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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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佚-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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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佚
作者:夫诸

楚公子

洛阳有三怪。
一怪,朱门夜半飞贼起。
二怪,楚家独子女儿妆。
三怪,流湖洞底藏人家。
百姓们茶余饭后总少不了三怪的话题。譬如飞贼,最是热门。此贼人称‘夜昙’,人们总爱猜测他的身份。只是关于夜昙的说法,从街头听到街尾,从城里听到城外,连其性别年龄都说不清。时日久了,还弄出好些公认的形象来,作为茶馆饭馆说书先生的讲述对象。
我总喜欢坐在人堆里,听那些说书的讲夜昙的故事。老先生们讲的唾沫横飞,激动异常,仿佛夜昙行盗时他亲临现场似地。我听着他们夸张的讲述,笑得乐呵呵的,有些得意,有些骄傲。
牛饮了一杯上好的雀舌,我坐在洛阳最好的茶楼里看街道上形形□的路人人们。看他们忙碌的神情和身影,然后心里密谋下一次的偷盗。这就像以往的每一日般,我,即夜昙,白天闲逛着打听消息做准备,为夜里暗暗绽放默默吐芳。
可今日,却是比以往任何一日都有趣。
有趣在何处呢?
我以团扇掩面,做着大家闺秀的女儿态,实则扇底笑得狡猾。眼睛盯着茶楼三层走下的青衫少年,修长清隽,淡雅如莲。
百姓们老喜欢把三怪分开来讲谈。讲了无数个有趣的版本,却都没想像过,若三怪齐聚,会是怎么一番现象。我现在就要去会会这三怪之一,楚公子,楚佚。
那位顾盼生辉,清雅如莲的少年,正是楚佚。在一年前,他还是楚小姐,有着洛阳美人之最的称号,爱慕者数之不尽。
我盯着他看了几眼,暗暗撇了撇嘴,嫉妒着他的容貌。随即想到这样的可人儿竟是男儿身,害得无数公子少爷心碎难堪,便扑哧一下笑出来。
百姓们畏惧楚家的权势地位,明里是不敢把三公子说事的。加之,此人颇为记仇,手段狠辣。女儿妆活了十七年,心里积怨不少,喜欢拿嚼舌之人出气。我笑出来了,自然引起他人小小的侧目。
他似是感觉到我不怀好意的目光,清清冷冷地扫了我一眼。
我眨巴一下眼睛,将团扇缓缓放下,露出一副认真听书的无辜嘴脸,丝毫看不出方才的讥诮。
我轻摇着团扇,举止优雅而大方,听到说书的讲到□处便抿嘴笑笑,似是全身心都注意着故事般。可心里却想着,要如何将楚府的地形弄清楚,方便自己行事。
此时,楚佚已经下到楼下,准备回府。他离开二层时,又看了我一眼,带着些警告的味道。
我朝对面风月楼的秦妈妈使了眼色。三五个貌美的花姑娘便如彩蝶般围绕上楚三公子,大有众星捧月的调调。
“奴家一见公子就知道是生人,还没尝过风花雪月的滋味吧。上来坐坐嘛……”一红衣女娇笑道,玉手就勾上了楚三公子的。
“公子,奴家藏花,你可要记住人家噢……”又一黄衣女子绕上他。
只见楚三公子脸色由红变白,又变青。一甩云袖,将莺莺燕燕挡在一边。
“哟,还是不是男人?不解风情……”
“就是,就是,哪有男人像他这般没情趣……”众女中有人嘟囔道。
围观的百姓有些也在一边指指点点的,冷不丁地有人叫了句。
“这不是楚家的小姐吗?”
