《黄梁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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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梁官梦-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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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是名作家,社会贤达,谁奈何得了他?不像我,常得为几斗米折腰。” 
“又来了,又来了。作家的臭毛病又犯了。”刘悠然一把拽了他就往外走,“这不是去为你讨公道嘛。再说了,以后你在宣传部,少不了常常要搞些活动。经费从哪里来?还不得这些大款们赞助一二?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以后工作方便、合作愉快,你就乖乖地跟我走吧。” 
马大炮最先说的聚会地点是“皇天”,刘悠然说还是在家里的好:“有一阵没见你家老爷子了,顺便也看看他。” 
这让马大炮感到很有面子。 
尽管酒摆在家里,但菜式却全是“皇天”的。下午刘悠然一点头,马大炮就接了“皇天”最好的厨师来家里准备。刘悠然、严家正才进来坐定,茶刚刚上来,先冷后热,各样菜式便次递而上。 
酒是号称“中国第一酒”的“酒鬼酒”。说它第一,一是说它的价格在国产白酒中最贵,零售价格一般都在300元以上, 比普通包装的国宴名酒“茅台”的价格还要高上几十块。若是饭店酒楼,至少还要再加一到二百元。二是说它的酒度很高,在诸多名酒纷纷推出低度系列后,它仍然恪守传统,一直以54%的酒精含量行销于世。第三个第一,则是说它的包装造型成本最高。据说其陶制麻袋型酒瓶出自某国画名家之手。说成型那日,大师先于酒窑中饮下斤半百年陈酿,微酗中来到家乡的陶艺作坊,在一堆红泥中抓出一团,随意那么一捏,得,一个旷世之作由此诞生。于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就是现今行世的这麻袋瓶,钱则是“哗哗哗”响着的整整五十万元人民币。 
“度数是不是有点太高了?”刘悠然喝过这酒,他不习惯那股子酱香味,可又不好说酒不好,所以找了这样一个借口。 
“唉!好酒五十度,低度入狗肚。要真想品尝名酒的神韵,非得原装货不可。低度那算什么玩艺儿?徒有虚名,徒有虚名。喝那个,不如喝简装二锅头。” 
好酒的人都有个同样的脾性,没喝过的酒,无论好赖,都想尝尝,何况名酒摆在面前,岂有不喝之理?所以马大炮征求严家正这个主客的意见时,他下巴一点,说:“就它了。” 
“第一杯,算我的赔罪酒。咱们同干了。” 
“第二杯,算感谢酒。一感谢刘县长再次光临我家,使寒舍篷壁生辉;二感谢严部长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我这里心领了。” 
“第三杯,算是开场酒了。能再次坐在一起,说明咱们有缘,还是好兄弟。来,咱们共同干了它。” 
马大炮今天突然变得非常斯文,说起话来在情在理,让窝了一肚子火的严家正一时找不到可发泄的机会,就一次次地和他干杯。虽然只和马大炮喝过有数的几次酒,但他发现,别看他每次都咋咋呼呼、气势吓人,动不动就要与人家连干三六一十八杯,但实际上他酒量并不大,七八两酒进肚,就摇摇晃晃、语无伦次起来。所以他今天是拿定了主意要把他放翻。 
这样一来,就给了刘悠然与马老太爷一个绝好的谈话机会。谈话中,刘悠然知道了父亲当年逃荒西行,饥寒交迫中被马家所救,后来就入赘为婿,扎根于蓝印的往事。 
“出来就再没回过家乡?”刘悠然把话题一步步往深处引。 
“六五年回过一次。老家没人了,死的死了,出逃的再找不着下落,就又回来了。日子久了,回老家的心也就慢慢淡了。” 
这与母亲的说法是相吻合的。如果他再回一趟老家,可能就会知晓他们母子的消息,一家人就有可能早早团聚。但那样一来,他现在这个家……人生阴差阳错的事儿太多,往往因一念之差,事情就会成了另一个样子。刘悠然一时感慨万千。 
“喝酒,喝酒,刘县长也一块来。”马大炮有点顶不住严家正的连续进攻,瞅个父亲与刘悠然谈话的空儿,把他们也拉回到场面上。 
“好,喝酒。”刘悠然也痛快,把酒杯往上一举,“我再敬老人家一杯。” 
严家正也凑个热闹:“我也借花献佛,给老伯敬一杯。老伯若喝不下,可由马总代喝了。” 
“哎,不不不。你严部长的酒我是一定要喝的,我能行,能行。”马老太爷说着就把酒杯端了起来,刘悠然“缓一缓再喝,不用赶得那么急”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酒杯已经见了底。 
没等菜上齐,第一瓶已经喝完。刘悠然说收手吧,喝多了影响明天的工作。可严家正不依,说:“好容易马总拿出中国第一酒来,不喝痛快怎么能走!” 
