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舞飞扬·锦瑟无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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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舞飞扬·锦瑟无端-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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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明儿,你看东街的方向,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你爹会骑着骏马,出现在晨光里,比晨光还夺目,他……他来接我们回家……”
她死了,她单薄的体质没有熬过腊月的雪夜,他早上被冻醒。不断地推她,摇她,她再也没有应他。
他笑着告诉小风:“我娘她没有等到我爹,但她等到了另一个男人——阎王爷”
对于他娘的死他无能为力,只能继续守候那个身形模糊的爹,母子二人坚信他的到来,她还专门告诉过他,你爹的剑上有一条长长的红缨,那是别人的剑上不曾戴的。
如此,西风不老,流年偷换。
此刻他们坐在房顶上,他又重复着他的讲演,乐此不疲,说完了,他双手抱胸,骄傲地看着小风:“小风,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我会保护你的。”
“我有侍卫的。”
“他们没我这么爱……呸呸呸……关心你啊。”
“谢谢。”小风低下头去笑,他从来都是觉得他像一个女孩子,他的眼睛纤尘不染,皮肤细腻,是不曾受过苦的少爷,青色的锦衣,裹着小小的身体,像一簇雪莲。
远远的有礼花突然绽放的声音。
“小风,有没有人说你长的像女孩子?”
“……像女孩子又怎么样?”
“我说,如果你是女孩子,我就娶你为妻。”
“阿剑”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
上元日,礼花在星空绽放开来,流光溢彩,残光滴落在孩子们的瞳孔里,变成一场华丽的戏剧,青色的瓦被映照得红彤彤的,明暗有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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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来的第一次出逃,和侍童一起。
只为一场烟火。
唐玄宗天宝十三年。
清晨,整个院里弥漫着幽静的气息,一行人与贵族妇女平和地交涉着。
那些人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统一的服装,不像是长安人,背上皆负重剑。领头那个表情严肃,不断打量这贵族妇人身后的孩子。
“你娘叫什么?”那男人问孩子。
“九梅。”
男人沉默了许久,转身低声对身后的人说:“他定是师兄的孩子无疑了。”
“你是我爹么?”孩子问。
男人摇头,看着西方,幽幽地说:“你爹是蜀山掌门,你要记住。他是当今武林最强的高手,你是他的孩子……”
“为什么我爹不管我和我娘?”
男人沉默,他无法解释这个问题,尽管大家心里有数。
“阿剑,你爹忙啊,这不是来接了你么?”贵族妇女弯下腰,温和地看着孩子。她长的和风骏很像,都有一双澄澈的眼睛。
“但我娘已经死了。”孩子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你娘她……先到你爹那里去了。”妇人说。
“那我也要去么?”
“是的,阿剑,以后你会成为大唐最勇猛的剑士。”
领头人把阿剑抱上马,低声说:“谢谢夫人对我家少主这些年的照顾,他日如有需要我蜀山派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派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妇人笑了。
“您别客气,阿剑也帮了我孩子不少忙呢。今儿我就怕我孩子他舍不得,才叫你们早上出行的,等他醒了,还得吵闹一阵,若是让他知道了,那各位还要看笑话的。”
“那我们告辞了……”
“薛姨,我走了。”孩子把脸埋在马鬓里。
早晨的空气冰凉,马在官道上行了两步,停顿了下来,孩子从男人的臂弯里伸出头,依依不舍地回望。
果然他冲了出来。
“阿剑你去哪里?”他追上了马队。
“小风”妇人和他都惊异地叫了出来。没想到这么安静,依旧是把他吵醒了。他连衣服也没穿好,披了件睡袍就匆匆跑了出来。
“小风,我要走了,我爹接我回蜀山。”
“你爹真的……是蜀山剑侠?”
“我没骗你。我从来不骗你。”
他站在马队后,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我没有说你骗我,你走了……你走了……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再也不回长安了。他们都说,蜀地和长安相隔好远……”
“小风,相信我,等我成为了真正的剑侠,我就回来。你要等我。”
“那是多久?”
