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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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奴-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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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伦思的面上忽然恍若梦境,一抹淡淡的微笑,带着绯红的颜色柔柔升起,“你说的,是真的?”
瑜闾笃姑轻轻点头。
莫伦思一笑轻轻,眼角那朵黥面的妖娆花朵竟然奇异地褪去了殷红的颜色,而似乎看起来就像一朵晨雾中微微绽开的素色雏菊,“好,我走了。”
用刀剑架住莫伦思的黑衣人们,心下都是一阵子迷惘。莫伦思说要走,他要去哪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刀剑的层层看押,难道他还能生出翅膀飞出着包围圈不成?!
于是,黑衣人们都下意识将刀剑向前又递进了几分,唯恐这莫伦思又将使出什么花招来。
莫伦思淡淡一笑,碧色的眸子再次望向艾山的方向,眼波荡漾如春水微澜,青翠潋滟。
趁着,黑衣人们都本能地随着他的眼神,同样瞥向艾山的方向之时,莫伦思猛然向前紧走两步,将自己柔软的咽喉朝向那寒光凛凛的剑尖——直直、撞去!
呲——一股血流,如山间突然迸射而起的泉水,漾着殷红的颜色,飞向半空!那碧色的眸子,潋滟着雏菊一般纯净透明的笑,凝望住那黑衣的身影,无限柔情。
“艾山……我……等你……”
“希望,下一次,我们不要走错……”
“希望到那时,你还是你,我却不再是我……”
“我们能站在阳光下,坦然地,相对而笑……”
“那该是,多么的幸福……”
****************
瑜闾笃姑呆呆愣愣地望着眼前的莫伦思,方才还从容而笑的邪佞男子,忽地眨眼之间便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首。
刚刚,究竟发生过什么?自己,究竟对他说过些什么?
为什么,记忆中只是空茫的一片,重新清醒的刹那,一切都已经成了无可挽回的定局!
忽地,秘色忽然惊喜地喊了一声,“米馨儿,快来!我觉得,我觉得刚刚,陆吟好像是动了一下!”
瑜闾笃姑再也没有心思去考量刚刚的事情,她回身飞奔向陆吟,捧起陆吟的手腕去寻找他的脉搏,又将耳朵轻轻贴在陆吟的胸膛去寻找他的心跳!
果然!——虽然微弱,虽然几乎无法感知,但是如果你足够耐心,甚至能够屏得住自己的呼吸,压抑得住自己的心跳,排除一切杂声去仔细地寻找——你会隐隐听到他胸膛中微弱的咚咚之声,指腹下会传来轻缓的点滴轻跳!
瑜闾笃姑的泪如雨下,她拉住秘色的手,压低了嗓音,轻轻、轻轻地说,“秘色姐姐,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找回他了,我终于能为他做一点事了……”

六 黠戛斯 21、诡笑嫣然【鲜花百朵加更已毕】
“艾山!艾山在哪里?”洞室外面又传来一个高亢的女声。
一闻此声,秘色和瑜闾笃姑几乎同时变色!
瑜闾笃姑甚至来不及擦干自己的泪,连忙一把抓住秘色的手腕,声音中带着愧色与哀求,“秘色姐姐……对不起!不是我要带她来的!是她自己跟来的!我本以为已经刚刚已经把她甩开了,没想到她还是找过来了!”
秘色揽住艾山身子的手臂,颤抖,再抖——那个声音,就算隔了十三年、三十年,她都会记得,都会在心魂深处重重地颤抖!
瑜闾笃姑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她紧紧握住秘色的手腕,轻轻摇晃,“秘色姐姐……你们在回鹘之间的事情,我也多少曾听哥哥说起过……是她对不住你,是她丢尽了我们契丹人的脸!但是此番,她却是来契丹求救的!她也是拼尽了所有的力量,在草原四处寻找着艾山的踪迹,一听说艾山被关在黠戛斯后宫,她亲自在哥哥的皇廷外足足跪了三天求兵啊!”
秘色黯然望住瑜闾笃姑,神态不解,“米馨儿……她若求兵,又何必要那么辛苦?”
瑜闾笃姑一叹,“秘色姐姐……你有所不知,哥哥他刚刚建立大辽国,国基未稳,对外征讨不断,国内耶律氏的男子又总是挑起不少的事端,所以哥哥本来不想轻易进攻黠戛斯,以免东西两线作战。后来都是因为她苦跪三天,让哥哥于心不忍;更是因为听说你也被关入后宫,这才方下所有的顾虑,发兵来救的啊!秘色姐姐,就看在她苦跪三天的情面上吧……”
还不等秘色答话,洞室之外的原木楼梯上噔噔噔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着紫红色连身织锦回鹘长袍,头梳高耸的椎髻,髻上戴桃形金冠的女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她焦急地四处扫视,当视线扫向秘色所在的方向时,秘色与那女子同时重重地一震!
“沈秘色!”
