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院·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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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院·流年-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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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默眸光一闪,即刻将坐在地上的麦羽随手拎起,直像在拎一只可怜的小兔。安森脚步猛的一顿,脸色瞬间变了,“你……”
安默退了几步,身子紧贴栏杆。故意侧头往外瞥了一眼,转过来笑道:“先帝主持修建的灵犀塔,果然是京城第一的高塔,若我带着这位姐姐跳下去,也不知会是怎样的结果。”
安森倒吸一口凉气,只得站住了定神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放开她,有什么事冲着朕来。”
安默冷笑,“冲你来?三哥,我又奈何不了你,直接冲你来,我还能活么?”
安森心惊的看着旁边被捉住脖子的麦羽,黎明尚且昏暗,怎么也看不清她的眼神。他咬了咬牙,朝安默道:“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朕都给。”
安默点头而笑,“都给?很好,三哥,你难得这般爽快。”
安森眉头紧蹙,扬首道:“那你先放了她。”
安默冷笑,侧身抓住麦羽往栏杆下狠狠一压,麦羽半个身子都悬在了空中。安森惊得上前两步,安默立刻转过头来,手中迅速亮出一只短剑逼上麦羽的脖子,“站住!”
安森恨得切齿,骤然止步。安默伸头往塔下看了一眼,冷笑着回头来,“三哥,你在塔下布置了不少人呢,看来我今日是跑不掉了。”他手中短剑朝麦羽喉咙一抵,顿时涌出点点血珠,“请你退后,否则——她一定会比我先断气。”
麦羽泪流满面,惊恐不已,只知无助的望着安森。安森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只得按捺着后退了几步。安默见他慌乱模样,不觉满意微笑,道:“话说两年前,你手中的剑已经架到佐远山……不,是父亲的脖子上,父亲那会儿,亦拿她的性命相逼,才成功逆转了形势。父亲说,你当时身子都软了,没怎么犹豫便将抽回剑转而往自己的脖子上抹……三哥,看来她在你心中,比你那天子的命还重要——而她如今在我手上,你说,我会不会放了她?”
麦羽在旁,一字一句都清晰落在耳里,那是她从不知道的事情……此刻,她已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怔怔、又难以置信的望着安森,泪如泉涌。
安森默然与她对视,片晌,他微微敛眸,朝安默道:“好,朕明白了。你若想效仿你的父亲,要让朕一命偿一命,朕……接受便是。”
麦羽痛哭着喊出声来:“别!安森你别……”
安森向她微笑,“羽儿别怕,我很快便救你下来。”
麦羽发疯一般的摇头,安默侧目看她一眼,淡淡道:“你瞧,你方才还说他不会来,你竟不知他为了你,连死都可以。只是,我却不会这般便宜了他。我要把他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全部都还给他。”他转头恨恨盯住安森,“从前我只求安稳,只求一条活路,你偏要步步相逼不肯放过!你这般恨我,只是因为我是佐远山的儿子,还是因为先帝太宠爱母妃和我而忽略了你们!”
他愈加激动,安森缓缓向前移动着脚步,他也浑然不觉,兀自出神道:“拜你所赐,先帝与母妃会在天上携手相逢。其实人们总是可怜死者,殊不知有时候,生比死还要痛苦百倍!”他将手中短剑在麦羽的脖子上比划了两下,声音越发带了几分得意:“若我这一剑刺下去,你很快便能体会到这种心情了。对,就叫做生不如死!”
只是他话音尚未落尽,安森藏在衣袖里的匕首在那一瞬间以极快的速度无声无息的释出,“哐当”一声便精准无误的击飞了他手里的短剑。安默猝不及防,震惊之余,却也迅速的反应过来,立马转头捉住麦羽的脖子提起她来,毫不犹豫的将她丢出了栏杆外……
埋伏在周围的侍卫在这一刻全数出动,手持了雪亮兵器,将安默团团围住。
安默并不畏惧,面对渐渐逼近的众人,他反而解脱般的微笑,片刻,毫不犹豫的举起手里的短剑朝自己的咽喉刺去……

不相离(尾声)

安诺早已潜伏在灵犀塔的次高层楼。为免打草惊蛇,他一直作按兵不动状,伺机而动。上面的动静,他全部听得一清二楚,麦羽一掉下来,他自是立时飞身跃了出去。
麦羽单薄的身子被他牢牢接在怀里,她浑身冷得僵硬,面颊亦全是泪水。突如其来的怀抱,令她有些转不过神来,一双大眼惶惑的睁着,惊愕的望着近在眼前的安诺。
耳边风声呼啸,四周景物快速从身边掠过。安诺紧了紧手臂圈牢了她,只道一句:“闭眼。”
他的语气是命令的口吻,麦羽乖乖的闭上了眼,再未多想什么。须臾,两人已是稳稳落地。
安诺依旧将她横抱在怀,黎明的晨曦下,她惊魂未定的容色犹显苍白。安诺望了她片刻,努力挤出微笑,道:“没事了。”
她懵然而惶恐的神色直过了好一会儿才稍事缓下来。忆起方才的一切,心里一急,眼泪却又掉下来,她探着头四周张望,着急道:“那……那,安森呢?”
