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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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魂记-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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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起眉头,瞟了它一次又一次,我这等新鲜,便是因着墨钰这人一向不大近女色,连府内的女婢都要被他打法干净了。
恍神间,沉沉的声音从坐在对面闲适饮茶的他骤然传出:“把它扔了。”
我眼中含笑,口气仍是恭敬:“师父确定?”
他抬眸冷眼盯着我看,一张脸寒若如冰。
如此我便再不敢怠慢,即刻拿了玉镯出屋。
之后的日子,或半月,或几月总会有一位身着黑衣斗篷的女子进出府邸。
此女子通体被暗黑衣物遮挡,面容也被绒帽檐下垂落的厚重黑纱尽数覆盖。
尽管如此,我却仍能辨出,她便是待嫁闺中的天家大皇子妃。
渐渐地,滴酒不沾的墨钰开始酒不离手,经常在园中喝得人事不省,好几次是我半拖半背的将他弄进屋来。
很明显,他这是借酒消愁。
以墨钰的性子,他若不说,我是半点问不出什么,所以我也就从未开口问过。
但那一日我却再也压不住了。
那时,他离府已多月,一回来便钻进屋中,谁人不理。
当我再见到他时,他躺在后园泉水边,脑袋枕在水中,任假山上坠落的流水冲刷而过,一手还执着个酒壶,周身歪七扭八躺着不少碎壶,打破的残片凌乱地散了一地。
我不知他这样呆了多久,只觉得一股怒气在胸中弥漫开来。
我上前欲将他拽起,却被他猛地一推,踉跄几步才站稳。
我再耐不住性子,低吼道:“师父,你到底怎么了?为何日日如此颓废作践自己?”
他站起身来,一副被扰了清梦的烦躁摸样:“嚷嚷什么?我的事不用你管。”他提着酒壶摇摇晃晃走过溪水,却一个回身,停在几步远开外,冲我喊道:“快去练剑,别以为我如今不查你的修为便如此放纵,快去!”
我对他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想方设法欲要查出端倪,就在我百般费心之时,却哪里想到,真正的祸事就在无声无息中降临。
那便是自洪荒伊始以来,天界万年难遇的那场天火。
此火将浩浩天界燃得犹如炼狱,不知为何,天界众神济济,却无一人可将此火制伏,相继扑进去的无数天兵天将,如流沙入海,毫无踪迹。
墨钰自天火燃起那日便被急招入宫,走之前他最后一次验了我的修为,又唤出轩辕剑同我对弈了几招,才放心离去。
我送他到门边,他却没有即刻就走,而是回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随之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我惊异地看着这笑容消失在门口,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笑,也是最后一次。
那之后,我再未见到他,至少是以战神之姿的他,我再未见过。
天火燃了三日三夜,火一灭,我四处打探他的消息。
却毫无消息。
又过了三日,宫中终于传出消息,墨钰和大皇子妃冷琳一同消失于火海,天帝为灭火,耗尽元气,元神俱裂,已身归混沌,储君尹尚即刻登位,而他母后西王母,如今的太后,却丧命于殿内。据说是宫中天火大乱之时,遭人毒手,元神尽毁。
做皇子时的光景,我已无多记忆,似乎可以记住的都在战司府,同墨钰这个唯一的师父,唯一的亲人共同度过的日子。
他离去那一刻我才懂得,原来我不但尊他如师,同样也爱他如父。
如今,偌大的战司府,只剩我一人。
消息传来那夜,我翻出墨钰所有的酒,倚在梨花树下,望着云霄上的孤星残月,心中的悲凉不能自已,唯有大口大口喝酒。
我何时睡去的,完全不自知。醒来时,已是转日正午,头顶上的四方天还是梨花树繁盛的枝丫。
昨夜是我第一次饮酒,醒来时便是头痛欲裂,我垂首狠命地揉额,一瞬之间,我似看到什么,手定在空中,僵在头前。
我的身上……身上搭着一件暗色玄衣,身旁还放着……轩辕剑。
师父回来了!他回来了!
