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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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依酒-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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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零星落着的小雨此刻已经骤停,天空看上去很厚重,白茫茫一片,风里夹杂着湿气。温子楚抬头长长叹了口气,又垂眸静静地出了会儿神,蓦地,带了几分艳羡的语气说道:
“穆信,我倒是羡慕你……”
穆信眼神一怔,讶然地抬起头。
对面的温子楚却是涩然地笑笑:“从前我从未有过这般感觉,今时今日才觉得……至少你还是个自由之身,做想做之事,无牵无挂。而我……”他说罢,顿了良久,怅然若失,“连我未来的枕边人都不能自己做主,说来是个世子,其实又如何?”
他对初然,穆信心中了然,闻得此言依然寻不到什么话来回答他亦或是安慰他。
想起那日王爷提起的那个在朝中的幕后权贵,十年等待不能付之一炬,思及这般,但见温子楚表情惆怅万千,他暗自轻叹,心道:我又何尝不羡慕你?
归途中,兴许是心有灵犀,两人都是一言不发,静静而行。
街边的店铺零零散散的开着,帷幔随着北风哗啦啦的抖动,温子楚一手把玩着折扇,目光在四周的摊子上游走,穆信则是跟着他身后,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二人正好转过十字路,那街前有人匆匆地往这边跑,大约是太过焦急,左脚绊在那凸起地石板上,一头就栽到穆信怀里。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看清……”
来人一个劲地道歉,刚想行礼,待看见穆信时,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师父?!可找到你们了!”
这来者方是石晏,瞧他神色慌张,两手拽着自己衣袖,仿若是看到救星一般,穆信不由奇怪:“出了什么事?”
温子楚闻声也问道:“不是叫你去宿府看着么?你满大街的瞎跑什么?”
“我也想啊,出大事了!”
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穆信心上一紧,连忙问:“什么事?”
石晏咬着嘴唇,纠结道:“今天总捕头巡街……恰好就去了宿府,初然她……哎!”
作者有话要说:子楚哥哥,你还是和穆大人搞基吧。。。。。。。。。。。。

☆、【汴梁城郊】

他话音刚落,身侧一阵风乍起,再转头时,穆信已然不见了。温子楚不会轻功也追不上他,自在原地着急,眼见得石晏在愣在那儿,忍不住伸手去戳他脑门儿。
“不是叫你去看着她的么?怎么反而出事了!”
“这也不能怪我呀!”石晏捂着头,一副委屈的样子,“总捕头巡查,我还敢拦着不成?我这小官儿还做不做了……”
瞧得他这没没出息的模样,温子楚骂也不是恼也不是,最后愤愤甩了衣袖,疾步离去。
*
赶到宿府时,门前已站了不少捕快,为首的正是开封府的总捕头黄因池,身后跟着的正是初然。远远的,穆信就看得她脸色不怎么好,方才在床上躺着时本就虚弱,这会子又出来吹风,病情恐怕会越发恶化,他未及多想就快步走过去。
“黄捕头。”
黄因池正在和陶木晴说话,听得有人唤他忙回过头来。
“这不是穆大人么。”平日里和穆信也不少打交道,不过他俩一个在开封府一个王府,在这回封禁令执行上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却不知他特地过来所为何事。
“穆大人怎么有空跑这里来?”
穆信止住步伐,垂眸间瞧见初然缓缓抬起头在看他,一双眼睛黑亮如漆。
不好禀明来意,他只能道:“……我恰好路过此地,与这位姑娘也是相识,不知她所犯何罪?”
“哦,不是犯了事儿。”黄捕头伸手扶了初然从门槛跨出来,随口就道,“前几日的封禁令下来后,上面有吩咐,但凡是染了重病之人不分病状一概送去城郊医治,一来以防传染给他人,二来也能及时治好病嘛。”
他未曾去过城郊的军营,不过想来不是什么好去处,倘使真的去了,恐怕是一去无回……
穆信微微皱眉:“据我所知,她只是染了风寒……”
“诶,那疫病初期正是风寒之状。上头早就说过了,所以风寒也是需要隔离的。”似乎是早就想好了的说辞,黄捕头不等他话道完就这般解释。
见他仍旧不放心,黄因池方又道:“你放心,既是你的朋友,我定给她安排个好住处,不同其他人一块儿便是。”
正欲开口说话,穆信只觉袖间一沉,低头时却是初然拽着他衣袖,眼里星光闪闪,眼圈微红,不住地朝他摇头。
她不想去!
“黄捕头不能行个方便么?”
穆信心中实在不忍,悄悄伸手覆在她手上,而后紧紧握住,全做安慰。
黄因池怎料他这般坚持,一时犯了难:“你这么说就太让我难做了。”
“头儿!”
两人说话间,后面的石晏也气喘吁吁赶了上来,见他们还没走,不由松了口气,扑上去就对着黄因池求情道:“头儿,你就别带她去了!那地方跟个乱葬岗似的,去了就出不来了,她是我师姐,我可不想她有事啊!”
