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类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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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类死亡-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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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猜的,她看起来很温柔。”他低着头说,又赶紧加上一句,“你别告诉她,我没别的意思……”
  “嗯,放心。”我说,心里却觉得奇怪,许小冰并不是长头发啊……想到这里,我猛然张大了嘴,凑到他面前问:“长头发的女孩?你是说我的室友?”
  “是啊。”他有些迷惘地看着我,显然不明白我的态度怎么会忽然变得如此急切。
  “你什么时候看到她的?”我抑制住心里的激动问道。
  “她就在窗口后面,”他抬头看了看窗口,我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里空无一人……他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她走开了。”
  “她刚才一直在?”
  “是的,我一直在看着她……”他的脸又红起来,我顾不上理会他,匆匆说了声回头见,便两步并作一步地朝对面狂奔而去。
  我从来没有这么渴望快点回到我所租住的那套房子里!
  许小冰和我都是短发,如果云升街六号的302号房里有一个女人是长头发的话,那一定是孟玲……她还在这里,书店的老板在前一瞬间还看见她出现在窗口……现在我直接朝着楼洞里冲过去, 公路的宽度在我这样的速度下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几秒钟后我就跑到了楼道里,瞬间进入漆黑之中,我眼前一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耳朵里听得分明……安静,云升街六号恒久存在的安静,现在正弥漫在整栋楼房里,这栋老得随时仿佛都会散架的房子,在它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行走,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现在,这种声音没有出现……孟玲还在房间里,她并没有离开302号房!我顾不得眼前一片漆黑,抬脚就跨上了楼梯,每一步都跨上三格楼梯,事后想想,这种体力和速度,连自己都觉得很佩服。
  孟玲,我要捉住你了!这句话充斥了我的整个身体,我想一切都要真相大白了,这一切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这么想着,即使是以那样的步伐和速度,爬上三楼也变得轻而易举了,到了房门前,我稍稍站立一会,调匀了呼吸,提起手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答。
  我没有再敲第二下……孟玲和许小冰都不会给我开门,孟玲需要隐藏,而许小冰则是不喜欢我依赖她。我这样敲门,只是习惯地做法,敲了一下之后,我立即掏出钥匙将门打开了。
  客厅里空无一人,但是可以看见一行潮湿的脚印从浴室通往孟玲的房间,湿漉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看来孟玲刚刚洗过澡。
  “孟玲,我看见你了,出来吧。”我大声喊道。
  没有人回答,甚至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孟玲的房门微微敞开着,我系在门上用来做记号的头发早已不见踪影。门内透出一丝光线来。我正待直接走过去,仔细想了想,自己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用力将沙发朝门边拖来。沙发又大又重,拖了许久始终拖不动。然而毕竟还是拖得它动了起来,我将它靠在大门上,喘了好几口粗气,心里暗暗得意……这下,就算孟玲真的是忍者,只怕也没法逃出去了吧?
  做完这件事之后,我便直奔孟玲的房间,猛然推开门……房间里的灯亮着,不见一个人影,我仔细搜查了每个角落,依旧是没有人,孟玲又躲了起来。
  她可真能藏啊,我心里嘀咕着,在整个房子里四处搜寻,没有看半个人影,倒是浴室的浴缸里还有一些残余的泡沫。
  她能藏到什么地方去呢?大门被沉重的沙发堵得严严实实,所有的窗户上都镶着铁条,就算是一只猫,要从那样致密的铁条之间爬出去也很困难,孟玲当然更不可能。
  所有房间的门都被我打开了……包括许小冰的房间,她这次一反常态地没有锁门就出去了……所有柜子和抽屉的门也都被我打开了,所有的灯都亮着,甚至连床上的被褥,也全都仔细地翻查过,整个房子看起来好像来过盗贼一般,我翻出了许多细小的东西,然而,孟玲还是不见踪影。
  我在房间里穿梭来往,不断搜寻着,有好几次,我凑到窗户上朝外看,每一面窗都框出一方不同的街景,而它们无一例外都是冷清而灰暗的,连树上冒出来的新绿,也被这灰暗冲得黯然失色。当我从浴室的窗口朝外望时,我看见书店的老板,他仍旧坐在宽阔的马路对面,目光望着街道的另一边,仿佛正在看着什么渐渐远去的东西。
  “喂!”我朝他大声喊着,喊了好几声,他才察觉到我在叫他,连忙回过头来。
  “看见我的室友了吗?”我大声问……然而为什么要这么问,我也不清楚,这个念头猛然冒上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实在可怕。
  “她朝那边去了,跑得这么急,出什么事了?”他指着他先前望着的方向,疑惑地问道。
  我的心咚咚地震得胸腔发痛,有一小会,似乎有什么东西钳住了咽喉一般,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努力深呼吸之后,我问道:“她是从楼道里跑出去的吗?”
