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阳浅顾,青乔微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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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阳浅顾,青乔微簌-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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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想才安生了没几日,忆昔就又见着了不想见的人。

忆昔瞧着坐在对面的男子,明明已是花白头发,可那双睿智的眼睛却看不出任何苍老的痕迹。
“听说,前几日你见着皇上了,皇上还颁了些赏赐?”方相抚摸着杯盏,头也不抬的问。
忆昔应声称是,不知为何她总是害怕这个经历过三朝风云的老人,或许正是因为经历过那些风云诡谲的历史,才使他带着某种沉淀下来的威严。
“你可还记得入宫前,我跟你说过的话?”
“忆昔记得。”
方相当即掷了杯盏,热水溅了忆昔一身,她忙低着头跪下不言不语。
“既然记得,那你就该知道怎么做!”
忆昔垂着头,手紧紧地抓着裙边,上好的翠锻镶边绣裙硬生生地被她揪出一圈一圈的褶皱,她哑着声回答:“忆昔明白。”

方相已经走了许久,忆昔仍跪在微热的地面上,她素白的手指也不知什么时候碰着了杯盏的碎片,正向外渗着血。
珠云进来的时候差点被忆昔神不守舍的模样吓着,见地面上狼藉一片,忙将忆昔扶了起来,“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被老爷骂了?”
触到忆昔手指的时候,忆昔因疼痛瑟缩了一下。珠云赶紧瞧了瞧她的手指,一看真是吓一跳,好大一条口子。珠云赶紧搀着忆昔坐好,又去内殿找了些金疮药,找了条干净的帕子,细细的为忆昔敷好药,绑好帕子。
见伤口总算不再渗血,珠云才算放心了,又倒了杯热茶给忆昔,让她压压惊。见忆昔喝了口茶,情况总算好了些,珠云才敢吭声。
“小姐,这是怎么了?”
忆昔缓了缓,扯开苍白的唇笑了笑,“无事,不过是义父不小心打翻了杯子,我又不小心碰着了。今个可见着你爹娘了?”忆昔巧妙的将话题一转。
提到爹娘,珠云立马忘记了正事,眉开眼笑的,“见着了,见着了,爹娘还问我小姐身体好些了没,在宫里,什么事情都要听小姐的,不能像在家一样莽莽撞撞的……”
忆昔听珠云说起了这些叮嘱,心里好受了些。又问了问两位老人身体可好,珠云一一答了,忆昔见张叔张婶过得也算不错,心下稍安。
瞅着珠云喋喋不休的小嘴皮子,忆昔却想起了方相的话。

“老夫千方百计让你进宫,可不是让你过清闲日子的。”
“进了宫,你便是皇上的人,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明白,莫要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小聪明,就能在这后宫生存。若是没有老夫的庇护,你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夫最后奉劝你一句,莫辜负了你这身容貌。”
“你好自为之。”
方相甩袖而去,刹那间明明灭灭的光线倾泻了整座殿堂,带走了那些隐藏在深处的黑暗。
想来之前不管是皇上的不闻不问,还是方相的刻意纵容,不过是两方在权衡利弊罢了。现在皇上率先展开攻势,方相便再也忍不住了。

她不过是一颗棋子,棋子能否发挥最大功效主要看执棋人是谁?而她这颗主宰不了自己命运的棋子终究要落到棋盘上了。

夜色如墨,唯有一轮圆月挂在天幕。勤政殿内灯火通明,年轻的新帝正在仔细地看着奏章,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偏偏一个个大臣不厌其烦的长篇累牍,看得人眼睛累不说,脑袋也累了。
司空肃阳揉了揉鼻梁,将已经处理好的奏章分类摆好,这一整天就忙着处理六部的奏章,虽说不算累,不过也算不得轻松。
本来帝王就是个劳心劳力的活计,就拿一个小问题来说,要是放在一户普通人家家中,很容易便解决了,即使不解决也不会造成什么重要的损失。然而,摆在一个国家,就成了天大的事情。
司空肃阳站起身正待往寝殿走去,伺候其起居的宫人小全子弓着身小声问道:“不知陛下今日可想找人侍寝?”说完还将手中的木质托盘高高举着,一个个绿头牌安静的躺在上面,像极了一个个争宠献媚的妃子。
司空肃阳被脑中的联想一下子打断了所有的兴致,先不说那些个表里不一的嫔妃暗中的小动作有多少,单就他自身来说,他本不是重欲之人,妃嫔也不算多,当初也是为了稳定朝纲才纳了为数不多的几名妃子。
司空肃阳摆了摆手,小全子便极有眼色地撤下了要侍寝的绿头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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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许久未曾来过怡乔殿,今日心神恍惚,沿着回廊竟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难道这便是心之所想?他瞧着殿门上挂着的匾额,每个字都是自己一笔一划地写下的。
她喜欢他书写时苍劲有力,下笔时的行云流水。曾不止一次的向他索要墨宝,他都推拒了。后来是他即将登基为帝,为她建造了这座宫殿,更是亲手写下了怡乔殿这三个大字。她反而没有以前的那种欣喜,只淡淡的笑着,笑得满脸苦涩。
司空肃阳叹了口气,果然时间是最残酷的刽子手,有些事想忘,却怎么都不能忘,而她的容貌在自己的记忆中也越发的清晰可见。他手扣着殿门,正欲推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
回头看,不禁呆愣在当场。

