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霸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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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霸九天-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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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娥道:“妾身当日就说过,官家继位波折甚多,因此上对于皇子间有类似的行为,是极为注意防范的。吕端经历四任开封府尹而安如泰山,寇准过于刚直。此时他贬寇准重用吕端,必有用意。三郎既然认为吕端深浅莫测,此事岂可避开,倒不如三郎直接上门,亲自测一测吕端的深与浅,也让吕相明白三郎的诚意。”
赵恒眼睛一亮,道:“说得正是,好,我们现在就去。”说着拉起刘娥就冲外面喊道:“怀德,备车轿,去吕相府。”
刘娥吃惊地道:“我也去?”
赵恒上上下下打量了刘娥一番,大笑道:“我正要一个小内侍,随侍于我!”
华灯初上,宰相吕端独自坐在书房中沉思着。
他的桌上,放着一张御用竹心字笺,上面是写着一首诗。这首诗乃是当今皇帝所赐给他的。那日曲江宴罢,太宗作此《钓鱼诗》赐下,其中蕴含深意,也自有吕端明白。
吕端至今已经是三朝老臣了。他的父亲吕琦,为后晋时的兵部侍郎。他本是幼时苦读经文,意欲科举出身。只是因为父亲的关系,荫封了千牛备身,此后经历国子主簿、太仆寺丞、秘书郎、直弘文馆、著作佐郎、直史馆。赵宋开国太祖即位后,再迁太常丞、知浚仪县,同判定州。当今皇帝即位,再以太常少卿为出使契丹的副使,开宝八年,任洪州知府,未及赴任,又改司门员外郎、知成都府,赐金紫鱼袋。此后吕端任为开封府判官,自此经历秦王赵廷美、楚王元佐、许王元僖、寿王元侃这四任开封府尹,如今死了两个,疯了一个,高升了一个为皇太子。他早已经处于政治的旋涡中心,人言吕端糊涂,他只管做事,从不掺和任何一个亲王的派系。秦王获罪,开封府中与他沾边的官员都流放了;楚王一疯,许王来时便把附和楚王的人员打压清洗;寿王就任,那些铁杆子的许王党人自然灰溜溜地滚蛋。
吕端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开封府中,有人故意与他为难,有人要他表明立场,他只有装聋作哑,一派稀里糊涂,那些属官们,都是太明白了是哪个亲王的派系,为难的拉拢的,背后自有人在。他只有糊涂地让人扫兴,才无人理会。那些太明白站了立场的人,总是率先被清洗的对象。
饶是如此, 许王元僖事件中,他依然是成了被攻击的耙子。被问罪为“辅佐无状”,贬为颍州副使。他神情不动,安然去了颖州。直到他去后,开封府才真正无主了,太宗这才发现,这些年来开封府尹走马灯似地换,并不影响运作。而走了一个开封府判,立刻就显出影响来了。这些年来政治风云如此变幻,而开封府始终不乱,正是因为有吕端在呀!赵普还活着时,他的眼光早已经落到吕端身上,认为吕端为人,宠辱不惊,不形于色,将来必为宰相。只是当时,太宗并未看到这一点,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了,他正是急需要这样一个在风云变幻中能够安然把舵的人。没过多久,一道圣旨下到颖州,升吕端为枢密直学士。吕端进京领职行事,未到一个月,又拜为参知政事。即使是如此飞速的提升,太宗仍然觉得擢升太迟了。不到一年,又拜为户部侍郎、平章事,入阁拜相。
那一个令百官震惊的“中书事必经吕端详酌”旨意,是这样一件政事引起的。那一日,李继隆押解夏州李继迁的母亲上京,太宗召见寇准商议,意欲杀一儆佰,敲打李继迁。旨意既定,寇准退出时,正遇到吕端,吕端见寇准神情凝重,心中起疑,上前追问道:“寇相,发生了什么事情?”
寇准正迟疑间,吕端更增疑心,问:“若是普通事务,则吕端不必与知,若是军国大计,吕端备位宰相,不可不知。”寇准被这一逼,说出了真相:“官家问下官如何处置李继迁之母?”吕端笑道:“如何处置?”寇准凌然道:“自然是斩于保安军北门外,以戒凶逆。”吕端大惊:“此事万万不可,寇相稍待,等下官立刻进见官家,求官家收回成命。”
这边忙见了太宗,道:“昔年楚汉相争,项羽抓得刘邦之父,以烹而食之来威胁刘邦,那刘邦竟然说:‘愿分我一杯羹。’以汉高祖这样的开国明君,临阵都不顾其父,更何况李继迁这样反复无常的悖逆之人?陛下今日杀其母,明日继迁可擒乎?若其不然,徒结怨仇,愈坚其叛心尔。”
太宗吃了一惊曰“然则何如?”
吕端道:“以臣愚见,倒不如作为人质,置于延州。虽然未必能逼得李继迁立刻归降,但是他母亲生死系于我们之手,便可牵至于他不敢轻举妄动。李母活着一日,李继迁便不敢叛乱朝廷。”
太宗拍案称道:“此计甚好!”他看着吕端,沉吟半晌道:“你平时每事让着寇准,都说你是个躲事的人,可是遇上大事,你却不但躲,反而主动干涉,实是难得。人说吕端糊涂,依朕看来,吕端大事不糊涂呀!”
