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澜见状，只是凝眸浅笑：“君上好生歇息，澜先行告辞。”
“夫子……”清释唤住已经转身的楚澜。
见他停步，她才深吸口气道：“你何时离开这宫廷？”
楚澜眸光清凛：“快则今日，慢则明日。”
清释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你之所以留在这里照拂我，只为了传达长老的话？”
楚澜凤目晶莹，话音终是有些宽慰之意：“莫要多想……相信长老，如今只是权宜之举。”
看着他淡然离开——直至多年以后，清释才发现：原来他们之间的纠缠，在今日这看似简单的易卦中，便已经注定了！他的风华如碧，他的才绝天下……
第五十七章 燕雀之流
‘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
清释的脑海，总会浮现起，楚澜离宫前的那句话——明？时至今日，何为明呢？天明，地明，还是心明？
“发什么呆哪？”叱呵的声音，伴着带水珠的布衣，自清释身后甩过来！
听声音，清释便知晓是谁在叱呵！这些浣衣局的人，多是最底层的宫人——往往日出而作，日落也不息……还经常被司宫姑姑责骂，倒不敢对自己这般无礼！会这样猖狂的，除了那个一同受罚的季燕，断无他人了！
清释一边回看她，一边捡起她扔过来的湿衣……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季燕姑娘，这是你的活，不是我的。”
名唤季燕的宫女脸色大变，‘咚’的一声，将手中的棒槌扔到水桶中，恼怒道：“什么叫我的活？凭什么你就洗几件衣服？”
清释被她溅得满身是水，仍是不慌不忙——然而清释越是这样冷淡，季燕越是恼怒！须知清释和她之所以来这浣衣局，完全是有缘由的！
每当季燕对清释发火的时候，浣衣局宫婢们便无人敢出言！只因这季燕的主子，是世子久渊的宠妃——婵姬夫人！
而清释，浣衣局信息闭塞，宫人们是听也没听过——对她们来说，清释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至于季燕和清释，为何会被罚到浣衣局来——对于这里卑下的宫人们来说，也只有司宫姑姑知道缘由了！一来，季燕比之她们尊贵的多，脾气又多骄狂；二来，清释这人性子冷淡，旁人不与她说话，她几乎默不作声……如此一来，浣衣局的宫人对她们二人是敬而远之！
但总有一两个人是例外的，比如此刻，就有一个细眉细眼的宫婢贴近季燕道：“季燕姐姐，清早姑姑发过话了——”
宫婢附耳对季燕说完，就见季燕蹙眉低道：“浣衣局姑姑偏心么？”
“姑姑为人最公正……想来不会！”宫婢瞟了一眼清释，又对季燕讨好低笑：“她是什么身份哪？能和您比？”。
季燕轻嗤一声，打量着宫婢：“你叫何名？”
“奴婢雀儿！姐姐往日十指不沾阳春水，今日可累着了吧？”
季燕秀眉微挑：“你认识我？”
雀儿忙笑开道：“姐姐是婵姬夫人身边的红人，雀儿岂会不识？只是往日雀儿去花影宫送衣裳，姐姐都没注意雀儿罢了！”
第五十八章 惩戒，还是谋划？
这就是宫廷的人吗？清释看那个名唤雀儿的婢女，努力为季燕洗着未完的衣服……季燕翘着玉腿，唇际挂着理所当然的笑——没有感谢，也没有歉疚！
清释不知人心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她很快便明白：天下熙熙……没有无缘无故的祸福！就如自己现下的处境：若非在墨陵，窥见了久渊和婵影的媾和，想必这婵姬夫人，也不会刁难自己了吧？
清释一直以为，婵影是因为‘温池尴尬’而记恨她！殊不知，婵影心底对她的介怀远非如此！婵影是何等样的美姬？她自小便深悉男人秉性，她这一辈子都在揣摩男人！
而久渊，是唯一一个让她附注心力的男子，她不会容忍别的女子得到他！她在墨陵时，之所以去而复返，之所以欲擒故纵，都是为了久渊！
而对于清释的‘以为’：在人前合欢，对于婵影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世子久渊喜欢，她绝对迎合……翻云覆雨，骄奢淫靡的日子，只要牵扯到世子久渊，那在煜嬃王庭根本不算稀奇！
东陵久渊——对于敌国来说，他是战场的魔君，嗜血狠戾，残暴无际；而对于煜嬃王朝来说，他是神话的代名词！关于他的传说太多，多到东陵陛下——都猜不透他！
季燕是婵影的婢女，自然喜婵影之喜，恶婵影之恶了！她几天观察下来，发现清释真只有婢女待遇！季燕虽然不知，世子殿下为何会请贵客楚先生为清释治病……但她从未见六殿下召见过清释——
于是，便有了墨乾宫华庭刁难的一幕！旁的婢女见到季燕，哪里不是卑躬屈膝矮一截的？偏就遇上了清释这‘木柱子’——人家越无礼，她便越冷淡；人家对她好，她也待人温和！