少年神色一僵,像被什么哽到似地,又涨红了脸,然后怒目扫视群众。
他冷哼一声,大步踏入风月楼,姿态好不潇洒。
众莺燕一阵娇笑,其中那个红衣女子朝我眨眨眼睛,示意计划得逞。
然后,就轮到我出场了。
某人掩面暗笑中……
手里拿到面模子时已经是接近傍晚了。这秦妈妈办事就是效率低,偏生我又得有求于她。
“这次这么慢,就少收十银叶嘛。”我苦巴着小脸,对秦妈妈不甚满意道。
“不成!奴家没加价就不错了。先不说这楚家人奴家招惹不得,就看这楚公子难对付上,你都得给这个价。”她在我眼前晃了晃四根手指。
我瞪眼睛,然后又狠狠合上,颤巍巍地将手中钱袋交给秦妈妈。
她立即笑得娇媚可人,朝我行了大礼,翩然而去。
这风月楼里的秦妈是道上有名的手艺人。人皮面具做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虽说价格让我心痛了些,不过,倒也值得。
我收好东西后,就扶着醉倒的楚佚朝楚家大宅前进。把他交给门童时,顺了他的香囊和玉佩,然后又是掩面偷笑。
心里憧憬着在楚家找到通道后,前往流湖洞底的情景。若让我到达洞底,我定将财宝……做了无数种分配后,我的眼睛已经笑眯成长缝,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我临走前又是瞄了眼楚府的大门,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心里暗道,宝贝呀,我夜昙来也……
*
次日清晨,楚佚摇晃着宿醉的脑袋,一脸不耐之色。想到昨日风月楼的‘韵事’,头就隐隐作痛。他只记得进楼后就被女子一杯杯的灌酒,待清醒时,人已经回到府中了。
很快,他又发现自己身上的随身物件不见了。当即黑着脸,盘问了下人一番。
我当时正趴在他屋顶上,有些心虚地看着他审问下人。
却道,偷儿也是有偷儿的尊严和道德的。想我夜昙行盗,从来不怕别人知道就怕别人不知道。每每行事前都会预先发放通知,嚣张的宣扬一番。
例如现在,我早就准备好昙花了。并附赠一张纸条,写着,待昙花盛开之时,即是我取走宝贝之日。大人们就好好等着花开吧……
有些无知的人会恼怒的立即将花毁坏。殊不知,我这根本就是算好花开时间的。没了花的提醒和限制,我只会更有规律的行事。嘿嘿。总之一句话,不管如何,我,夜昙,势在必得。
又自得地偷笑了会,我将玉佩和香囊扔向草丛中。
动作不大而且可以说很轻巧。但我却隐隐感觉楚佚眼神朝我的方向飘了过来。只是一眼,若有似无,却让我心生警惕。
突然想到他还是楚小姐时,豆蔻之年就早已才名美名远播。让当朝状元郎都佩服折腰,拜倒在其石榴裙下,成了楚佚小姐的死忠之一。
我亲了口怀中未绽的昙花,笑得有些挑衅。
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公子,奴婢满院子都找过了。真的没瞧见公子的玉佩。”一婢女哭丧着脸道。着宽袖粉衫,应是大丫鬟的人物。
她身后跟着跪了一路子的奴仆,都满脸惊惶,脸色苍白。
楚佚老神在在的走到其中一个婢女身前,微眯着眸子,大放冷气。没有说话,可却让人更为惊悚。好些丫鬟都已经怕得颤抖忍泪,苦不堪言了。现在当权者都爱这样吓唬人。虽没什么新意,可也看得出来,他驭内甚严。
我暗暗打量,记住一些他的行为特点。譬如走路时习惯微微扬起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说话时,喜欢先打量一通对方,用眼神打压对方。
“罢了,都散了吧。”良久,他轻声道。“各领五十大板以儆效尤。”末了,又补充道。
果然是个坏主子。我腹诽着,躲在暗处给了他一记白眼。
他侧了侧身,唇便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一晃眼间,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清风一拂,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立马利索地放好昙花,准备离开现场。
我穿的是楚家的丫鬟装。一身浅绿,扎着双髻,显得我青涩纯然。我埋着头,卑微地小碎步在□中走着。
“站住。”一声冷喝在身后响起。此声正是方才楚佚发出。他此时正站在我身后,估计大概有五步之遥。
我恰到好处的惊慌无措地转过身去,低敛着眉眼,作卑微状。
“奴婢见……见过公……公子。”说罢,立马憋红脸蛋,做害羞相。怎么看,我都像一个畏惧并仰慕着主子的卑微女婢。
他看了我一会,黑曜石般的眼睛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什么。半响,他将头凑到我颈边,嗅了嗅,沉声道“什么香味?”
