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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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魂记-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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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我这边的银子慢慢爬升到以千两计,我正安然闲适间,猛然听到夹杂在哄闹中的一阵尖细敲击声,平稳而富有节奏感。我循声望去,却循到了白煜跟前的紫檀桌,白煜不知手里正把玩何物件,那物件被他摆弄得轻微撞击桌面,发出细碎声响。
又是一个突然,这响声愕然而止。
白煜本是垂眸玩弄手物,却抬起眼帘淡淡看我,只这口中说出的数字着实不寡淡,岂止是惊人:“一万两。”
我眼睛瞪得铜铃似的,张着嘴傻在当地。满屋立时静了。
好在还是有位阔绰的爷不死心,跟叫了上去:“一万二千两。”
白煜好似逗着玩一般,不多不少,成倍上涨:“二万四千两。”
“三万两。”方才那爷一个青筋暴怒,都吼上了。
白煜不紧不慢道:“六万两。”
至此,满堂哗然,四座皆惊。
我遮着眉头,用袖摆擦着一脑门的汗。他怎这多银子……一个区区天神死活要做这豪掷千金的风尘嫖客?那位可怜的爷怕是顶不住了,看来是时候砸这场了。
我抬头不由自主地在座下茫茫人海中寻着墨钰的身影,他伟岸的身躯甚是打眼,我一眼便看到了环胸半倚在最右侧房柱旁的他,我看不清他脸面,却看得到他半身微微前倾,冲我点了点头。
立时我心中有了底,一颗飘荡的心沉沉地坠了下来。

花澈篇之第六章

白煜用掷地有声的沉音说出那铿锵的六万两银子,再配上他那淡定从容的派头,对全场的震慑力已达到惊艳的程度,至此已再无出头鸟为我拼银子。
我瞄了瞄那位颓败的爷,他正憋屈地欠身坐下,随之眼风一转我又顺道扫了身旁余下的几位丽人,人人皆是满脸不爽,暗火丛生,投过来的目光个个如刀子般锋利,只有姓云那厮脸上仍是挂着亘古不变的悠哉嬉笑,甚是玩味地看着我。
最后,我将目光缓缓落在台下正前方,紫宵椅上一袭淡衣款款的白煜身上,那时在冷苑之中,我失了双目,只听得苏苏略微描述过他,白衣飘飘,清透出尘,与那梨花树盈满一幅泼墨写意的绢画,而今我双目再生,他就在我眼前,做了我的座上宾。
于我所见,他那好看的样貌自是不必说,铮铮的气度也是不必讲,单单那凛然的风范就着实让人过目不忘。他就好似那些凡间话本子上光明的表率,正义的化身,任何方式玷污他都是一种罪过。
怪不得美娘知道他同我有染,愤恨成那样子。连我都觉得,这样一个高高在上荣耀天族的贵种同我这贱女纠缠一处,着实悲哀得紧。
不知怎么搞的,心头莫名泛起一丝苦涩,这苦涩泛得好没道理,我别过脸去,暗自摇头苦笑,竭力挥去这种无端的感受。
待回转过来,正与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撞个正着,我赶忙收起唇边残留的苦笑,将男妓特有的调笑重新挂上去。
此时,花鼓的鼓点已响完一声,三声尽响,这花魁头甲便是我的,按规矩,三甲必是要随了嫖客去,何况我这头甲,跟白煜走看似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幕布边鲍菊妈妈手捧一大颗红艳花团跃跃欲试,自家的小爷独占鳌头让她美不胜收,一脸的褶子都要被她笑得拉直了。
就在二声未落三生未响之时,她已经耐不住性子,捧着花团直奔我而来,一脸喜气的就要递给我,但她这动作竟是僵在了空中,本是连贯成形的动作就那般生生断在那里。
只因正巧穿插这空挡,大堂里兀然响起一声沉稳的追喊:“八万两。”
一时间,台下众人听清声音来源的,皆成呆若木鸡状,听不清来源的,要么扒头伸脑找声源,要么面面相觑,皆是搞不清状况。
喊出这一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堪堪本小爷。
鲍菊妈妈就在我跟前,离我最近,听得最真。她又是抱着一颗欢喜的心,此时难免被我搞得脑中一团浆糊,只见她呆呆地抬头将我望着,反射性地“啊?”了一下。
我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我说八万两。”
也不知是这妈妈做了大半辈子的老鸨都没见过我这样的,怎么都拗不过来这弯,还是至今没一个侍奉的爷为她如此争气,心中太过不甘,愣是又问了二遍,嘴中又冒出来个“啊?”。
我懒得再等她调整情绪,身体微微旁侧,目光擦她身而过,直直投在她身后台下的款爷白煜身上,我一脸的稀松平常,尾音上调:“爷,你还有么?”