  “是的。”
  “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
  “‘刚才’是什么时候?”
  “就在你跑进去没多久。”
  “多久?”
  “两三分钟吧,到底怎么了?”他急切地追问。
  我没有回答,这场机械的对话已经让我疲惫不堪,我就这样僵在了窗口上。
  果然没错,孟玲已经离开了这间房。
 但她是如何离开的呢?
  我仔细回想事情的经过,从她出现在浴室的窗口,到我回到302号房,这中间绝对不会超过一分钟……一分钟的时间里,我没有看见有人从云升街六号跑出去,这个时候孟玲应该还在房间里,书店的老板也说了,孟玲是在我跑进楼道的两三分钟后才跑出去的,这意味着,当我站在302号房里的时候,孟玲正在朝下跑……如果是这样,唯一的可能是,当我还没有冲过公路的时候,孟玲已经看到了我,并且迅速跑到天台上躲藏了起来……
  但是我没有听到脚步声……我一直很警惕,却一直没听到孟玲跑下去的脚步声。我快速走到门边,费力地将沙发再次挪开,想要去看一看天台上的情况。
  一抹刺眼的红色闪过我的眼角,让我怔住了。
  沙发的一角上,一枚钉子突出它的尖端,尖端被染成了红色,更多的红色液体留在了沙发的靠背和沙发四周的地面上。看来,是我在搬沙发的时候不小心被钉子挂破了手,我下意识地审视着自己的双手……果然,两只手上都沾了些血,但是一点也不觉得痛,我很快看明白了,这不是我手上流出来的血。
  我的身体任何部位都没有受伤。
  血,仍旧是湿润的,显然刚刚滴下不久。
  是孟玲的血吗?想到这个,我心里不由自主地感到发寒,即便知道孟玲是个真实存在的人,这些血迹仍旧让我朝某些方面联想。
  为什么我进门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些血迹呢?我努力回想进门时候的光景,不,那个时候没有血迹,什么地方也没有血迹,我几乎要这么肯定了,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定有血迹的,只是我自己没注意到罢了。
  好不容易将沙发拖开,打开门,可以望见圆形的小血滴一直朝楼梯口通去,我回屋拿来电筒,照着地面仔细察看,从天台一直看到云升街六号的大门口。从302号房的门口一直到楼底下的街道上,甚至通往更远的地方,圆形的小血滴仿佛细小的花朵一路开放,连成一道曲折的线,中间没有断续;而在天台上,以及从天台通往楼梯口的这一段路上,我却没有发现一滴血。
  这个情况让我实在想不明白。假如孟玲在房间里受伤之后,躲藏在天台之上,那么,从出血量来看,通往天台的那一小段路上无论如何都应该留下血迹……可是那里什么也没有……如果单纯根据血迹的分布来推断,孟玲应该是在屋内受伤之后,便立即从302号房内跑出去,直接跑到了楼下。
  但是,假如是后一种情况,我为什么没有看见她?
  我沉吟着缓缓上楼,经过二楼时,202号房内照例发出幽暗的绿光,一道微微敞开的缝隙朝着楼道。我心中一动……孟玲会不会跑到这里躲起来了?用手电筒一照,202号房门前十分干净,没有任何类似血迹的痕迹。看来是我想错了,我沮丧地回到了房间里。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玄机呢?难道孟玲真是那么厉害的人,能够在受伤之后的一瞬间便想到常人无法想到的办法离开云升街六号?不,我缓缓摇头,脑海里浮现出许小冰的形象;许小冰没有这么高的智商,假如物以类聚的话,孟玲也不会有这样的急智。
  究竟该如何解释这种事情呢?
