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情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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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情肆意-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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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眼,不想看到与逃离那一晚一样阴狠的目光……
吓着她了。赛罕莫名有种当年训狼崽的感觉,只是心里却不似当初的爽利。伸手拉了她,“过来躺下。”
雅予只觉得浑身僵硬,却是顺着他的手躺下来,小心地往后撤撤方才裹了自己的被子。
赛罕打开自己的被子摊开来,盖了自己一并也盖了她,“我不能特意给你添张榻,懂还是不懂?”
“嗯。”
她乖乖点了头,只是这顺从不知为何让赛罕有些别扭,他是当真没想吓她,看着她缩在被中只戒备地露了眼睛,正想像揉搓诺海儿似地揉揉她,手到了半空又收了回来,掖了掖被角,“你怕我怎么着啊?”
怕他怎么着……他为的是她的病,她信。只是,她也真的怕。可她能说什么?怕他杀她?一时半会儿他绝不会。怕他非礼?这话……怎么说出口……
“明儿,明儿能不能多生两个炉子,地铺,地铺也不冷。”
“不能。”
“牛粪那么些,又不值银子……”
“太热,我流鼻血。”
流鼻血?再想起那十个冰袋子,雅予禁不住蹙了蹙眉,“你当真那么怕热?”
“嗯。”
“那夏天你怎么过?”
赛罕长吸了口气,想想还是不告诉她了,“我自有办法。”
雅予想不出还有这种人,还有这种毛病,是虚火还是内热?可他这么壮,哪里像有病?想不通,只在心里悄悄撇撇嘴,你就是太张扬,烧的。
“睡吧。”
“嗯。”
……
折腾这半宿已是后半夜了,帐外暴风雪愈行愈烈,帐中寒气逼人。这么恶的天气,草原上也不多见,明早怕是连帐帘都打不开了。
一时念着营中兵士,一时又惦记大营的牧民,赛罕睡不着干脆侧身躺了。身边的人好是安静,可就着将残的烛光看到那对睫毛绒绒颤颤,气息也不闻。心想这头一夜同榻而眠,没吃药又没捏脚,她定是睡不着,倒不如把她耗乏些。
“鱼儿,鱼儿?”
“……嗯,”雅予怕又生事本想装睡不理他,可头一次听他这么叫,竟是有些无措,鬼使神差地就应了。
“今儿让你背的那篇文背下了么?”
“背下了。”
“背给我听听。”
唉,果然生事……
大半夜背书,雅予也不敢驳,只好睁开眼睛,一字一句背起来,尽力发准音。
帐外是狂风暴雪,帐内是一支小烛,小烛中是她柔柔软软的语声。这意外的组合如此绝妙,赛罕听着,一时很是受用。只是这受用的时候太短,不一会儿她就一字不差地背完了。
“你觉着怎样?”
他反问过来,雅予不知该怎么答,想起前晌他对她的字那般不屑,此刻自己也不好说究竟背的怎样。
“单个的音都还过得去,只是这一连成篇,说成话,就不成了。”
“怎的不成?”
“你总是褪不净汉话的声调,拐在蒙语里,四不像。”
他这么一说,雅予自己虽不觉,可也觉得该是这么个理。
“依我看,你别急着背书,要先学话,学语气,找个你听过的女人的语气,仿着来。”
“听过的女人?”雅予轻轻咬了唇努力想着,谁呢?她见过的胡族女子本就寥寥,真正说过话,熟悉语气的只有两个。“诺海儿?”
“诺海儿不行,那还是个娃娃。”
“那还有一个,就是,就是托瓦的大妃了。”
“托瓦大妃?”赛罕一挑眉,“那粗壮的肥婆,那日寻死用了我三个兵士才摁住她。一日吃一头牛,那形状也得吃了两百多年了。
扑哧,雅予再屏不住笑出了声,想着那女人的模样实在是如他所述,这便掩了口吃吃笑个不住。
“瞧瞧,糟蹋旁人就能把你乐成这样?”