吕端连忙下拜道:“臣惶恐!”
太宗点了点头:“一切依卿之计,你且退下。”
吕端退出后,竖日,旨意下,寇准贬官,中书大事皆由吕端独揽。
然后,是曲江宴罢,太宗亲自赐诗,上云: “欲饵金钩深未达,磻溪须问钓鱼人。”太宗以姜子牙相比,自是嘱他好好地辅佐太子,交托后事了。
想到这里,吕端的心沉重无比,大宋基业万斤重担,就要看他如何挑起了。
正沉思间,忽然家人滚了进来报道:“相爷,太、太子来了!”
吕端大惊,站了起来:“什么?太子怎么来了?”连忙叫人取来官帽戴好,正要出迎,却见太子已经笑着带了几个随从进来了。
吕端连忙跪下相迎,身形未动,太子已经叫人扶住了他:“吕相不必多礼,原是我来得冒昧了。”
吕端忙迎进太子,奉茶已毕,他便不开口,但听太子道明来意。
太子含笑道:“今日开封府事罢,车驾正经过吕相门前,随便就进来看看吕相。不致嫌我冒昧吗?”
吕端连忙拱手:“吕端不敢!”心中暗自惴想,这东宫与自己的相府的路程相距如何倒是不知,却原来唯有今天才让太子顺便路过了。
赵恒却不说话,只是专心品茶好一会儿才道:“好茶,这是蜀茶吧!”
吕端道:“是,这是上次曲江宴上,官家御赐的茶。”
赵恒闲闲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好茶,只可惜这茶盏粗了,配不得这上好的茶。我那里前几个月有人送了上好的建盏,明儿我叫人送到这里来。”
吕端站起谢道:“多谢太子好意,只是臣愚钝,并不懂得茶与茶盏的好杯,只怕糟蹋了如此贵重的东西。”
赵恒笑道:“左右不过是件物事,什么糟蹋不糟蹋的。我倒认为,世间最可贵者粮食,最可重者人心,余者珍宝器玩,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吕端击掌道:“好一个最可贵者粮食,最可重者人心,太子有此见识,真是天下之福,百姓之福。”
赵恒微微一笑:“吕相坐罢,这话其实也空,倒不如喝茶。我品着今年御赐的茶,倒比往年好些。说句不中听的,前些年的茶,除了大内御用的和我们几个府里的,究竟赏到你们的茶,都不中吃,我是到别人家里讨过茶吃的,听说要吃好茶,还得私下里买是不是?”
吕端坐下道:“臣虽然不懂茶,但也觉得今年的茶似比往年好些。这都是太子的德政,免除蜀茶强买强卖,这私茶自然就禁住了。禁住了官员们从中渔利,价钱合理了,百姓们也愿意把好茶拿出来。”
赵恒淡淡地道:“这原是我的本份,算得什么德政。时近三月,听说今年的新茶又出了,记得去年曲江宴上,父皇亲赐新茶,那场景当真热闹。吕相可知,今年曲江宴是否照例办了?”
吕端轻叹一声,道:“臣已经有半月未见圣颜了。”
赵恒脸色一变:“连吕相也半月未见圣颜?”
吕端一惊:“难道太子也多日未见圣颜了吗?”
赵恒点头道:“本宫也已经二十余日未见圣颜,要见父皇,全要由皇后的旨意。”
吕端脸色沉重:“臣每于宫门求见,也都是王昭宣使传话。”
赵恒反而镇定了下来:“记得父皇那日病发时,宣本宫进见,曾经嘱本宫一句话,吕相想不想知道这句话说了什么?”
吕端看着赵恒的脸色,站起道:“臣恭听圣训。”
赵恒站了起来,看着吕端,一字字地道:“父皇只说了一句话:‘吕端大事不糊涂。’本宫且问吕相,父皇托对人了吗?本宫能不能把全部的信任,寄于吕相?”
吕端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臣肝脑涂地,不敢有负圣恩,不敢有负太子。”
赵恒扶起吕端,语气郑重:“吕相请起。本宫现在就有一事,相托吕相,吕相务必要做到才是!”
吕端擦汗道:“太子有何吩咐?”
赵恒自袖中取出一道文书,道:“本宫已经有二十余日未见父皇,宫内之事,皆由皇后与王继恩传话出来。如今的马军都指挥使李继隆为皇后长兄,近日与王继恩过从甚密。此时须调动步军都指挥使高琼兵力用来节制李继隆,这是我让枢密院使赵榕拟的文书,父皇有旨,中书诸事须经吕端,此物还得你宰相用印,方可调遣。”
吕端接过文书,沉吟片刻道:“只有高琼的兵力,恐还不够。臣冒昧,请太子与臣一齐入宫,求见圣驾。先探一探宫内究竟,再作打算。”
赵恒摇头道:“但凡可以见到父皇,本宫也不必出此下策。”
吕端断然道:“太子与宰相同时求见,必是国之大事,便是皇后也不好相阻。”
赵恒点头道:“好,我们这就一齐进宫。”
话音未了,却见守在外面的吕府家丁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相爷,王昭宣使到。”
吕端一怔:“此时天色已晚,他来做什么?”