  我一边整理被我翻乱的房间,一边沉思着,有好几次,我的目光落到门口的那一滩血迹之上,都会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身鸡皮疙瘩。实际上,在我心里,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只不过我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我强迫自己将那种连我自己也无法接受的想法挤出脑子,专心致志地收拾着房间,用洗衣粉努力消灭血迹的时候,感觉自己仿佛是在毁灭凶案现场的凶手。
  房间里其他地方整理完毕之后,我开始坐着发呆。经过刚才那么一阵忙乎,浑身都被一种乏力的感觉所充斥着,一天来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在脑海里争相浮现……我的生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复杂?真是令人头疼啊。四周又变得安静了,不知道那个书店老板是否还在街道上继续张望,哦,他应该已经走了,他留在这条街上,就是为了远远地看着孟玲,现在孟玲离开了,他也该回到他的书店里去了。我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这次只有我一个人留在这所房子里。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留在云升街六号的302号房。
  左边的厨房空落落的,厕所里的水管不断发出古怪的呼啸声,客厅里的窗户敞开着,潮湿的风从窗口吹进来,放在茶几上的一盒餐巾纸像白色翅膀一样不停扇动,从正对着我的电视机屏幕上,可以看到身后的客厅大门,在黯淡的屏幕中,一个人,一张沙发,一扇门,这种画面几乎是恐怖片中的经典镜头,我下意识地移动了下身子,避开电视机的屏幕。
  右手边是三张敞开的房门,每间房里都亮着灯,仿佛每间房里都有个人,从孟玲的房间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我认为那应该是风声……那肯定是风声,但是我仍旧越听越害怕。
  原来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胆。
  我觉得自己需要和某个人通话,拿出手机来,想拨打家里的电话,却又停了下来。这个时间朝家里打电话,不符合我们以前通话的习惯,妈妈是个敏感的人,她一定会认为我在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会多么着急呢。
  想来想去,在南城,只有贾云和李云桐两个人可以帮我想一想眼前遇到的事情,而李云桐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的情况,不用向他解释太多他就能明白。就这样,我拨通了李云桐的电话。他正在医院里守着发烧的孩子,接到我的电话,我还没有开口,他的第一句就是:“许小冰又搞什么鬼了?”这让心里一阵感动,连忙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他默默地听着,等我说完之后,他说:“是这样啊。”
  “嗯。”我用力地点点头,“你说她是怎么跑出去而不被我看到的呢?”
  “也许她藏在别人家里了。”李云桐说。
  “那血迹怎么解释呢?血迹直接通到楼下。”
  “钉子弄伤了手,用手绢之类的东西捂住,血就不会滴下来了……你进门的时候看到血迹了吗?”
  我再次回想自己进门时的情景,正想说我不知道,却又猛然打住了……不对,进门的时候是没有血迹的,当时门边放着我和许小冰的拖鞋,还有其他的一些鞋子,门口那一片地面已经完全被鞋子覆盖了。后来是为了将沙发移到门边,我才将那些鞋子踢到一边的。倘若在我进门的时候,地面上就有血迹,那么那些鞋子之上,一定也会有的,但是在清理房间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鞋子上沾有血迹……还有,我怎么早没想到呢,血迹最多的地方是在门边,而孟玲的手是在沙发上的钉子上弄伤的……这说明,孟玲的手受伤的时候,沙发已经在门边了……我全身被一阵寒意笼罩起来……假如是这样,我为什么没有看见孟玲呢?
  听完我说了话,李云桐沉默了许久,终于慢慢地说道:“可能……不是你没看见她,而是你根本看不见她……”
  “什么!”他的话我没听明白。
  “嗯,”李云桐的声音很认真,“你想想我们在流芳湖里发现的那个女人。”
  “怎么了?”他突然将话题转到流芳湖的女人身上,让我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为什么只有我才能看到那个女人?”
是啊,为什么呢?我怔怔地道:“也许当时她陷入了我们的视线死角?”
  李云桐发出安静的笑声,这笑声让我觉得有些古怪,他继续安静地说道:“是吗?江聆,你总是喜欢为不合理的事情寻找合理的解释……你就不能想想,其实有些不合理的解释,才是正确的。”
  “啊?”我不知如何回答。
  “不止那个女人,”李云桐道,“在医院里,我又看到了一个人,同样只有我一个人看到……”
  “不会吧?”我鸡皮疙瘩猛然冒出来了,却又忍不住想往下听,“你见鬼了?”
  “我不知道。“李云桐说。
  11
  李云桐的儿子住在儿科第三病室,病房里有三张床,李云桐进去时,儿子正和临床的小病人在讨论动画片的内容,靠窗的一张床上,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孩盘腿坐着,正用一次性注射器从一只不锈钢的杯子里吸水玩。李云桐的老婆见他来了,便赶去加班去了。儿子正和邻床的小胖子讨论得入神,没有空理会李云桐,他觉得无聊,便只好盯着玩注射器的男孩看。那男孩不断将水吸进注射器,然后再挤出来,重复着这样单调的过程,仿佛其乐无穷。李云桐看了一阵,发觉那支注射器是使用过的,针筒壁上还沾着些血迹。他觉得这样的注射器给孩子来玩太不安全了,便走过去,对那孩子道:“小朋友,这个东西不干净,不要玩了好不好?”
  他自认为这话说得很是柔和,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也不是一个粗鲁的人,但是,当时他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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