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还需朕说么？爱妃不是最清楚么？”司空肃阳眼神淡淡的，凤眸中闪过一道不明的光。
季美人往后缩了缩，捂住肚子道：“莫非皇上怀疑臣妾肚中的孩子……”，她只停在了此处。
司空肃阳挑了挑眉，看着她的神色，沉默不语。
季美人苦笑着，撑着腰，“若是如此，皇上为何不赐死臣妾？”
“朕给你一个机会解释。”
“若臣妾说，臣妾肚中的孩子确是龙种，皇上相信么？”季美人眼中有泪，盈盈欲坠。
司空肃阳不置可否，只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臣妾初入宫之时，受皇上宠信，虽仅仅承恩一夜，但幸得上苍眷顾，几月之后得知有孕，臣妾不敢有任何奢望，只盼能好好生下孩子，没想到皇上却怀疑臣妾……对女子来说，没有什么罪责比此事更严重的了，臣妾自请一死。”季美人缓缓跪下，由于怀有六个多月的身子，跪下的动作有些迟缓。
司空肃阳的手指点了点椅侧，以眼尾扫了扫一直跟着他的小全子，小全子立即会意的扶起季美人。
“如此说来，侍寝之后，宫人并未伺候你服食那碗汤药了？”司空肃阳淡淡道出原委。
“臣妾……臣妾……”，季美人嗫嚅的说不出话来。
司空肃阳勾了勾唇，冷笑道：“朕倒是不知道爱妃有这般大的胆子，那宫人的胆子似乎也不小。”
“臣妾之罪，甘愿受罚，但怀中孩子确是龙种，臣妾并无半点逾矩。”
“你未服食汤药，是违抗皇命，这孩子本不该存在，如今却已然六月……”，声音戛然而止。
“皇上！”季美人又跪了下去，泣道：“孩子是无辜的，求皇上饶了臣妾腹中的孩子。”
司空肃阳走到季美人身前，看了看她挺起的肚子，心中有些不忍，毕竟是他的孩子，即便是不受自己期望，但也是一个生命。若是青乔也能早日怀上孩子。罢了，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此时孩子已经长成了。
司空肃阳叹道：“朕也并非残暴不仁之人，朕会遣人送你出宫，孩子，朕也会让他平安降生的。”说罢，甩袖离开。
季美人听完司空肃阳的一番话，眼中的光芒瞬间灭了，颓然的往后一倒。
终究她还是赌错了，自以为这是他的长子，他或许能凭此宽恕她。没想到，看似多情的皇上，实则是最无情的人。
如今，这整个后宫算是空了罢。不，还剩一个人，曦妃！果然是曦妃！季美人的眼神一暗，手紧握着拳头。
珠云一早就回了宫，丞相的话一直在她的耳边响起，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心中挣扎不休。
曦妃娘娘就躺在榻上，她待她一向亲厚，虽然二人不是亲姐妹，可曦妃一直将她当做妹妹，或许，是她想错了，她还要再问问，兴许能想到其他的办法。
珠云走到青乔身前，笑道：“小姐，珠云回来了。”
青乔睁开有些朦胧的眼睛，见是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抿唇一笑：“府上可好？你父母身子可好？”
珠云一一回了，见她有些倦倦，忙止了话头。出殿门的瞬间，珠云无意识的问道：“小姐身子是不是不适，近日总感觉提不起精神，要不要找御医？”
青乔微微一愣，笑着看了看珠云，手无意识的覆在小腹上，道：“无事。”
珠云眼角一瞥，就看见了青乔的动作，脸色顿时僵住了，缓慢的退出大殿。
青乔决定今日若是司空肃阳回得早，就告诉她自己怀有身孕这件事，不管他喜不喜欢孩子，至少她该告诉他这件喜事。
吃罢晚膳，青乔觉得无趣，点了灯拿了一本闲书来读，正看到有趣的地方，珠云就端了碗银耳莲子羹来，由于刚用完晚膳，她也吃不下，遂叫珠云放在了桌上。
珠云的动作似乎有些奇怪，青乔放下手中的书，关心的问道：“珠云，你今日怎么神不守舍的，是管家夫妇出了什么事么？”
珠云扯了扯嘴角，回道：“没事，只是多日不见娘亲，才见了一日又要离开，所以心中有些不舍。”
青乔无奈的笑了笑，“又不是再也不能回去了，以后我允许你随时出宫，只要跟我说一声就好，这样总成了罢？”
珠云眼中的神色似乎有所好转，她走到青乔身边，吞吞吐吐的问道：“小姐，若是珠云做出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珠云么？”
青乔对她的话充满疑问，道：“对不起我的事？从相府到宫中，都是你一直陪着我，尽心尽力，虽然偶尔有些瞎闹，但我一直当你是妹妹，不管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都会原谅你的。”
“小姐……”，珠云的眼睛有些红，嘴唇蠕动的想说什么话，却一直说不出口。
青乔摸了摸她的头，轻斥道：“傻丫头。”又看了看桌上的银耳莲子羹，说道：“说着说着，我肚子有些饿了，你把它端过来罢。”
珠云听到她说起了桌上的银耳莲子羹，脸色十分不好，揉了揉眼睛，她道：“已经凉了，我去帮小姐换一碗。”说完，也不看青乔，匆匆的跑了出去。