我一猛子起身,执起剑,风风火火冲进师父房间,四下空无一人。
我不死心,又前园后园找了好几遍,仍旧踪迹全无。
我定定地立在园中,神思恍惚。到此时,我才明白,墨钰临走那一日所作之意,还有那个笑容。
想必,西王母的猝死乃墨钰所为,他那日验了我修为,应已觉得我持得住这轩辕剑,于是趁宫中大乱,杀了西王母替我除了后顾之忧,尹尚比我小,听那些嚼舌根的仙婢说,他忠厚老实,天生贪吃。没了西王母,他手握皇权着实不是威胁。
这就是他承诺的,得到轩辕剑那日,我就可重获自由。
我低垂头,看向手中的轩辕剑,渐渐地它越来越模糊不堪,我不明所以,待向脸摸去时,已是湿漉漉一片水汽。
又是一个一百年,掐指数来,这已是我做战神第三个一百年。
其实于我,做天族战神同做游云野夫本无多大区别,不过,我最终仍是选择做了战神,纳了轩辕剑入体。
在我看来,墨钰既是将轩辕剑传了我,我便应他的期望好好做下去,我不想让他失望,说不定哪日一时兴起,他回来看我,又会验我的战绩。
哪知,却真真有这么一日,他出现了。
面前的墨钰站在园中,冷月洒下的淡光将他身形勾勒得愈发消瘦,他本是泼墨似的长发如今尽数灰白,白月光下尤为花白干枯。
荒月穿过云霄,顷刻间闪出一道白光将他一侧脸颊上细长的绯红伤疤映得尤为明显。
他见到我,笑得淡然:“看来当初我传你轩辕剑真是传对了,如此威风凛凛的战神,它不白栖在你身中。”
我站在门槛处,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响,还缓不过神来。
我三步两步跨下阶梯,手撩前襟,便要单骑跪倒在地,参拜园中人,我的师父,墨钰。
动作才做了一半,便被他拦下,他微笑摇摇头道:“你贵为战神,怎能跪拜下界的罪人。”他扶我站起,顿了顿道:“我今日找你,是有事相求。”
我也报以微笑:“师父,您老人家何时这般客气了?以前可从未用过求字,连请字都未说过几次。”
墨钰轻笑一声,随即正色说道:“此事听来匪夷所思,你却无论如何要答应我。”
我也被带得正经了几分:“师父要求,白煜必当勉力去做。”
“我要你跟纯正妖裔所生之子。”
我一时未搞明白:“师父您说什么?”
墨钰这回说得一字一字:“我要你和纯正妖裔生个孩子,并将这个孩子交予我。”
洪荒大火后,尹尚继了帝位,一纸皇令传下:不择任何手段,屠杀妖族一族,直至妖族尽灭。我作为武战神,责无旁贷,便是此次灭族的骨干,如今妖族几乎被消亡殆尽。
他怎会让我做这种事?
“为什么?”我瞪着眼睛看他。
墨钰长长出了口气,缓缓合上眼:“白煜,你莫要问,我也不会说。此事,你是应还是不应?”
我沉默无言,良久,我道:“师父,你若是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为何如此做,我不会答……”
后几个字未待出口,便随着前方噗通一声硬生生卡在嗓中。
这声响来自相对之人,他,墨钰竟然双膝一弯,跪在我面前。
他声音抖得音都连不上,伴着丝丝哭腔隐在话语中:“……求……求……你了,白煜。若是……你还念及当年我救下你……念及与为师的感情……便就答应为师的请求吧……”
园中四下静赖,偶尔一两声虫鸣更是衬出园中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我的嗓音慢慢响起,比以往更加沙哑:“师父,起来吧,我答应你。”

白煜番外(下)(完)

暗夜里,天上一弯钩月倾下的影如跳跃的精魅,穿梭在茂林密梢,我撩开帘子向外望去,原来,今夜这般清冷。
急速行进的马车碾过车道上的无数碎石,碎裂声与马车颠簸晃动相互契合,令我多少有些不适。
毕竟神仙不需要凡间的马车,遁形来去即可。
而今夜,我却只想坐这个,这样可以更慢地到达那所别苑,那个我用来囚禁她的笼子。
我为何故意耽搁时辰,我在怕什么?既然已经答应墨钰了,又为何要抗拒?
