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逛红尘散散心- 第17部分

……


　午后的大街车水马龙，韩星踩着秋后的阳光走在喧闹的街道上。路旁店面里飘出摇滚的声音，是崔建的《混子》，那略带粗犷的声音夹杂着小贩的叫卖声钻进他的耳鼓：“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早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却不知道我是谁……”


他梳理着自己的情绪，是的，最近生意不错，但他还是走不出那片阴影，寂寞如影附形般缠住他的灵魂。可是又能怎样——像别人说的那样找个好姑娘，把自己的一生交代了？他没心情。但他又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自己的生活就像一艘驶离了航线的船，需要一个新的目标，需要一个港湾，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地往前走。


这世上大多数人就像长在角落里的一蓬杂草，在那里默默地生长着，从出生到死亡，没有人来欣赏，甚至没有一个人来说句污辱的话，就那么自生自灭了。他不想那样活着，这么想着，他低着头朝前走。

一辆车从他身前抢过，差点就撞个正着，幸亏他猛地收住了脚：“这王八蛋，会不会开车？”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却被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秋后的阳光下，不远处，静静地站着一个女孩，她的皮肤白晰而细嫩，如瀑的乌发柔柔地披在肩上，随着阵阵清风，发尾轻轻飘动。一身黑色套装，里面是一件洁白的高领绒衣，简约的色调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了她身材的窈窕。她的眼睛很清澈，睫毛很长，据说可以放上三根火柴，眼睛眨动的时候很美，但现在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韩星的心头：有甜蜜、温柔还有辛酸，这几种不同的感觉掺杂在一起，如潮水般涌来，他感觉自己被淹没了……

足足有三分钟，三分钟里两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谁也没有动，然而他们自己知道，这三分钟里的心潮足以淹没一切。

终于动了！最先动的是眼睛，四只眼睛慢慢地蒙上了一层雾，越来越浓，直到有一滴清澈的泪从腮旁划下……


茫茫人海呀，这人海太茫茫，刚才还依偎着、牵着手行走的两个人，就因为不经意的一撒手，就各自迷失在人海中，当你去寻找他（她）的时候，却只看到高楼大厦的缝隙里万头攒动，不知他（她）去了何方，是不是最好两个人一牵上手就永远不要放开，以免被汹涌的人流挤散？

韩星想起了自己曾说过的一句话：“……老婆，我要买一份保险，用我的生命和全部收入，为咱俩的爱情买一份保险，你意下如何？”

“好啊！非常赞同，你真酷！”女友笑道。但不多久，他却写下了另一首诗：


“在面临/何去何从的时候/我拿生命的全部/做了赌注/原以为可以就此持平/却不知生命的砝码/原来这样轻/站在你的泪光里/我才知道/在你爱情的世界里/我只是一个匆匆过客/过去的一切/我愿赌服输”


从此，他和青青劳燕分飞。在那些寂寞的日子里，他感到茫然和无助，他尝试着无休止的放纵，天天喝酒，喝醉了去午夜的街头狂嚎，没黑夜没白天地堕落，他跟朋友打趣：“我是应了一句话‘痛饮狂歌空度日’这种日子真好，比神仙还逍遥啊！”，在朋友走后，无人的深夜，他才静下来，像一头小兽，默默地舐拭伤口，他知道自己的心寂寞地如一颗落荒地流星……


那段日子里，韩星无数次地想起叶子——他的初恋情人！他想起和她一起喝酒时，她总喜欢干掉杯里的酒，用她的话说：这样痛快！然后她姣好的脸庞就开始泛起微微的红晕，很迷人。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对韩星来说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痛快！叶子也评价他说：“这个人，过把瘾就死。”他认为这是对他最高的评价，不是吗：与其窝窝囊囊地过一辈子，不如痛痛快快地过上一天。


一想起这些，他就喝得很畅快，举杯挥著，大有“痛饮三百杯”的架势。他也曾想过去找叶子——不为别的，只为再畅快地叙一叙，痛痛快快地醉上一场，然后从头开始。可他不敢，想起自己辜负过她，他就不敢去面对那张熟悉的脸，当时真有了一种感觉：是不是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是不是机会只有一次？纵上天给你机会，再回首，已物是人非。这是我一生的遗憾吧！他想。


有人说缘份是一把尺子，它总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人世间的一切，从不讲求合理。韩星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好，不然，打死他一千次，他也不敢相信，今天，在这个秋阳明媚的午后，这个喧闹的街头，他居然会再次遇上叶子。这情景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一样：

她就站在那里，表情带着一分没落、一分憔悴、一分忧郁、七分温柔。

没落：如一位风流不羁的侠客，在失意时挥笔写下的一首歌，带着些微惆怅与潇洒；


憔悴：如一朵盛放的百合，清纯柔婉，在风中矜持地绽放，却不胜冷风的狂吹，摇摆不定，偶尔还有几片花瓣飘零，仿佛随时都有被风摧垮的可能；让人想起一首词：是处红衰翠减，素弦声断……哪堪片片飞花弄晚，蒙蒙烟雨笼晴……；

忧郁：淡然而悠远，让人想起天上一片漂游的白云，漂泊无定，无栖无所，又如一株紫杜娟，独自在寂寞的角落，散发一份淡淡的幽香，却无人问津；


温柔：清亮的眸子如一泓秋水，带着萧瑟的缠绵，带着明月下的婵娟，满含一种纤绻，也许只有他才能读懂那深藏在背后的狂热与爱恋，然后看着自己在这温柔的湖里一点一点沉没。

他终于走了上去：

“你，这些年还好吗？”