他懒懒一声,一如既往的沉、冷、不起波纹,越发添了趣儿,雅予藏在被中乐得涨红了脸,只看到被子颤颤的。
“我只认得这两个,再没了。你说怎么办?”
好半天平息,她才露了个小脸,这回倒是认真敢看他了。
“我说啊,你往后说话的时候就念着我。”
“念,念着你?”
“不是瞅我怎么都不顺眼么,念着我,语气自然硬。”
雅予又忍不住要笑,强屏了,“嗯。”
“扑”,灯烛灭了,帐中一片寂静……
他果然是火力壮,侧身躺着,热热的身暖拢着裹了被的她。两个人这么挨着,好暖和,绝非多添一床被就能有的温暖。其实,这么着也不尽是不冷了,像是……像是也不怕了,这么个人在身边,天就算是真榻了,也砸不着吧……
“鱼儿,”
“嗯,”
黑暗中,他的手指轻轻点住她的唇,“你吃过樱桃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狼崽儿和歪禾的雷雷!

、第21章同榻难眠下

喀勒地处草原最北端,这一场暴风雪相与草原腹地来得凶猛异常,实属罕见。一夜之间,没腰的雪,原先牧民的小帐蓬有的被雪压塌,有的被风卷起刮得四分五散。即便是高大坚固的汗帐也埋在了雪中,帐帘封死,进不去出不来。
待到天明风势稍是减缓,雪却还在下,打在人脸上睁不开眼睛,刀割肉一般疼痛难忍。足足耗了一前晌,巴根才带人挖了一条道打开了汗帐。
暴雪来临之前,赛罕已是亲自督领各下属兵营做了周密妥善的安排。都是草原上生长的牧民之后,又是能征善战的勇士,懂得如何自救,如何在失去联络、各自封闭的情形之下独自存活。只是身为主帅看到如此大的风雪,赛罕心里怎么都放不下,几乎是一路爬着往各处勘察灾情,下令所有人不许离开营帐。喀勒营散,这白漫漫的一片混沌,哪怕就是在营地里都可能迷路被冻伤、冻死。
转回汗帐已是入夜,风势又猛了起来。几个时辰趟在冰雪中,任是他这般火壮的人也是冻得变了颜色。进到帐中,脱下满身是雪的外袍,对了一盆温凉的水泡洗着手脸,直到又泛了本色方才轻轻擦干。靴子裹在脚上似一个大冰陀,好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算褪了下来,又泡洗了腿脚,身上方慢慢回了暖。
一身的寒气暖了这半日退去不少,赛罕这才抬步走进内帐。高几上的灯烛已是燃去一半,烛泪流淌斑斑点点。一眼望去,榻上空空,四下里找,目光寻到角落里那熟睡的人。
走过去蹲下身想瞧瞧她的样子,怎奈她趴卧着,面也朝里,留给晚归人的只是个赌了气的背影。赛罕心道今儿是真真得罪下了,睡了地铺不说竟是还敢不朝着他!看是一定要看的,这便不得不越过她的身子撑了手臂,俯身下来方才看到。
哭狠了,平日那白净细嫩的脸庞有些泛肿,泪痕斑斑,眼睫周围都泛着湿红,真不知那眼睛里要红得怎样了。服了药昏昏睡在梦中,鼻息不匀,时不时就抽泣似地狠狠喘一下,连带着身子都跟着起伏。瞧这委屈的模样,今儿怕真是打疼她了……
中原来的女孩哪里见过如此阵仗的风雪,夜里迷迷糊糊睡不安稳,一早起来一见帐帘打不开立刻慌了,来来回回地在他周围打转,仿佛困在笼子里的小猎物,再不得一刻安生。
整整一前晌,眼见着她从惊到怕再到急得大乱分寸。待巴根挖开了门,这一出了帐,看着比她人还高的雪堆,狂风迷雾中倒塌的帐篷,那副景象落在她眼中想是比天塌地陷错不了多少,愣了一刻,这人便疯了,非要去找孩子。