“耶律妃……”
***************
来者正是耶律嫣然。
秘色与耶律嫣然,其实之前都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出现。秘色是听出了耶律嫣然的嗓音,又经瑜闾笃姑的解释。而耶律嫣然则是回契丹求兵时听说了秘色的一切。
可是,知道归知道,当两个人时隔了三年多的时光,再一次面对面时,各自心底都不觉咯噔一动!
有些女人之间,合该天生就是仇家。
不是因为彼此个性,不是因为互相看不惯,只是情路上的冤家路窄,更何况,夹在两个人之间的男人,根本不只是一个,而是父子两个啊!
如此这般乍然相见,那些鲜明而又深刻地保存在记忆中的悲伤、愤怒与无奈,便刹那间,纠结在一起,铿锵闪现!
两个人之间的事件,或许旁观之人会有客观的对错评价,但是身处旋涡中的两个人,从自己的本心出发,却又都可以说是没有做错的。
都是想要拥有自己的爱情,都是想要拥有自己所爱的男人……至少从这一点上来说,两个人之间的一切便没有谁对谁错。
只不过,耶律嫣然太直接,太尖刻,心机太重则不免有失道德。
****************
最初的愣怔过后,耶律嫣然便再没有浪费时间,她急促地奔向艾山身边,强硬地从秘色手中接过艾山的身体,将艾山的头放平在自己的膝头之上。
秘色黯然,却也理解耶律嫣然此刻的心情。于是作罢,将身子凑到瑜闾笃姑身边,共同照顾面色已经渐渐有了起色的陆吟。
洞室中的一切,已经归于平静。士兵们刀剑归鞘,陆续向外退去。莫伦思的尸体也被抬走,几个士兵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那边厢,达干大人已经代行起可汗的职责,带着一种王者的气度,指挥若定,丝毫不乱。
整个事件中,除了死掉了的莫伦思,仅有的两个伤者便是陆吟与艾山。
为了伤者考虑,达干大人建议秘色,暂时留在后宫之中不要移动他们两个,既方便休息,又方便牙帐中派太医前来诊治。
秘色、瑜闾笃姑、耶律嫣然,三个人谁都不想离开自己心上的人,于是共同留了下来。
瑜闾笃姑照顾陆吟。
耶律嫣然独占着艾山。
而秘色,则要在陆吟与艾山之间穿梭,心痛与忧虑比之另外两女,都是双倍。
****************
在瑜闾笃姑身为大萨满的法力引领下,在黠戛斯多位太医与民间名医的共同调理之下,陆吟与艾山的身子都已经颇多起色。
只是,两个人的恢复状况一直天差地隔,艾山几乎已经可以坐起身来,而陆吟则依然沉在昏迷之中,仅仅是心跳与脉搏的生命体征渐趋稳定。
两个人的伤势大致相当,可是复原的状况却是如此不同,有太医推测说,这是因为两者内心中求生的欲望不同所致。
艾山心中有着强烈的求胜欲望,他的脉搏强劲有力,像是心中燃烧着一团火,那团火一直指引着他、催促着他,朝向光明的方向努力前进。
而陆吟则刚好相反。他心中的火焰正在渐渐熄灭,虽然他还活着,但是信念的支撑已经越来越微弱,只能等着他的身体自行恢复,而完全无法仰仗精神力量的推动。
这一切,让每一个前来诊治的医生,扼腕叹息。心病还须心药医,身外药石全无半点疗效。
秘色黯然。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啊……
艾山因为终于得与自己重逢,终于能有几回冲出黠戛斯的后宫,所以他心中燃烧起熊熊的求胜欲望,拼尽全力在于死神搏斗。
而陆吟……陆吟也是因为终于确认,自己的心在艾山身上,所以他心灰意冷,甘愿用自己的性命救下艾山,求得艾山与秘色之间的幸福。而他自己,生已无喜,死亦无悲,所以他根本不与死神抗衡,而是安之若素,一切听凭天命。
秘色在心底暗暗地哭泣,她祈求上苍,宁愿上天拿走自己十年的阳寿,去换取陆吟的早日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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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个天光微亮的清晨,夜色与黎明正处于一种微妙的交合与替换之时,艾山忽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望向鲛绡帐外朦朦胧胧的女子,干哑着嗓子,深情地叫了一声,“秘色——”
鲛绡帐外沉沉欲睡的女子猛然一震,眸子惊喜地望向白玉榻上,待确定了真的是艾山醒转过来之后,本来那颗漾满了快乐的心,又是猛然的一沉!
她,不是秘色,不是艾山刚刚醒来便心心念念着的名字!
她是耶律嫣然。平生头一次为了照顾一个人,而几个昼夜不眠不休的耶律嫣然!
耶律嫣然决定打碎艾山的美梦,于是她刷地一声拉开了玄黑的鲛绡纱帐,双眸寒冽,掩藏起自己心里无限的情愫,漠然地望向艾山。
艾山一凛!拼着虚弱地额身子,冷冷地低喝,“怎么是你!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秘色呢?她在哪里?你又把她怎么样了?”