至此,这满堂一干众人等如炸了锅一般,猛然喧腾起来,本来我俩就是瞩目的焦点,被我这么一搞,更是红火。
白煜眉目闪过一丝讶异,随之只是沉眉微蹙,并不接话。
鲍菊妈妈终于复苏了,扯着大嗓门又开始了:“酒……爷爷,您……您唱的这是哪出啊?哪有自个私抬身价的?炒作也不是这么个抄法啊?”
我不徐不疾将她手中的大花团子拿过来随意把玩,垂眸道:“在本小爷身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小爷我就是这般恣意妄为。”我一把揽过妈妈的肩,在她耳边说道:“你看这样成不?我虽是身无分文,不是还有张嘴么,我就空口白牙和他那真金白银拼,拼下来多少银子都算你们楼的,我一个子都不要,怎样?这买卖不赖的。”我笑得贼兮兮,将手中的花团还予她时,顺道还拍了拍她的肩。
她满目茫然,磕磕巴巴还是那句话:“酒爷,我……我哪里能做这个主?”说着,直往楼上正中的雅间瞟,我随她视线抬头望去。
那是二楼最为奢华贵气的一间,门口垂挂的金丝镶边的厚重门帘将内里遮得严实,门外左右两边伺候着多名虎背熊腰的侍卫。这阵势让我大胆推测,那里边坐的便是让我沦落倌楼的罪魁祸首,花澈。
游思正发散时,便见妈妈打发送信的仆役同其中一名笔挺彪爷耳语些什么。半刻时辰,花帘微微抖动,一位面若桃花,眉若朗星的白衣美公子掀帘翩然而出,凭栏站定后,甩开手中折扇,冲妈妈微微颔了颔首。
只这么个简单的动作,那真是身段潇洒,风姿楚楚,勾得我吹出声口哨,直啧啧称赞:“你家主子果真不俗。”
妈妈忒是看不起地白了我一眼:“那是给我家主子跑堂的。”
“啊?跑堂都这么帅?”那本尊要美到啥份上啊?
妈妈面色一沉,正经道:“既然我家主子同意了,酒爷,便如您所愿,继续比吧。”话说完,便匆匆闪开来去。
我腿脚微跌,心下微颤,这……这姓花的什么脾气啊?我这般胡乱非为,还能如此忍了?!本欲借故大闹一通,如今理由就被他这般整没了。
既然如此,便就再装个一时半刻吧,我硬着发麻的头皮又装出那副吊了郎当的德行,笑看我这座上宾:“爷如此厚爱小酒,小酒还不知爷的尊姓大名?”
