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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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 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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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王吩咐承振,将自己抄录的条约内容拿来,对赵冠侯道:“你看一看,这洋人简直是欺人太甚,这回的条件,比起马关来还要苛刻几分。不过好在这回处置了祸首,我们与洋人的谈判上,就有了说话的地方,总是我们退了一步,他们也要退几步才是。”

洋人开的条件中,除了惩办祸首以外,另外的条件里包括了到普鲁士道歉,为克林德立碑,为各国被害子民立碑,禁止山西人五年内参加科举,东交民巷内不许中国子民居住等条件外。另有几条尤其苛刻。

一是赔款,历来金国战败必要赔款,但是这次的数目太过巨大。以全金国百姓每人赔款一两为标准,索取赔款白银四百五十兆(兆指百万)。分三十九年还清,利息四厘,前后合计,总数接近十亿两白银。

二是武器禁运,包括军火及制造军火的原料乃至洋火药在内,两年之内,不得运入金国。

三是京城至海边须留出畅行通道。大沽炮台,一律削平。

其中赔款数字固然大到吓人,不是金国财力所能支付,而器禁运的条约一定,则金国永无御侮之具,练兵自强之路,也就因此断绝。各省的制造局及枪炮局亦必无事可办,均须停闭,自也不能答应。至于第三款,一旦应诺,则中国门户之防全撤,结合军火禁止运输款项,将变成不设防国家,几无武备可言。

当日端王与李来忠等人伪造的假电文让慈喜无法接受,如今这份真正条约的内容,比之假电文也未见强出几分,庆王等人既不敢应诺,却也不敢一口回绝。那琴轩左右两难,只好一病了之,却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赵冠侯端详一阵,忽然指着上面一句话“岳父,您看这里。京师各使馆被官兵与团匪勾通,遵奉内廷谕旨,围困攻击。这话似有不妥,隐然是把两宫,列入了战犯范围之内。咱们已经处置了亲贵,万一洋人以此文字引申,要把老佛爷也列为祸首,又当如何?这帮洋人最重条约文字,一字入公门,九牛拉不出,这是一记拖刀计。若是我们一时大意,说不定就要上当。”

庆王被他一说,也吓出一身冷汗,这一条倒是自己没有看到的地方。果真把这条约签了,将来连太后的安危都成问题,自己岂不是成了罪人。他深知太后的用心,赔款割地都好办,太后必须保全。若是不能保全太后,自己的命也有危险。

他不住点头“冠侯,你来就来对了。章桐的方寸已乱,本王办洋务上也不如你精熟,这话居然没看出来。这一条,无论如何也要改掉。你看看其他的文字条款,又该怎么样。”

赵冠侯一笑“岳父,这事不是个急事,咱们仓促间,也商议不出什么结果,慢慢来吧。总是要跟洋人用个水磨功夫,用软功,一点点谈,指望一下子把事情谈成,也是办不到的。现在是他们占上风,条款上必然苛刻,总得找到个破局的地方,再做道理。”

庆王见他沉稳,心内略微放心,总是有个智囊在旁,自己可以少吃些亏。当下点头道:“没错,这事不能急着解决,总要缓缓图之,这个年,咱是过不了了,就得跟洋鬼子磨牙。冠侯,你们进京哪也别去了,就住在王府。承振,你吩咐下去,今晚上咱们开家宴,招待冠侯,外客,一律不见。让那帮递手本的都先回去,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晚宴很是丰盛,毓卿与翠玉虽然与庆王福晋的关系不怎么样,但是表面上的功夫要做。何况三格格四格格在行在,大福晋也担心着她们的安危,刻意的笼络着两人,扫听着女儿的情形,两下里倒是可以相处融洽。

男人这边,庆王与赵冠侯说了几句话,就自居一席,命承振陪赵冠侯的席,同席的另一名陪客,则是从行在来的肃王善耆。说起宣化城外大破铁勒兵的事,承振眉飞色舞,仿佛那功劳是自己立下的。

在花厅里又请了几位不及出京的内廷供奉演戏,这些人自洋兵进城后,日子也不好过,幸亏有几位梨园护法护持,勉强度日,对这个堂会自不会拒绝。承振一边听戏,一边对赵冠侯道:

“冠侯,这办交涉的事,我是不大懂。但是我懂人情,想要办事,先得有人,这话总是不错的。章少荃虽然上了铁勒人的大当,但是他的想法是对的,总得有朋友,才好做事。只是他选的朋友有问题,铁勒人太无信义,不足为友。我跟善一最近可交了位好朋友,等散了席,咱去看看他?由他给牵个线,说不定事就谈成了。”

赵冠侯见善耆也表示同意,便问道:“这是哪位朋友啊?”