“……”男孩子哽咽。
“总之,我不会不要你的,我去去就回来。”
小风站在官道上,咬紧了嘴唇,说:“那你答应我,要快点回来。”
男孩点点头,领头的看两人相对无言,便调转马头,默默离开。
马队在长安官道上渐渐缩小成一点,在地平线的交织处被阳光湮没,长安的清晨空气阴冷肃杀,贵妇人看这马队远离,脱下身上的袍子,盖到孩子身上。
“娘……”
“小风乖,阿剑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说不定你哪天看官道的南边,他就骑着马回来看你了呢。我们进屋啊,乖。”
波光冷冷地打在少年的脸上。月色掩盖了他的神情,白玉的面具下跳动的眼光,在黑暗与寂静中平定。
对面的蜀山剑客横剑于胸,宝剑的锋芒刺得他睁不开眼。
战争是一场年少的回忆。
天宝十四年一月初九。
范阳起兵,安史之乱开始。
作为朝廷右金吾大将军,他父亲挂帅东征,在潼关殊死抵抗。可战士的手抵不过奸人的口,皇帝听信小人谗言,以“失律丧师”之罪要了他爹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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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灭九族。
他的娘亲偕同他逃到了病例空虚的蜀中,却死于一场浩大的瘟疫。他的记忆里从此充满了血腥,失散与逃离。
叛军攻下了长安和洛阳,大唐的统治岌岌可危,风雨飘摇。
他的命运也和大唐一样,江河日下。
没有了家,没有了锦衣,没有了爹娘,没有了侍卫与侍女,他什么也不是,他流落到了长江的河岸。
江水奔流汹涌,他没有死的打算,他想活下去。
不是怕死,只是死了以后,再也无法见到阿剑。
他还好么?
他去蜀山找他,无奈蜀山山道悬浮在空中。他不想死,不想坐以待毙。他四处游走,希望能找到些东西填饱肚子。
渐渐地失去了生存的勇气……
“活下去……”
再回长安,已经是深秋。
九州大地如此苍茫,终究不再是故乡。
满月楼,易主,朱颜未换,依旧是笙箫满堂,月照半檐。
那年,他说,你等我。
然后就杳无音信。
秋风瑟瑟,气候转凉了,落叶满长安,一偏金黄气派,下了些小雨,窸窸窣窣地打在屋檐上,红光包裹着灯笼飘摇。
他躲在满月楼的屋檐下,身边坐着一个笛手。
笛手穿一身玄色的粗布衣,戴偌大的斗笠,黑纱档住了脸,披一件斗篷,分不出男女。他一直在吹一种奇怪的乐器,像是笛子,却不是笛子。
曲调很悲哀,他把头埋进臂弯里。
“哪来的兔崽子?敢在我的楼前吹笛子,给我滚。”满月楼掌柜听见笛声,冲出来。
笛手停下演奏,却没有走的意思。
他见笛手没走,也顺理成章地坐着。
“不走是不是?来人”
一群打手走了出来,一个个袒胸露乳,十分彪悍。
他用胳膊撞了撞笛手,示意他走。
笛手却像没看见似的,兀自站起来,问:“此地离蜀中还有多远?”
打手们面面相觑。挥拳相向。
他听见笛手叹了口气,用不标准的中文说:“何必呢。”
只见笛手手中类似长笛的东西一闪光,六个人头滚到了地上,连血都没有。

笛手耸了耸肩,扶正了斗笠,转身没入烟雨中,他追了上去。
笛手似乎感觉的到他在追自己,加快了脚步,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城外的竹林。
竹林落叶纷飞,夹杂着小雨,渗透着杀气。他追着笛手的脚步,到了竹林深处,却不见了人影。
“追我作什么?”笛手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我想学先生的剑法。”
“你没看见我杀人么,我是坏人。”
“杀人有很多种,杀好人的是坏人,杀坏人的是好人。”
笛手沉默,低头叹息:“天地之间,好与坏,谁又能分得那么清楚……”
他抬起头,看着笛手乌黑的面纱。
“请先生收我为徒。”
“为什么想学?”
“我想去找一个人,等我学到了功夫,我就可以去找……也许可以去找他了。”
笛手迟疑了片刻,似乎是再端详他的脸,良久,笛手问:“你娘可是薛衍?”
“是。”
笛手取下斗笠。
竟然是个女人。
她面容憔悴,神情懈怠,慵懒地说:“你娘曾经救过我……”
“你是……?”
“我叫姬良,是东瀛人。初到大唐时,与中原高手过招,身受重伤,是你娘救了我。”她顿了顿,问,“你娘呢?”
他别过脸去。
“多大了?”