“去去去!”黄因池一把推开他,喝道,“什么乱葬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别说她是你师姐,便是皇亲贵戚,那圣上说了,也是必须得去的。宫里的好几个娘娘,朝里的权贵子嗣,都在那里,他们去的她就去不得了?”
穆信轻启唇刚要说话,就被他打断。
“好了你们都别说了,这人啊,我今儿个必须得带走,行了行了,都让开!”
看这情形当真是没有余地,穆信暗暗紧了紧拳,思绪万千,只想着能不能有别的什么法子。那边的黄因池却已几步走了过来,见得初然缩在他背后,不管不顾,伸手就要逮,怎料她死活不肯松手,险些没将穆信半个袖子给拽下来。
黄因池试了几回,但都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去看穆信:“穆大人,你看这……”
穆信心自暗叹,慢慢低头,初然撅着嘴,目光也不敢瞧他,声音低低的:“我不去。”
“不如这样。”沉吟了片刻,他方道,“我随你们一同前去,待安顿好她,我再离开。黄捕头意下如何?”
“这……”见他也作出让步,黄因池不好再说什么,只笑道,“也成,不过穆大人可要小心了,那第一方走一遭没准儿会染上瘟疫。我在此提醒你一句,到时候莫说我坑了你。”
穆信淡然点头:“好。”
瞧他们达成了共识,石晏立马反应:“我也要去。”
“你给我留在城里哪儿也别去。”黄因池看都没看他,冷哼道,“除了穆大人,其余人都不许出城。尤其你是石晏。”
被点名批评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石晏吐了吐舌头,耷拉着脑袋没再说话。
“改明儿还有事让你做,你以为你就这么闲呢。”
“是……”
趁着黄捕头训斥石晏这当儿,陶木晴赶紧拉了穆信到一边儿,将一个包袱塞到他怀里。
“穆大人,这个包袱一定要给阿初带去。这些个捕快我一点也不放心,亏得有你。”
包袱沉沉的,想来装了不少东西,穆信轻掂了掂,继而应道:“我定会将她平安送回。”
“哎。”陶木晴摇了摇头,似乎自己都不抱希望,“逢上这事儿,也算她命不好。那种地方,死的多活的少,若是去了,只怕凶多吉少,但愿医官院能尽快研制出治疗疫病的药方来。否则……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说到后面,穆信愈发觉得指尖冰凉,也不敢再往深了想,闭目轻叹了一声。
“穆大人。”陶木晴伸手握上他手腕,眼里泪水模糊,言辞恳切道,“我们师门中人,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师妹从小到大也吃了不少的苦,这次劫数不知她躲不躲得过,但求你能好好照顾她……你和我们身份不同,你能时常去看望看望她也好,不要让她一个人在那个地方……”
偏头看见不远处,初然正低着头心思重重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儿,穆信轻抿了唇,良久良久,方出声承诺道:
“我会的。”
天色渐渐昏沉,城外的树林光秃秃一片,萧索肃杀,出城的一行人却不紧不慢地走着,官道上烟尘不起,马蹄不响,杳杳无人迹。
城郊军营离此不过五六里,没走多久就在树枝交错的缝隙间看见了营门,两旁的箭塔高高而立,几张破旧的牙旗迎风轻飘,瞧着清冷孤寂。
初然走在穆信身后,从一开始就有些咳嗽,走久了竟咳个不停,整个林间回荡着她那声嘶力竭地咳嗽声。后来实在是听不下去,穆信停住脚步将水袋递给她,初然忙抱着狠狠灌了几口,饶得是冷水她也不顾及了。
“好些了没有?”
“嗯。”刚应下就又咳了几声,穆信摇了摇头:“外面气候冷,等到了军营之中想来就会好点。”
初然心不在焉地应着,转过头望向他:“你方才为什么说要跟来?”
穆信不答反问:“难道你想一个人?”
“你又不能陪着我,进去了,我还是一个人。”
她此话属实,穆信无法回驳,只轻蹙了眉:“总是要好一些。”
初然手里紧握着水袋,眸中却不似从前那么精神,闷闷地叹气:“真是风水轮流转,前几日我还在嘲讽那个阮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自己了。”
疫病蔓延了这么久,除了少数几人康复之外,他倒是没见得有人从这军营中出来。毕竟里面关的全是得了瘟疫的病人,连空气都不干净,即便是有好转的迹象,多半也被旁人再度传染,如此恶性循环下去。
心里尽管一点把握也没有,穆信还是宽慰她道:“没事的,你瞧宿家老夫人的病不也好了么?只要对症下药,你的病也能好起来。”
初然苦笑着点头:“但愿吧。”
不过多时他们便行至军营外,路边还有些散乱的鹿砦,上面居然沾了血迹,大约是野兽误打误撞碰上的罢。
这军营虽是有些年代了,可营外的围墙尚且牢固着,且瞧那营门两旁皆是有禁军把守,连哨塔上和营地之中也有来回巡视的人,管制十分严格,估计逃跑是没戏了。
初然展目四顾,遗憾万千地垂下头来。
骑兵营在一次电闪雷鸣时不慎失火被烧了大半,如今城内所有的百姓都被安置在步兵营和护卫营里,军营占地很大,故而得了疫病的百来人住在其中也不会拥挤。
一路走来,途中倒是遇上不少端茶端药的熟面孔,厚重的药香像瘴气一样在四周荡漾,那苦涩的感觉,一闻就头疼。初然皱着眉,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个坐在地上休息的老伯。
军营中,随处都能听得那些有气无力的呻/吟声,呓语声,令她浑身毛骨悚然,汗毛不自觉的竖起。
会不会隔了几天,她也落得跟他们一个模样?