昨日，季燕本想试探清释，也算是为婵影试探——她对世子久渊，到底是怎样一个态度？
谁知动静一闹起来，季燕的小动作非但没得逞，倒是用力过度，她自己被清释给绊倒了！
这一闹，季燕哪里会咽下这怨气？直至李奉仪出面，也没消停——
那时那刻，‘刚好’久渊和婵影经过……
婵影自然是‘训斥’了季燕！
李奉仪见惊动了世子殿下，便权衡着定夺——
未曾想，久渊只是喜怒不明道：‘奉仪，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宫婢？’
李奉仪不敢拖延，权衡再三——也就有了这般不算重，也不算轻的处罚：清释和季燕在浣衣局‘做苦役’……
“清释姑娘，司宫姑姑唤你——”一个宫婢的声音，打断了清释的思绪。
第五十九章 皇室旧闻，还是秘闻？
“待会儿入了‘华贵宫’，可别随意抬头！”婢女和清释并排走在亭廊，二人各捧一盒衣盘。
清释点了点头：“嗯，知晓了。”
婢女走了几步，又轻道：“也别随意说话……”
“我要保持噤声，问则答。”清释接着她的话说。
婢女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道：“我也知晓，你是个知本分的人，该不会闯出什么祸事来！不过，还是要多注意些……”
清释和这女婢也是初识，只知她是司宫姑姑身边的人——这傍晚时分，司宫姑姑竟让自己和她一起去给宫里娘娘送衣服？
清释本没什么异样，倒是这婢女谨慎得过头……一路不住说着规矩！
婢女这般谨慎，清释终是搭话道：“姑娘，你方才说六殿下，也是云妃娘娘抚养的？”
婢女觑了清释一眼，低声道：“殿下的生母——娌己夫人早逝，当朝的皇后娘娘——又在清虚庵带发修行……所以，云妃是后宫中最德高望重的娘娘，我们要加倍恭敬……切记呀！”
清释点了点头，又想起她一开始的叮嘱：“按你说来，二世子和六世子幼时，都是云妃娘娘抚养的？”
“嗯！自从皇后娘娘离宫后，二殿下便交由云妃教养了！六殿下也是五岁时，交给云妃娘娘的……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呢！怎么，你入宫前没听闻过吗？”
清释不解，二世子又不是皇后的儿子，和皇后离宫有何关联？不过，她更不解婢女的后一句话：“这是宫廷之事，怎有天下皆知一说？”
“两年前，陛下就昭显了云妃娘娘的贤德！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曾耳闻吗？”
清释摇摇头：“我自小身居山野……确实不知！那二殿下的生母呢？”
婢女讶异的看她：“二殿下的生母，便是皇后娘娘的胞妹容妃啊！不过，容妃娘娘在诞下二殿下不久，便逝去了！本来是皇后娘娘接手养育他的，只是后来……”
清释见她欲言又止，不禁好奇道：“后来怎么了？”
婢女摇了摇头：“说不清，都说是皇后娘娘十月怀胎诞下的孩子，又早夭了……娘娘因为伤心过度，便修行去了！”
婢女说完，颇讶异的看清释：她原以为，清释是那种清高自傲的女子——虽说同为婢女，但瞧她这容貌就不是宫人能消受的！可这一路交谈过来，她觉得清释的见识，还真够少的！
“又？”清释不解：“你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好几个孩子都……”
“嘘——”婢女忙噤声：“皇后娘娘之前诞下过一个皇世子……薨了！”
“哦！那宫中娘娘那么多，为何两位世子都会交由云妃娘娘抚育呢？”清释难掩好奇：云妃娘娘既无子嗣，东陵陛下又对子嗣那么看重……怎会放心将皇子交给她养育？
婢女神秘一笑，带着崇敬道：“这可说来话长了……”
第六十章 后宫女主人
“抬起头来。”一个温柔已极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
清释跪在华丽的地毡上，随着声音缓缓抬头……
在她抬头的瞬间，只见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的女子款款走出，她年纪约三十余岁，俊眼修眉，面容娇美……
清释不知她为何宣召自己进来，但见她雍容落座后，便接过仕女奉上的清茶，才缓缓道：“你叫何名？”
清释敛神道：“回云妃娘娘，我名唤清释……”
“大胆！”云妃身边的管事太监，忽的叱呵！
云妃纤手微动，那太监便称是的噤了声……却听云妃呵呵一笑：“清释？”
清释看着云妃，才知晓自己错在一个‘我’字，这宫中必须要‘奴婢’‘贱婢’的称呼，方显主子尊荣！不禁心中无语，点了点头：“是的！奴婢……名唤清释。”
清释虽是跪着，神情却是天性的不卑不亢……这是初出世间的她，还无法掩饰的！
“都说，你是六殿下亲自领回来的？”
