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声名远扬，坊间传闻甚多。”
“可威武将军亲口对朕说，愿娶冯六小姐为妻。”
冯清蓉恨意渐起，赵霆想干什么？思及那日清晨的话——我倒是想看看此等小人能否陪你一生？他在报复她？！她顾不得斟酌，张口便道：“赵将军与民女曾有过节，他如此做，是为了报复民女。”
“哦？”慕容潜面色一沉，“如此说来，朕爱妃的兄长乃无耻小人了。”
冯清蓉吓得芳心乱跳，偷眼望向赵霜，见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可置信。今日，恐怕得罪这兄妹二人了，也罢，只要能跟子风在一起，得罪就得罪吧。她心一横，咬牙道：“民女不敢，只是民女与将军确实颇多嫌隙，坊间亦有传闻，皇上可以派人前去调查。”
慕容潜坐下喝了口清茶，正色道：“淑妃已经怀了朕的皇子，朕不想让爱妃难过，免得动了胎气。”
借着淑妃来压她，赵霆果真是个无耻小人。冯清蓉这样想，一不小心也这样嘟哝了出来。
“在朕面前竟敢口出秽语？”慕容潜脸色转阴，冷笑道：“朕意已决，择日替你跟威武将军完婚。”
“皇上，若是如此，民女甘愿一死。”
“死？！你倒是死得了。”慕容潜扬声道：“来人。”
有太监应声而入，手里拿着一本册子，颤颤巍巍地念：“有意抗旨者，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冯氏一族分三支，冯太傅府内主子十人，下人八十二人，月底还有一位小公子出生。御史大夫府上主子二人，下人二十五人。任氏府上——”
“你何时死，这些人就何时替你陪葬。”慕容潜打断了小太监的话：“若逃婚，亦按抗旨定罪。”
“若民女出家呢？”
慕容潜不怒反笑：“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朕讨价还价，朕倒是想知道哪家寺院敢留你出家。”
不能死，不能逃，不能出家，难道非得嫁给赵霆？冯清蓉千般不愿，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问：“皇上，若威武将军无意民女，皇上可容民女不嫁？”
“可以，若是威武将军收回请求，那你就去清修，几时想嫁了几时回来。”
“皇上的意思是说，若民女不想嫁就去清修，要嫁只能嫁给赵霆吗？”她有些气急败坏了。
“不错。”慕容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冯清蓉正掂量着说服赵霆的可能性，只听皇上又道：“二月初四，威武将军的生辰，过了那日朕就将你们的亲事诏告天下。”
冯清蓉几乎一口气没有上来，皇上原来是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只凭他的一时喜好，一句玩话，便有人为此断送一生的幸福或者生命。难怪那么多人争着抢着想当皇上。
“皇上，娘娘的安胎药熬好了。”宫女细声细气地禀报。
慕容潜接过宫女递上的碗，细心地吹凉了，一勺一勺喂给赵霜。赵霜并不推辞，斜靠在软榻上，一口一口地喝。
此时的慕容潜深情款款，完全不似方才的威严霸道。
或许，托淑妃求个情，皇上没准会网开一面，收回成命。可是方才把赵家兄妹都得罪了，她可能替自己说话？冯清蓉也觉得自己有点异想天开了。
正思量着，冷不防慕容潜犀利的眼光看过来，她慌忙收回视线，低头跪好。跪久了，膝盖又酸又麻，可皇上没让起身，她也不敢擅自起来。一双眼睛不能乱看，就只能盯着地面。
