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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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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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访客(上)

与她同来的年轻男子名叫丁剑鸣,是姜不倒的大弟子,一身武艺极好,在北大关一带,也很有些名气。他与姜凤芝同是青梅竹马,从小就在一处练武,如果不出意外,将来姜家的跤场以及姜凤芝,就都会由他继承。

与苏寒芝他也是见过几次,但是大家都是规矩人,话说的倒是不多。他朝苏寒芝笑了笑“凤芝就是这么个脾气,你去劝劝她,这边的事交给我,冠侯师弟我来伺候他就好。男人对男人,比较方便。”

苏寒芝红着脸恩了一声,转身从房间里出来,事实上她的腿,也已经软了。自己看了冠侯光身子的事被他们看到了,这可怎么说的清楚。

赵冠侯与丁剑鸣都在姜家学徒,彼此也算认识,但是赵冠侯不交钱,与一干师兄弟又走的不是一条路,彼此感情冷淡的很。受了伤,也就没想过真有师兄弟来照看他,勉强笑了笑“师兄,怎么把你折腾来了,这可真过意不去。我这里有苏大夫送的一副拐杖,有事自己就能办,您还是回吧。”

丁剑鸣是个很英武的男子,相貌堂堂,举止也很洒脱,他笑着在赵冠侯肩上一拍“说什么呢?咱们是同门,怎么反倒见外了?苏姑娘是个妇道,伺候男人不方便,咱们都是男人,怎么样都很方便,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能去县衙门外面站笼,又踩了李秀山的面子,这都是好汉的行为,照顾你些日子,也是应当的。再说跤场的兄弟受伤,也有不少是同门照应,这就是咱们同门的义气。你想干什么就和师兄说,我来帮你。还有,刚才那事别往心里去,凤芝从小练功,与老爷们摔跤擒拿都是常事,不至于说真看了你的光定就活不下去。就是她爱闹腾,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好好养伤,等到腿好了,咱接着一块练功。马大鼻子那帮这回要再敢来闹,我先收拾他们。”

赵冠侯见丁剑鸣也是个很有趣的人,一方面向自己示好加上安慰,另一方面,却悄悄的给自己和姜凤芝之间,画出一道鸿沟。毕竟自己和姜凤芝也在一起学艺几年,关系不怎么好,但是也不怎么差。

这种时代风气保守,确实存在着姜凤芝看了自己身体后想不开,要嫁给自己否则就去死的可能。也可能因为这个误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变化,最后真的成了一对,丁剑鸣这也算未雨绸缪。

他对于姜凤芝并没有什么想法,对于丁剑鸣的这些小心机也就不讨厌,两人都是有脑子的人,相处起来,也就相对容易。丁剑鸣又到水铺买了壶开水,将自己随身带的一小包高碎冲了,两人喝着茶,说着闲话,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

另一边苏寒芝追上了姜凤芝,后者果然已经没了事,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你们……你们大白天怎么就敢脱了啊。是不是我和丁师哥来的太早了,晚点来就好了?”

话音未落,就被苏寒芝在身上好一顿拧,两人说了几句悄悄话,苏寒芝被她说的面红过耳,连骂着她不学好。又拉着她到胡同外的酒馆先还了酒帐,又去肉铺买了几根带着贴骨肉的猪骨头。

姜凤芝问道:“怎么,不过了?不年不节的,怎么还吃上肉了。”

“吃哪补哪,冠侯伤了腿,我得给他补补。再说你和剑鸣这么辛苦,我得给你们吃点好的。”

姜凤芝不单拿了刀伤药,也从家里拿了一元三角钱还有十几个大子,两个女人倒是很能计算,虽然肉只有骨头上那贴骨部分的一点,但是其他的菜还是可以凑出几样。

苏寒芝为了感谢姜凤芝的热情以及丁剑鸣对赵冠侯的照应,特意多买了一些菜,可是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怕还是买少了。赵冠侯那间小院落外面,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足有二十多人,从屋里一直排到屋外。见她回来,外面的人全朝她咧嘴一乐,打个招呼。

这些人全是小鞋坊锅伙里的混混,原本他们的头领是飞刀李四,可是县衙门摆站笼之后,各锅伙的寨主纷纷前去站笼领死,李四却临阵脱逃,不是推说自己身体不好,就是说旧伤复发,死活就是不去。这一下,连带整个小鞋坊的锅伙,都成了津门混混的笑柄。旱锅伙的财源,就是收那些买卖铺面的例钱,可是没了面子的混混,谁又肯给他们交钱。

大酒缸那边的新寨主马大鼻子纠集了百多人,准备以武力强行兼并这处锅伙,将这一片地盘纳入自己的势力之内。小鞋坊锅伙内的人,也都觉得没前途,不少人就已经散了。

可是今天赵冠侯先是站笼,后是在衙门外卖打,又喊出了小鞋坊掩骨会的名头,那些袍带混混将消息一传开,这时已经到了小鞋坊这边。那些本来已经离开的混混,又纷纷回来,连带着本来在这的混混,也都过来探望。大家的心里想的差不多是一件事:这个小鞋坊的锅伙,是该换寨主了。

