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如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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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女如菊- 第3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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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听得厅堂里笑语喧哗,爹娘的自豪、乡亲们的羡慕、娃儿们的崇拜,他忽然间痛彻心扉!

不是因为对清儿有私情,为了什么他也说不清。从跨出清南村开始,他、小石头、刘四顺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就算有师傅的照拂,毫无根基的农村泥娃子们,身上承载着亲人的殷殷期盼,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环境里,在声色犬马的红尘中,慢慢抹去乡村的质朴。深深掩藏少年曾经的豪情!

他茫然地想,如果重来一次,他是会选择像哥哥那样过田园生活,还是再踏青云路?

不。哥哥的日子也不是神仙日子了,如今家里也被他拖下水了,哥哥嫂子这么拼命挣钱,可不是因为家里钱不够花。

他疾步离开厅堂,去了板栗的西厢,装作净手,然后在西跨院里静立了好一会。

夜晚的橡园果然凉爽,连夏蝉也不叫了,山下的田野传来阵阵蛙鸣。显得有些遥远。

他平静了下心绪,顺手从树上摘了个桃子,也不管仪容,直接在身上擦了擦,“嘎吱”啃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等走的时候,让菊花姐姐帮着带些桃干。再要些干笋、干菊花、干鱼、干菜、辣酱、果酒、藕粉、橡子面粉……

他在心中罗列着自己爱吃的家乡土产,忽然就笑了起来,心情也好了不少,于是,一边啃桃儿,一边走回厅堂。

赵三正到处找他,见他跟个娃儿似的,跑去摘桃子吃。忍不住笑道:“我说杨子,你家这么多桃树,今儿回来还没吃够?来,跟三叔说说,石头那小子咋回事,你都回来了。他咋不回来哩?就不能到清辉来当个县令?”

刘胖子马上跟着叫道:“就是。你们三个娃儿也真是的,总该推个人出来,回咱清辉来当县令,那咱们这些乡亲就不用交税了。”

刘四顺也外放了县令,在西边,刘胖子想见儿子还得等几年工夫。

张杨听了失笑道:“刘叔,税是帮皇上收的,谁来当县令都得收。再说,我们三个人不可能回来清辉当县令的,官员不得在原籍任官,怕的就是有情弊事件发生。”

青木正好坐在刘胖子身边,见他一副不甚了了的样子,就跟他解释了一遍,方才明白。

赵三只管拉着张杨,问他家石头当了多大的官。

张杨忍笑道:“石头在翰林院呆了一年,如今去了北边一个小县做县丞。离京城也不是很远,一年也能见他两次。”

赵三就问县丞是多大的官。

杨子说比县令矮一点,正八品,县令是正七品。见赵三叔很在乎儿子的官位,便对他解释道:“这是老师特地跟皇上求来的,说他年纪小,不好管太多事,先学着办差,这样稳妥些。”

赵三听了连连点头,说这样好,省得那小子翘尾巴。

张杨却想起当时的情形,眼中带笑。

人家都是依赖各项人情关系,拼命想把官当大些,老师偏偏亲自去见皇上,陈述情由,将这个得意小弟子弄到一个北边穷县当县丞,没个几年工夫别想回来。

本来还想让他当主簿的,可是石头老岳丈不答应,大骂他沽名钓誉、假清高,真君子应该举贤不避亲。他女婿明明很有才干,就算不倚仗他照应,凭着自身的本事,当个县令也是绰绰有余,为何反要打压?难道非得人人三四十岁了才出仕才算正常?还说他偏心张杨云云。

两人各执己见,最后不得已,各让一步,让石头当了八品县丞。

石头的老岳丈刑部尚书汪大人跟周夫子是死对头,这门亲事周夫子死活不同意,中间的弯弯绕也是三天都说不完,最后还是石头想出了个主意:抓阄,凭老天爷来定。

结果不言而喻,这桩姻缘说是天赐的!

周夫子回来躲着大笑了三声。

小石头混迹京城,结交权贵,放诞无形,偏又聪明绝顶,周夫子虽然人前对他不假辞色,私下却道,凭你行事如何不择手段,只需守住本心即可。

老头儿几起几落,如今人老成精,行事更不落痕迹,任谁也想不到石头这副模样乃是他纵容和教导的结果,还以为这小子天生狡猾呢。不过也没错,他确实天生狡猾。周夫子不过是因材施教罢了。

石头曾拍着胸脯对张杨道,他要做一个位极人臣的大奸臣!

奸臣啊!有一天,赵三叔会不会打他屁股?