安诺怔怔望着她,他心上有失去知觉的钝感,仿佛再痛也麻木了。他苦笑道:“安森应该……很快就来了……”
话音未落,安森的身影已然着地,落在离他们一丈左右的地方。他一站稳便立刻大步过来,口中唤道:“羽儿!”
怀里的人儿眼里瞬间有了光芒,挣扎着扬起头来。她很想大声应他,只是喉咙在那一霎却被忽然涌上的许许多多情绪堵住,一开口反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安森走近他们,伸手便要将她接过来。
安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该是最后一次这样拥着她了,他实在有些……舍不得放开……直到安森皱眉抬眸看了他一眼,他才万般不情愿的松开了手。
安森终于将麦羽接到怀里来,似刻意回避他一般,一连走开了好一段距离。安诺怔怔的、远远的看着,他听不见他们说话,亦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他低头自嘲般苦笑,想来此时此刻,他们眼里该是都只有彼此了。他即便站在她身边,她的眼里也不会再看见他。
这时有马蹄声夹杂车轮辘辘由远及近而来,在安森和麦羽的面前停下。远远只见安森抱着她上了马车,之后车夫使唤着马儿掉了个头,驾驶着马车缓缓离开。
安诺的视线有些模糊,或许是马车渐远,让他越发看不清晰。他微微仰首,狠狠吸气以平定神思,天极渐渐投下熹微的晨光,竟也刺痛了他的眼睛……良久,他才稍事缓了缓,将手指放到唇边吹了个口哨,一匹毛色通体油黑的骏马不知从哪里忽然奔出来,眨眼就到了他的面前。
他毫不犹豫的翻身跃上,疾驰而去。
没有方向,他只漫无目的的驱使着马儿四处乱转。他到底是不甘不愿,心里反复转着的念头不过是不如离去,不如离去……然而跑了许久,他依旧在附近打着转,就像他一直想要转身离开,却总是不忍也不舍离得太远太久……
他猛地勒紧缰绳,马儿嘶叫着停下来,他伸手拍上那油光水滑的漆黑鬃毛轻轻安抚。在那一瞬间,他忽然作了个重大决定,他要留下来。要留在京城留在她身边,要看着她一生平安喜乐,再无波折。万一她再受委屈,他才好第一个站出来,站出来告诉那人:“你若对她不好,我立刻带她走!”

载着二人的马车一路行得不疾不徐,麦羽将头埋在安森胸前,仿佛整个人都软了下来,一颗心也几乎要融化成水,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只伏在他胸前不住的抽泣,只觉这许多日来的煎熬、猜疑和委屈,还有劫后余生、误会尽释后的欢喜,尽数化作了此刻的泪水。
安森知道她身子畏寒,本来已备下了厚厚的毯子来裹住她的身子。麦羽虽已没什么力气,这会儿却推掉毯子,冰凉冰凉的身子蹭到他怀里伸手要抱他。安森连忙紧紧拥住她,亦是百感交集,仿佛是许多话想说,然而最后,他只感慨万千的道出一句:“羽儿,你受苦了……”
她听见他说话,便急急仰起头来看他,两眼一眨又滚落两大滴眼泪,哭着问道:“那次佐远山……真的拿我来威胁你?”
安森平静微笑,“过去很久的事了,别再提了。”
麦羽眼泪止也止不住,直望住他哭得不能自已:“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我竟然从来都不知道……我那时……那时还怨过你,怨你一声不吭就丢下我了……安森,我竟然不知道……不知道你曾经……竟为我做出过这样的付出和牺牲……”
安森极其温柔的拭着她面颊的泪水,轻叹道:“我宁愿你不知道,也不要你因此愧疚自责。羽儿,在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和你相比。我也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他轻轻吁出一口气,低首望着她微笑,“好了,都过去了。这次回去以后,我一定守着你,好好的把这身子养好。”
麦羽抽泣着蜷在他怀里汲取温暖,“身子倒也罢了,就是心里难受……每晚一个人躺着,便想你想得不能入睡,即便勉强睡着,也总是做噩梦惊醒……安森,我是真的以为你放弃我了……”
安森嘴唇贴在她冰冷额上,呢喃着道:“那你现在还这样认为么?”
