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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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春香-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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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
圣上早些年嫔妃众多,莫名病逝的皇子公主向来就有,一园子的嫔妃宾客便逐渐噤了声,再不敢言语。
梁公主萧元秀与驸马楚天原打算将场面圆了,假意推说身体不适,早早将一场欢宴结束。然而往常谦恭识体的三皇子赵墨却一反常态,对皇弟的不闻不语提出赤果果的质疑。
当着外国皇族的面却闹出这般丢脸家世,皇上的脸色可想而知,然而事情既已挑破,即便心中恼怒赵墨不识大体,却亦只能将太医请来。

赵墨心中胜券在握,他原已下了大血本将一名老太医收买,待太医说明查不出原由,淑妃便要提议将国师请出,只稍国师说一句贤妃花娘娘宫中有邪,再由她身边小宫女栽赃一跪,把罪证搜出,即便最后不能将花娘娘与大皇子扳倒,然而名声既然已损,大皇子与梁国小公主的婚事就算是没戏了。
心中打好主意,如今采英既死,只要搅和了大皇子的婚事、顺便弄残那小的,太子之位便非自己莫属了。等自己根基稳定,再说出春香的女子身份,皇上子嗣单薄,得知春香怀孕,定然十分高兴,身份一层大约便可忽略了。到时候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春香肚子里的孽种弄掉,江山与女人还怕不是自己的么?

老太医抱着药箱急急忙忙跑来,把着小儿的脉搏,迟迟不说话。赵墨心中焦急,频频对他使眼色,他却只做不见。以为这老头不敢撒谎,赵墨只得道:“连老太医都查不出来病症,莫非要着人将国师请来么?”
众人大吸冷气,请国师事小,那内里的涵义才最可怕。
赵墨再用眼神示意淑妃,要挟她引出噱头,然而淑妃却只是低头装醉,看都不肯看他。
赵墨的眼神便凛冽起来,正寻思着如何形势诡异,那太医却开了口,指明小皇子原是中了旁门哑毒。然而那样的毒药,宫中却是没有的。谁人这般狠毒,众人窃窃私语。
赵墨方才咄咄逼人,此刻便不能自圆其说,一时好不尴尬。

正当时,值夜的侍卫却忽在园外与你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冲撞起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园内之人听见。皇上此时心中本已盛怒,闻言便着人将他二人提了进来。那男子四十余岁年纪,乃是前日被老将军私下抓去的李老庆,李老庆一路挣扎着“我是替三殿下办事的,他买了我的东西没给银子”,进来便对着赵墨跪下,哭哭嚷嚷着讨要工钱。

赵墨一看到李老庆,杀人的心都有了,见他只是拽着自己的衣摆哭要银子,心中便生出疑念。在银子方面自己从来不曾亏过与他,便是果真需要银子,他也不可能巴巴的寻到这里来?
那厢皇上一脸狐疑与怒气,赵墨心中慌张,便一脚踢开李老庆,跪在皇上面前口口声声喊冤枉,请求父皇明察。

李老庆心想,众人果然说得没错,这赵墨最是薄情寡义,哪里值得深交?他已被老将军一番利害分析,又吃尽了自家少爷的苦头,知道自己无论在谁手里都是要死的,然而花家与老将军既答应放过自己家人,此刻干脆倒豆子一般将与赵墨的那番见不得人的勾当全说了出来,细节之详细,从如何换货,如何抓了他家人,又如何故意拖太监将那家香料送去与怀孕的妃嫔,以及在狱中将花家三老慢性毒死、给小皇子下哑药的枝节全部说了通透。
赵墨再是不肯承认,在众目睽睽之下亦终于慌乱起来,正寻思着如何解释,紧接着,采英忽然哭泣上场。她心中原已是绝望了,此刻再听李老庆这番骇然之言,越发的对赵墨冷了心肠。因花家答应过她无论如何必然保她与儿子一世平安,末了便将那卖国的契约一递,白纸红字,赵墨便彻底没了语言。