“还行”她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说话的时候，她的脸变得更没落了，更憔悴了，更忧郁和温柔了，眼神里却透出一种坚强，可她知道自己坚强不起来，在他面前，永远也做不到。他也一样，似乎只有两个人加到一块，才是一个坚强的、完整的人。从这一句话，他知道了，她过得不好。以往也是如此，当她这样回答的时候，她过得一定不好。

“你呢？和她还好吗？”她问道。


韩星没有回答，他想起了青青，那个女孩颇有女强人的特点，为了工作，她可以三个月不来见他，不打电话，一开始总是吵架，他劝她：“事业一定要有，但如果为了事业而牺牲了家庭，那就不值了。因为事业没了，可以东山再起，而爱情一旦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青青一笑置之，依然我行我素，几次之后他们就没了温馨与爱恋，爱情不再是一个港湾，而成了一个驿站，他和青青都成了一个过客，直到分手。

“……”他淡然一笑，算做回答。“前两天听小菲说你现在租房子住，我可以去看看吗？”


叶子看了看他的脸，他的笑容，知道他已晓得了一切。一个月前，父母离婚后，她一个人跑回了秦皇岛，自己过着日子，她关掉了手机，不想再与外界联系。可偏偏，在这里碰上了韩星，世界真小。

“好吧，但愿你不要失望。”叶子叹了一口气。


他拉起叶子的手，并肩而行，忽然又想起了曾经写给她的一首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死生契阔”。眼前熟悉的容颜，虽历经岁月的风尘，却没有什么改变，依然是那张好美好美的脸，依旧是那小鸟依人的表情，依旧是那苗条的身段。不，这些都不够，最重要的是那眼神，是那颗心，分开的日子里，我们各自走过了岁月的长河，一颗心在岁月中浸染上了厚重的风尘，变得麻木而寂寞，数年后的重逢，当彼此站到对方的面前，却仍能清晰地感受到在对方身体里跳动的那颗心，这应该叫知音吧！不需要语言，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我们都能清楚地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我一直认为两个太明了对方的人只能做知已，却不能做爱人，这究竟是对？是错？……

吃过晚饭，驱车前往……


很久了，韩星没再喝过这么多酒，但此刻却是毫无醉意，可能是情太浓了吧，酒反而淡了，他这么想。她也好好的。他记得叶子很能喝的，上大学的时候就曾一人放假了他跟李晓亮两个人。

眼前是几栋低矮的小平房，墙皮脱落，小得不能再小的窗子，窗上的钢盘已长了很厚的锈……她指着其中的一间道：“就是这里了，小菲那会儿曾住在隔壁”。


进了屋，屋里简陋得不能再简陋，右手侧的墙角堆放着两个行李包，左前方是一张单人加宽床，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不想再把它形容得太过简陋，其实只不过是一个简陋的土炕而已。灯光昏昏地照在他们身上，照在床上，也照在地上，韩星忽然想哭，想放开喉咙大哭一场。


没有凳子，只能坐在床上，她像当年一样，把鞋子踢掉，爬上床去，靠在他背上（这个镜头很熟悉，大二那年，有一次他去她们宿舍玩拼板，坐在小凳上一心一意地拼着，因为已经没有凳子，她在绣十字绣，便跑过来往他背后一靠：“借后背一用，真舒服”，一时间，他心里如打破了五味罐。当时他感受到了她的体温，开始想一个问题：这，算是依靠吗？）

“这感觉真好。”她说，带着一点倦意，闭上了眼睛。韩星也感觉有些倦，索性也闭上眼睛，他要忘记很多东西……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夜深沉……


当他和她终于融为一体的时候，伴着一声低低的呻吟，一直强作欢颜的她流泪了，她闭着眼，泪水从脸上流下来，他俯下身去，想吻干她的泪，却做不到，因为泪水越来越多，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泪痕满脸。是的，这是第一次，却好像已经纠缠了几生几世，可能是因为彼此的心早已交给了对方，身体的结合只变为一种形式。他一直做过这样的梦：在寂寞的雨夜，他和她偎依在一起，静听着窗外瓢泼的雨声和阵阵闷雷，她在他的怀里安然入睡，没有恐惧，没有担心，就那么一直睡下去……


但因为当时总以为她会是自己将来的妻子，不应该预支未来的幸福，所以，很多很多次机会都错过了，包括那一次，她用眼神示意他留下，他只是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了句“晚安”就走掉了，他总觉得毕竟还是学生，有许多事承担不起——“爱她，就不要害她。”却不料一年后劳燕分飞。


看着她满脸的泪水，他越发地心痛了：“这就是她的床吗？这就是她要的家吗？这些日子她竟受了如此的委屈，而我，却已经两年没和她联系，甚至连一个电话也没有……”


之后的一切好像都模糊了，他感觉自己飞翔在遥远的地方，流着泪，和着叶子的泪水，幻化成一道彩虹。连日来所有的噩梦，都在一个瞬间，忽然破碎在黎明的边缘，随着那一声雄鸡的啼唱，碎成千片，化作飞灰。是的，这是一个美丽的世界，走出去，外面阳光正灿烂。

全文完，谢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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