平日赛罕训她一句立刻就噤声,真怕也好、敷衍也罢,到底不敢拗着。这一回什么都听不进,还一副勇敢撑事的小样子,裹了厚袄皮靴闷头就往雪里去。眼前这一场灾积下多少事,赛罕哪里还顾得多理会她?一时怒起,一把拖回来甩上肩头就扛回了帐。反扣在榻上,狠狠教训了一番。
诺海儿小的时候不听话就是这么收拾她,小屁股揍成八瓣有时还敢倔着小脑袋顶嘴。这一回,赛罕也在气头上,好给了她几巴掌。一开始她还扑腾着闹,拍了几下就没动静了。之后赛罕看也没看一眼,转身忙去了,临走只吩咐阿木尔如此这般。
此刻看着这哭乏了的人,早没了日里那副胡搅蛮缠的恼人样,蹙着眉,握着小拳,好是心不甘情不愿,直恨得可怜兮兮。这一天必是极难熬,原本想着带给她个好信儿,说孩子和诺海儿都安置得暖暖和和,谁知回来的晚,阿木尔已是依着吩咐给她吃了药,沉沉睡去。
睡便睡了,怎的还趴着?赛罕蹙蹙眉,难不成真的打重了?当初收拾诺海儿的时候不过是个六岁的娃娃,小筋小骨小屁股还真是不怕。她可是成人了,哪有娃娃的韧劲?再者那身子气虚瘦弱,一不当心拍着腰,就自己这力道,一巴掌拍残她也不是不能够,这要是真伤了内里,可糟了。
这么想着,赛罕不敢大意,赶紧搓搓手,先握了她的腕子把了把脉。还好,略有些气滞,这是生闷气生的,明日得着平安信自然就顺畅。放开她的手小心地摸进被中,大手抚着那身子轻轻掐捏。嗯,没伤着筋骨。只是……这腰身么,柔枝嫩条,盈盈曼曼,仿若一朵似开非开,含苞待绽的嫩骨朵儿。线条略是青涩,却已是起伏有致,好是柔软,软得有些不合常情。难不成堂堂肃王府养不起舞娘,竟是让这娇嫩的郡主殿下习过舞?眉一挑,微微一笑……
屁股么,还真是给打肿了,好在不伤筋骨不用揉。赛罕抽回手来,给她掖好被,借着烛光看到枕头上湿湿一片,泪还真多!规矩不立行么?平日装得倒像,一旦逢个意外便逞了脾气,若是在大营这还了得?只是今儿这教训的法子似有些不妥,伤了郡主面子了。若有一日她当真还了朝,不知要怎样记恨他。会不会为此引来两国交战?赛罕笑了,檄文中怎么写?“故瓦剌汗探马将军赛罕,慢侮天地,悖道逆理。徒手笞芳臀,是其逆天之大罪也。今治大军三十余万,一雪我大周郡主之耻。” 郡主被打屁股委屈着了,今儿咱们打回去。哈哈哈……
帐外的风雪一阵紧似一阵,帐中两只炉子烧得旺旺的依然敌不过这偌大空旷的冷。
地铺阴,又只一床棉被,服了药闷闷睡在梦中仍是屏不住地哆嗦。赛罕本想借着机会给她好好揉揉脚,可瞧那小眉拧得紧、脑袋直往枕头下钻,心道这冷比病重了,还是先暖暖她再说。
赛罕起身连人带被将她抱到了榻上,自己也随着躺下,扯开另一床被将两人一并盖了,手臂一卷把人裹进怀中。宽大的胸怀拥紧将那棉花隔阻的温暖翻了倍地升起,怀中的小哆嗦一刻就平稳下来,头一歪竟是寻着那暖埋进他胸膛里。赛罕低头看看,得,明儿早起最好他先起,否则落在她眼里,羞了,恼了,不知又要算他个什么罪过。
她暖暖和和地睡实了,气息也匀,赛罕却已是捂出了汗,想放开她,谁知手臂略一松,那软软的身子竟是贴了过来。赛罕轻轻点点她的额,悄声自语道,“别给自己招祸啊。”往后错错身子,将两人分开些。
躺平正,又听到帐外呼啸的狂风,这一场白灾不知可殃及大营,牧民们的牛羊牲畜不知情形如何。这么惦记着,赛罕又想起了暴风雪前收到的一个小包裹,回手一摸,在榻边的匣子里拽了出来。