光想想便有些颤抖。
“这姑娘就住在这儿吧。”
黄因池给初然安排的,是精锐营的房间,大约是看在穆信的面子上,这一代住的几乎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房舍也是十分干净。眼下因为得病之人算不上很多,她竟还能单独住一间,倒也算很难得了。
初然将东西放下,左右看了看,然后又去瞧穆信。
“姑娘觉得怎样?”他二人都不说话,黄因池也猜不出心思,只好自己开口问了。
“挺好的。”横竖都落到这种地步了,住哪里也无所谓了。幸而桌上还有茶水,初然在旁边坐下,自顾喝茶润喉。
“晚些时候会有大夫来替你诊治。”黄因池见她并无异样,也放下心来,“到饭点时,东边的伙头军营里会有吃的,届时去那里领吃食便是。”
还有免费的伙食,听起来还不错,初然陡然振奋起来:“我能随便走走吗?”
黄因池想了想:“营门和西南面的骑兵营是不能去的,其他地方都无所谓,最好还是别乱走。”
说完,他又对穆信道:“穆大人也是,尽快回城的好,毕竟让你出来我也是顶着风险的,上头若怪罪我还得担待着。”
“多谢黄捕头了。”
黄因池也不多与他客气,抱拳拱了拱手,转身利落地掀开帐子就要出去,迎面却撞见个人来。
“请问官爷,这住的可是方才进营帐的病人?”
来者声音清朗儒雅,七分熟悉,三分陌生,语气音调似乎都在何处听过,初然喝着茶正细细思索着,却听外面又道。
“你是大夫?来的这么快?”
“眼下病人太多,师父一人忙不过来,小生只是帮他分担一些罢了。”
“行了,那你进去吧。”
“多谢。”
营帐被人从外面撩开了一脚,日光不偏不倚打进来,那人一生素净长衫,青丝如墨,眉宇清秀,肩上还挎着个小药箱。
四目相对,初然还没来得及吃惊,曾澍远就先愣得出声:“凤、凤姑娘?”他条件反射地直起身,却不想头磕在那撑帐子的木头上,“砰”的一声,甚是清脆。
“这不是……曾书生么?你没事儿吧?”听那声音显然被撞得不轻,初然好心地上前询问。
后脑勺凸起了一个小包,手摸上去隐隐作痛,端得是这样,曾澍远还是嘴硬地笑着:“不打紧,不打紧的。”
看见穆信亦在帐内,想起自己来的初衷,他不禁抓了抓耳根,犹豫道:“这个……你们二位,是哪一个染了病?”
“自然是我了。”初然无奈的耸耸肩,“你不是大夫么?望闻问切四诊之法乃医之纲领,你这都瞧不出来?”
“是……是在下才疏学浅。”曾澍远倒是没脾气,笑着将药箱搁在桌上,随即扶了初然坐下。
“手伸出来,我替你把把脉。”
初然把右臂腾出,将袖子稍稍往上面挽了挽,曾澍远亦轻拉衣袖,慢慢挪了指尖覆上,继而皱着眉,沉思良久。
“怎么样?”瞧他一直不说话,初然不由担心起来。
“嗯……不妨事,只是受了风寒。”曾澍远抽回手来,打开药箱,从里面取了纸笔,“我开个方子给你,一会儿你去步兵营附近的营帐内取药。”
“哎,我就说是风寒吧。”初然垂头丧气地看着他写字,心情失落,“这会子被关到此地,也不知能不能出去。”
听初然之前所言,曾澍远只是药堂的学徒,按理说技艺未成,官府不会将他带至此地,穆信尤觉古怪,方问道:“你又为何在这里?”
曾澍远抬起头,确定他是在同自己说话后,才笑道:“哦,是因为我娘数日前被捕快带离了京城,我才跟着她过来的。毕竟娘亲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
“你娘的病没有好?”闻言,初然便略有些惊讶。
“……是。”提及此事,曾澍远脸色一沉,口气落寞哀伤,“我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用药前几日都还有好转,可后来又慢慢儿的复发。大约当真是我学艺不精……”
“可是我们用你那方子,却将一位老人家治好了的,这方子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曾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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