“白煜。”还真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行这逛妓院之事还这般坦然,这么个脾气秉性真是……
“那白爷,该您了,请。”我挑了挑眉,空手一摊,示意明显。
白煜虽仍是那般盯着我看,却唇角微动,竟略微上扬显出丝笑意,他向后仰了仰身子,手斜支下巴,指尖刮蹭脸颊:“我的银子,要多少有多少,壹拾陆万。”
“二十万。”我不死心。
“四十万。”依旧如此,双倍。
“五十万。”我心急如焚。
“一百万。”声音还是那般不急不躁的清寡。
这哪是个头啊?这么个叫法除了能锻炼数数能力,简直百无一用。
他这一百万,就连这么高档的青楼,自开张那日起怕也没个如他这般的豪客。我偏不信他就带了这么多银子,他总不能在凡间俗世的钱庄存了银票吧。
“一百万?白爷,您这狮子大开口忒猛了些吧。小酒可不是在这里穷耽误功夫数数的。”我虽是笑意满盈,嘴下却咬得恶狠:“就让小酒先睹睹您的真银吧。”
鲍菊妈妈未等我尾音落下,便碎步小跑地近了白煜身侧,摊开手掌等着接他的银票。
白煜眯着眼看我,面色一派平静,口气却有了些许玩味:“银票我是没有,还是银子吧,这个直观也实在。”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个响指清脆声响,台上顷刻现出整整数十来排亮闪闪的银子,每排码得半人高,这凭空冒出来的银子实在太为迅速壮观,让身侧不远处一个佳丽尖叫着先是趔趄后退,而后又疯了般扑过去抢银子。他这么一闹腾,这整齐垒上的银子山瞬时崩塌下来,哗啦啦散了台上台下,到处都是。
我赶忙后退躲避汹涌如潮的银子,亏了在做的宾客全是些阔绰的主,银子见得多了,上来哄抢的都是随主来的家丁仆役和这楼里做工的,这才没有出现大乱子。只那些台下的阔主们,一个个面如土色,着实被这如变戏法般应声而出的银山吓得不轻。
我呆愣的杵在台上,想必脸色没比台下各位爷强到哪去,还不知我的脸是怎样的苍白中蕴着土色。
疯子……这人绝对是疯子,在凡间使用法力本是禁忌。他修为绝伦,受不受得住反噬,我说不好。
可单单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滥施仙术祸乱众生,便是犯了肆意干扰凡世的重罪,他就不怕九重天那干天将下界捉拿他?!
就在我惊得直喘粗气时,他还锦上添花地撒把火:“这只是一成而已,你想看全部么?”他音色已是玩味中带了些许浅笑:“只怕若是都搬来,这地方可放不下。”
我恨得牙根直痒痒,心中一团窝火,照他这般法力无边,胡作非为,我实难跳出他的五指山。
好生暗自运了运气,又运了运气,我步履轻盈地扭下台来,拉上另座旁的椅子,摆在他面前,一屁股坐了上去。我也如他般,翘起二郎腿,一样的摸了摸下巴,对他风骚一笑:“白爷,豪爽阔绰,这一掷千金的豪范真真没得说!不过”我收起笑脸,瞬息间已是满面严肃:“你我相交甚浅,也就今次花楼中一面之缘,我却看出白爷性子中不好的那面,便是太过执着。白爷,小酒劝您一句,执念太重,执着太狠,毁身摧心,大可不必。”
白煜望着我的眼眸中仿佛闪过一缕炽热,瞬间燃烧殆尽,最后落在眼底的仍是那抹似千山暮雪的冰淡,他冷哼一声,缓缓道来:“我这人性子从来如此,我想要的,就算逆了这乾坤,忤了这阴阳,我也要求上一求。”
我脸上再装不出浪荡假笑,也不知此时此刻我眼中透出来的讯息是不是把自己给卖了,我却只是这般静静的望着他,良久,我吐出一口气:“是么?那你终会求而不得。”
我开启双唇,说出的话也如他那触目惊心的真金白银一般,具有震慑全场的效果:“小爷我这回开的价码是无价,小;爷;我;无;价。无价之躯,你给得起么?”
他仿佛已明了我要打的棋,脸上没什么变换的表情,连丝皱眉都未有,只是淡淡问:“你为何如此?”
我来不及回他的话,已被满屋愤慨的看客们群起而攻之。那唾沫星子都快把我淹了。
某爷:“这花魁怎么回事啊?太无理取闹了!空口白牙套人家银子也就罢了,这不是耍赖么?”