麦羽用力摇头,“我相信你。可我不太明白,你此前……为何要那样刻意的冷落我?”
安森轻轻叹气,手指抚着她脖子上方才被划出的浅浅刀痕,“此前……情形实在是不太好,你那般误解我,我一时也劝不回你。我知道有人在刻意传递些莫名其妙的消息来离间我们,但苦于没有线索,我一时也是苦恼不已。而景妃这时又趁机接近我,一开始我尚且敷衍了她几回,只是不多久我便发现她有些可疑,但一时也没有证据,且母后这样支持她,我也不便在彼时妄作一些似是而非的揣测。于是索性暂时不动声色,一则放长线留意观察,将计就计以查明真相;二则……若真是景妃心怀叵测,便也正好让母后瞧瞧,她亲手挑选的所谓德行出众之人,背地里是个什么样子。”
麦羽默默听着他说话,又小心翼翼抬头来望他,不安道:“景妃所作所为……会是母后默许的么?”
安森沉吟着摇头,“母后或许会唆使景妃做些小动作,但……从前先帝在时,母后便厌恶安默,所以不太可能明知景妃与他内外勾结还无动于衷。她毕竟是我亲生母亲,且她亲口否认,我也不想再细究什么。”他收回神思,望住她微微笑道:“反正从此以后,母后是绝不会再为难你了。”
麦羽有些惊讶,“此话怎讲?”
安森凝眸若有所思, “我忍耐了这些日子没有来看你,表面看来,是因为亲近景妃才疏远了你。此事我已向母后适当施压,亦在景妃坦白罪行时特意请她前来旁听,她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景妃这件事是她一手所致,才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母后是精明之人,而她惟一的补偿方式——便是从今往后都善待你。羽儿,若是母后改变态度,你在宫中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麦羽羞愧得不敢抬头望他,只伏在他胸前低低道:“原来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我却什么都不知道……错怪了你……对不起……”
安森轻轻按住她的嘴唇,“你知道就好。我们之间,不必说这样的话。其实我也并非是什么都知道,你这次被掳走,便在我意料之外。甚至差一点中了诡计,以为真是安诺带走了你……”他微微叹气,“羽儿,我这些日子,亦是十分痛苦,所以许多事情也做得不好,尤其是明知你那样委屈,却没有来安抚你……”
麦羽这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吞吞吐吐道:“那你跟景妃……”
安森立刻听懂她的意思,坦然微笑道:“我并未与她有过亲密之举,你放心。”
麦羽欣喜的瞪大眼睛,“真的?”
安森满含笑意亲吻她的眉眼,“我很早便说过,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何况我应付她只是为了场面,并不需要假戏真做。”
麦羽眼眶又是一热,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有些不好意思的扭着身子,在他怀里擦着眼泪撒娇:“是……我猜也是……”
安森低头见她原本苍白侧脸慢慢漾起桃花般的颜色,她眼眶还是湿湿的,眼底却有晶亮的光芒,灼灼的望着他。他如释重负,亦不禁轻扬唇角温柔微笑,一颗心柔软得无以复加。仿佛许久许久,他都没有见她这般模样,一如初见时的娇俏青涩,带了些许任性的天真和率直。那是两个人赤心相对时的释怀和坦然,是弥足珍贵的千金意。情不自禁地,他的吻便落下来,伴着轻轻的呢喃:“羽儿,自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心里都是你……”
她在缠绵的亲吻中微微睁开眼来,见他沉醉的模样近在眼前,他密长的眼睫凝着些许的湿意……她痴怔片刻,忽然唤道:“夫君!”
安森抬眸一怔,旋即微笑,“许久没有听到你这样唤我了,娘子。”
麦羽依依靠在他胸前,本来已偃旗息鼓的眼泪无端端又流得不可收拾,“夫君,我一生都会陪在你身边。”
安森亦红了眼眶,轻轻点头道:“是,白头不相离。”
晨曦初照时,世间万物都散着让人心安的暖暖柔光。车轮碾过起伏不平的石板路,微微颠簸;却无损厢内旖旎低语,宁和安稳。路边有高大茂密的槐树,苍翠的枝叶间缀着一串串洁白的槐蕊,淡淡的清香满满而溢,似弥漫了整个天地人间。
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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