赵恒脸色大变:“莫非是——”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吕相,本宫先回避,你且先看看王继恩是来什么的?”
吕端犹豫一下:“可是太子的车驾在外……”
赵恒道:“今日来吕相府,本宫只用一乘小轿,并未用太子仪仗。那王继恩料不到本宫会在此,本宫倒想听听他说些什么!”
吕端只觉得此时的自己似已经被逼到悬崖之上,无奈只得道:“如此,委屈太子了,在屏风后暂避。”
赵恒点头道:“好,”吩咐张怀德道:“东宫之人,全部回避。”这边却拉了刘娥,避在紧贴着书房的耳房之中。
两人静静地站了片刻,但听得吕端道:“王昭宣使请。”两人脚步声渐渐走近,但听得王继恩道:“吕相,老臣奉旨,请吕相立刻进宫,吕相何故延误?”
但听得吕端镇定地道:“昭宣使有所不知,大行皇帝曾有密旨,令吕端一听到消息,就得依旨行事,吕端不敢抗旨。”
赵恒但听得“大行皇帝”四字,便只觉得胸口一滞,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刘娥的手。刘娥伸出双臂,轻轻地将他抱住,但听得赵恒的心跳声如同擂鼓一般,又急又重。
听得外面王继恩道:“哦,但不知大行皇帝有何旨意?”
就听得吕端道:“正要请王昭宣使同观,共商对策。”
赵恒用力握住刘娥的手,黑暗中但只见两人闪闪发亮的眼睛彼此凝视,听着彼此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听得隔壁书房中吕端道:“王昭宣使,请进这边。”王继恩嗯了一声,然后听得似乎有些东西搬动的声音,又听得吕端道:“此物机密,待下官去把门关上,王昭宣使再打开。”
赵恒与刘娥相互对看一眼,两人的手都紧了一紧,只觉得心头狂跳不已。赵恒忽然放开刘娥的手,待要推门出去。刘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摇了一摇。
此时,便听得吕端关门的声音,这书房三壁密实,只有朝南开着四扇板门作为通风之用。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得王继恩诧异地道:“吕相何故到外头去了?”同时听得咔嚓一声上锁之声,立刻听得王继恩疯狂地拍门叫道:“吕端,你作什么,为何锁我?”
吕端厉声道:“王继恩,你好大胆子,竟敢假传圣旨,行谋朝篡位之事?老夫这就进宫,面见皇后!”
王继恩大怒,将门撞得哗哗作响:“吕端老儿,你是糊涂到家了,你会后悔的!”
吕端厉声道:“太子在此,王继恩不得放肆!”
王继恩忽然静了下来,像是不能置信地问道:“太子?东宫太子怎么会在此?”
吕端向着耳房一揖道:“臣吕端,请太子恕不敬之罪了!”
耳房的门打开,赵恒拉着刘娥走了出来,道:“事态紧急,吕相下一步怎么办?”
但听得书房的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王继恩忽然暴发出一阵极惨烈地笑声:“太子果然在此?天亡楚王,天亡我也!”然后,整个人静了下来,再也不发一语。
吕端上前一步,道:“阉党奸计,必不得逞,太子请放心,万事有臣!”
赵恒震憾之极,一时方未答话,刘娥上前一步,道:“太子自然放心,太子之册礼,祭庙告天,任何人要逆天而行,便是大宋列祖列宗,天下百姓也不答应!”
吕端深吸了一口气,他听得出这话的份量,立即道:“太子,臣已经发出中书之令,调动步军都指挥使高琼,马军都虞候傅潜节制李继隆,请太子发印信调动开封府与皇城司人马应变。臣立刻进宫面见皇后,也请太子立刻回东宫换乘仪仗,自朝元门入宫。”
赵恒与刘娥对视一眼,这吕端平时似漫不经心,到了关键时刻果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太子一行人,与吕端同时出门,各自行动去了。
吕端匆匆进宫,见了皇后。
李皇后掩面泣道:“吕相,宫车已经晏驾了!”
吕端扑倒在地,放声大哭,哭了片刻,收泪道:“太子何在?”
李皇后怔了一怔,隔了半日,方迟迟疑疑地道:“人都说自古以来,立皇嗣自有长幼之序。如今楚王尚在,吕相以为应该如何是好?”
吕端正色道:“皇后此言差矣,先帝立太子,正为今日,岂容有异议?太子之册立,祭庙告天,太庙中列祖列宗知道,天下百姓知道,外邦属国知道,此时一旦更易,何以对列祖列宗交待,何以对天下百姓交待,何以对外邦属国交待?”
李后倒吸一口冷气,颤声道:“列祖列宗,天下百姓——”掩面泣了片刻,才惨然道:“吕相说得是,我本一妇人,原不知道这些,险些儿误了大事!”
吕端道:“请皇后立刻召太子进宫,灵前即位!”
李皇后长叹一声,吩咐道:“刘承规,请太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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