青乔正喝着热乎乎的羹汤时，司空肃阳就进来了，她也没有按规矩行礼，对司空肃阳招了招手，又继续喝了一口汤。
司空肃阳对她这种对食物的热爱超过对他的热爱，感到异常无奈。快步走到她面前，坐在榻上，将汤碗给拿了，捧起她的脸，有些嫌弃的道：“瞧瞧，都过了晚膳的时间了，还在喝汤，啧啧，这几日，脸也越发的圆润了。”
青乔不满，耸了耸鼻子，也装模作样的抬起他的脸，啧啧道：“瞧瞧，这脸是越发的没肉了，摸着硌人。”
两人自说自话，大眼瞪小眼，竟然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司空肃阳搂着青乔，让她侧躺在他的怀里，叹道：“朕的皇后，如今越发的胖了，也不知道以前赶制的礼服还能不能穿上？”
青乔怒不可遏，竟然嫌弃她胖，“我哪里胖了，明明只有脸圆润了些，礼服，我要穿什么礼服，等等，皇后？”青乔半晌才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道：“你说什么？”
司空肃阳将她的食指拿下来，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我说，皇后，朕的皇后！”
“我，我……何时说过要做皇后了？”青乔说得结结巴巴。
“青乔真的不愿做我的皇后么？”司空肃阳故作凄楚的姿态，哀怨的说道：“如今后宫只剩下了一个曦妃，你不做皇后，谁来做？”
青乔一夜之间听到了一个又一个不可置信的消息，觉得脑袋似乎都转不过来了。她吃惊的看着他故作哀伤的样子，问道：“什么后宫只剩一个了，你的其他妃子呢？季美人，沈美人……”
“好了，好了。”司空肃阳打断她预备一直数下去的人数，抵着她的额头，叹息道：“我只要你一个，其他都不要。现在，以后，都只有你一个了，你说好么？”
青乔的神色在他这样异常祥和的语气中起了缓和了下来，她双眸直视着他的凤眼，小声说道：“你其实不必如此，我，我并不会因为你有那么多的妃子就……”
“我不愿。”司空肃阳的眼中神采一片，“我从来不愿委屈你，如今我是九五之尊，更不希望你受委屈。你难道不愿做我的皇后么？”
“不。”青乔垂下了眼眸，“我愿意，可是……”，这样的有违祖制，罢黜后宫，文武百官，普天百姓能允许么？
“没有可是。”司空肃阳坚决道。“我已经将一切办妥了，你只要乖乖的做我的皇后就好了。当然了，”他捏了捏青乔的脸，道：“你可不能再吃了，否则，真的穿不上礼服了。”
本来被感动得心中波澜四起的青乔，听到此话时，那些波澜顿时都平息了下去。她恼怒的说道：“我最近吃得比较多，还不是因为现在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好，好，你不是一个人，你一直都有两个肚子，能装下许多食物。”司空肃阳以为她在说笑。
“我是说真的。”青乔怒瞪他，抓住他的手，慢慢的移到她的小腹上，柔声说道：“我现在是两个人了。”
两个人？虽然手掌下感觉不出什么来，不过司空肃阳却觉得有一个小生命在诞生。他的心底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涌了出来，以往冷静的他此刻不知该如何说话，只注视着手掌下的那一块温热的触感。
良久，司空肃阳才抬头，凤眸中满是喜悦，他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你的肚子，两个人？”
青乔好笑的看着他这幅一点都不像帝王的模样，回道：“是，两个人！”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变故骤生天何怜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青乔自从有孕以来，一切都看得淡了，毕竟以为很难怀上，如今有了孩子，自然就要万分小心。
司空肃阳亦是如此，每次下朝之后就直接到挽曦宫来了。唯有珠云的神色越发的奇怪，总是盯着她发愣。她每次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珠云只笑着摇摇头。
一日，青乔沿着长廊四处走走，也算活动活动筋骨。才走至半途就看见珠云在和一名宫人说话，那名宫人似乎有事相求，一个劲的拉扯着珠云的衣袖，珠云脸色十分难看，一把就要甩袖离开。
青乔不知她们是为何事纠葛，正打算离开，珠云已经看见她了，眼神停了停，忙走到青乔身前来，唤道：“小姐。”
青乔点点头。
那宫人看见了青乔，吓了一跳，赶紧跪了下来。直呼：“奴婢参见曦妃娘娘……”
青乔这会也不好再离开了，对那名跪着的宫人说道：“起来罢。”
那宫人也不知是因为看见青乔在此还是什么的，把心一横，对青乔求道：“曦妃娘娘，您救救我家主子罢，即便皇上不疼惜我家主子，可也要顾念主子肚子里的孩子啊……”
青乔初始不明所以，渐渐听出名堂来了，也不说话，由着那宫人凄凄切切的求着。
那宫人说完，悄悄抬头看了看青乔，见青乔的脸色并无多大变化，又是磕头，又是拉着青乔的裙角。
