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如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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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如许-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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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院和歌舞馆的姑娘们每日都在侧陪伴往来的各种客人们喝酒助兴,这其中最多的当然是商贾富家,酒席宴会上商家之间的消息是传最快最多的;赌桌上的几万两,和一个商业的秘密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明老爷这几年常年在外,更多去不毛之地,傅老夫人多是打理上下,平日更是足不出户,却似乎任何变动都逃不过两家的眼睛……如果两位少爷当真是消遣乐趣也就罢了,但如果不是,”小白笑道,“那我这些便只是冰山一脚罢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镜少爷也不用一直帮他收拾残局了……”万世毫不在意,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下姓白名一道,小号云珩,家居扬州,学成于三江会馆,曾考过科试,可惜没中榜,于是在市井之间做过半年变戏法卖艺小生讨生活,所以有几个结交的各道朋友,现在是许府小姐的教书先生。小姐还需要知道什么吗?”小白答得爽快。

“你家在扬州?可是我记得大胡子和我说你告诉他你家在明州啊……你在骗我?”万世逼问。

“迟兄弟?”小白回想了一下,“我想起来了,那夜在明少爷家中见过一面,当时各位少爷聊得开心,直到夜深才散,我大概困倦迷糊,口齿不清了吧。”

万世虽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却总觉得他说话无懈可击。

“最后一个问题,”一个令万世疑惑至今的问题,“你到底喜欢上嫂嫂哪一点?”

小白笑了笑,缓缓将手指沾了茶杯里的温水,在桌几上慢慢画了一个长长的“丿”。

万世看了,狐疑地问:“这是什么?”

小白淡淡小着,答道:“这是‘长’。‘长’者,天生我材必有用。”

“我不懂。”万世摇摇头。

小白于是又沾了水,用手指在“丿”的旁边右接着画了一个稍微短些的反方向笔画,道:“这是‘短’。‘短’者,喜怒哀惧爱恶欲。”

万世看看桌上的两个笔画合成的字,疑惑道:“人?”

小白在摇熠的亮烛光中,不由地一边回忆一边说着,“我的双亲是平凡的百姓,两老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我得中举士,在朝为官。可惜我当时年少气胜,不肯循规蹈矩;虽喜欢筛风弄月,却无心及第,于是落榜。两老于是帮我说了家姑娘,要我成家立室安心读书继续考取,我当时固执得很不肯就范,自己跑到姑娘家家中退婚,也害姑娘家失了颜面。父亲知道后怒不可遏,便将我赶出来了。”

“没想到你斯斯文文,居然也这么叛逆。”万世若不是听他自己讲出口,还真以为这是正在说别人的事。

小白无奈笑笑,“我游走街市,和市井认识的朋友学了戏法,开始谋生。虽然勉强过活,但在市井时间长了,遇到许多不平事,想通许多,看开许多,更长大许多,于是又觉得自己愧对父母,但又不愿意就这样毫无成绩地回去。那时我很迷茫,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下一步要去哪里,在想难道就这样变一辈子戏法吗?直到有一天,街上有个姑娘看了我变的戏法,笑得很开心,后来还请我去她家中作客变戏法给她解闷。她家中人都十分好客,也不在意我的身份,她的父亲更夸赞我很有才华,变的戏法很好看。我只觉得这是客套,她父亲似是看出我的疑虑,用笔在纸上写了‘人’字,对我说:

‘人有一长必有一短。长者,天生我材必有用;短者,喜怒哀惧爱恶欲。人人都是一样的,便没什么可计较了。’”

“那位姑娘就是嫂嫂?说话的人是许老爷?”

“不错。后来我便明白,为什么她每次看我变的戏法都那么开心地笑,因为她是真的在欣赏我的戏法,而不是在乎自己和我的身份。那时起,我就觉得他们一家很特别,而她更特别……”

万世听着他的叙述,心中居然会时时产生共鸣,一种暖暖的,若有似无的感觉,还有那个在山顶看着自己的淡淡的身影,“……对,只有他是特别的……”

小白看着出神的万世,突然笑道:“我这样解释,小姐还满意吗?””

“可是嫂嫂现在成亲了,你难道不想要抢回来吗?”万世在情义上是绝对支持这种疯狂的行为的。

“不想。”小白坦言。

“不想?那你为什么还要呆在嫂嫂身边?”

