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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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心经-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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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的声音里还隐含着疲惫。沙沙的,略有嘶哑。那声音像锉刀,把她的心磨成一片荒凉的沙漠。她想起年少时左右逢迎,察言观色的日子。豆蔻年华便于深宫中风光无二。她想起逃出积香院,回首时那漫天火光,照着她一路的荣华富贵。离弦山庄所受的屈辱,晖儿的离去。往事如风,一幕幕吹过。她这一次就像是一场豪赌。也是为了她心里放不下那个男人。她是有预感的,可她还是忍不住要这样做。

闭上眼,等天色完全黑沉下来。又是一个漫漫长夜。

接近拂晓时,胤禛才从外面回来。独在书房中歇了一会儿。朝中正在缉拿张念一一党。抓的抓,杀的杀。却还是有漏网之鱼。京里竟然有人传说逃走的乱党与太子手下人有牵扯。他心里一阵发急,差一点径自去问太子,幸好压下了心中火气。这种事情无论真假,能够四处风传,可见其中定然有人推波助澜。太子飞扬跋扈,在朝中树敌甚多。而另一面,八阿哥多年来邀买人心,笼络群臣,人心早有所向。他却还不知检点,更是变本加厉的挥霍,生活放荡混乱。光是养男宠,挪用库银,私圈土地等事,都是路人皆知的丑闻。眼瞅着已是风雨仓皇。胤禛并没有那么顾及他。只是担心一朝事发,自己也难保周全。又兼想起胤祥与父亲日渐生分。朝臣们当年如何追在身后阿谀奉承。如今见风头不对,一个个比兔子跑的都快。自己兄弟二人竟都如此寥落。覆巢之下,难有完卵。念及此,不由的只有暗自长叹。

同恩在外面听得真切。知他又为朝中之事犯难。可惜自己是奴才,没有劝慰的资格。只得端了热□进去。偷眼瞧着胤禛面色倒还和缓。他心里合计了一下鼓了鼓勇气道:“爷,您这样终日操劳。到头来,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奴才,真是替您不值啊!”

胤禛一愣。微微眯着眼睛看了看同恩。忽然一拍桌子道:“混账东西,这也是你该说的话吗?”

同恩明白必有此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着声音说:“奴才知道,奴才是什么人,可奴才是真的替主子想的。奴才不敢冒犯主子。”说着猛磕头,脑门子立时紫了。

胤禛等他磕的差不多了。才又说:“行了,你懂的什么?以后不准再胡说八道!”

“奴才真是什么都不懂。这些个话也不是奴才说的,奴才……”同恩一着急,话说过了。

“不是你说的?那是谁说的?”

同恩知道自己也瞒不过胤禛。只好吞吞吐吐说:“是和戴先生一处喝酒,戴先生也是酒后……”

“酒后吐真言!是吧?”胤禛的声音冷幽幽从上面落下来。同恩心里实在后悔自己嘴贱。

“今个儿晚上我回来,你叫戴铎到书房候着我。”胤禛只抛下这句话,起身出去了。同恩在地上趴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哆哆嗦嗦站起来,松了一口气,径自去找戴铎。

戴铎乃是胤禛的一个门人。年轻时屡试不第,满腔抱负无处施展。后来辗转投在胤禛门下。

这天他还如往常同几个篾片相公一处闲混。但见同恩慌慌张张一路小跑过来。脸色也非平时可比。老远就冲他招手。

戴铎不知就里。还如往日一样与他玩笑:“怎么?您今儿怎么这么忙?莫不是养了外室的事情,让嫂夫人知道了?”

同恩跑过来。喘吁吁的。听他说这个忙拦他道:“你还有心打趣我?你害惨了我了。你等着吧,今儿晚上四爷等你回话呢!”

“四爷!”戴铎一愣,心里禁不住抖了一下。他自进府,总共不曾进这个主子几次。话也说不上。怎么今日要见呢?

“都不是你说的那些混账话,传到四爷耳朵里去了!爷要你去书房候着,问你话呢!”同恩不敢说是自己说漏了。只好编个话骗他。
“我先和你透个话,你自个想想,该怎么回话。”

戴铎听了。心里稍有一点慌。其他几个人早都已是变颜变色的了。戴铎想了想。又笑了笑转身在一旁石凳上坐了。低头不语。

眼瞅着午后,日头西斜。他随意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便到书房外候着了。足等了半个多时辰。胤禛并没有回来。倒是有几个内院的丫头来来回回。他也不敢看。

过一时,只听耳边脆生生女子的声音道:“哟,这不是戴先生吗?您是在等四爷?”