明黄袍角，明黄靴子，这是皇上，旁边的白纱罗裙，丝绸软鞋，显然是淑妃的，然后是青色罗裙，月白缎鞋，数不清到底多少人。冯清蓉不禁感叹，皇宫到底不比别处，屋子里站了怕有六七个宫女，竟连喘气的声音都听不到，若在听雨轩，还不早翻了天。目光一寸寸向外扩散，一个黄铜暖炉引起了她的注意。
类似的暖炉她见过，是在冯清远房里。下雪那日，她去找三哥，进门就闻到一股麝香味，麝香是极常见的香料，只是用久了使人不易受孕，孕妇闻了更会胎相不稳。当时因想着三哥终日与丫头们嬉戏一处，不愿过早生下孩子，所以就没多嘴。
冯清远得意地说，那是冯清平监制的贡品，因那只暖炉不小心被碰瘪进去一块，就被他据为已有了。
可如今这暖炉竟到了赵霜宫里，只不知其中是否亦含着麝香，若她腹中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冯家岂不是飞来横祸？如此一想，忍不住手脚冰凉，身子也有些发颤。
慕容潜正喂着药，斜眼看到她跪着似乎有些不稳，遂道：“起来吧。”冯清蓉全副精力用在暖炉上，一时又没听到皇上的话，直到宫女过去搀扶，她才醒悟过来。
跪的时候太久，甫起身有些站立不稳，冯清蓉借势离暖炉更近了些，屏息一闻，果然有淡淡的麝香味。她的鼻子原本极灵，连慕容子风都自叹弗如，只是方才有些紧张，加之屋里脂粉香、龙涎香太多，让她忽略了麝香。
冯清蓉眼睛瞟着暖炉，盘算着该想个什么法子让赵霜不动声色地将暖炉移出去，既保得她的孩子又不至于连累冯家。正想着，见慕容潜又朝她看过来，她一阵惊慌，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慕容潜可是老练通达精明毒辣之人，当皇上当了十几年，在百官阿谀奉承声中分辩真伪察人眼色无人能及。他见冯清蓉盯了暖炉半日，又突然朝他摇摇头，稍一思索已然有了计较。
正在此时，有宫女通报：“冯美人求见。”慕容潜方取了丝帕给赵霜拭嘴，听见此话，头也没抬，直接挥了挥手。
冯清蓉正怕见了清莲无话可说，见皇上挥手也便松了口气，谁知宫女出去竟将冯清莲请了进来，她方知自己会错了意，皇上的挥手乃是“宣”的意思。不禁暗自庆幸没有进宫，自己若是在宫里，便是有十几个脑袋，早晚也得砍光了。
等冯清莲给皇上、淑妃行过礼后，冯清蓉方跪下请安：“民女冯清蓉见过小主。”冯清莲忙伸手拦住她：“妹妹快请起。”
慕容潜露出一丝笑来：“冯姑娘难得进宫，你们姐妹二人也多日未见，不如就留在这里用膳，也热闹些。”
冯清蓉心里烦闷不欲多待，正想推辞，冯清莲却道：“臣妾谢皇上体谅，今日就叨扰淑妃姐姐了。”说话间，媚眼如水，一波一波瞟向慕容潜，慕容潜视若无睹，低头抚摸赵霜已见隆起的肚子。
冯清莲的眼中闪过一丝妒意，转瞬又换成关切状，款款走向赵霜：“听说姐姐这阵子不太舒服，现在可好些了？”
赵霜含笑道：“张太医来诊过了，有些胎相不稳，用了安胎药，好多了。有劳妹妹牵挂。”
“姐姐可得多加小心，这可是皇上第一个孩子呢。”恰有宫女搬来软椅，冯清莲借势挨近了赵霜坐下，又道：“这几日天冷，好在姐姐屋里倒是暖和。”
听到此话，冯清蓉两眼又忍不住瞟向暖炉，只恨不得它立时消失，免得她心惊肉跳。慕容潜瞧着她的眸子转成墨绿，有些好笑，要猜这个丫头的心事还真挺容易。
挥着手中适才给赵霜擦嘴的丝帕，慕容潜不耐地道：“你们觉得暖和，朕却觉得过于热了，太医不是说了，屋内不要太热。”
冯清莲奉承道：“皇上身体健壮，臣妾无法跟皇上比，终是娇惯了些。”