她就这样静静地立在殿前的花卉间,月光打在她身上,形成一圈银白色的光晕。而亮堂的月光也将她所有的表情呈现在他的眼前。
她身穿乳白色的广袖连襟曳地裙,风吹过,裙摆如波光一般,泛出点点的水泽。她水润的眸子如一弯清泉直直的凝视着他,带着浅醉的魅惑。
《诗经》有云:野有蔓草,零露潯狻S忻酪蝗耍逖锿褓狻
他从未夸赞过她貌美,现在恍惚间见到她的面容,竟觉得像是过了许多年。她一直住在自己的心间,以为不去触碰便会相安无事,自她离去,已然三载,她从未入过自己的梦。现在陡然见到她的面容,竟带着不确定的颤抖。
他低声唤着对面那个如月光飘渺的女子,“青乔……”,伸出手欲抚上她的脸颊。
突然间像是梦境被什么东西打破了一般,面前的白裙女子刹那间失去了踪影。
司空肃阳猛地跃进花卉间,欲去寻找那名女子的踪迹,可四周的朗朗空寂昭示的不过是繁华梦一场。
他垂着手立在园中,夜里本就雾气浓重,不知不觉间水汽便打湿了他如墨的黑发。生机勃勃的花枝上点缀着的花朵上弥漫着点点的露珠,像是承受不住了一般,露珠滑下了枝头。点点露水落在司空肃阳明黄色的龙袍上,氤氲出如夜色一般抵不住薄暮的苍凉。






第3章 第三章 君心难测谁人知
圣上谕旨:方氏有女,德容兼备,端庄贤淑,特册封为曦妃。
曦者,晨光也。晨光,为阳之初始。阳者,帝之名也。
自从这道谕旨颁下来之后,整座后宫都不能平静下来。谁都想不明白,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女子,甚至还未侍寝,怎么就一跃成为四妃之一。
虽说是方相义女,可说白了,不过就是一个出身乡野的平民。即使皇帝再不计较,再不注重血统,也不太可能将她捧为四妃之一。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颁下谕旨的那天,天气好得出奇,整座后宫也静得出奇。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到,于是乎,宣旨的小全子公公话音刚落,各宫的人就再也坐不住了。纷纷拜访这位新上任的娘娘。
西济帝作为一个并不好色的皇帝,后宫佳丽其实并不多,除了比较正式的四妃之外,余下的都是品级比较低的宫妃,宫妃的数目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这作为一个帝王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更别说西济帝甚少招宫妃侍寝,若不是有一定数量的嫔妃充数,怕是大臣们都会怀疑,是不是西济帝并不喜欢女人。
现在,西济帝大肆的封赏这样一个女子,并在册封的封号上给以前所未有的荣宠,这使各方势力都不得不提高警惕了。
后宫除皇后之外有四妃,四妃的地位仅次于皇后,按照祖制四妃分别是贵妃、贤妃、德妃、淑妃。然而西济新帝司空肃阳却不因循守旧,四妃多是用妃子的姓氏作为尊号,比如四妃之三的沈妃,容妃,慕妃。现在方相义女忆昔,未按照惯例封妃便算了,可尊号也是如此的特别,让有心之人不妨都不行。

由于忆昔的名分品级都定了,现在居住的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宫殿了,而是重新安排的一个宫殿,名字似乎也是西济帝起的,换做“挽曦宫”,寓意“挽起晨曦之宫”,希冀是极好的。
忆昔坐在“挽曦宫”的主位上,接受其他品级低的嫔妃的行礼,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不说这个妃位是如何得来的,就说即将面临的后宫争斗,也是极费心力的。这些个表面看着和睦的姐妹关系,实质上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呢?
四妃中的沈妃、容妃差不多同时到达挽曦宫,未走的品级低的嫔妃见到她们,忙按规矩行了礼。
虽说四妃的品级并无大小之分,但忆昔是新晋册封的妃子,按常理该向她们二位行礼的,这点礼数即使没人教忆昔也是懂得的。于是,她忙走下主位,微曲双腿就要向沈、容二妃行礼,口中也说道:“给两位姐姐请安。”
沈、容二妃虚抬着手,口中嚷着:“这可使不得……”,实际上却是实实在在的受了这一礼。
忆昔将她们迎上座,端详起二人。忆昔曾见过沈妃,自然识得。但沈妃身侧的妃子却是没见过的,只见那妃子容貌艳丽,眼神妩媚,有一种高傲之气,看着也是不好相与的主子,便猜该是容妃。遂倾身询问:“可是容姐姐?”
容妃虽瞧着高傲了些,不过人家既然已经口称姐姐,作了服小的姿态,自己若是再摆出高傲的姿态,怕是被那些好事的人说成没气度了,遂点了头。
忆昔早唤了下人端茶来,此番正好赶上,于是给沈、容二妃一一奉了茶。又见容妃点头,便笑称:“以前曾听人说容姐姐容貌绝伦,今朝见了才知,原来世间真有这等倾国倾城的绝色,妹妹此次可算开眼的。”
一番话赞得容妃是眉开眼笑,也算是减轻了容妃心中的不快。容妃用眼角偷瞄沈妃,见她不见恼色,遂以帕掩嘴,笑言道:“妹妹真是个妙人儿,莫怪圣上给以这般大的荣宠?只是你这般夸赞姐姐我,这叫沈姐姐该怎么想呢?”
忆昔小步挪到沈妃旁边,微叹道:“初见沈姐姐的时候,便知沈姐姐是个神仙似的人物,心思玲珑剔透,心中更是仰慕至极。现在不过是照事实夸赞了几句容姐姐,想来以沈姐姐的玲珑心思也不会跟妹妹计较的。”
一番话不知不觉将沈、容二妃皆夸了个遍,更是将她们心中对忆昔的成见给打消了,不可不谓之高明。
本来沈、容二妃见忆昔便是打着立威的目的去的,现在倒好,被忆昔化解成为和乐的姐妹会了,这大概是沈、容二妃没想到的,不过既然曦妃忆昔这般识趣,她们也就不必费心调教了。