珠云见青乔的脸色不耐，一把将那宫人的手给打落了，喝道：“放肆，娘娘岂是你想求就能求的。”
青乔心里不是滋味，虽说司空肃阳已经把所有的妃嫔都遣散了，但季美人肚子里的孩子定是他的，这点她能确定，否则他也不会允许这个孩子存在。但是不管怎样，她再心善，也不可能傻傻的将丈夫让出来。
“想救你家主子就去求应该求的人，本宫自问还没那种能力能左右一国之君！”说罢，拂袖离开。
珠云小跑着跟上来，有些歉意的说道：“方才是那宫人总拉着我，说要见小姐，我正拦着，没想到小姐就来了。”
青乔叹了一口气，也不打算怪她，毕竟确实是自己撞见的。遂拉着她的手道：“无事，我只是倦了，送我回宫罢。”
“是。”珠云搀着青乔的手腕就往挽曦宫走去。
因为靠的近，青乔似乎闻到了一种药香，但却分辨不明。她好奇道：“你今日去御医那儿拿了药？”
珠云一愣，看着她的侧脸，笑着回道：“是，珠云想小姐的身子不好，如今又有了身孕，定要养好身子，于是向御医讨要了一些安胎药。”
青乔点点头，她好像是闻到了安胎药中的药香，可是似乎中间还夹杂了一些什么，一时之间她也分辨不出来，罢了，珠云也是为她好，遂不再过问。
方回到挽曦宫，就见司空肃阳站在院子里面，远远的看着她，也不知等了多久。
青乔的心一动，就松了珠云扶着的手，快步朝他跑去。倒是把司空肃阳吓得不轻，赶紧抱住她，斥道：“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怎还这般不知轻重。”
青乔撅了撅嘴，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模样觉得好笑，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然知道，况且我也懂得药理。”
司空肃阳辩不过她，只好唤了下人搬了一张软榻放在院子里面，拥着她坐好。
珠云小心的上前，“小姐，我去将安胎药煎了，待会小姐也好喝。”
司空肃阳一听是安胎药，也没管青乔如何回答，就下令道：“去罢。”
珠云离开之后，青乔才不满的望着他，“根本不必喝什么安胎药，喝师父开的补身子的药方就行了。”
司空肃阳沉着脸，将她搂紧了，闷闷的说道：“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虽然你师父的药方是好，但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要好好的安胎，这样才能生出健健康康的孩子。就当是为了我，好么？”
青乔听他说得语气黯淡，也不再辩驳，乖乖的点头。
她答应过师父，生下孩子之后就要回山上，调理身子，如今他满腹的喜悦，她究竟要不要跟他说这件事呢？
青乔眉头紧蹙着，半晌方忐忑拉着司空肃阳的衣袖，问道：“肃阳，若是我需要离开皇宫一段时间，你能应允么？”
司空肃阳一听，果然连抱着她的动作都僵住了，声音也变得有些冷，“要去何处？”
此事定是要做的，否则只怕师父会强硬带她回山，而她也不想瞒他，道：“和师父回山上。”
他的眸子变冷了，拥着她的手臂不自觉的紧了，让她有些疼。“为何？”
青乔知道若是不和他说清楚此事，只怕他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允许他离开。她转身直接面对着司空肃阳，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道：“我想一辈子陪着你和孩子，所以才不得不离开皇宫。”
“我的身子，想必你也听御医和师父说过，若是不好好调养，恐怕活不了多久。”
“我曾经问过师父，若我继续呆在宫中，会怎样？”
青乔的眸子深深的看着司空肃阳，他的眼神亦是不安，手臂也愈发用力。
青乔对他安抚的一笑，总算让他放松了些，“师父说，若是如此，我恐怕只能活三年五载……”
“荒谬！”司空肃阳打断她，喝道：“你师父是什么怪医，说什么医术卓绝，没想到满嘴的胡言。”
“肃阳，你是一国之君！”青乔镇定的望着他，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道：“我不想瞒你，所以才如实告诉你。你现在这样，让我如何说下去。”
司空肃阳努力平复着心中的痛楚，平复了呼吸，声音低沉：“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青乔的手触到了衣料的纹理，眼中写着坚定，“有，我随师父回山，调养个两三年，兴许能健健康康的回来。”她将调养的日子改了一下，师父说是三年五载，她却只能说两三年。
“定要如此么？不能让莫大夫留在宫中为你治疗？”他抱着最后的希望。
青乔深吸了一口气，“你明白的，宫中有太多的不确定，即便没有其他的嫔妃，可是你能保证，我不用日日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