李四并没露面,那些混混,也没人在意他的存在,虽然没有明着说要换寨主,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透露的很明显。混混靠着脸面吃饭,李四要是自己不敢去站一回笼,他这个寨主的位子让出来,就是早晚的事。考虑到他平日的为人和性格,现在没人看好他,只等着他什么时候识趣交权。

赵冠侯现在还在养伤期间,也没心思趁现在去夺权,总之这个锅伙大寨在此,人心所向,一个李四也翻不出什么天去。丁剑鸣与这些混混不算一路人,早早的退出来,与姜凤芝到一边说话。这些混混则纷纷把铜钱堆到桌上,再给苏寒芝点个头,就算是心意到了。这帮人身上钱不多,但是二十几个人过来,也凑了将近一块钱。

苏寒芝还在担心菜买的太少,没办法应付几十人的伙食,那些混混倒是主动表示只是过来看看用人不用,再来表达一份心意,饭还是在锅伙开,不劳苏大姑娘动手。

原先苏寒芝与这些混混并不算熟悉,最多是见面点头施礼,可是自从给赵冠侯解衣上药之后,她心里已经隐隐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女人。这个锅伙既然要立冠侯做寨主,不管她心里是否情愿,也都要努力的适应好这个锅伙压寨夫人的身份,因此也尽量装出很四海的样子,与这些混混应付着。

等到送走了人,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按往常苏瞎子这时也该收摊回来,可是今天却没见人。丁剑鸣安慰着“没事,听说是有人请苏伯喝酒,完事还得抽几口。估计得晚上回来了,寒芝姐别害怕,有师父照应着,苏伯不会吃亏。”

苏瞎子算了一辈子的命,到老也没把自己算明白。日子过的有上顿没下顿,一个月里起码有十天是混不到吃喝的,又染上了抽大烟的嗜好,唯一的亲人就是银子。却不知是哪个倒霉鬼被他骗了,居然又请吃喝又请大烟,总归是有了下处,苏寒芝也就放了心,与姜凤芝开始操持起饮食来。

为赵冠侯消毒的烧酒还剩了一些,又加了些白水进去,足够两个男人一顿。女人不能上桌,苏寒芝把菜摆好,就要到院里去吃。赵冠侯却一拉她“姐,丁师哥也不是外人,你把姜师姐喊来,咱四个一起吃吧。你要是不在眼前,我也吃不下去。”

“这……哪成啊。”苏寒芝没想到,当着外人,赵冠侯就敢拉自己胳膊,羞的不知所措,丁剑鸣一笑“寒芝姐,师弟吃东西不方便,你留下,也好照顾他。咱穷人家,没那么多穷讲究。”

虽然菜色很一般,两个女人的手艺,也只能算是及格,但是赵冠侯饿了一天,加上苏寒芝把肉全都夹到他碗里,这化不开的情义,却是胜过了世上一切的美味。前世与莫尼卡在一起时,不管是一起躲在车库里啃汉堡,还是在高级餐厅享受着顶级美食,都是一样的。吃东西的人,远比食物本身更重要。

他将肉分了一半出来拨给苏寒芝,却被对方以极为严厉的眼神敦促着,只得全吃下去。苏寒芝又盛了一碗骨头汤过来让他喝,姜凤芝看着也一个劲的说“喝吧,一口别剩啊,那一锅都是你的。这都是姐的心意,不喝完了可不成。”

丁剑鸣也笑了笑,附和着“是啊,赶紧喝了吧,天热放不住,到了明天这汤就该坏了。师妹,我给你去盛一碗。”

他刚刚起身的当口,院门再次被推开,一个混混打扮的年轻人动外面进来,这时天气还没彻底黑,还是可以看的清人的长相。姜凤芝霍然起身“大酒缸的韩六,你来干什么?怎么,你们还想找事?”

丁剑鸣也缓缓站起身来,并没说话,只是抱着膀子盯着那个混混。这名叫韩六的混混人十分精明,不等姜凤芝再说什么,先抢步上去连给几人施礼“几位,吃着呢?您看我这来的,看来是不巧,打搅几位吃饭了。不好意思啊。不过我待不住,耽误不了几位多少时间,我们家寨主听说赵爷到县衙门外面站了笼,替咱们津门的好汉扬了名气,特命小的前来支会一声,过去的小误会,今后咱们谁都别提了。又命小人送来金洋一块,给赵爷做个慰问。”

赵冠侯放下饭碗,朝着韩六一笑“客气了。你们马爷倒是个有心的人,你跟他说一声,等我的腿好了之后,自当到他马爷门上拜望。”

韩六又行了个礼,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显然是想着弥缝一下双方的关系,免得真的搞僵。大酒缸距离小鞋坊不算远,赵冠侯是现在唯一一个活着从站笼里离开的混混,若是挟着这股威风反去找马大鼻子的麻烦,大酒缸锅伙的地盘也要保不住。

赵冠侯和他自是没什么谈的,冷冷的应付着,就想着怎么赶人,可是不等他开口,门外忽然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自己锅伙去,在人家锅伙地盘上待着,算怎么回事。还想在人家锅伙里蹭一顿饭么?”说话之间,一个高大的军人,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第十章 访客(下)

此时红日西沉,院落里有夕阳余晖,依稀可以看清来人,身穿武弁服,头戴官帽,显然是一位品级不低的武官。韩六连忙跑过去磕个头,“小人给总爷请安,不知总爷您是……”

“新建陆军帮带曹仲昆,前些年人都叫我卖布的曹三,赵冠侯,是我的兄弟!”