云妃拖长了话音，清释不知她这是在问话，还是在自语？听语气，她应当是早知自己名姓的……那她可知，自己是馥洛族人？云妃没问，清释也不好开口——
“久渊这孩子，让你做婢女——岂不是埋汰了？”
“奴婢不敢。”清释暗想：看来，浣衣局让自己送衣裳是假，云妃召见自己是真！可她这样见自己，又是为何呢？自打进宫，东陵久渊就将自己扔到宫人堆，也不知墨陵那夜他可有得逞？
脸颊一红，清释忙回神！却听——
“娘娘，二殿下来了！”宫人的声音，在中庭处传来。
云妃美眸一凝，随即眉梢挑起道：“传。”
直至东陵久涧入了内庭，清释还一直跪着，只因云妃没发话……
“儿臣参见母妃——”一个磁性而清亮的声音在清释身旁传来！
清释暗忖：乞罗说，这煜嬃王朝的世子久涧今年二十二岁——听这声音，果然年轻！比起东陵久渊来，似乎中规中矩的多，还有着一丝沉稳！
她本是垂目跪立，思忖间，眼角余光已经看到了地毡上的男子银面宫鞋……
“皇儿不必多礼！”云妃浅笑盈盈：“来，给殿下赐座。”
第六十一章 亦真亦假的赞美
清释在云妃的雍容话音中，再度抬起头……就这样，她对上了左席的沉稳男子，但见他发束金冠，眉宇间带着权贵的魅力，浑身上下英气逼人！
“奴婢……见过二殿下！”清释抬头之后，又垂眸对世子久涧行礼！她总是不习惯称呼自己‘奴婢’！
世子久涧在清释抬眸时，清亮的眸光正扫过她！只见他转而对云妃淡淡一笑：“母妃，她便是六弟带进宫的女子？”
“谁说不是呢！原来皇儿也听闻了？”云妃浅笑道：“说来也巧，偏生今日是她给本宫送浣洗衣裳——这就召来见上一面。”
云妃一直没让清释起身，她唯有噤声跪着——幸好馥洛族教习严厉，她也是跪惯了的！
只是，听着云妃轻柔婉转的声音，清释不禁觉得稀奇：明明是故意，偏偏说是巧合？这宫廷之人对话，还真叫人猜不透！
“确实是巧了！”久涧呵呵一笑：“却不知，六弟的人……怎的入了浣衣局？”
云妃纤细的指尖，轻轻拨动杯盖：“清释，二殿下问话呢？”
清释愕了一下，忙抬眸道：“因为清释不慎……绊倒了季燕姑娘。”
云妃和久涧相视一眼，只听云妃手中的杯盖和杯身，忽然发出清脆动听的碰触声——
“娘娘……”温柔的婢女声音，在云妃嘤嘤浅笑的时候，边应承边将她手中微洒的茶水接了过去。
“真是纯真的孩子呢！”云妃一边笑说，一边任由宫婢擦拭——她那沾了几滴茶水的手。
久涧唇际也带起笑意：“清释，谁是季燕姑娘？”
清释不知自己的回答，哪里值得他们这般好笑了？云妃还笑得洒了茶水……至于吗？不过，清释的面上，还是装着镇定：“回二殿下，季燕姑娘——是婵姬夫人的贴身婢女！”
清释沉静回话，在她话音刚落时，云妃的美眸便闪过一道光……
在旁人都没注意时，云妃又呵呵笑道：“皇儿，你觉得这女子怎样？”
世子久涧微笑道：“如母妃所言，这女子确实纯真灵动——可见六弟眼光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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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云妃的亦真亦假
清释想起宫婢的话，暗自思忖：云妃膝下无子，但她的地位却高于所有嫔妃——除了她抚育两位皇子有功，更碍于云妃是当朝国师的义女，一来国师在朝中的名望颇盛；二来云妃曾救过东陵陛下一命……所以，陛下对她的信任，不是旁人能比的！
虽说，宫人并不知‘诅咒’一事，清释也不知乞罗这话有几分可信……但东陵皇室子嗣稀薄，这是有目共睹的！
偏偏，只有云妃抚养的二位皇子活下来——这份荣耀，就足以彰显天下了！因此，才会有两年前的恩显天下——放眼历朝历代，哪有一宫妃子受过这等荣耀的？所以，云妃虽无皇后名分，却俨然是王庭后宫中的女主了！
思及此，清释不禁暗忖：这位二世子总称东陵久渊‘六弟’，可见他们兄弟感情也不错的了！都是云妃教出来的，看上去的差别可真大！
瞧东陵久涧——朝华初展，高贵谦和，一看就是皇家出来的贵人！
而东陵久渊呢——容貌被毁不是他的错，但那德行就是放诞不羁，邪魅慵懒……怎么想，真是怎么不好！
“本宫瞧她也是不错的，”在清释静默跪立时，云妃犹如评价饰物般的婉转道：“这还是久渊头一次带女子进宫呢！既将人带入宫中，想必久渊心中，对她也是喜爱的……”
清释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果然，久涧蹙眉道：“母妃，您难不成要让她……做六弟的妃不成？”
清释心似被撞击了一下！云妃笑道：“怎么？不成么？”
久涧忙道：“儿臣不是此意！只是，不知她的出身……”
“她的出身——”云妃打断了久涧的话，却拖长了语调：“她的出身可以。”
久涧看了一眼清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