“如果她不再需要我,我会自己消失的。”小白虽然在笑,但心里很清楚:现在的许心湖虽然嫁给明少爷,但心并不在明少爷身上,如果有一天她的心定下来了,那么不是她离开明家……就是他小白离开许家。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我不懂。为什么喜欢都不去抢呢?换了本小姐,只要是我喜欢的,绝不会让给别人半分。”所以万世绝不会让许心湖半分。

小白听了她的话,淡淡笑了,“不知小姐有没有过:当你的目光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目光却一直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这种感觉会令人退缩,除此以外都是嫉妒和无奈。”

万世不再讲话——因为这是她来到江南后时时都在感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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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城许府华灯初上,这一夜却有些冷。许心湖没有等到小白回来,反而等到明总管的到来。只是明总管来到后,连披风都没有褪去便与他家少爷关起房门讲话。

妙允为几位老爷上过茶后,便出了许老爷书房关门,又附耳听了一阵,才反身疾步来到院外人影的身边:“少奶奶……”

院外的人早已瑟瑟发抖,“好慢啊,你都听到什么?”

“这里冷,回房再说吧。”两人于是疾步回房。

回到许心湖房间,妙允为她倒了杯热茶,便道:“妙允刚进去时,见到几位老爷各个愁容满面……”

“他们说什么?”

“我进去的时候,老爷们都没有讲什么,等我出来关上门后,好象听到老爷说什么明天还想不出一个对策,即使现在有人肯连名什么的也来不及赶在期限之前把连名信送到商会里……还说只能请少爷帮忙,就算不顾颜面也要求他出面……”

许心湖手中捧着的茶是温热的,但此刻她的心却是冷的。

许心湖放下了茶杯,人却是一动不动的。

妙允知道她现在一定在想着什么,便从旁立着并未打扰。

半刻后,许心湖突然起身,四处翻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见少奶奶恢复了精神,妙允问道:“少奶奶在找什么?”

“锦囊!”许心湖手边没有停下一直在找,连床铺都翻了个遍。

妙允于是缓缓来到橱柜前,从里面取出一个锦囊,交到许心湖手里。

许心湖迫不及待打开锦囊,从袋子里面取出一张纸条,快手展开纸条的同时,她突然楞住:“这……这是什么?!”

妙允随之看去,原来这张纸条上赫然写着清朗的四个大字:

“不





色”

许心湖的手几乎都抖了起来:

——不动声色?!

——这算哪门子的锦、囊、妙、计?!

第五篇 第三十章 预言

这夜很冷,少有的冷。

夜风涩涩,更反衬出房门前立着的人影的单薄。

就在刚刚,她本想去和自己的母亲商量自己父亲的事,却就在站到房门前,听到里面传来的轻轻抽泣声……

她的心那一刻无比难过,也正是这股感觉,逼得她终于来到她最不想见的那个人的房门前。

她推开房门,又反身关上了门,然后径直走到放着一张棋盘的圆桌前坐了下来。

她什么都不做,安静地看着对面专心自谱棋局的男子:这男子神态安逸,单薄的黑色长衫,半卷于臂的衣袖,凝神想一下,便放入棋盘一颗白子,再拿起一颗黑子……却始终没有抬起头看过她一眼。

她竟也没有话要对他讲的意思,只耐心看着他下棋。

棋就这样下到中盘,他还是下他的棋,而且落子越来越慢;而她却显得局促不安起来。

她终于按耐不住,一双慧眼警惕地看着对面的男子:“自己和自己下棋不闷吗?”

闻言,他笑了,“刚才很闷,”笑的时候抬起头淡淡地看着她,“现在不会了。”

看着他看着自己的样子,听他说的这句话,她突然莫名地感到无力,进来时的气势都快要在他的笑容里融化了——不行!她不能这么快就输掉……

突然她将白子盒拿到自己手边,破釜沉舟地用起了激将法:“你敢不敢和我赌?”

“赌什么?”

“只下十六格角棋,我赢了,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赢了,我也一样。”

“可是我对娘子没有疑虑。”

“你一定会赢吗?”许心湖再不会被他们的招数骗了:上一次明总管就是这样把她骗回了明府,而这一次明如许在凉亭与老爷下棋,难保不是故计重施,引她上钩;十六格角棋和满盘的棋局大有差别,几手棋就可定生死。当初她就是为了骗爹爹答应她的要求,才寻了高人教她这死角棋术,是以当中十六路所有布局她都应运在心。区区几步之内夺得一角,就算遇到高手,最多都是合局……因为对手只需要下第一步棋,她便可以为他铺好所有后路了——总之在她手里,这种棋术用在像她父亲这样的高手身上,简直屡试不爽。

“看来娘子势在必得了。”他见她很有信心,反而很感兴趣,“那么想了解我么?”

