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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燕子抱着大被子跑了回来，连带着表婶一家也紧张兮兮地跟在后面。表婶看着楚楚，张嘴就道：“丫头，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俺去把大夫请来？”
楚楚摇摇头，更紧地缩了缩。
燕子横了他娘亲一眼，把拿来的被子严实地盖在楚楚身上，又把表婶和几个年幼的弟弟赶出了门：“楚楚妹妹现在病着呢，你们不要进屋来，影响她休息。”
表婶看着燕子护食般的动作，笑眯眯地应承：“好好，我们都走。那丫头就交给你了。”
燕子哼了一声，扭头替楚楚关上了门，自己坐在楚楚的屋里。
楚楚看了他半响，才无奈地开口：“燕子哥，我没事的。你回去干活吧。”
“不成，我得照顾你。”
楚楚看着执拗的燕子，心底暗自叹了口气，顺从地躺下来闭上了双眼。她听着燕子在屋里很小声的动作，叹了一口气，开口：“燕子，我不会娶你的。”
正给她倒水燕子手顿在了半空中，水壶里的水洒到地上。
“为什么？我哪里不好？”他放下手里倒了一半水的被子，直勾勾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楚楚。
楚楚皱起了眉头，没有睁开眼，侧过身对着墙头背对着他。她不知道如何说才能把伤害燕子的程度降到最低，虽然她现在浑身不舒服到不想说话。可是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燕子，我之前娶过一个夫郎。”
“什么？”燕子有几分吃惊，连忙问：“娘没有告诉我！你就是因为你有夫郎所以不能娶我了吗？可是我不介意名分什么……”
听着他的话，楚楚只得坐了起来，靠着墙头，眼睛微微睁开，带着十二万分地疲倦：“你不懂。”
燕子激动了起来：“我真的不在乎！”
楚楚摇了摇头：“我之前的夫郎，已经离开了。”
燕子坐到她床边，表情很认真：“既然你已经休了他，为什么就不能娶我？”
“我不能。”楚楚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什么来打消他的念头。“燕子，你长得很好，性子也温和。表婶虽然说你年纪大了，可是我相信一定会有一个女人愿意真心真意对待你，和你一起过一辈子。”
“既然你认为我那么好，那你为什么不要？”
楚楚极力地睁大眼看着眼前的燕子：“我不是你的那个人。”
话至此，燕子即使再愚钝也明白了楚楚的意思。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别过了脸，低声道：“所以你是绝对不会娶我的。”
“燕子哥，对不起。”楚楚说完，身体慢慢滑了下去倒在枕头上，眼睛闭了起来。她的脸颊越来越绯红，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燕子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身走了出去。
听着门合上的声音，楚楚慢慢坠入了黑暗里。
再醒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身上那种发冷的感觉没有了，楚楚坐起来点亮了油灯。微弱灯光下，她看见桌上摆着的一个碗，里面黑黝黝的汤药散发着浓重的哭味。拿起碗捏着鼻子，楚楚一口气喝干了苦涩的中药。
放下药碗，她走到窗边，看着漆黑一片不见星月的天空，她想起了百里之外的爹和娘，不知道爹爹和他肚子里的宝宝好不好。靠着窗框，离家才没多久的楚楚已经开始无法抑制地想家。
今日她拒绝了燕子哥，想来表婶一定会很生气。
与其继续住在这里惹表婶一家子生气不高兴，不如早些回家去。这么想着，她把几件衣物收拾进了包袱，和衣躺倒床上，等天色一亮就去向表婶辞行。
迷迷糊糊地睡着，天没大亮，楚楚听见表婶起身的动静便醒了。她拍了拍衣角皱起的地方，拿着包袱走出了房门。
表婶正在院子里漱口，见楚楚拿着包袱走出来，连忙吐掉了嘴里的水迎上去：“丫头，你怎么拿着包？”
“表婶，打扰了你这几日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我决定今天就回去了。”
“什么？”表婶的眼睛瞪大，一副吃惊的模样：“这才住了几天，丫头你怎么就打算走了呢？不行不行，再多住几天。”说着，便伸手来拿楚楚的包。
楚楚眼见包袱被表婶拿走，无奈地唤道：“表婶。”
表婶自顾自地拿着楚楚的包往屋里走，边走边回头看着她说：“你娘让你住俺这里，是为了让你散散心。你这么快就回去了，岂不是说俺没照顾好你？再说了，昨日你才着了风寒，今日不能出门见风的。还不快回去里躺着去！”最后一句话，俨然有了训小孩的口气。
楚楚好笑地跟了过去，“表婶，我已经没事了。”
表婶瞪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重新把她带回屋里，把她按坐到床上：“丫头，你就好好住着吧。多住几日，起码把病养好了。”