这是很有可能地,张杨笑眯眯地瞅着耿直的赵三叔,想着他是咋养出石头那样刁滑的儿子来的。

晚饭时,男女自然是分开了,摆了整整四桌,小娃儿们还不算。他们都去了板栗的西厢,弄了些饭菜和果酒,另有一番热闹景象。

直闹到月上中天,人们方才告辞。

张杨微带醉意。跟爹娘和哥嫂道过乏,由一个小子扶着去了三进院子。他却没有直接洗浴安歇,在正屋坐下,吩咐叫来张成问话。

曹氏听见他的声音,让兰儿给他上了碗醒酒汤,然后退下了。

张杨便问今儿回家后,后院种种情况。中午的时候,他太疲倦了,也没来得及问。

张成不敢隐瞒。把下人们同前院争吵的事情都说了,又说了大太太的安排和二太太对香儿的惩罚――罚了一个月的月钱。

张杨顿时放下脸,半响不说话。

张成心里打鼓,生怕老爷责怪自己没管好人。等了好久,却没听见出声,就在他以为老爷是不是睡了的时候,张杨才出声道:“你先去吧。往后就按大太太说的办。把他们拘紧些。再有这样的事,我只问你!”

张成忙答应了,松了口气退出去。

张杨静坐了一小会,脸上辩不出喜怒,他想起小石头那邪魅的眼光,嘲笑地看着自己道“不过就是几个女人,就让你为难成这样?那你将来要如何在朝堂立足?”

他霍地起身,转身跟王嬷嬷说了一声。让夫人等他,然后就去了高姨娘住的东厢。

高姨娘见老爷回家第一晚居然来了她房里,喜出望外,一时间身子都软了三分,眉梢眼角都是风情,娇声道:“老爷。闹了这么久,可累坏了?来,妾身帮老爷揉揉肩。”

张杨“嗯”了一声,闭目躺在竹椅上,任凭她一双小手忽轻忽重地揉捏着肩头。

高姨娘一边唤香儿端出醒酒汤来,一边体贴地说道:“香儿烧了热水,待会老爷冲一冲,也好疏松筋骨,这里洗浴方便得很。还有,这山上一点也不热,晚上都不用凉席的……”

张杨猛地睁开眼睛,盯着上方女子的脸颊,问道:“哦?可我听张成说,有人嫌弃这乡下穷地方,样样不顺手呢!”

高姨娘吓了一跳,外间的香儿更是着了慌,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老爷要怎样发作她。

高姨娘愧疚地对张杨道:“老爷,是香儿不懂事,问话没个轻重,得罪了大嫂,姐姐已经罚过她了……”

张杨见她攀扯上菊花姐姐,不禁大怒,面上反而笑了,握着她的小手,牵到自己面前,将她搂在胸前,一手挑起她精致的下巴,柔声问道:“你这么个聪明人,难道竟然不知如何讨好自己男人?”

高姨娘看着他因饮酒而染得酡红面颊,令人迷醉。这个男子,她那高傲出色的姐姐想嫁却没嫁成,却看上了她,一时间,她不禁神思恍惚,问道:“妾身不知如何做。”

张杨凑近她耳边,低声道:“自然是以夫为天!光以色事人是不够的,‘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你连孝顺老爷爹娘、尊敬老爷兄嫂都不会,叫老爷如何疼你?”

高姨娘惊颤地说道:“妾身不敢。都是香儿莽撞……”

“那就好好管教她。老爷生于薄祚寒门,幼时家中只得三间破草屋,想来你若是见了,只怕亦如香儿一般,鄙薄不屑一顾吧?那是自然的。如今这数十亩橡园,四进庭院,你们都没放在眼里呢!”

高姨娘被他温柔的声音刺激的浑身发寒,嘤嘤哭道:“老爷品性高洁,妾身怎会嫌弃老爷,不过是……”

她刚想辩解,忽地见张杨眼中一闪而逝的寒光,急忙改口道:“妾身定会重重地罚这贱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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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章补漏

张杨让高姨娘陪着下了一盘棋,香儿跪在一旁,听着两人亲密地说笑,不禁怨恨而绝望。她自然不敢怨恨老爷和姨娘,就把葡萄给恨上了,又恨上了二太太身边的兰儿,心底里对菊花也不无怨恨。

张杨眼角余光瞥见这丫头脸上的神情,忽然微笑道:“这丫头还不服气呢!你从小怎么教的她,连这是为她好也不知道?”

高姨娘听了气得呵斥道:“不罚你,就不知长记性。下回再出这样事,老爷就算饶了你,我也是不能饶你的。”

又对张杨道:“这丫头不是从小跟妾身的,是跟妾身姐姐的。跟妾身的丫头在妾身出阁的时候染病了,所以姐姐就把她送了来。”

张杨手里捏着个棋子,半天不往下落,眼睛在棋盘上扫来扫去,好容易找准位置落下了,才淡笑道:“怪不得。那你可要费些心,总要让她知道你的脾气为人才能不给你惹事。”

高姨娘点点头道:“老爷说的是,这丫头不如妾身原先的丫头懂事。说不得只好多提点些她了。”

张杨又耽搁了一会,才起身出去。

高姨娘一呆,问道:“老爷不在这歇息?”

张杨轻笑着瞄了香儿一眼,道:“不在这歇了。你好好教导这丫头吧。”说完大步流星地去了。

气得高姨娘转身狠狠地踢了香儿一脚:“你要东西就要东西,谁让你说那些淡话的?害得老爷和太太都罚我,几个姨娘就我没脸。”

香儿看着这个女人,心里嘲笑地想,真是蠢货,给二小姐提鞋都不配,她嘴上却不住求饶认错。

张杨回到正屋,见曹氏在灯下看书,微微一笑。叫道:“竹妹!”

