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梁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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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梁官梦-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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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什么?不用变。我让他们多给你们几个就是了。”吕新诡秘地笑笑后大包大揽,“这算个什么要紧事,看把你愁的。”说着便操起电话,“你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不能因为这种小事把人都给得罪了。想入库的都是什么人?都是大大小小的领导,很可能还是人大代表,他们人人手中可能都握有一张选票,是千万轻视不得的!”说话的当儿电话挂通了,吕新在电话中连说带骂,好象与对方很熟的样子。 
从双方对话中刘悠然慢慢听出,原来这事由吴专员的二儿子具体操办。 
“好了,给你们再增加二十,总共四十个,行了吧?不够说话,还可以再给。怎么样,老同学够意思吧?”放下电话,吕新突然望着刘悠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刘悠然被他笑蒙了,先把自己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值得他笑的,便忍不住问道。 
“不是笑你。”吕新终于忍住笑,“我是笑你们县的那些个打破头也一定要入人才库的人。那些土鳖,还真以为入了库就一定能飞黄腾达,削尖脑袋也要进库。进了三梯队又怎么样?该用、该提的,不入库也照提不误;不该用、不该提的,不要说入了人才库,就是入了领袖库,不用照样不用。有些人啊,你给他个针,他还真当个棒槌使。” 
这下刘悠然明白了,原来这人才库不过是人家赚钱的一个口实罢了,与以前的这个《录》、那个《全》没什么两样。 
接下来刘悠然谈了自己近期想做的几件事,吕新听后告诫他说:“现在不是你出政绩的时候,气力要花在树立个人形象上。凡事不可太叫真,该打马虎眼的时候,就要打马虎眼。千万不可事事处处抓住原则不放,有时不得已也得做点违心的事。为什么?说白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先顺利当选。只要票数过半,以后其他事就好办了。现在是他们选你,当选后,就是你选他们了。所以,现在你要稳住,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以不出问题、不招惹是非为准则。有时就有了委屈,你也得忍着。不光是你,政府这边所有的组成人员都得过一关。当然,组织上是不会让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的。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谈完工作,吕新主动问到刘悠然母亲的病,“要不要请省里的专家来会会诊?现在的医生,不负责任得很。上次省报登了篇文章,说两个小孩同时动手术,由于医护人员粗心大意,结果锯腿的给割了阑尾,割阑尾的倒把腿给锯了。你听听,多荒唐,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当然,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很小,但它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我们的医疗卫生机构,存在着许许多多让人们难以忍受的弊端。” 
“等切片最后出来再说,到时候少不了劳你的大驾。” 
从吕新家出来。刘悠然看看天还早,就又去了吴专员家。 
“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给刘悠然开门的吴师母有些嗔怪地说,“刚才老二还打电话过来,说你要来家了,通知他一声,他有事要和你说。” 
“说什么说,他的事你们以后少掺和。”坐在沙发上的吴专员迎着老伴猛喝一声,然后扬扬手,算是为刘悠然让了座。 
“本来要给你打电话的。”吴专员说。 
“有什么事吗?”刘悠然欠欠身子问。 
“剩下的乡镇都跑完了吗?”吴专员不答反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这是两人每次通话必定要谈到的事。 
“还剩五六个。我准备这次回去就跑完它。” 
“这就好。要快。你让人家投你的票,总得让人家先见你一面嘛。面都不见,凭什么选你?要我也不选。”说着,吴专员自己先笑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是,基层的同志是比较讲究这个的。”刘悠然极力附合着。 
“你母亲的病怎么样?没什么大问题吧?”吴专员又换了个话题。 
“医生怀疑是食道癌,已经去做切片检验了。” 
“哦──”吴专员有些吃惊地坐直了身子,“这就有点麻烦了。”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听话听音,刘悠然忍不住追问一句。 
原来国家粮食储备部冯副部长要来本省考察,议题是确定建立国家级粮食储备基地。考虑到地区是本省主要粮食产地,省里把考察地点定在了地区,地区又把具体地点定在了旱收水的重点区域蓝印。 