戴铎抬头看一看,见一个年轻的姑娘。样貌普通,有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落落大方站在他面前,毫无羞涩的看着他。目光颇为犀利。

“四爷过一会子就回来了。你可别着急啊!”那姑娘笑意盈盈的说。

“兰姐姐。快回去吧。你们主子等着你回话呢!”旁边出来一个丫头说道。这个姑娘抿嘴一乐。转身轻盈的走了。

天色渐黑。才听到众人脚步急乱。胤禛从外面回来。同恩在后面紧跟着。一进院子,就看见戴铎在廊下立着。胤禛好像没看见一样。径自进屋。同恩一个劲儿给戴铎使眼色。戴铎也假装看不懂。仍是木头一样立在那儿。

胤禛进去坐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同恩道:“让他进来!”同恩赶忙出来,招手叫他过来。

戴铎还是第一次进胤禛的书房。书案上燃着白檀香。他并不敢四处乱看,只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室内摆设都显清净朴素,井井有条。见胤禛端坐一旁,他几步上前请安。

“你原来还知道礼仪规矩。我当你真是目无尘下,超凡脱俗的名士呢!”

“奴才,一个天涯落魄之人。又能有什么资格目无下尘。不过是天天靠着四爷您这棵大树混日子罢了。”戴铎低着头,并不看胤禛。但语气中有种让人生厌的自嘲。胤禛听出来了,但是他并不想生气。

“看来呆在我这儿是委屈你了?”

“奴才不敢。”

“那这么说,你是不敢说我委屈了你。而不是我没有委屈你?”

戴铎一怔,第一次大着胆子抬头看胤禛。他看到一张中年男子疲倦的面容。其实仔细观察,他面部的线条还算柔和。不知为什么人人都怕的他要死。他年轻时应该也算英俊。整个人清瘦颀长。嘴角有了淡淡的法令纹。戴铎开始努力回想是否见过他年轻的模样。但记忆都是骗人的。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敢说那些话,应该也不怕被我知道。或许,其实你是想让我知道?”胤禛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直逼到他面前。他看似有点害怕。但是一动未动。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

“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很笨。那换做是你,能怎么样?”胤禛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但语气却是缓和的。戴铎有点品出他的意思了。试探着道:“四爷的所思所想,岂是奴才这样草莽之辈能领悟的。奴才不敢妄言。”

“戴先生,此时装作懂规矩的样子,有个屁用!”

戴铎哪料到胤禛会说这样粗话。吃惊的抬头。胤禛正端着一杯茶,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他。他像是在大街上变戏法却被拆穿了一样。变得卑微又局促。
“四爷。小人在您背后说的那些话的确是大逆不道。但我自问此心可昭日月。”

“我怎么能信你!就凭你一句话?而且,你投到我门下,若是想平步青云,那你也是走错了门。四爷我只是一心为朝廷办事,不作他想,更没有办法保你的仕途!”胤禛放下茶杯。看着这个衣着落拓的男子。

“小人虽出身微贱。也绝非只贪图明利之人。您天天为朝廷之事所累,却从来没有想过抽身而退。不像那几位闲散的阿哥,过神仙般的日子。为国为民之心,真是令人万分钦佩。只是恐怕现在真正让您费心累神的,还远不止是这些。”

胤禛听着,眼光移向窗外。这个人看得准,但是演得不好。藏不住心机的人,秘密泄露的也快。但他多少还算有些用处。他并想让他继续说下去。因为说那些话的时机还远远未到。他一摆手,戴铎立刻顿住。他到底还是很机灵的一个人。

“你要替我未雨绸缪。也不急在一时。日后的事情还长久。你大可不必留在这里如此委屈。城东有套闲置的院子,你也可先去那里。什么事情都可从长计议。省得你呆在这儿,想什么做什么都不太方便。”胤禛起身,又说了一句:“同恩太过老实,今天的事情不需要他知道,你们俩也不要走的太近。”

“谢四爷。”戴铎深深施礼,神色尚算平静。这点涵养功夫,他也还有的。但是却不知道自己一番表白,胤禛听进去了多少。






端午

端午节前后这几天都很可惜。阴雨缠绵。连吃粽子的心情都没有。平日里恪宁就最烦大大小小的女人来请安。有节日的时候更是躲都不能躲。李重秀在一旁说一句,剩下的女人就跟着应和一句。年氏和韶华在一旁坐着,都不说话。虽说下雨,但屋子里还是很热,且又闷的慌。恪宁心里怎么样都忍不住要烦躁。

“这天气也真是的。昨天还是艳阳高照呢。”一个妾侍找话来讲。
“天气就和人一样,也是说变就变的。”李重秀接过来,语气平常,但是她已经许多年说话都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架势了。不平常的话,恪宁听着,也都平常了。

有她的丫头们端上来酸梅汤。先送到恪宁面前。重秀笑道:“福晋尝尝看,也解解暑气。”一个容长脸的丫头过来奉上。玉景帮着接过来。顺便就递个颜色给恪宁。恪宁顺势看看这个丫头,相貌倒还一般,但果然有一付精明像,举止行动干净爽利。恪宁便将那缠枝莲的小碗拿过来,抿了一两口。露出一个温馨的笑容对重秀说:“酸甜相宜,刚刚好的。难为你这么有心。”

“福晋都说好了。这是我这个丫头想的。也是她自己去做的。就是怕这几日天气闷热,中了暑就不好了。”她笑着又道:“兰贞,福晋说你做的好呢!”