“老爷回来了。”曹氏欣喜地迎上前,“可要洗浴?”

张杨点头含笑道:“那你帮我拿衣裳来。”

一时洗漱完毕,曹氏已经睡眼惺忪,可是张杨却精神的很。他轻拂妻子秀发,心里感叹,这个如诗如兰般的女子,要她逞心机,实在是让她为难了。

娶了她。到底是对是错呢?会不会害得她……

不管怎样,今后他们都要荣辱与共,那她必要学会如何管理内宅。

于是,张杨不辞辛劳。深夜教妻,听得曹氏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母亲也不大教我这些,她跟父亲醉心书画,不问俗事。爷爷说过多次也不听。祖母倒是精明,可我自己也是懒的,未出阁时只顾读书弹琴,不太理会后院这些事,养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脾气,如今害得相公要亲自过问内宅的事情。”

张杨失笑道:“该我惭愧才是。害得你好清雅一个女子,陷于内宅之中,要管这些俗务。竹妹,嫁我你可曾后悔?”

曹氏摇摇头,“祖父那样高洁的人,只做学问,不争名利。还不是纳了三房姨娘,屋里人就更多了。祖母没有手段,如何管得一大家子人?可笑我一向清高自诩,目无下尘,嫁与你之后,方才明白这个道理。”

张杨叹息道:“话虽如此,若是你嫁一个你父亲那样的人,不就可以跟你母亲一样。做一对神仙伴侣了!”

曹氏摇头道:“我先也这么想。可是,如今想来,若是没有祖父和祖母撑起曹家,父亲和母亲如何能得以清净?母亲不管事,大伯母是个耳根软的,三婶是个不顶事的。可怜祖母一把年纪了,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交手托付的人。”

张杨没有接腔,心道若非你们家这样,我哪能娶到你。不过却有些怜惜地搂紧了她,轻声道:“你慢慢学着管。只管放手去做,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着来。我本是农家小子,若论读书还可,有些事只怕比你更加不如。”

说到这里,他不禁奇怪地想,为何小石头那么厉害?

他细细地跟曹氏又说了好些事,两人直到三更天才睡下。

第二日,一切安排妥当后,就没那么忙乱了,加上曹氏也派了人手给厨房等各处帮忙,葡萄等人更加轻松。合家欢乐和谐,仿佛没有昨天那回事。

院子里多了那么多人,热闹是免不了的,娃儿们带着南瓜这个弟弟,挖蝉蜕、捉蟋蟀,笑闹不绝,南瓜的奶娘无奈地站在一旁看着;张杨一早就跟着张槐带人出去了;曹氏和小妾们则正式在何氏面前尽孝,陪着老人家闲话,伺候她吃早点。

菊花可是忙得很,不时有人找她回事情,所以也没工夫陪客。她一边忙着,一边想该怎么安排这些弟妹们每天的活动哩?得让她们有事做才好。如果让自己陪客,带着这群女人只是窝在宅子里闲话,肯定小疙瘩不断。

她从东厢出来,瞄见张槐兄弟俩带着一群人进了前院,只见那些汉子明显不是自家雇用的人,便知是张杨帮槐子找来的退役军汉了。

就听其中一个人说道:“大老爷这山林好是好,可也得防着点火。小人是北边的,那年秋,俺们屯子里不知怎么着了火,烧了好几个山头。”

菊花正端着一筲箕洗净的桃子,准备送去给娃儿们吃的,闻听此言,那筲箕失手掉在地上,桃子滚得满地都是,她也惊出一身冷汗!

怪道她时常觉得不对劲,总好像有件事忘了,要仔细去想,却又想不起来。这要是秋冬季节,随便一把火,她这些产业就要玩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连人都跑不出来。

想起懵懵懂懂过去的几年,她忽觉口干舌燥,心中狂跳起来,顾不得捡桃子,匆匆走出二门,对槐子道:“槐子哥,这人说的对,得赶紧要想些招数防火。”

众人见她一个内宅妇人过来插话,均觉得异样,扫了一眼又慌忙低下头。

槐子神情肃穆地点头道:“回头我就安排人,在山上多挖些井出来。”他暂时只能想到这个。

菊花慌忙道:“挖井是肯定的,不过这不顶事。真烧起来的话,用水是救不下去的,得划出隔离带。”

山林失火不同于房子失火,依稀记得是要砍出一条隔离带,让大火止步,那隔离带里面的就只好任它烧光为止了,也许还有其他方法,可是她并不清楚。

张槐问道:“啥样的隔离带?”

菊花道:“就是把树林分隔成一块块的,两块之间的树全部砍光,尽量宽敞一些,到秋季最好连草也铲掉……”

不等她说完,张杨猛拍手掌道:“好主意!这么一来,就算不慎烧着了一块,也不能牵连到旁边的树林。”

张槐在这山林里打滚了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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