“我……”楚楚抿着唇。
表婶又道：“燕子的事，俺已经知道了。不怪你，是婶子自作主张决定的。丫头你是个识字的，自然看不上我家的呆小子。”
“不是……”楚楚一听，连忙解释：“燕子哥很好，只是……只是……我不能害了他。”
表婶看着一脸着急的楚楚，终于露出一点笑意：“婶子知道，所以不怪你。要怪，只怪我那燕子没有福气吧。”
“表婶……”楚楚喃喃，不知所措地看着表婶。
表婶摸了摸楚楚的脑袋，“俺知道你之前那个夫郎的事情。所以，丫头，之前那事就当婶子从来没提过，成不？你且安心地住下，想住几日住几日。等哪天你实在想回去了，婶子再亲自送你回去。你看如何？”
楚楚想了想，终于点头。
“乖丫头，现在还早，你身子还病着，再睡会吧。”说着，表婶走了出去，带上了门。楚楚心里此刻有些不是滋味，原以为燕子的事情表婶一定会对她不满，没想到表婶居然毫不生气还反过来安慰她，让她心里充满了奇异又温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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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离开风波之后，楚楚发现表婶一家子对她的态度一点没变，除了燕子哥不再和她们一起吃饭之外，其他都于之前没丝毫的不同。楚楚眼见表婶一家的态度，也不好再说离开的话，只得继续安心地住下来。
吃完午饭后，楚楚帮着把碗筷收拾到了厨房。在被表叔赶出厨房之后，她走出了表婶家，一个人在村子里慢慢散起步。
正午时分，不少人家还在农田里干活。楚楚远远绕过了农田，只是顺着小路慢慢走着，一边四处打量张望。昨晚下过了雨，泥土变得有些泥泞，楚楚拎着裤腿小心翼翼地不让泥巴溅到身上。
花苗村并不大，一共只有几十户的居民。没走一会，楚楚就走到了村子的路口。村口竖着有一块不大的石头，上面刻着“花苗村”这几个字。那块石头看起来有些年头，周围也长着不少不知名的草。
“少爷，小心点。”
端详了一会石头的楚楚正打算回头走回去，却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回过头去看。
“苏柳？！”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三十章
“少爷，小心点。”发辫凌乱的宁儿扶着苏柳，一深一浅地往前走着。两人的裤腿都已经被泥泞的路面溅起的泥土污得不堪，鞋子也因为漫长的徒步行走而磨破。苏柳一手被宁儿扶着，一手拄着手腕粗的树枝，听到不远处熟悉的喊声，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楚楚走到他们跟前，打量一眼他们的惨状：“你们这是？”
宁儿幽幽怨怨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扶着苏柳靠近了她一些。
苏柳笑地很牵强，看得出带着很重的疲惫。他挣开宁儿扶着他的手，极力表现出没有事情的模样：“我没事。”
“才怪。”宁儿垂着头幽幽地开口。
被他幽怨地延伸看的浑身不舒服的楚楚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无意间看到苏柳鞋子上已经干了的血渍，心底一震。突然想到之前的种种，她笑得勉强：“难道，你们是来找我的……”
苏柳还未开口说什么，宁儿已经冲到了她面前，小脸上满是愤怒和伤心：“你才知道你居然才知道！少爷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说着，眼睛已经掉下了一滴滴的眼泪。
楚楚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揪着自己衣领大喊大叫一下子又哭出来的的孩子，嘴唇轻微张开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该说什么。抬眼看苏柳，原本带着笑的他此刻也已经面无表情，不是冷漠，更像被暴露在日光下的鱼面对死亡的漠然。
轻轻松开在自己胸前哭的宁儿的手，她径自走到苏柳面前，深深凝视：“你……”她没有办法把口中的话轻而易举地说出来，胸口好像被压着沉重地大石头让她没办法喘过气。
“我不后悔。”苏柳缓缓地说出四个字，手在宽大的衣袖里紧握起。
“我不能。”
看似毫无关联简单几个字的回答，却双方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苏柳听到楚楚的话并没有作出吃惊的样子，只是轻柔地反问：“因为杜公子？”
楚楚苦笑起来，苏柳永远是这样一针见血。她看着苏柳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对，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接受苏柳，就等于一种背叛。不是别人，正是背叛了她自己——那些她心底被打上烙印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有她对于杜溪之的感情。