“废话少说,我让你。”她的目的可不是他想的那么无聊。

他轻松自在,提子落目,他却不知道,她眼见他落子之地,更是轻松自在——他输定了。

转眼十六目上共铺十子,黑白各五,如今又到黑子落目。

可是黑子执棋之手轻轻放下,子归锦盒,只听他说道:“娘子想知道什么?”

看他认输了,她心中暗自开心,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我爹和崔伯伯的事情有多棘手?”

“刻不容缓。”

她不问还好,如今从这个人口中得到这样的简简单单四个字,她想不急都难——

“再来——”

短短几路白子便将黑子制之死地,他输得倒也痛快,只是他还没有说什么,便听对面之人脱口而问:“如果要解决这件事,要在明天之内做出决定?”

他笑笑,“是。”

拨开棋盘中的旧子,她又开新局。

白子落定,黑子又输了。她想了想,这次缓了一下,才又问道:“……如果到明天我爹亲自来请你帮忙,你可会答应?”

“不会。”

——她的手颤了一下……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开始下一局。

“娘子还想赌吗?”他倒是一副还没玩够的样子。

她心中五味陈杂,面上却纹丝不动,勉强答着,“……当然……”

可是这一局,他明显感觉到,她举棋不定,面上也少了自信满满的神色,想也知道,她如今的心情恐怕没有他这么好了……

她胜了,却一时没有讲话,辗转半晌才看着他问:“……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她的眼神有着迫切,只是他似乎完全看不出般,淡淡回答了她八个字,“七成家产,名誉全无。”

她的眼神顿时有些呆滞,人似化石,全无动作。

这次他倒像是玩上瘾了,不待她动手自己便拨开棋盘旧子,先声落了黑子,抬头看时,她还坐在那发呆,他看了她一眼道:“轮到你了。”

“啊…”她迷茫地跟着他的提示提起一颗白子,不及细想草草向棋盘落去——突然要落子时,提子的手被一只暖暖的手覆住阻止了她下手,不及她作出反应,才抬头一看,便见那只手的主人正看着自己笑,“不专心是会输的。”

“哼”了一声,她甩开他的手,恢复了精神,举棋落子。

这一局当然是她又赢了——

“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她认真地看着他,良久,她双目突然闪过一丝柔软,“……有什么方法……才可以感动你?”

相对于她的认真,他的语气却十分随便,“——没有吧。”

她的心沉入谷底,她的眼中也充满了绝望……

有一盏茶的功夫,她只是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无法被感动的人,而看着他那轻飘飘的眼神时,有一瞬间,她就快要哭出来了……

迟钝地起身,缓缓地转身——她最终还是失败了。

“娘子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没有玩够呢。”他是真的看不出她现在有多难过吗?

她止住脚步,提了口气道:“我没有问题要问了。”

“娘子既然没有问题了,我们不如换一个赌法。”他提议。

“赌什么?”

“十六角棋,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要求;你赢了,也一样。”他在学她的口气。

她突然转身,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

“娘子有没有兴趣?”他笑问。

她终于又坐了回来,认真地道,“你不会食言吧?”

不回答她,他提黑子先落。

她才看一眼,便顿觉熟悉:这步开局,前几局他已经下过了——莫非他终于被自己感化了?或者会像上次一样故意输给她放她一马……此刻的她又重新有了希望,这希望是眼前这个人给她的,如果他真的不是在又一次的耍她,那么经过这次——她甚至可以从此刻将以前对他的种种不满和怨恨都就此放下……

心中下好决定,她提了白子也照前几局一样落下。

黑子也痛快落目,只是他子才落,她便整个人呆住了:他第二步下的并不是前几局下过的路数……不过现在输赢还未定,如果他下一子落在她下一步白子的左目之侧,那这简单的三颗棋子,便可以决定整盘棋的去处了。

她心中暗念着一丝希望,便提手落了一颗白子。

黑子提子的时刻开始,她的心便狂跳如雷,那种紧张紧紧跟随着那只黑子的手一寸寸在拉扯。

“啪”一声,子落目下,不远不近,刚好就落在她刚才所落白子的左侧目眼。

她呆呆地看着那一颗黑子,眼神死死的盯住那颗黑子,心中早已乱成一团:突然,父亲的愁容浮上眼前;突然,母亲的抽泣声又映进耳中……

“啊…是不是我赢了?”他语带轻佻。

她的身体在颤抖,“……你骗我……”

“我没有骗娘子,这招是刚才跟娘子学的。”他笑道。

“你!——”她再听不下去,霍然立起,低着头,肩在微微颤抖,一双绣拳紧紧贴在桌上,虽然他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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