“十六。”
姬良蹲下身,神色悲伤,说:“你家的事情其实我早有耳闻,只是不敢确定,放心,既然你娘曾今救过我,我必当照顾你。”
她取过斗笠,戴在他头上,说:“我还有三年时间,这三年我会把我毕生所学传授给你,你以后就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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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为什么是三年?”他问。
她摇头。
“我只有三年可活了……”
三年,他只学会了一件事,暗杀。
姬良告诉他,世界上最伤人的,其实是暗器。
他渐渐地了解了姬良。
她是东瀛柳生门剑客,酷好乐理,到中原的目的只有一个,寻找焦尾琴。八年前,她为了焦尾曾与蜀山剑客决战于长安落崖山,不敌蜀山第一剑客水彦,落下重伤,幸而被长安一家出门踏青的小姐救回了家。
她的伤已入肺腑,没有几年可活了,她只想去蜀山,再找水彦决一死战。
她苦心孤诣地研究了中原剑术,终于研成一套天衣无缝的暗杀术,可惜病入膏肓,只剩下原先的八成功力,对付一般喽啰绰绰有余,但与水彦一战,那是根本没有胜算。
但她还是一意孤行地决定去蜀山。
却遇见了风骏。
她告诉风骏:“师傅快要死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把焦尾琴和我葬在一起。”
风骏点头。
他是极其聪慧的孩子,跟着她一年后,东瀛的暗杀术与尺八的音律他已轻车熟路。第二年,他接受了第一项暗杀任务。
他十七岁。
依旧是长安满月楼。
不过这里已经变成了青楼。
他独自走了进去,没有带任何兵器,一支尺八,神色悠闲。
十七岁,他越发得像他的母亲,姬良都说:“你的脸是个罪过。”
他捡了张靠边的桌子,对着青楼里来来往往的女子们笑。她们和他四目相对,羞涩地低下头去。
“公子您找哪位姑娘?”老鸨问他。
“听说大将军李跋在此处?”
“哟,您怎么知道?”
“我是他朋友,他叫我来找他拿一张琴谱……叫……叫什么雾海篪,对对,就是这个。”
“这个么……”
“他在哪里?”
“在楼上牡丹厅里,不过……公子……将军他在……”
“没事。”他转身就上楼。
老鸨连忙去拉他,手忙脚乱:“公子,真的……您还是等等的好……”
“哦”他停了下来,说,“我忘记了一件事,你不用待我这么积极,我今天不是来买醉的,也不是来买笑的,我是来买……人头的……”
老鸨脸色煞白,他狂笑着施展轻功上楼,一脚踹开了门。
眼前的情景在他的预料当中,满脸横肉的男人凶狠地把一个挣扎的少女按在床榻上。
“哪来的小子?”男人扯过了一件单衣披上。
“找你找点东西。”
“我看你是找死”男人从案几上拿起重剑,劈头就砍了过来。少女用被单遮住身体,尖叫起来。
他侧身躲过男人的剑,尺八出手,雪亮的暗箭穿过男人硕大的头颅。
鲜血沾到床单上,默默地漫延开来。
“说了只是来拿东西……”他收起尺八,在男人的尸体旁摸索,一笑,从鲜血中拎出一本琴谱来。
他脱下身上穿的外套,披在少女身上。
少女惊恐地摇头。
他笑了笑,转身离开。
“等一下……”
他回头,发现少女有一双清澈的眼睛。虽说瘫坐在鲜血之中,却纤尘不染。她低下头,喃喃地问:“你可以……带我逃回家么?”
“好。”他竟然答应了她。
他并不是热情的人。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姬良死了。
他到的时候还有一口气,但她自己了断了自己。
“我以为我还有两年可活……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要记住……琴……葬……”
他把她埋在竹林深处。
她死了以后他才开始想她的事情。
他们只是摆渡人与渡者的关系,不过他不想让她失望,他决定把少女送回家之后,去找焦尾琴,然后去找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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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剑,也是弱冠之年了吧……
莫夜,行至竹林,他把马栓在一根粗大的竹子上,找了些柴火,生火。
“没有客栈,浪迹江湖,委屈你了。”他看着瑟瑟发抖的少女,有些歉疚,她的眼睛清澈得像他母亲一样,让人动容。
“没有……不委屈。”少女低头坐在地上,双手抱膝。
“你要我带你回家,你的家在哪里?”
“高丽……”
好像听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他努力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阵子,才想起高丽原是东北方的国家,不过已在很多年前灭了国。
“高丽被大唐灭国许久了……”他叹息,顺便捡了根柴在地上比划着。
“我们家就是那个时候流亡到大唐的。”少女看着火光,语气过于悲伤。
“很苦吧?”
少女点头。
“中原的男人都欺负你?”
少女把头埋在臂弯里,嘤嘤地抽泣。他把手放在她肩上,却想不出什么来安慰她。
“我不会像他们一样……欺负你。”他断断续续地说。
“我只想回家,我做梦都梦到鸭绿江,过了那条江,就是我的家,我每天都梦见,每天都梦见,但是天一亮,我的梦全都会死去。我想回家”
他看着她哭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背后突然传来爆炸声,他警觉地提起剑。
谁知只是一个礼花。
“砰”的一声,又一个礼花爆裂在头顶。
是啊,今天是上元日。
“几年前的今天,我还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他突然转身对少女说。
“现在呢?”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说着说着,心中苦涩,冷冷的风刮着,吹过竹林吹出令人战栗的声音。
“你还思念着他?”
他点头。
“他什么样子?”
他坐下,看着少女在火中跳动的瞳孔,笑。“你有一双和他一样的眼睛,很亮很亮。”
少女绯红了脸。
“我又不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叫长安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我想叫你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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