赵墨完了,一夜之间,先前所有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圣上大怒,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看似低调温雅的儿子,竟然堪堪要将自己的子嗣尽都害死。他心中原是对这个儿子存在愧疚的,看他如今在他国历练得很是精干,原也有心提拔他,此刻却恨不得将他一剑刺死,却终究怜自己子嗣单薄,下不去那个狠心。
然而此刻三子之中,亦只剩下最为稳重实诚的大皇子赵研了,若然不给花家冤死的性命一个交代,又有如何颜面来面对贤妃母子和花家遗孤?
因此,盛怒之下最后决定将赵墨夷为罪民,剥夺赵姓,只身发配最南的荒蛮之地。那个地方常年干旱缺水,土地干裂,饥荒蝗虫,去了基本就是没命的,这就和死没什么区别了。
又罚罪民子墨跪在城外亭台负荆请罪,堪堪受下花家遗孤花云间百余长鞭,算是替花家冤死的百余性命冥了冤屈。

花家得了平反,恢复皇商身份,早先没收的所有财产亦尽都归还。又过月余,原以为结交无门的大梁忽有使者来访,小公主萧元佑与大皇子赵研顺利联姻;圣上大喜,不日便册封赵研为大燕国皇太子,入驻东宫;又将花家遗孤花云间亲封爵位。一时间花家集百般圣宠,早先得色的卫家日渐没落。那卫貌先前罚胖子阿富钻了几回裤裆,后悉数成倍的钻了回来。
后又传出赵墨在被驱南疆之路上,因吃不消艰苦,趁人不备转而叛投了南海倭国,海上狂风大浪,他的结局生死不明。圣上心中又恨又悲,因觉心力憔悴,便禅位于太子赵研;赵研深明大义,即位后妥善安置赵墨遗子,又赐了封地让赵鹤母子前往安居。太上皇深感欣慰,于城外山庄颐养天年。

因赵墨当日出事时,将淑妃早些年欺君之事爆出,淑妃无了脸面,自请白绫刺死。太上皇虽然恨她欺骗,却终念她陪伴自己这么多年,只命她剃发出家。可怜淑妃如何经营打算,却最终逃不出空门的落寞。
太上皇因而亲自召见了潘冬月,却见她儿子都已六七岁大,俨然一个娇美妇人,二人相视笑笑,倒很有些多年未见的挚友感觉。回想当年初遇之时,她还是个纯纯的天真刁蛮丫头,一忽儿却过去了十来岁光景,感慨之余便认做义妹,荣赐了封号。

穆容见潘冬月终于洗心革面,便也不再继续对她装做嫌恶,然而他亦是个不擅表露情爱的严肃之人,这厢他一言不发将她默默收在身边,那厢潘冬月却又拿娇起来,二人忽合忽闹,可急煞了一毛。
不过不用担心,一毛只稍一哭,他二人便再闹腾不起来了——原来都不是彼此无心,只碍着那一层赌气不去捅开的纸,纸破了,情就明了了。

眨眼已到了初秋,梁家玉环少奶奶传出喜孕,老将军府与光禄卿府接连大办酒席,接着廖家、卫家亦有了添丁之喜,一时间京城好不热闹。

只是那幸福的人们幸福着,怄气的人儿却亦继续别扭着。

彼时久在梁国避难的前越国皇太子——楚天殿下,亦率兵从燕国边境过境,将将灭了奸臣乱党,光复了楚越。作为楚天唯一的妹妹,只待春香分娩完毕,不日也将南归。
潘冬月搬离了香粉街,原百花楼二层靠窗的那间屋子如今只剩下春香一人。春香自是不用接客的,她的画儿如今很是值钱,银子自是不愁花。那老鸨因得了潘冬月的吩咐,明白春香的身份,将她捧得可不要太好。只是肚子已然九个多月大了,走路都很有些不便,每日的就只坐在走廊上吹着风儿,嗑嗑瓜子看看书,累了便回去趴着睡觉。
本来日子过得也算是悠哉,偏偏那花小侯爷很是碍眼,明里暗里的总要寻自己不痛快。