只见慕容潜对身旁的宫女低语了几句，不多时，有太监进来，端来两个小暖炉，把那个大的搬走了。“天冷的时候，点两个，若是暖和些，点一个。”慕容潜道。
“皇上英明。”冯清莲媚笑着看向慕容潜，而他的视线只在她脸上扫了一下很快又移到赵霜身上。
40
40、寻找赵霆 。。。
午膳摆在闲云厅，隔了两间屋子。慕容潜扶着赵霜走在前面，冯氏姐妹跟在后面。
冯清蓉初次与皇帝同席，极是不安，惟恐一个闪失丢人事小，掉了脑袋事大，故此只搛面前的菜，没想到盘子里菜量很少，才刚就了小半碗饭，面前的盘子就见底了。侧眼看看其它盘子，仍是满满的，仿似没有动过，她正暗自羞愧，见冯清莲狠狠瞪过来，忙低下头数着碗里的米粒细细嚼。
“冯姑娘，尝尝桂花鸭，倒是不腻。”赵霜柔柔道：“还有蜜渍莲藕，虽嫌稍甜了些，本宫却爱吃。”
识相的宫女连忙将那两盘菜换到冯清蓉面前，顺便撤下了空盘子。
空盘子一撤，冯清蓉的尴尬立时消了大半，不过淑妃爱吃的菜，她哪敢吃？可是淑妃吩咐了，她
又不敢不吃，只得夹了一片莲藕，尝过后，再也不肯多夹一筷。
屋里仍是鸦雀无声，甚至连吞咽咀嚼的声音都听不到。冯清蓉如坐针毡般，好容易将碗里的白饭咽下去，一个宫女却悄无声息地走来：“冯姑娘，桌上的菜，奴婢每样夹了一点，姑娘请尝尝。”
冯清蓉一愣，看向慕容潜，慕容潜却根本没有看她，只专心吃饭。冯清莲又瞪了她一眼，娇声道：“臣妾替妹妹谢皇上赏赐，妹妹年纪小，不懂事，皇上万勿见怪。”
慕容潜脸上露出一丝笑，“冯美人这个妹子，朕倒是喜欢。朕方才还跟淑妃商量，将她许配给威武将军。”说至此，他侧脸看看冯清蓉，续道：“不过，冯姑娘却不愿意，还得劳烦美人替朕开导开导她。”
“是，臣妾一定好好开导她。”冯清莲连声答应。
饭饱人散，冯清莲奉命送冯清蓉，刚出凝霜宫，见四下无人，她冷脸骂道：“真是个不长脸的东西，没吃过饭是不是？御膳桌上，再爱吃的菜也不能夹三次，你可倒好，把皇上爱吃的一盘素烧菜心全吃了。别人家的姐妹进宫，时不时讲个笑话逗皇上开心，然后各个宫里打点些小礼品，你空着手来不说，在皇上面前也跟个哑巴似的。亏得皇上说喜欢你，他喜欢你早把你留在宫里了，又怎会把你许给淑妃的兄长。”
有宫人经过，冯清莲忙闭了嘴，拉起冯清蓉的手，作出姐妹情深状，待宫人走后，她又道：“跟威武将军的事，你愿意也罢，不愿也罢，赶紧应了。这样我在皇上面前也有面子，况且跟淑妃成了亲戚，往后我也能多往凝霜宫里跑跑，也就可以多见见皇上了。”
冯清蓉本自顾想着自己的心思，并未将清莲的话放在心上，听到这里，不免有些恻然，遂问：“皇上对你好吗？”
冯清莲沉默了一下，才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宫里上百个女人，除去皇后娘娘跟淑妃娘娘，其余大抵都差不多。好在皇上还记得我的名字，倒又是比其他人好些了。”
冯清蓉不再答话，当初她绞尽了脑汁要进宫，好容易进了宫这几个月，却原来只是让皇上记住了名字，侧头看她神情暗淡，又问：“你到底为何想进宫？”
“哈！”冯清莲却是笑起来，“为何想进宫？三年前，太后寿筵上见过皇上一面，从那时起，我就想进宫了。这三年，我日日读书写字，夜夜练琴习舞，只为能博皇上一笑，没想到却是输给了一个连什么是音律都不懂的赵淑妃。”
冯清蓉低叹：“原来，你并非为了富贵。”
“谁说我不为了富贵，地位、权势还有皇上的心，我都要。”冯清莲拔高了声音，神情坚定，志在必得。
眼看着轿子已抬过来，她匆匆叮嘱道：“你回去告诉大哥，改日再给我备些小物件，我打点人用。”说罢，扬扬手，也便走了。