我毫无头绪。根本解读不出自己的情绪缘由,第一次的莫名让我心生烦躁,一心想的就是尽早了结此事。
心里长草让我手中不自觉的玩起腰间的仙玉,我磨蹭它润白清透的外表,脑中渐渐清晰了一个人影,
在那个堆放着残值断臂,四处如血洗的刑房中,一个唯一不哭不闹的人,恩,还是个女人,她双目已被剜去,只用零碎破布好歹缠了缠,衣衫上沥沥拉拉沾着血泽和污物。
她不远处零散的几个人,或半靠墙边,或平躺地上,总是发出细碎的呻吟,偶尔串着呜咽的哭泣。
她好静,一声不响,我的脚步声也未引起她任何反应,她盘膝而坐,泰然淡若。
“我就要她。”我清晰地告诉随侍。我就要这样的,不聒噪,不哭,不叫,可以助我早些完成任务。
长长的一声嘶鸣划破长夜,马车骤然停下。我敛了敛神,跳下车来。
我买了她后,捏诀变出淮山林海边的一所宅院把她养起来,她在道观被折磨得狠了,我用了近一个月才将她身子治得好些了。不过,她那眼睛,无望再好,定是废了。
我心中闪过一丝黯然,可笑,我在做什么?我摇摇头,这感觉闪得莫名其妙。
我来到她床前,月光戚戚然,柔柔地洒在她脸上,缚眼白绫下的这张脸约莫比初见胖出一圈,上次刑房昏暗,满是阴影,她脸上又污浊难辨,除了外部轮廓,基本看不清什么。
如今,映在月下的脸,清晰跃于眼前,虽隔着白绫,却有些……有些熟知,我拧起眉头,仔细搜索记忆,却半点没找到线索。
我凝神时,她微微动了动,翻正了身子,被子被她踹下去一截。
窗外的繁枝萧瑟摇曳,在她脸上划出剪影,良久,我坐了下来,做我今夜来此要做的事。
她的反抗尤为激烈。
明明很害怕,声音都是抖的,却不服软,总是企图靠竭力压低嗓子,掩盖抖音,却掩不住身上的颤。
她嘶喊过,挣扎过,用残片威胁过,在我面前,毫无悬念,皆是徒劳。
对妖族,我并没有恨。诛杀,不过王命使然。
今夜,我凭借男人的绝对强势,去伤害一个女人,虽是妖,却是有血有肉的女人,这一切让我腹中极度翻腾,一股烧灼感霎时蔓延,灼心灼肺。
当她无望地踩过地上刀剑般锋利的瓷片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脚下踏出蜿蜒的血线时,如同一尊静默的残像。
若是她还有双眸,那眸中会是怎么样的刚毅绝决,单薄的嘴唇紧闭,抿出一道细线,无一不告诉我她有多么倔强。
倔强……她的神情好熟悉……我的脑中记忆碎片在慢慢拼凑,却始终出不来个人形。
该死的,我到底在哪里见到过她?