入夜的香粉街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脂粉浓香,春香今夜肚子一阵阵的痛得难受,那潘冬月说好了要来又不来,春香睡不着便独自坐在长廊上吹风。她如今早复了女子身份,着一件月白色对襟暗花小褂,胭脂红的宽松褶子长裙,长发在脑后用簪子松松绾做一个莲花髻,不施粉黛却自成一道清逸风景。

百花楼对面新开的翠香阁如今生意好到不行,正对着春香窗口的那一间,一名妖妖娇娇的姑娘正将手中的美酒往身旁的华服公子嘴边递去:“来呀~花小侯爷你每天晚上都来咱屋子,却从来不肯正眼看奴家,真真扰了奴家心酸~”
然而她着这厢软着骨头撒娇,那倾城公子一双凤眸却依旧定定的凝着对面长廊上的孕中小妇,两道俊美深凝着,那么出神的,也不知道到底在想着什么。

姑娘看着不高兴了,对着窗口扬声道:“哟~,我说寺春公子啊,你这一忽而的从个爷们变作个孕妇可不打紧,如今肚子肿得这样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蹦出个妖猴子来,可别把我们花小侯爷的魂儿也吓没了呀,哧哧~”香粉街上的女人说话向来刻薄,吃了醋的就更刻薄了,嘴里头损着人,边说边走过去关窗子。
只那抚窗的手却被凭空扔来的筷子重重一击,痛得她“哎哟”一声叫唤。

花云间幽幽道:“本侯爷一向最是喜欢溜猴逗鸟,你替我问问她,那肚子里的小猴生出来卖是不卖,若是卖,又值多少两银子?”一双凤眸定定凝着春香,嘴角挂着戏谑,且看她又如何皱眉生气甩袖子转身回屋子关门关灯不理人。

臭小子,这会儿可没功夫同你怄气。
春香白了花云间一眼,她这会儿肚子疼得难受,两眼巴巴地向路口望着,只待潘冬月快点儿将那传说中“马到成功,一炷香功夫就弄出来”的产婆接来,自然没有心思搭理他。然而那潘冬月久久的还是不见来,春香很无语,怕是她又才刚刚与穆容先生斗完一场嘴,正拿娇着迫着人家哄她吧,该死的,这肚子怕是今晚要生了,不如自己下去命人请大夫罢……
当下扶着肚子趔趄着就要下楼。

臭丫头,说一句软话就会要了你的命么?
花云间心里头被挠得又恨又痒,这些日子他每日的来香粉街上吃着花酒,心意昭然若揭,不信她看不出来,偏这恶女就是对自己百般不理不睬,实在挠人。一边恨不得将她揉在掌心狠狠欺负,一边却又怜她如今身子不比一般,只得按捺着,等待他日百倍“补偿”。
他是早已从潘冬月处知晓了来龙去脉的,知道那个孩子原来是当日二人一场半成云雨枝下的亲生骨肉,想不到这臭丫头嘴上讨厌着自己,末了却竟然还是将他的骨肉留下。心里头早已原谅了她,却又恼她对自己的不理不睬,还有这两世挠心挠肺的折磨,有心将她晾上一晾。为着这辈子不再如前两世一般被她吃得死死,他宁可暗里头对她诸多照顾,明面上才不肯对她先将面子拉下。

然而瞅着春香那亦步亦趋的模样,心里头又慌张起来,心里默默数算着日子,怕是这几日该到时辰了。
见对面的门关上,灯亮了又灭,心里头没来由的“咯噔”一跳。因着前两世的坎坷,还有那还未及世便化在腹中的骨肉,怕这一世又着了老天爷的算计,那玉骨花扇将将一合,撂起下摆急急的下了楼。