艾山语气中浓重的怀疑和鄙夷,深深刺痛了耶律嫣然的自尊,她心底里柔柔荡漾着的情愫全都化成自卫的刀剑,霜意森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别忘了,你与我是什么关系!你失踪了,我自然要满世界地去找寻你;听说你被关在黠戛斯的后宫里,就又千里迢迢跑去求大辽国发兵来救你!沈秘色……难为你还心里记挂着她,我告诉你,这三年多的时间,她可是都呆在契丹,我那贵为大辽国皇帝的亿哥哥对你这个秘色是一往情深!”
耶律嫣然的话,成功地让艾山的颊上涌上躁急的红晕。
耶律嫣然压着心底的疼,又说一句,“艾山,你不会不知道,那个为了救你而受伤的男子,就是陆吟吧?他可是沈秘色正牌的丈夫!这会子,沈秘色自然在照顾她的丈夫啊!”
艾山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
莲郎,莲郎原来竟然是陆吟吗?!那个名字他一直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本人,他与秘色之间早已文定的亲事一直疼痛地烙印在他的心底!没想到,刚刚以为终于重新得回了秘色,却没想到那救了自己性命的莲郎,竟然就是陆吟!
他们是文定的夫妻啊……陆吟又舍命救了自己!如何再与他相争,如何能再得回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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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嫣然望着艾山,心痛如绞。他在为沈秘色心痛啊,他有可曾知道,自己也正在为他心碎!
一股报复的快感最终冲垮了耶律嫣然的理智,她殷殷笑着对艾山说,“艾山,既然你已经康复了,那么明天我们便回到回鹘去吧!让沈秘色与她的丈夫陆吟回去他们的中原吧!”
艾山仓皇地望着耶律嫣然,刚刚喷出的鲜血残迹还殷红在唇齿间,“不……我不要回去。我要带着秘色离开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我要跟她在一起,找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共同生活在一起!”
艾山的话,像一根尖刺,直直插入耶律嫣然的心,让耶律嫣然心魂俱痛!
“你休想!你明天必须跟我回回鹘去!你以后,也只能跟我一起,一同生活在回鹘,生活在无止无休的痛苦里!”耶律嫣然那美丽的面庞因为痛苦而狰狞了起来!
艾山惨然一笑,“耶律嫣然……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孩子吗?莫伦思死了,你当年用来威胁我的事情已经再不存在了。你觉得,我还会听你的摆布吗?”
耶律嫣然双眸倏然迸发出一串寒光,“好啊,艾山,你不听我的摆布,可以……但是,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摆脱得了命运的摆布!我告诉你,你父汗他已经时日不多,如果你明天再不跟我启程,恐怕,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父汗了!”

六 黠戛斯 22、左右为难
“父汗!父汗他,怎么了?”艾山被耶律嫣然一句话惊在了当场,湛蓝的眸子里闪过迷茫的水雾,定定望向耶律嫣然。
耶律嫣然也红了眼眶。从来都是高扬着头颅、骄傲如花的她,这一瞬间竟然也难得地垂下头颈,努力用眼睫藏住眼中的泪意,“黠戛斯攻入哈拉和林的那天,你父汗为了救你,曾经替你中过一箭,你还记得吧?”
艾山湛蓝的的眸子里涌满泪水,重重点头,“是的,这我怎么可能忘记!可是那伤,不是只在肩胛,并不致命吗?”
耶律嫣然再也忍不住,泪水涔涔而下,“是的,那箭伤并不致命,真正危及他生命的,是他心里的伤啊!这些年来,可能你并不知道,而我跟在他的身边,却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虽然从来不说,但是我知道,他心里的苦,他心里的伤啊!”
“回鹘,曾经多么地强大与繁荣,可是一夕之间便大厦倾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虽然过去早已经埋下了今日的隐患,但是这一切毕竟是活生生地发生在你父汗的手里。那般严格律己的他,如何能够忍受这一切,如何能够在心里为自己开脱啊!他始终觉得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回鹘百姓,甚至——对不起你。如果不是回鹘的衰落,当年你与玉山便不会小小年纪便成了黠戛斯的质子;更不会,身为回鹘未来的可汗,却已经沦失了祖宗留下来的故土,而要辗转迁徙!”
耶律嫣然猛地抬起头来,狠狠地凝视着艾山,“就因为他觉得对不起你,所以他才会明明知道你与沈秘色之间的龌龊,而不声张,更不追究!你知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让你的父汗多么痛苦啊!”
艾山仓皇地抬起头来,望向泪如雨下的耶律嫣然,“你既然知道,那么你又何必那般对我?秘色毕竟还只是一个宫奴,可是你——你是父汗名正言顺的嫔妃啊!”
耶律嫣然的泪落得更凶,她甚至用手紧紧地按住自己的胸膛,低低地吼出声来,“你知道什么!我怎么能跟她一样!我不过是你父汗政治联姻的一枚棋子,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我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伤不到他分毫!就算是他的嫔妃,待到你继位之后,我一样可以名正言顺地被你继承!可是——她沈秘色怎么能一样!他是你父汗,爱了整整十年的人啊!在将她带回回鹘之前,便已经魂牵梦萦了整整十年啊!所以,你父汗才不惜背上骂名半路劫掠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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