送冯清蓉回去的仍是来时的一胖一瘦两个太监，轿子在冯家正门停下，冯清远早迎出来请二人进去喝茶。胖太监笑着推辞：“不了，还得赶快回去复命。”冯清远再不坚持，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分别塞进二人手里。
“皇上找你何事？”尚未进门，冯清远就紧张地问。
“赵霆求亲。”
“就为这事？！”他有些惊讶。
“前日定北王府小王爷想求皇上指婚，昨日赵霆也去找了皇上。皇上想见见他们争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呵呵，皇上如何说？”冯清远得意地笑了笑。
“皇上看见我挺惊讶，可能没想到我长这么普通。后来就说淑妃怀了皇子，不能让淑妃伤心，立逼着我嫁赵霆。”冯清蓉神色凄然，“我不想嫁给赵将军。”
“这也是，若是两个月前，嫁了赵霆是好事一件。如今看来，倒莫若嫁给小王爷了。”
“只是我说不嫁，皇上说有意抗旨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就连出家都不行。”
“你跟皇上说了不嫁？皇上生气了没？”
“说了。看着没生气，倒是有些吓人。”
“既然皇上说了，那也只能应着。赵淑妃怀了皇子，正当宠。皇上看在淑妃的面上，想来不能把赵霆怎么样。再说了，赵霆有兵权，又强过其他人。”冯清远柔声安慰她。
听了此话，冯清蓉不再言语。她跟冯清远想得完全是两回事，她不愿被迫嫁给一个不爱的人，而三哥却在考虑如何用她的亲事换得更大的利益。
还是清茉说得对，她的幸福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冯家没人会为她打算。
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思量。这件事也不知道子风知道了没？他会怎样做？就此放弃还是伺机再求。离二月初四还有半个月，他们要在这段时间好好打算一下，怎样说服皇上。实在不行，她就只能去找赵霆了。
翻转了大半夜，冯清蓉才算有些清明，渐渐放宽心，睡下了。可是睡着了也不安生，总是在做梦，要么看到慕容子风绝情地离去，要么看到赵霆冷冷地瞪着她。
第二日，她按照计划，先去了后街老屋。怀中开了门，却说：“少爷不在。”
“元宵节不是回来了？”冯清蓉有些诧异。
“昨日连夜走了，听说南疆有急事。”
“若少爷回来，或有信来，你告诉少爷我找他。”
“行！”
慕容子风不在，虽有些意外，可她完全理解。他的事情多，平常也极少在京城待着。
既然子风暂时联络不上，只有先进行下一个计划，说服赵霆。
可是赵霆竟然也没了踪迹。她早上去，门房说将军出门了，中午去，说没回来，晚上去，还是没回来。如此过了三天，先时，她以为门房骗她，不肯替她通报，待遇见莫弃才知道，赵霆果然出了门，却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个赵霆，竟来这么一出，难不成他会一直躲着她，直到二月初四。想至此，冯清蓉心生绝望，双腿一软，坐在赵府侧门的台阶上，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明知道她的心里有人了，明明那么多女人对他投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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