百花楼前老鸨正招呼着姑娘们揽客,见着花云间来,好生热情:“哟~花小侯爷,这是哪儿的春风将您吹到了这儿,来来来,楼上请~”
“我让你伺候在她身边的人呢?你弄去了哪里?”花云间不耐烦地拍去她的鸡爪手,倾城容颜上可不见一丝笑容。
老鸨被唬得一愣,她财迷心窍,见那伺候春香的姑娘看着清秀可人,便悄悄使人下了迷药,送去了柴员外的房里。然而这话她可不敢说,只结结巴巴道:“这这这,哎哟,老身今日生意好得紧,实在也疏忽了……”一边说一边抓过花云间的手往脸上打。
“哼,回头爷再找你算账。”花云间心中焦急,便嫌恶地瞪了她一眼,蹬蹬地上了楼梯。

二楼拐角的房间果然房门紧锁着,里头光线昏暗,人来人往谈笑欢语间依稀似有痛苦申吟从里头渗出。
“阿寺、阿寺——,快开门——!!”花云间上前拍门。
门却是听不懂人话的,一动不动。靠得近了,里头的声音逐渐清晰,花云间凝眉细听,果然听到她在叫唤,那痛苦的声音忽高忽低,绝望极了:“啊——,好痛!花、花云间……救我,啊——”
门边儿竟似有一汩红液袅袅蜿蜒出来。

该死的,怕是真的要生了!
该死的,这会儿才知道唤我!
方才既然已经疼成那般,说句软话你又能如何?
“你这个恶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如何让你生不如死!”花云间一脚踹开门奔进屋中。

干净的茶色木地板上果然躺着满身血污的春香,原本红润白皙的脸颊上此刻布满颗颗豆大的汗珠,两排贝齿紧咬着下唇,好似忍受着人间最大的痛苦。
那一抹胭脂色的褶子裙下蜿蜒着带水的鲜红,看得花云间触目惊心,这样的场景,就彷如前世,他将她的骨肉化为血水,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将自己的记忆忘尽,只身去赴了她的新生。
这会儿哪里还记得要去晾她,一弯膝便扶起她的身子紧紧揽在怀中:“混蛋……每次都这样,让我恨不得将你碾死在掌心里。”
嘴上狠着,眼睛却湿润了,他看到那裙下蠕动起来,他知道那将要出来的就是自己与她的骨肉了……他们的骨肉,等了两世,终于等来了重见天日。

“啊——,别,别动……”春香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素净的手指紧紧拽着花云间的袖子,将凌乱的发髻埋入他宽宽的胸膛:“生了……还给你,就不欠你的了……花间。”嘴角勾起一抹笑,那般虚弱却又满含着怅然与欣慰。

她叫他花间?
“你……记起来了?”花云间心口一颤,一股说不出的绝望顿时溢满了全身——他记得的,她每次叫他花间,便是将要死了。
少年绝色容颜上浮起绝望的狠戾,恶狠狠咬着牙道:“恶女,你听着……若是你此刻敢死去,我便立刻将我们的骨头溢在你怀里!你不要的,休想赖了与我!”

唉,都当了父亲的人了,还是这么冲动置气,哪里像个居家立业的男人?
春香心里头软软暖暖的,身体却累极了,徐徐闭了眼睛:“方才谁说的,让我生了小猴子便卖与他戏耍,此刻又不肯承认……算了,不与你奸商一般见识。”

门外传来噼里啪啪脚步声,听到潘冬月那女人一路气喘吁吁仿若唱歌般欢快的声音:“春春啊……阿香……来晚了来晚了,你干爹他愣是与我吵嘴,那产婆走路又慢……哟,怎得一气生了两?”

女人有了爱情,连声音都滋润起来。

春香在梦里轻轻勾了勾嘴角,她看见哗啦啦的溪水边,有少女小袖轻绾,婷婷歌舞——“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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