那丫头很机灵的冲着恪宁道:“奴婢谢福晋。”

“叫兰贞啊。名字也很好啊。”恪宁随口讲。

“那不如,秀姐姐就大方一点。把兰贞给福晋得了。福晋这里,除了阿奇玉景她们几个,其她的都还小。怕事情做得不合心意。”一个妾侍在旁跟风道。重秀看她一眼。又回头笑道:“福晋,若是不嫌弃,就留这个丫头在身边。您身子弱,她很通些调养之术。多少帮些忙。”

这分明是要把人塞到自己身边,还找了别人帮腔。李重秀这几年诸事顺心,渐渐的就有些把持不住。做什么事情都舍不得不露出点痕迹来。倒少了她年轻时的谨慎小心了。

“难为你这样有心的。她是你身边得意的人儿。我怎么好夺人所爱。”恪宁寒暄。

“能伺候福晋,那是她的福气呢。兰贞!”她扭头看向那丫头。“还不快谢恩!”

兰贞抿嘴微微一笑,走过来轻轻跪倒在地:“谢福晋的恩典。”

“快起来吧。真是的,被你们主子调理的的水葱似的。”恪宁拉着她的手,手心很温暖。再抬头看她,也是平淡的看不出来一丝波澜。和恪宁对望了一眼,便低下头去了。恪宁自己在心底都忍不住要佩服她了。

“我倒没觉出那丫头有什么过人之处。”惟雅来看她的时候,恪宁和她说起这件事。但是小心的掩饰了兰贞是庆寿安插在府中的人。

“以后她给你做的东西,你可要提防着些。不能胡乱就吃啊!”惟雅说完忽然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你老都老了,还改不了这轻佻样儿。不许胡说,让人家听到了可是了不得!”恪宁虽然这么说,也忍不住笑了。

晚上胤禛来。恪宁早有话想和他说。可他总是早出晚归。连个人影子也抓不到。

“今儿好不容易得了闲儿。我前几日回来晚了,也不好搅你。”他俩人一起用了晚饭。因为少有这样的时候。说话也是相敬如宾,不温不火。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有样东西想交给你。”等丫头进来收拾好又退出去之后。恪宁才进了内室,拿出一个红漆木盒子来。摆在胤禛面前。

“这些,你拿去吧。”
“是什么?”他问。

恪宁一推道:“你别笑我藏了体己钱。这些都是我阿玛留给我的。如今我这样子,留着这些一点用都没有。和废纸没什么分别。不如你拿了去。”

胤禛眉头一皱,拿过来打开一瞧。果然一摞子银票。他“啪”的扣上盒子。站起身道:“怎么如今我到了让你来接济的地步了?拿回去!”

恪宁知道他会生气。无所谓道:“你这么说,好像我是个外人似的。你不要,我拿着也没有用。还不如烧了的好!”她说着,站起身就近拿过一个烛台来,把那哆哆嗦嗦的火苗子往那盒子里塞。

“哎!”胤禛一把拦住:“谁说你是外人来着。整日呆在屋里,怎么还能养出这么大火气来?”

“那你倒是收还是不收?”恪宁一甩手。
“你告诉我,这些钱哪里来的,是明路我就收。什么你阿玛,他哪存的了这么些?”

“那还是不要喽。”恪宁二话不说,又够那支烛台。胤禛伸手把她整个人都拽了过来。恪宁这些日子人瘦了一圈。哪里禁得住他拉扯。手腕的骨节都被他捏的生疼的。

胤禛觉得了,忙又松开。看她瘦弱的脸上只剩了一双眼睛。又圆又大的瞪着。眸子清亮亮好像能看到一汪水一样。嘴角倔强的抿着。他忽然就拥住她,几乎想将她揉进自己身子里面去。

“你就是爱闹别扭!我怎么难过生气你都不当回事。你高兴想怎样都成!”他一边抚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伸到她袖管里去。

“你那只常戴的玉环呢?”

恪宁挣脱开,冷冷道:“不喜欢了,就没戴着了。”

“你是不是?”胤禛拉住她:“那些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恪宁抬眼直直的盯着他。“没有。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不喜欢了,又那么旧了,自然丢掉了。”

“旧?”胤禛“嗤”的一笑。“那不是汉室遗物吗?价值连城的东西,你说丢就丢了?”

“你也知道是旧物!旧不如新。留着它还做什么?”

“怎么,你这像是话里有话呢?还泛着一股子酸味?”他笑了。在屋子里四处寻她的首饰盒子。可这屋子内,除了平日那几部旧书,字画。竟是一件玩物也无。更别说什么珍珠玛瑙首饰胭脂了。他回身看她。家常旧衣裹着娇小的身体,烛光映出那盈盈弱弱的影子。

“你用不着为了我……莫不是都拿去典当了?”

她还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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