马大炮也随声称是,说:“两人一瓶,四人两瓶,这是老规距。哪能只喝一瓶?不行不行,再来。” 
于是又拿了一瓶来喝。酒还是“酒鬼”,不过这瓶是早就开过的,“前些天老四岳父,哦,也就公路局林局长来,打开喝了两杯,说是喝不惯这股子酱香味,就又换了五粮液。”马大炮解释说。 
只喝了一杯,第二杯才倒上,刘悠然就说这酒似乎与前面的不一样,口味有些不对,“可别喝了假酒。” 
“不会不会,要是假酒,我和老四岳父早就有了反映,哪会等到今天。”马大炮竭力否认。 
严家正也帮腔说:“有时候不是同一批次酿的,勾对也不在同期,是会有些差异。来,喝,继续喝。今天咱们喝‘酒鬼’,做‘酒鬼’。‘酒鬼’瓶下死,做鬼也风流。”说着与大家碰了杯,自顾自先干了。 
杯是碰了,但酒到嘴边,刘悠然却只是抿了一小口。这几年假酒致人死命的事件不断发生,可以说防不胜防,以至江泽民总书记都为山西假酒案做过专门批示。现在既然已经怀疑这酒有异,就一定要加倍小心,岂能为几杯酒丢了性命。何况因酒丧命,也有点说不出口。 
马大炮见自己和严家正连干了两杯,刘悠然一杯都没喝完,就有些不高兴,拉下脸说:“也不知到底是我的酒不好,还是你县太爷的命金贵,不喝了算。来,严部长,我们两个喝。” 
听他这样说,刘悠然只好端起杯来把剩下的半杯喝了。 
就在这时,刘悠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主叫者是小林。小林在电话中说,公路局林局长来电话询问,明天去省城的事有没有什么变动,若没有,他们就准备东西了。 
“让他们准备吧。我这就回去,有些细节再与他们商量商量。”关了手机,刘悠然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有事要马上回去处理。”说过拉了严家正就走。 
严家正喝得正起劲,有些不想走,此外,灌翻马大炮的计划也没实现,就想再与他拼一阵。但架不住刘悠然的一再拉扯,便又自己倒着连喝了三杯,最终随他离开了马家。 
路上先责备了几句严家正的贪酒,而后刘悠然有点奇怪地说:“马大炮今天竟没提工程招标的事,怪。这中间一定有问题。” 
公路局局长的任命书拿到手已经快一个月了,可省道改线的事还没有定下来。按林向阳的话说:“省厅的方案早就定了,是从咱们的地界穿过。但上报到省府就没了声气,省府咱没熟人,也没处去打听。” 
本来县里是把这件事当作下半年的三项重要工作来抓的,一是旱改水,二是建国家储备库,三就是这筑路工程了。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为配合改线,县里还成立了相应的协调机构:如征地办、安置办等。本想方案一定马上就可以开展工作。谁知临时抽调的工作人员早已到位,而方案却迟迟不见获准。 
“最好刘县长你能亲自到省里跑跑,咱地区的吴专员不是当了副省长吗?你和他熟,打探点消息总要容易些。不然一直这么傻等着也不是个事儿。” 
到马大炮家喝酒的前两天,刘悠然又给公路局打电话催问这事,临了,林向阳忐忑着提了这么个建议。 
刘悠然想想也是,同时也想去看看老师,就与林向阳约了时间,说好一同去省里。自打上月中旬吴专员把家搬到省城,他们也快一个月没见面了。 
到了省城住下,刘悠然马上给吴副省长家打电话。 
吴副省长不在,师母在电话那头抱怨说:“早知道,就不让他当这个鬼官。自打到省里,早上出去,不到半夜不回家。天天就我一个在家吃饭,吃啥啥不香。今天你就到家里来吃饭吧,顺便也陪我说会儿话。” 
“行行行。不过我们就不在家里吃了,安排在外边吧,方便些。你等着,我这就派车去接你。”其实接人不过是个幌子,重要的是上门送东西。吴副省长上任后,这是第一次上他省城的家,空着两只手是进不了门的。 
礼品是公路局早就备好的。临出门往自己车上装时,刘悠然看似随意地问了句:“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么一大堆?” 
林向阳回道:“简简单单,四瓶酒,两条烟,几样水果。” 
“是不是寒碜了些,让人笑话。”小齐插话道,“咱这是上省领导家请示工作,不是到乡下去扶贫。” 
“到哪里也拿得出手,不会叫刘县长为难。” 
听林向阳说得这么豪气,刘悠然也不便再说什么,与他商定了吃饭的时间、地点后,便与小齐急急往省府家属院赶。 
到了一号院十八幢前,刘悠然按响了门铃,听到师母回应后,他从小齐手里接过大包小袋,说:“你稍在车里等等,我放下东西就出来。” 
这是栋别墅式的两层小楼,一层是客厅、餐厅、厨房、佣人房,从底层面积可以推算出二层的卧房不会少于四间。趁师母上楼换衣服、佣人去厨房洗水果的空儿,刘悠然匆匆打开几个礼品袋看了看,发现在装烟酒的袋中有个用报纸包着的长方块,用手捏了捏,一寸有余,知道是成扎的人民币,估计在三万元左右。 
片刻,师母换好衣服下了楼,刘悠然单独拎过那袋,说:“先把这个放起来,免得酒撒了。” 
师母先一愣,望刘悠然一眼,没说话,接过那袋重新上了楼。 
吃过饭送师母回来,吴副省长已在家里候着。 
“我叫他早点回来的。”吃得很开心的师母对刘悠然说,“你好不容易来一次,他好意思不见!” 