已是日暮时分,忆昔望着天边沉下去的落日,不禁叹了口气。终究是要进入这场后宫的争斗,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方相叫她接近西济帝,现在既然已经封妃,也算是做到了吧。
她不知道皇上是出于什么目的将自己置于这般险境,一下子便将自己封为四妃之一,难道是嫌朝堂上不够乱,希望后宫再乱点吗?
她本是毫无品级的大臣之女,何况还是个义女,现在处于这般尊贵的位置,一下子就跨了那么多级,她原本打算要一步一步的吸引皇上注意的,现在即使想不吸引他的注意也是不成的了。
她微抬着头想,今晚怕也是一场不能松懈的较量。
“小姐。”珠云奔到殿外,见忆昔仍是愁眉不展的模样,疑道:“如今你已封为曦妃,为何还是这般不开心?”
“珠云。”忆昔瞧着珠云天真的眉眼,突然感到既庆幸又悲哀,庆幸的是她在相府这么多年都未被那些世俗所污染,悲哀的是自己将她带到这后宫究竟是对还是错。她将珠云耳鬓的发拨到耳后,“你还太小,不懂的东西太多。”
珠云眉眼间尽是恼意,“珠云不小了,都十七了,寻常女子早就嫁人了。再说,小姐也不大,还教训珠云。”
忆昔瞅着珠云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觉得好笑,“你怎知我不大呢?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年岁。”
“小姐!”珠云以为忆昔又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忙打断她,“小姐一看就知道年纪不大,而且今日小姐夸沈妃娘娘,容妃娘娘的时候,我觉得夸的不对!”
“嗯?”忆昔奇道,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珠云眼睛瞪得大大的,握着忆昔的手,正色道:“在我心里,小姐才是最漂亮的,比那些个娘娘都要漂亮。自从爹爹将昏迷不醒的小姐给珠云照顾的时候,珠云就觉得,小姐长的比画里的人都要好看。”
忆昔被她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弄笑了,拍了拍她的手,珠云父亲是相府的管家,也算是救了自己的人吧,若不是他们,她怕是已经死了,虽然当初迫不得已进宫,不过……总算有意义了。
忆昔携着珠云的手走进殿内,提醒她说:“以后这些话当着我的面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和别人说,知道吗?”
“珠云知道了。”
淡淡的落日余晖倾洒了一室,只留两抹纤细的剪影在暮色中。

“陛下今晚可要去曦妃娘娘寝殿就寝?”用罢晚膳,司空肃阳身侧的小全子恭谨问道。
今晚么?司空肃阳接过小全子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嘴,方相的义女,确实是个有趣的人,不过可惜她是方相的人。然而,今日终究是封妃的日子,不去也于理不合。想罢便吩咐小全子,道:“今晚便去挽曦宫,你这便去曦妃那儿传旨罢。”
小全子应声称是。既已得旨,小全子忙吩咐下边的人去传旨,叫曦妃做好准备。
司空肃阳用罢晚膳便继续批改未曾批阅过的奏折,最近的事务越发的多了起来,西北大旱,百姓颗粒无收,西南地区盗匪猖獗,已成一害……司空肃阳揉揉眉心,打起精神继续批阅,东陌国将派遣使者出访西济。
东陌国,东陌,她的故国。

“你是何人?”他自树下俯视她。
“顾……女儿家的闺名怎能轻易告诉男子?”树下的少女托着腮反问。
他嗤笑,西济虽然也注重男女大防,不过并没有东陌那么讲究,“莫非你便是冠绝京华的东陌第一才女——顾卿乔?”
她被他话语中的嘲笑惹怒了,反驳道:“不是,我才不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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