这是小妹丹彤写给他的信,厚厚一摞包在彩线的小包里,一个月里头总能收到几个。赛罕一手搂着酣睡的人,一手抽出一封,打开来。
一张纸上斗大的字写不了几个,却是这字都如她那惊惊乍乍的小性子,个个都带着语气生动。比如这一封,上来就是叫:“哎呀!六哥,六哥!三哥又要娶媳妇儿了,这可怎么办啊!!” 那跳脚咆哮的小样子跃然纸上。赛罕不觉就露出了笑,小毛丫头!奶牙儿才换了几日倒搀和起这男女之事。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竟是认准了一人一个,不能少也不许多,最先就从自家人看起。旁的哥哥们倒还好,都是一个嫂嫂,惟独三哥多了些,这便好了,想破小脑袋也想不明白,成日介愤愤不平。
其实小丫头哪里懂得,一人一个不见得就是一心,一人多个也不见得就是心甘情愿,个中因由只有自己知道。三哥的女人们其实都是三嫂弄来的,他夫妻两个的事旁人都插不得嘴,却是大可不必担心三嫂会被夺了位,先不说哪个有那么大的胆,单是三哥心里若是还能挤进旁人半个影子那就真算是有了鬼了。还是个女鬼。
撂下这一封,又打开下一封。这里头是碎碎叨叨说三哥让她学汉话,分明就是刁难她,嚷嚷着“六哥快来救我!”撅了嘴儿的语气似是委屈的紧。小丫头不喜欢读书,脾气拗又娇惯,若是一日落到鱼儿这地步恐怕连她一半的忍耐和坚持都没有。指不定要哇哇哭成什么样子,要不就举着小刀跟人拼命去。想着那俊俏的人儿张牙舞爪,赛罕摇摇头。救她是不能够,不过春暖花开带着出来玩玩儿、住些日子倒不是不行。
放下这封又摸到一封,拿起来,嗯?“雅予亲启”?再仔细一瞅,这哪里是小丫头的字,分明是五哥的笔迹!赛罕一挑眉,想着那日信来的多,这是怎么混进来的?拈着信抬起手,烛光映照,里头一张薄薄的纸。
赛罕不免心觉蹊跷,五哥这些时的来信已是提过对她的医治和照料,还有什么话是他不能传非得亲自写给她的?再者,这么明目张胆地把“雅予”两个字写在封皮上,显见他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那这是所为何来呢?
看不看?犹豫还不及一眨眼的功夫长,信封已是撕开来。
五哥的字好是熟悉,只是这一封不知哪里出了差,软软的别扭。赛罕一字一句读着,先是蹙眉,后是乐,最后竟是笑出了声。哎哟,我的五哥啊,几句客套话,你瞧你说的这个咬文嚼字,这个腻里腻歪!这是做什么?你好大的胆子!待诺珠知道,你还不得被活活粘死?弄不好还得捎带了我的鱼儿。
被兄长和小妹的信逗得好是乐了一番,赛罕也乏了,随手把包裹丢在地上,转过身。
怀中的人酣酣地睡着,额头贴着他的胸膛暖出了簿薄一层细汗。点起她的额抹了一把,她皱了皱眉又安然睡去,烛光里白皙的小脸泪痕斑斑,扑扑着红晕,唇色暖了过来,嫩嫩的……
昨夜曾问她吃过樱桃么,她说吃过,还仔细跟他讲江南山中野生的小樱桃是如何又酸又甜,不过怎样都不及一次路过山东,在一个小村里见过的那一片樱树林。那里的樱桃,玛瑙凝脂一般,晶莹剔透。她的语声娇娇软软,清甜可口,不知道黑暗中,他微笑的眼睛里仿若已然品在口中。
低头,轻轻啄在那粉粉的小樱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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