“吴老师忙,怎么好意思让他回来等我。”刘悠然突然感到脸上有点发热,像是面见生人。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也谈不上忙,就是应酬多了些。”吴副省长还是那副儒雅的样子,只是比上次见略胖了些。 
闲聊几句,不待刘悠然开口,吴副省长就主动提到省道改线的事。原来方案已经获准,而且具体抓这事的,正是吴副省长。 
“管农业的习副省长明年才退,省里就让我先抓这一摊子。”吴副省长见刘悠然有点吃惊的样子,就解释说,“这样也好。要想富,先修路嘛。搞了一辈子农业,抓抓交通,能为咱省的百姓修条致富路也不错嘛。” 
接着吴副省长就谈了自己对改线工程的意见:“根据线路贯通的具体情况,我把它按地区划为东、中、西三段,分别成立三个工程指挥部,在总指挥的统一协调下开展工作。中段正好在你们蓝印,中线指挥部就设在你们那里,由你来当指挥长,负责中线的全盘工作。具体施工嘛,经过全面考证,我建议就交给你们县的那个环宇集团……” 
“环宇?”刘悠然竟一下懵了,觉得名字很熟,可一下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家公司。 
“官僚了不是?”吴副省长笑着指责道,“他们经理姓马,说和你很熟的。你到蓝印上任第一天,就是人家为你设宴接的风。你不是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醒?” 
“原来西方真亮了。”刘悠然绝没想到也就一个月时间,马大炮竟和吴副省长也成了朋友。“怪不得他在我面前再不提工程的事!”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弟弟的钻营能耐,刘悠然是想不佩服也不行了。 
“听说环宇属下还有水泥厂,这就更好了。自己筑路,用自己的水泥。一举两得,地方财政两头受益,何乐而不为?我这样做,还真是为你考虑的多些。” 
“老师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他那个水泥建三层以下楼房还可以,筑高等级公路,标号恐怕不够。” 
“标号?标号不够再往上提嘛。”吴副省长淡淡地一笑,而后又语重心长地教导学生,“你现在是党政一肩挑,要学会抓大事。具体工作就不要管得那么细,让下面人去做就行了。事无巨细样样亲自抓,其结果是出力不讨好,样样做不好。说不定还招下面忌恨。” 
“是是是,吴老师您说得对。我现在两边跑,整天手忙脚乱的,就是想细抓也抓不过来。”嘴里这么说,心里的话却是:“我现在还抓什么?连马大炮抓得都比我多。”
刘悠然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县里,本想晚上去严家正那里把满腔愤懑发泄发泄,不想电话打到宣传部,部长室没人,又打到办公室,才知严家正因病住院了。 
“什么病?前天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宣传部的人吞吞吐吐,说:“好象是酒精中毒。” 
中午提前下班赶到医院,还真是喝酒惹的祸。 
“还是你嘴刁。后一瓶真有问题。”面无血色的严家正正躺在床上看书,见刘悠然进来,忙把身子往上靠了靠。 
“真是假酒?”刘悠然问。 
“不是。”严家正苦笑着摇摇头,“要真是假酒还能立个案,案破了,可能还多少得点赔偿。现在,只有自认倒霉了。是马家老三闲着没事干,往那瓶里掺了些敌敌畏。” 
“敌敌畏?哪不是剧毒农药吗?怎么能往酒里掺!”刘悠然吃惊地说。 
“那不是个迷糊人吗。怪只能怪马大炮,喝过也不把酒收起来,就放在窗台上。刚好那窗上还有一小瓶老爷子要来药苍蝇的敌敌畏,马大仓觉得好玩,就把这瓶里的往那瓶里兑了点。幸好那药是经过稀释的,马家老三又把大部分都撒在了外面,不然,你我再相见就不是在这儿,而是在追悼会上了。哎,你没事吧?”说到这里,严家正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忙追问一句。 
“没事。就是当晚胃里有点不舒服,不过这也是酒后的习惯性反应。哎,其他人呢?他们反应如何?有问题吗?” 
严家正知道他是担心马老太爷,就回说:“老人家喝得少,反映不是太大,只是说眼睛比以前模糊了。他就在隔壁住着,你待会儿过去看看吧。妈妈的,还是狗日的马大炮厉害,喝得一点不比我少,虽也有反映,但到医院洗过胃,第二天就崐去了。哪像我,到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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