游走的神思被她血肉模糊的脚强牵回来,我下意识地想拉她上床,不是为了急着要她,是她的脚这样站着应是很痛的。
她甩开我的手,嫌恶地告诉我,不要碰她。
我抬头静静看她,她苍白的嘴唇微微抖动,没什么耽搁,便一件件脱掉身上的衣裳。
她看不到,此时的我早已缓缓合上眼睛,
我后悔了,事已做到如此,我却后悔了。
悔……却不能不做,我欠墨钰的恩,定是要报的。
我终是要了她,她在我身下,从始至终一声不吭,只有微张的嘴吸入的凉气在唇齿间厮磨传出的细碎声响告诉我,她很痛。
我动作放缓了些,却无大作用,离开她身子时,她已昏了过去。
我没有急着走,穿好衣裳,在她身旁坐下。
我轻着手抚上她额头,那里布满细密的汗,几丝凌发胡乱垂下咬在她嘴里,唇上点点润红,渗出淡血,我兀地收手,赶忙去翻她脚底的被褥。
被褥下的双脚,被利片割出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口,大大小小一直蔓延到脚后跟。
不疼么?还是说经受太多的折磨已经失去痛感?我苦笑,怎么可能?那么多伤,双目都没了,又怎会不痛?
毫无犹豫,我敛了些真气,开始为她治脚伤,许是触到入脚的瓷片,她微微呻吟,欲要缩脚,我拿捏力道,柔柔一托,用最短的时间抚平了伤口,让它完好如初。
白梨花树从来都是我的挚爱,无论在哪里建了宅子,我必会在园中种上一株,这宅子也不例外。
我坐在井台上,斜靠在树旁,脸几乎贴在树干上,粗糙凹凸的老树皮触在肌肤上,顿感踏实。
只这感觉没萦绕多久,脑中的人影又飘然而至,渐变清晰,还是那个走在碎片上的女人,还是那张缚着白绫不屈的面孔。
我蓦然睁开眼睛,没错,是她,记忆中那个血红的夜,我趴在她怀里,莹白月光斑斑点点的洒下来,洒在那张凝眸远望,浑身被血染透,神色亦坚如磐石的那张脸上。
她……她像的人是……
玉雨?
***
托美娘打听的事终有了结果,玉雨的命格记载着她的轮回便是降生在妖族,但妖族的详细族谱名录转在月煞仙君手下监管,想必如今已经撕毁得差不多了,她转世后妖裔的姓名无从得知。
虽没有依据,我心里头却一片清明。
那神似的样貌,那脾气秉性,除了她,还会是谁?上一世的仙,这一世的妖,到头来殊途同归,为何怎么也挣不脱血光之灾?
我将那份写有命格的暗黄扉页靠向烛火,火苗舔上来,顷刻吞噬。
火焰升腾起的袅袅青烟托着焦糊味道向鼻中窜来,我的心就如燃掉的宣纸,灼热滚烫,甚是难受。
不到傍晚时分,冷苑那边苏苏报上来,自我走后,她已经四日未进米水。
我急忙赶去,眼前床榻上的她正襟危坐,怀里揣着个女子用的贴身短刀,她抱它那样紧,就好似将身家性命全都交托给这柄可怜兮兮的刀。
我看着她,一阵心酸,心好似被人狠狠拧捏,疼痛不已。
灭她的族,我还可以用君命做借口,而囚她,强迫她,还有何可说?此生于她,我竟成了忘恩负义的罪人。
我将她抱进怀里,竭尽所能地给怀中单薄羸弱的身子渡真气,她脸上终于隐隐有了红润,也开始有了挣扎的体力。
一个不防,她从我怀里跳开,却忘了寸寸青丝还缠绕我指尖,拉扯下,疼得她呲牙利嘴,我赶忙松手。也不知她这小脑瓜子里想的是什么,捋了捋头发,便开始跟我谈条件。
条件一出,我便明白了,话编的漂亮合理,却只为那一个目的:要我的东西为了催动她的族中秘术。
看来这四日没白耽误工夫,把这秘术倒是想起来了。
压尽泛起的苦涩,我沉着嗓子轻轻一笑,答应了。
放过她么?亲眼看着她逃开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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