另位爷:“成心憋着闹场吧?还有没有人管了?就让他这般胡作非为?”
再一位爷更激愤,拽过来鲍菊妈妈便是劈头盖脸一通数落:“你们楼越办越出息了,拿我们当猴耍呢?看了半天,就是一失心疯的花魁在这胡闹穷折腾,什么意思啊?!”
妈妈此时着实吓得不轻,那嘴里三寸不烂之舌如今都卷了边:“爷,爷,各位爷,别,别这样,您们稍安勿躁,消消气哈……待我劝劝我们小爷再说。”
她挣扎着从人堆挤出来,便风风火火往我这边跑,到了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哭丧着脸求我:“我说酒爷爷……我……我干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您这样的。您到底这是要干嘛啊?银子也不要,头甲花团也扔了……”
我不耐烦的摆摆手,打断她:“行啦,我就这样了。去问问你主子吧,他……”
正当此刻,我的后半句话被屋堂偏侧楼梯处飘来的质地沙哑的沉声生生地截在喉中。
这嗓音充斥着沙泽暗哑的质感,隐着冰寒之气:“看来你非要砸我这场了。”
此声一出,万籁俱寂,炸锅的现场顿时沉静。
屋中只剩松木楼板被人踩踏发出的吱吱声,这声音缓慢低沉,尾音还拖出衣料摩擦楼梯的萧瑟之音。
在场众人无不屏住呼吸,伸长脖子向楼梯口张望。
先下来的几位侍卫训练有素地两边规整依次排开。接下来便是衣着考究,粉面桃红的几位俊哥,手里不是拿着折扇就是鼻烟壶,脸上端得笑容如暖煦,眼中风情漫漫,相当职业。
最后亮相的是被人扶手而出的最为重量级人物,花澈。
据墨钰说,花澈已是江湖上如神般存在的人物,他的美貌俊容无人能及,是通天之下,凡世之中屈指可数的绝色美男子之一。
只不过,此人早已沉寂于江湖多年之久,现今的人已无幸一睹他真颜。而他过来看花魁之赛也只是众人隐绰的传说罢了,事实上无一人真真正正跟他打过照面。
哪知我跟白煜一通猛杠,误打误撞竟将这么大的主楞给敲出山了。
他这一下来,众人脸上不是有脱窗的眼睛就是有掉下来的下巴,总之惊异之色袒露无疑,他艳丽的美和冰冻三尺的绝冷气场足够让在场每个人呆愣半刻还缓不过来劲。
我的眼当然也不能幸免地被他勾去看得没完没了。若说好看,云卿那厮就长得不赖,可和花澈比就实在爷们了点,花澈的面孔丽得绝尘,柔相尽显,乍眼看去确是男生女相的典型,只是线条虽柔美,眉宇间却如冰凌阴寒透骨。
不知为何,现下这天也就刚入寒秋,他却披了件貂毛裘衣,华贵的丰满绒毛泻了他满肩,摩擦他耳际,彰显无比尊贵的奢华之间,散发出冷冽不容亵渎的气场。
在他近身之前,早有他那些随侍的美男们为他驱赶人群,又是搬椅子拂土拿脚垫,又是端茶上水拿果盘,闹腾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他这才算安稳座于我俩面前。
我在心里啧啧称奇,这排场,这气度,凡间的皇亲国戚出巡也不过如此,这花大少果然名不虚传。
我正没头没脑地胡思乱想间,神游的思绪被几声拍掌的清脆之音牵扯回来。
花澈拍了几下手,算是鼓掌,而后含笑出声,只那眼眸仍是弥漫森森寒气:“你这场子砸得甚是别出心裁,看着有趣得紧。”他接过递来的茶盏,垂首低眉看着自个手掀起杯盖,徐徐拨开杯中散开的浮茶:“说吧。为何要如此做?”
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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