一听到新建陆军四个字,韩六下意识的将头埋的更深一些,竟是不敢再抬头与曹仲昆对望。

大金起于关外白山黑水之间,后由完颜阿骨打统领,攻灭契丹,南下中原,饮马黄河,所依靠的,乃是女真本族那些骁勇善战的勇士,以及金人顽强敢死的作风。

可是时过境迁,中原的花花世界,让曾经的勇士失去了斗志,昔日护步达岗以两万破七十万契丹军的虎狼之士,已经拉不开祖先遗下的硬弓。及至金兵南下灭宋,一统海内时,谋克女真就以不大堪用。临阵多以柔然马队,猛安汉军为前导,加之宋室内部争权,百十余万大军争相输诚,才能顺利灭宋。

那时金帝已经发现本族子弟疏于弓马,天子亲自观看演武时,十箭能中五者以是凤毛麟角,甚至有一箭未中反倒自己坠马之人,金帝亦无可奈何。后来白莲教、八卦教起事时,就多以民团练勇会剿,实是旧日金兵已不堪战。

前些年长毛做乱于东南,割据江宁,自立为王,号称有兵两百万有奇,发两万精锐北伐内有广西真长毛六千余,最为骁勇。大军长驱直入,一度兵锋直指津门,俨然有侵吞天下之势。那时女真本族与猛安汉军,就已经沦落到残破不堪,无法临敌的地步。

持火绳枪的谋克女真与持长矛、盾刀的长毛交战时,皆是贼匪未近即滥施枪炮,待子尽枪热不能再放,贼匪即以藤牌滚刀扑我,前排站立不定,惟有后退。金人中的名将,也只能是布置多层队列,回环轰打,勉强维持局面。甚至有上千谋克金兵加猛安汉军被七名长毛持刀追杀,或投江自尽,或跪地求饶,就是无人敢与长毛格斗者。

至于号称无敌的柔然马队,也在岁月的长河中日渐衰退,阿尔比昂与卡佩联军与大金会猎于八里桥,关外柔然马队,由柔然僧王率领,号称大金精华尽在于此。然而将官不知如何作战,士兵不知如何肉搏。面对枪炮轰击,远程对轰尚能支应,一旦进入肉搏,见到那闪亮刺刀顿时土崩瓦解,狼狈而逃,乃至于乞食于民家者亦不鲜见。

至此,金国的起家的根本皆以不堪用,曾经倚为屏障的精骑,也已失去力量。全靠湘军、淮勇等团练之力,才得平灭长毛之乱。

但勇营亦只是昙花一现,湘军于江宁战后暮气日重,未几则行裁汰。淮军又于高丽之战中一败涂地,除了一部分精锐被重新编练,以泰西之法操演之外,大多数湘淮军人都只能改编为巡防营,承担地方庶务防卫,治安等事,也就是所谓的旧军。

而袁慰亭于小站自民间招募良家子弟,以西法操练,名为新建陆军者,也就成了所谓新军。新军初练,锐气正胜,朝廷内又有兵部尚书兼直隶总督韩荣支持,地方上几无人敢与之颉颃。县衙门外站笼之内冤魂过百,于混混而言,新军几可等同阎王,韩六听到对面之人是新军军官,哪有不怕的道理。

他这次过来,除了奉自己家老大的命令,送来两块金洋的慰问金(其中一块,已被韩六送到了相好床上),另有一件极为要紧也极为麻烦的事情,要找赵冠侯商议。

但是一见到这名新建陆军官,韩六就想起站笼里那些死鬼,所有的事情、吩咐,就都飞到了九霄云外,除了磕响头,就什么都不会说。还是那名军官挥挥手“还不滚等什么呢。”他才如蒙恩赦一般逃出了院子。

那名军官关上院门,将头上的官帽摘下来托在手里,边向屋里走边说道:“在胡同口,就闻到香味了,寒芝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什么时候给我兄弟当个内掌柜,我这的礼金,可是都备好了。”

赵冠侯躺在床上不便动弹,但还是由丁剑鸣扶着坐起来,对来人一拱手“三哥,您怎么还跑来了?”

来人叹了口气,坐在赵冠侯身边,先是打量打量他两条腿上的夹板“苏大夫给弄的?有他出手,我就算放心了,听说你让李秀山砸折了腿,三哥心里可是真不放心。那个王八蛋,明知道你是我曹仲昆过命的兄弟,却还要下这种重手,真不是个东西。可惜,你三哥窝囊,拿他没辙,等我找到机会,非得收拾死他不可。”

来人算是赵冠侯的友人中,最为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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