有些话有些事，不是不会说不会想，只是她太懒太自以为是，以为所有人都会明白都能懂她：她以为溪之会明白她想要好好和他过一辈子，她以为苏柳可以只是一辈子的蓝颜知己，她以为这一世是上天的一个礼物，她以为……
去她妹的“她以为”！她林楚楚就是一个没用的家伙！
“对不起。”她重复了一遍，退后了一步，不再去看苏柳的眼。那样黝黑的眼眸，她会淹死在那片黑。
“我等你。”苏柳没有办法看见楚楚此刻的表情，却只是以一种平常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不。”楚楚摇头，“你回去吧。”说着，踉跄着狼狈地想要逃离开苏柳的眼前。
宁儿猛地抓住她，被楚楚蛮牛一般的冲劲给摔在地上，却依然没有松开紧紧拽着她的手。宁儿的眼早已经哭的红肿，一路的尘土让原本清秀的他看起来无比狼狈。他咬着下唇，死死拽着楚楚的裤脚：“你不能走！你不能不要少爷，少爷会死的！”
楚楚下意识回头，苏柳依然站在那里。看不见的双眸仿佛能锁定她一般，直直地看向她在的地方，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地、仿佛在哭泣一般的笑容。
“……”
“楚楚，没关系。我愿意等你。”苏柳很轻很柔地开口，拄着树枝走了几步，在靠近楚楚的地方停下，拉起楚楚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只是，不要逃避。”
楚楚看着他满是伤口的手，白净的皮肤被肮脏的泥土和其他混合在伤口附近的灰尘所覆盖，那修的整齐的指甲也是残缺不堪，满是泥泞。
“对不起，真的……”楚楚的声音哽咽起来，不是不喜欢，是不能喜欢。和杜溪之成亲之后，她没有一心一意，分明地在一次次招惹苏柳；在隐约发现自己对苏柳的好感之后，她没有遏止只是放任它随意在心底萌芽；在苏柳和她表白的此刻，她又懦弱地不敢面对，她害怕未知的再一次的背叛……
“楚楚，不要害怕。”苏柳从怀里冲出细软的帕子，笨拙地摸上她的脸，擦拭她湿润的脸颊，神情温柔得仿佛下一秒可以滴下水。
“我会等你。等你忘记他。等你不再害怕，等你愿意的那一天。”
他的话像是一种催眠，楚楚再也抑制不住，扑在他怀里，哭的像个迷失的很久才见到亲人的孩子。
苏柳隔着帕子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宁儿也松开了手，蹲在地上小声地抽泣着。
其实，一个人活了多久吃过多少米饭走过多少路，都比不上拥有一颗坚强的心，一颗面对任何事情任何人都足够坚强的心。
哭了很久，楚楚终于意识到什么，吸着鼻子离开了苏柳的怀抱。她不敢去看苏柳的脸，她居然会像在爹爹怀里那样在苏柳面前哭。想来，这个世界的女人在男人面前哭，是很丢脸的一件事吧。
她红肿的眼睛游移着视线，“那个……你们俩，现在没地方住吧？要不先去我表婶家吧……”话一出口，她就想狠狠打自己一个嘴巴子。她怎么能忘记之前拒绝燕子哥的事情呢！如今她再把两个男人领过去，岂不是等于当面给表婶和燕子一记耳光？
“傻瓜。”苏柳笑着摇头，拒绝了楚楚的建议。
楚楚看着这一主一仆满面风尘又是狼狈不堪，心底转过千百个主意，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还是先去我表婶家吧，毕竟你们两个男人这样上路太不安全了。表婶那里，我会去说的。”
苏柳想了想，终究还是点头同意下来。
表婶家
表婶皱着眉看着眼前两个又脏又乱的男人，其中一个显然还有残疾，她疑惑地瞅了一眼楚楚。
楚楚在她身边笑地谄媚又心虚，搓着双手开口道：“表婶，这两个……是我的朋友，路过这里遇到点麻烦，所以我就带回来了。您看能不能先让他们俩暂住几日？”
表婶看看她，又看看苏柳二人，又看看楚楚，终于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下来：“可以。不过……”
“我知道我知道，不会麻烦到表婶的。”没等表婶提要求，楚楚先开口截了她的话。原本她自己也是在寄人篱下，怎么能还麻烦这麻烦那的？就算是再亲的亲戚也会翻脸。
表婶又看了看苏柳二人，才皱着眉头离开。
楚楚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扶着胸口长长叹了一口气，“哎……”
“楚楚，是我们麻烦你了。”苏柳一脸歉意地开口。
楚楚领着苏柳和宁儿走去她住的屋子边上另一件空屋子，无所谓地耸肩：“没事没事，反正之前燕子哥的事情早让表婶厌恶我了。”
“燕子哥？”宁儿阴阳怪气叫起来：“林小姐难道你又招了什么其他男人……”
楚楚赶忙捂住了他的嘴，“不要乱说。”说着，眼神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一旁的苏柳，直到苏柳似笑非笑地转过头“看”着她，才讪讪地松开手里的小家伙。
“哼。”宁儿瞪了她一眼，气鼓鼓地躲到苏柳背后。
楚楚干笑两下，眼神到处游移：“那啥，你们先收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