善耆道:“是个扶桑人,与扶桑公使馆还有军方,关系都很熟,手眼通天,自己也是个人才。这人要是能给咱帮忙,谈判的事,必有助益。我前两天与他拜了把子换了贴,大家是自己人。这个扶桑人的名字,叫做:川岛浪速。”

第二百八十八章 造势成名(上)

肃王府在之前拳乱中被夷为平地,现在只能暂居于庆王府内,善耆为人诙谐,在京城亲贵里,属于人缘比较好的那一部分。他又性喜皮黄,能演善唱,与四九城票友中的名弦振大爷,乃是一对好搭档。按说他是戏迷,可是今天,他的精神却不在戏文上。

他与赵冠侯在路上也算是很能谈得来的熟面孔,说话也就比较放的开,没那么多顾虑

“川岛浪速乃是个奇人。这次我从行在回京,所见所闻,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京城里各处王府,除了庆邸这里以外,其他各府基本都住了洋兵。还有颐和园、景山,都被洋人祸害的不成样子。怡亲王为洋人鞭笞而死,堂堂亲王,亦受此折辱,这是祖宗之耻。我当时心里就想啊,祖宗保佑,紫禁城可千万不要也进了洋兵。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到紫禁城外一看,是扶桑大兵站岗,三尺童男不得进。扶桑人军纪严明,不犯内眷,这当真是各军的表率。还有,扶桑占领区推行的巡警制度,比起我们大金的保甲可要先进得多,人都说列强列强,今日一见,才知道什么是列强的手段。”

他喝了口酒,偷眼见庆王的精神都在听戏上,才小声道:“这次咱们大金战败遭祸,有一半是咎由自取。如果不是听信了端王的胡言乱语,信了那帮装神弄鬼的飞虎团,跟各国宣战,咱们何至于被洋人打成这样。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没用,但如果能因此醒悟发奋图强,则又是国家的幸事。想要卧薪尝胆,振兴国家,就得有人才,这川岛浪速,就是个了不起的人才。”

承振也道:“善一这话说的没错,我也见过他,这人是个中国通,官话说的很地道,如果不是他自己承认是东洋人,谁都以为他是个中国人呢。他很够朋友,也很有本事。善一出京的时候,老福晋和善二都在京里,川岛带着扶桑兵保着肃邸家眷,没让他们受惊吓,这就是一个大人情。”

“不独如此,他与扶桑的司令官福岛安正有师生之谊,跟扶桑公使小村寿太郎也很有些交情。由他出面,代为转圜,我想可以从扶桑人那里打开缺口,让洋人早日达成和议。”

赵冠侯点点头,看向承振“振兄,既然有这种关系,怎么不跟岳父说?让老泰山和这个川岛见一面,不是很好么?”

承振摇摇头“阿玛那人不好管事,尤其现在有章少荃,他就更不往前冲了。这种事能退则退,不会主动去管。再说他跟川岛也没往来,一个东洋浪人,总不能让王爷去交他吧?我跟阿玛提过一回,阿玛没兴趣。我看啊,这功劳只能由你来立,现在你跟阿玛说话,比我管用。跟川岛谈一谈,早点把这事定下来,也是个功劳不是?”

等到散戏之后,赵冠侯自是在毓卿房里休息,提起川岛浪速,毓卿哼了一声“少跟承振瞎跑。他能有什么正事,不过就是借你当幌子,好往那扶桑纪馆跑。我听说了,他与扶桑人见面,就去那里鬼混,那帮扶桑女人不知道有多脏,不许你去碰她们啊。”

赵冠侯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醋坛子格格,我把力气都报效在你身上,你也就该放心了。川岛这个人啊,怎么也得去见见,否则善一脸上也不好看,至于该怎么着,我有分寸。这事明天就得去办,今天先跟你告假啊。”

毓卿知道他去做正事,也不好阻拦,只是用贝齿在他肩头咬了一口“你要是敢领个东洋女人回来,我就住在娘家,不走了。”

次日天明,赵冠侯并没随着庆王去办差,因为章桐染病,外交交涉暂时停止。何况他现在去拜访谁,意义也不大,还是得先把人事关系理顺,才好做事。从王府要了辆马车,直奔城里的山西会馆。

这处会馆倒是没被洋人占去,不过不远处,就有洋兵巡逻,赵冠侯有特别通行证,畅通无阻。四恒的董骏及几十名伙计掌柜,现在就都住在会馆里。

两下见面,恍如隔世。昔日名动京师的四大恒,现在就只剩了这几十号人。人人头上都带着孝,显然是为老东家服丧。老东家的骨灰及神主不能进会馆,寄存在庙里,也就无从上香,只好言语安慰几句。董骏并不知道赵冠侯已经偷上了自己的庶母,对他亲来看望极是感动。

洋兵进城之后,对于城内的票号钱庄当铺等生意,尽数劫掠。四恒库房里的存银,被劫夺一空,炉房总号付之一炬。回想起来,董骏只觉得背后发寒,如果没有赵冠侯将四恒的全部重要票据及部分现银提走,四恒经此打击,怕是就要一蹶不振。更别说洋兵四处抓女人当军纪,自己家女眷如果不是被赵冠侯的军队保护走,也多半要受害,心中更是拿他当个恩人看的。