“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只要冯部长满意,把地点就定在蓝印,你们今后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一、仅基建工程一项,一两年内就可以给县里增加最少上千个就业机会,二,每年可以为县财政增加百多万元的财政收入,三、农民不再愁粮食卖不出去……不说了不说了,总而言之一句话,这是百利而无一弊的大好事。只是,”最后,吴专员有点遗憾地说,“本来我是想让你好好抓抓这事的,从冯部长的接待到库址的选择,方方面面,我都想让你亲自过问。现在看来……”吴专员摊开双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只能让王一丁去抓了。” 
“还是我来抓。明天我就回县里去!”权衡再三,刘悠然当面表态说。
回到蓝印,刘悠然先向王一丁通报了冯副部长要来的消息,然后便说了又争取到二十个入库指标的事:“吕部长说了,要是咱们县符合条件的人多,还可以再增加一些。” 
“还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啊!咱们挖空心思也摆不平的事,你一上去,吕部长一句话就给解决了。” 
王一丁本来对此事看得很淡,从政二三十年,以前的事说不准,但自从自己做了县领导,提拔干部啥时候也没靠翻档案定人的。人是活的,档案是死的。活生生的人立在面前,看的什么档案?这次他显得这么一本正经,并不是看重这件事本身,他心里明白这不过是某些心眼活泛的人想出的捞钱法子,只是想借机给刘悠然点难堪,让他也知道知道县长不是那么好当的。地区也真是,现成的县长人选摆在那儿,都代理了一段时间了,突然就给派来个刘悠然,一纸任命就打悼了他私下早就拟定的方案:钟忠升任县长,他遗下的缺让王哲思顶了。就凭钟忠现在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样子,县长的位子是不会坐长的,到时候……三两年后的蓝印政局,他心里早已做了安排。 
从内心讲,他对刘悠然本人没什么意见,通过这一阶段的接触,他对这个人印象尚可,认为他为人正派,也勤于做事。毛病是书生气浓了点,凡事好叫真。
这也是中国知识分子的通病。相信经过一两年的磨炼,他的这些臭毛病都会自然痊愈的。人都说社会是座大熔炉,乱扯!学校不是社会的一部分?企事业单位不是社会的一部分?那些地方算什么熔炉,能炼出什么好钢来!真正的熔炉是官场,这里火烈烟浓,是人百炼成钢、千炼成才、万炼成精的地方。好在刘悠然有点背景,书生气再浓,也没人奈何得了他。这不,才想拿入库的事难为难为,可人家上面有人,一句话,又二十个指标拿回来了,还留下活口,不够再给。没办法,明知这是场游戏,0还得乖乖陪人家玩下去,给人家把钱如数交上去。交就交吧,反正不是自己出钱,乐得大家都开心。 
刘悠然又要了入库指标的事传开,想入的人自然开心不已,那些原本对刘悠然不满的人,也开始说起他的好话来了。特别是刘雄风和方方几个,竟驱车二百余里,专程到农大去感谢他。以致一时刘雄风高兴酒喝多了,把手机也忘在了他家。 
“又欠了这家伙一份人情。”刘悠然说的“这家伙”不是别人,而是他的老同学吕新。当天在酒桌上他就这样想。 
紧布置慢安排,准备工作才有点眉目,冯副部长轻车简行,带着一个秘书就来到了蓝印。 
冯副部长今年43岁,可看起来比刘悠然还年轻。这让前来招待所迎接的蓝印诸官员惭愧不已,特别是几个年近五十、还争着要入库的副职领导,更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 
“副处级,副部级,中间隔着多少级台阶啊!真是人比人活不成。与人家站在一起,咱们连个草芥都算不上。” 
“听说这人很有背景,岳父是中央某领导。” 
“哪朝哪代都一样,朝里有人好做官哪!” 
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冯副部长已由王一丁、刘悠然陪同进了特一号。 
“冯部长,您是不是先休息休息。下午上班我们再向您汇报县里的具体安排。如果您觉得哪里不合适,我们再做调整。”陪冯副部长看过房间,王一丁、刘悠然便想告辞。这也是多年的工作规程,凡上级来人,上午到,则下午再谈工作;下午到,则晚上再谈。 
“先申明两点:一、我是副部长,不是部长。二是咱们谈话不要用您,免得说话让大家都不自在。”申明过后,冯副部长又谈工作,“休息就不用了。你们怎么安排的,现在就说说看。” 
“我们暂时拟定了四个地方,都是粮食主产区,交通也比较便利。我们……” 
“有区划图吗?拿来看看。”刘悠然才说了一半,冯副部长就打断了他的话头。 
“区划图?”王一丁、刘悠然面面相觑,“我这就去找。你陪冯部长、哦不不不,冯副部长坐会儿。我马上就来。”王一丁说着立起身来。 
“王书记……”刘悠然本想说自己去找,让王一丁留下来陪冯副部长的,话没出口,王一丁已经窜出门,向左一拐不见了影子。 
“听说你才来不久,原来在高校工作?”见刘悠然望着王一丁的背景发愣,冯副部长转了话题,与他闲聊起来。 
“是。我原是省农大农学系的教师。”刘悠然恭恭敬敬地回道。 
“和我一样,我原先也在高校工作过一段时间。” 
“哦,冯副部长也教过书?在哪所学校?”刘悠然有点兴奋。 
“人大,中国人民大学。怎么,到基层还适应吗?”冯副部长似乎不太想提高校的事,只说了校名,而不说具体教的哪科。其实,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人大,国之名校,领导干部的摇篮,说出来自然气派。而作为辅导员,所干行当却是高校中教师们最为鄙夷的。该说的说足讲够,不该说的三缄其口。在近二十年的官场生涯中,冯副部长自认为对这一点把握得还算到位。 
“也还过得去,只是人际关系复杂了点。相对而言,学校就单纯一些。” 
“说得是。学校毕竟是书斋嘛。不过这几年好象也不清静了。前几天我看份材料,说一个博士生导师的主要论著,大部分都是抄袭而来。真是辱没斯文啊!” 