温热的吐息便喷薄在我脖子上,让我不禁真的红了脸,乱了心跳。我暗自啐了自己一口,将声音压得低低地回道:
“回公子,是紫荆花和兰芷的香味……”声音越说越小,像足了害羞的小姑娘。风依旧不急不缓的吹着,将我身上残留的香囊味送到他鼻尖。
他皱起眉,一副捉贼的模样。
我只能祈祷,这家伙别太虐待下人。若我倒霉的因为这个事儿被当贼看,那我夜昙也太没面子了吧!
他还没开口,一旁的老奴就先凶起来了。
老奴尖声道:“死丫头,这向来是公子的香囊配料,岂是你这样一个丫鬟用得起。想必是你这丫头片子偷了公子的随身之物!”
老奴一口咬定,就要让人将我拖出去打棍子。
我怯怯地看了眼楚佚,发现其一点表示也没有,只好咬牙跟着老奴走。
丢人呀,丢人呀。想不到这么粗心……忘了香囊的味道还残留着。这楚佚鼻子也太灵了吧。
打板子的时候,我麻木着脸,僵硬地趴在木凳上,脑海里还在检讨着自己的低级错误。
打了多久呢?天色已近傍晚了,我脸色唰的苍白了许多,埋着脸无力抬头。周身火辣辣的痛,却一句呻吟也不发出。苍白柔弱的脸庞,淌满了汗水泪水,楚楚可怜。
“你叫什么名字?”头顶传来楚佚的声音,竟隐隐有怜惜之意。
板子终于停了,我暗吁了口气。强压着怨恨,我用一种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诺诺声音唤道,“公子……冤枉。”然后一歪身子,就要从凳子上摔落。没有掉落预期的冷硬地板,却是掉落在一个温润清香的怀抱。
我竟能拼着最后一口气对他道出冤枉,最后虚弱地‘晕’在他怀里。
闭着眼,感觉他将我拦腰抱起,大步走了起来。听着他略微慌乱的心跳让我觉得他很着急。我小小的虚荣心又充实了起来。看来我夜昙的演技有很大进步嘛……
就在我以为美人计加苦肉计得逞时,还没来得及醒来道谢,就得到了一盆冷水。
我一惊,立马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清美若谪仙的男子。眼前是一个封闭的小房,对面只有他举着水桶的身影。
“说,香囊在何处?”
香囊?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不过是个香囊,竟将我关起来拷问。我夜昙何曾出过这样的乌龙,明明志不在香囊的说!我挪了挪疼痛火辣的屁股,估计一会我还得将昙花收回,改个时间才能行动了。
我虚弱地趴在地上,勉强地用双手撑起半个身子。心里暗道,小女子弱不禁风,望君怜我,千万别再施暴了。
“在,在我怀里。”我继续虚弱说道,眼睛却是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他似是愣了愣,然后粗鲁地就伸手探进我衣里拿香囊。胡乱摸索一番后竟暗暗红了脸。
我一脸吞癞蛤蟆的表情,颇为滑稽地瞪着他。全当那乱走的双手是猪蹄子踩我身上了。
可惜这个香囊是我学着他那个配的,所以他看见后,立马黑了半边脸。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满脸写着抗拒从严,老实从宽。
“公子,这是奴婢私下偷偷配的。”我老实说道,因为方才动到伤处,脸色更惨白了些。
他眯了眯眼,有些危险地说道“为何?”