两下落座之后,赵冠侯将锦姨娘的那封书信拿出来,交给董骏,又问了问情形。董骏摇头道:“自是艰难的很,京官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四恒的票子,兑不出款,就可能闹事。多亏了与华比银行合作,向他们说明到津门可以兑付。这些人才没闹起来,四恒的声誉也维持住了。这回保住四恒,我们都要感念大人的恩情。”

“董兄,大家自己人,别说这种话了。你在这里有没有什么困难,如果有,只管说。有庆邸和章爵相的关系在,总是可以办。四恒在山东的分号干的不错,家小们,也很好。有机会还是请你到山东去看一看,家里人见一面,彼此都好安心。京里的情形怎么样?麻烦给我讲一讲,这次回来办交涉,京中情景已经物是人非,我也要有些了解,才好做事。”

董骏这等大商人虽然一时不便,但是在会馆里还是很有地位,生活上不至于为难,困难倒是没有。可是有这句话,让人心里着实舒服,董骏自己怕说不清楚,让管事请了两位山西籍的京官来,介绍着京里情形。

这两个京官对于家乡自然关心,见面之后,先问山西,听到赵冠侯介绍之后,总算长出口气。对于洋人要打山西的事,这些人都是清楚的。当时最怕的就是洋兵真的进了山西,祸害桑梓。又怕行在设在山西,摊派丁役家乡遭殃。

等得知毓贤自尽,赵冠侯在宣化破了洋兵,使铁勒人心生畏惧,老佛爷巡幸山东,众人的心才算放心。这些官员对于赵冠侯看法甚好,是以说起京里的情形,也自是知无不言。

经过联军入城的混乱期后,如今京城的治安情况已经略有好转,赛金花在瓦德西面前施加着影响,让普鲁士派出了宪兵。而在此之前,扶桑的宪兵也开始运作,虽然他们的主要打击对象是铁勒人,但不管怎么样,当宪兵出现后,秩序总是比一开始有所好转。

另一方面,也是联军在疯狂的抢劫之后,也进入了疲惫期。可以抢劫的东西被抢的差不多,乃至于对北直隶的洗劫,也已经进入停止阶段。

本来联军还有过进攻保定的计划,可是一来保定自己剿灭飞虎团,二来武卫右军进驻保定的消息传来,也让联军必须考虑一下得失。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愿意步上哥萨克铁骑的后尘,把自己的兵力和名声,葬送在保定城下。

北中国的精华地区得以保全,于长远角度看,于金国经济自然大有裨益,从眼前的情形看,洋人的逐渐收敛,也让京城的百姓,略略能够长出一口气。联军构建的新秩序,以铁血手段,得以逐渐推行,比如以前很常见的随地大小解,现在已经很少,因为普鲁士人可能会因为这个,就朝人开枪。

赵冠侯一一听着,又送了两份山东土产白银给两位京官做答谢,等答对走了他们,董骏道:“赵大人,交涉的事,我一个商人不该过问。我只说一句,若是洋人的条件不太过分,还是早日签字为好。京城父老,苦的很,早一日停战,大家早一日脱离苦海。”

“我明白,这事我会想办法。董兄,今天我来,是跟你谈个生意。我可以给你办特别通行证,你到津门找简森夫人提一笔款,合伙做这个生意。在京里收购物业,杂货。”

“这生意,京里我听说有人在做,似乎振大爷,就是个中能手。”

“那些洋鬼子抢了咱们金国的东西,金银自是随身带回,可是一些字画之类的东西,大人物未必懂得价值,小人物就更不用说。一帮大头兵,带字画回家去没有用,多半就会在京里卖了。这些东西外行卖不出价,这是个抄底的机会,不买白不买。振大爷固然在买,咱们也不该落后,他一个人又吃不下一个京城的东西。还有,就是物业。京里面不少宅子现在成了无主的房子,你拿一些钱,我找衙门帮你们办地契。就算将来本主找回来,一样有官司可以打,四恒这次受了损失,得让你们找补回来。”

董骏心知,这是关照着自己生意,也是赵冠侯释放善意。这两项生意,归根到底,都需要路子,否则没办法做。虽然四恒被抢,但是凭借四恒多年来在商场建立的关系,调动一些款还是可以筹到,到津门去请简森,想来也是借这事让自己传信,好让简森进京,协办调停。

他一拱手“赵大人,大恩不言谢。信上的事,我已经看到了,等到过两天,我就给家里写信。新成立的四恒,总号就设在山东。至于京城这里,就改成分号。将来,少不了赵大人多多照应。”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赵冠侯说这话时,不由又想起锦姨娘那白花花的身子,笑意更盛“少东家,东单的东洋落子馆,你听没听人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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