说话的功夫,王一丁拿着个长纸筒匆匆忙忙赶来了,“还好,招待所有现成的。没过多耽误冯部长的时间。来,悠然,咱们把图展开。” 
两人一边一个把区划图摊开在桌上,用水杯压了,又立于冯副部长两边,在区划图上指指点点。 
“这张家坪是不是有点偏,离国道最少也在三十公里吧?”冯副部长听过他们的介绍,指着其中一个点问。 
“没那么远,二十公里多点。”嘴里平静地说着,可王一丁的心里却打着鼓。张家坪是他的出生地,虽然七八岁时因全家迁到了外公所在的村,离开了张家坪,且以后也很少回去过。但多少年来,一种挥之不去的乡情却一直驻留他的心里,无论什么时候、也不管是谁,只要说起张家坪,他心里便有种莫名的感动。就因为这,张家坪人这些年没少沾他的光。前些年救济款比其它乡镇得得多,这几年干部提拔得也比其他地方快。以致县里有“张家坪出干部”一说。本来这次储备库选点根本没张家坪的份,按行署通报的要求,建库地点距国道最远不得超过二十公里。而且其他三个点都是按这个要求拟定的。但选最后一个点时,王一丁冷不丁就提出了张家坪。几个副职都是本地人,对王一丁的这一手早已司空见惯,知道他又要为家乡人做好事,就都一语不发地拿眼斜睨刘悠然。 
刘悠然当然不知道王一丁心里的小九九,口气坚决地说,“张家坪不合适,离国道太远,不合部里的要求。还是另选其他地方为好。” 
“怎么不合适?”王一丁当下拉长了脸,“远与近都是相对的。张家坪离国道是远了点,可张家坪及邻近的几个乡的百姓卖粮却可以少跑好多冤枉路。为百姓分忧解难,正是我们工作的职责所在。从这个意义上讲,把这里拟定为一个库址也不算过分吧。” 
话说到这份上,刘悠然也不再好说什么。于是张家坪就作为四个选址之一,上报到冯副部长这里。 
“部里的要求,我想你们都知道,地区不会没通知你们吧?”冯副部长有点不高兴地问。交通便捷、运输方便是选址的先决条件,就建库问题他下基层考察过不下十次,哪次也没遇到过这种明知故犯的事。 
刘悠然拿眼瞥瞥王一丁,见他眼盯着区划图,没一点回话的表示,便硬着头皮回道:“我们当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考虑过还选这里,什么意思?明知故犯,还是另有隐情?说说看,你们到底是怎么考虑的?”冯副部长讲话的口气并不显得生硬,若不看他的脸,只听话音,你会以为他在和你聊天。 
“我们是这样考虑的,在那里建了库,张家坪及几个邻近乡镇的百姓卖粮会方便一些。”见王一丁仍无意回话,刘悠然不得不继续应对下去。 
“好,好!”冯副部长的声音大起来,“体恤百姓,顺应民意。多么好的父母官啊!看来是我们官僚了,怎么就没考虑老百姓卖粮方便这样一个实实在在的大问题呢?这样吧,我回去后建议部里另下个文,为老百姓卖粮方便,今后不再集中建什么粮食储备库,把资金分给老百姓,让他们在各自家里建好了。那样不出家门,就可把粮食卖了,多方便啊!” 
“冯部长,我们……” 
王一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可话才出口就马上被打断:“再说一句,我是副部长,不是部长。” 
“是,冯……副部长。您……哦,不不不,你批评得对,我们考虑问题是片面了些,我们改,我们改。” 
“改,怎么改?算了,我们还是到实地考察考察再说吧。”冯副部长说走就走连安排好的午饭都不吃,就由王一丁、刘悠然陪着出发了。 
马不停蹄,整整一天半时间,王一丁、刘悠然陪冯副部长跑完了东南西北四个备选库址。第二天下午回县里,恰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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