想来,若我不说出个楚佚能信服的理由,我就得……
我咬咬下唇,将肉色的唇咬得潋滟粉红,有些豁出去的嘟囔道:“奴婢爱慕公子已久,想与公子……想与公子用一样的香料罢了。如此……也不可吗?”说罢,我脸一定已经发青了。就冲他这些世家子的自恋心态,我只能这么嚷嚷了。希望他能一个高兴就放了我。
果然,世家子都是自恋异常的。他信了这个说法,瞥了狼狈的我一眼后,冷哼一声,大步走出小屋。
临出门槛前,又投下轻蔑的一眼,似是炫耀着他的容貌和家势。
而我,夜昙,誓要偷光楚家的宝贝!
“咱们等着瞧!”我恨恨说道。

天佑夜昙

后来是怎么连滚带爬的躺到房间的?我也不大记得。总之是彻底被当做了楚家的丫鬟。
被人扔在丫鬟的落魄草房里。我开始调整思路。还没等伤上药就换了夜行衣,准备将香囊和昙花讨回。
这楚佚对外称找玉,实真正担心的却是香囊,我在此嗅到了宝贝的味道。
凭着一双老练的夜视眼,我很快找到了扔香囊和佩玉的地方。将香囊收起,准备做第二样事时,却发现来不及了。
悬梁上的昙花还是被发现了。
当晚楚家便沸腾了起来。楚家当家,楚老夫人担忧地蹙眉不安。反观他们的儿子楚佚却仍是一副悠悠然的狐狸相。看得我直咬牙。
赶鸭子上架,为了夜昙神话般的形象。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在三日内,找到通道……
****
说书的老先生们老爱念,夜昙是个天佑的宠儿。他总能顺利得到他所要的。
以往我都不苟同的听着。不过现在我倒是非常认同。
将楚佚的香囊分尸后,在里面发现了一枚小小的药丸。小巧而莹润。一闻,一摸下,方知,此物竟是血丹。清香寒凉,能解百毒,起死回生之药。
只是,这玩意是由千山雪莲加仙鹤精血而制。得了百年一开的雪莲还得配上其他不知名的药材和心思。真可谓是千百年等一回的宝药……
能制这药的,似乎只有那个什么什么老怪来着?消失在江湖已久,久到我都记不清名字了。
我也并未思索太多,只是感叹着:楚家,果然处处藏宝。
天佑夜昙。我高呼,又不小心扯痛了屁股,疼得我龇牙咧嘴。
次日再见楚佚时,我还是苍白着小脸。有点受委屈的小媳妇状,不敢抬头看他。
他经过我时,又像那日般凑过头来嗅了嗅。我又起了一身鸡皮,满脸戒备的瞪着他。
楚佚勾了勾唇,居高临下的瞥了我一眼,道:
“香料换了?也是,像你这种低贱的婢子就不应该对本公子抱有幻想。”他贬损完后扬袖而去,背影翩然高雅。若不是他的毒舌,我定会好好欣赏欣赏他绝世姿色的说。
心里暗暗啐了他一口,准备下一个计划。
如今的楚府戒备非常森严,所以我只能提前拿出杀手锏了。
我厚着脸皮跟着楚佚走了半响。打算找个隐秘的地方撂倒他,然后戴上已经制好的楚佚面具在楚府穿行。当然,这一切只能在夜里进行。
以我几天的观察,已经可以模仿得楚佚八九分像了,只要不多说话,应该不会有问题。
他似是感觉到我的跟随,也不吱声,反而越走越偏僻。
这也正中我下怀,我得意的屁颠屁颠的,想着敲他时要敲大力点,以报我杖刑之仇。最好毁掉他那祸水般的容颜。
某人掩面贼笑中。
待走到花阴拐角时,楚佚身形一闪,没了踪影。
我正疑惑着,懊恼着方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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