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奴良鲤伴在一处深山中的温泉旅馆门前停下，闭着一只眼睛侧头笑道：“怎么样，愿意讨好手下的我是不是很体贴？”
莫遥暗自翻了个白眼，谁TM是你手下！
“我可不需要你讨好。”他微笑，随意的把双手撑在脑后。
这地方妖气好重。
当真是为了讨好他么？他才不信。
他越过奴良鲤伴，自己直接走了进去。反正又不是他付钱，既然有人做冤大头，他干嘛有福不享？（首无：为什么你的帐我也要付？！）
奴良鲤伴看着他的背影，托着烟杆轻轻呼出一团缭乱的烟气。
旅店人不多，一进门就看到一尊紧闭的神龛，上面贴满了黄色的咒符，阻隔了从中汹涌而出的阵阵怨气。
莫遥微微愣神，将灵力附着在双眼朝神龛中看去，只见一个卧在其中的小孩，大大的双眼直直地瞪着他。
他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那……那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抖了抖肩，把视线移开，径直向房间走去。
这家旅店提供室内温泉，只要将房间里朝墙一面的纸门拉开，就能看到被四周的房间围在中间的温泉池，莫遥对这种新奇的设计还是蛮有兴趣的。
他果断地换上浴衣，扑通一声跳进池汤里，蒸腾的热气让他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尾随其后的奴良鲤伴看着少年氤氲在温泉中的身体，眼神不由得暗了几分。
浴衣沾了水之后变得湿哒哒的，一块一块地贴在少年的身上，少年头顶着一块白色的浴巾，乌色长发散开在水中，蒸腾的雾气朦胧了少年姣好的容貌，浴衣下玲珑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最关键的是，正主还完全没有自觉的顶着一张温和的笑脸看着他，好像在等着他下去似的。
不愧是樱花的妖怪啊！奴良鲤伴在心中暗叹，可真是相当漂亮的家伙。
他跳进水中，眼神随意一瞟，瞄到石头后方一个隐约的背影。
“哟，溺之女，好久不见~”
莫遥顺着他招手的方向看去，一个朱唇色丹、面容绝色的美女正伏在那里，笑脸盈盈的朝他们回礼。
莫遥脸上一红，有些窘迫的跟随鲤伴一同打招呼。
卧槽这里明明是男汤不是么！！！为什么会有女人啊坟蛋！这不科学！
溺之女毫无顾忌的游过来，仔细端详起莫遥，“啊啦，这位……莫非是鲤先生新结识的同伴么？看起来好像刚刚出生没几天的样子。”
奴良鲤伴大手在莫遥头顶蹂躏一番，弄乱了他头上的浴巾也不在意，“是啊，还是小家伙呢。”
“哦？这么说，鲤先生应该还未与他喝过交杯酒喽？”溺之女狭长的凤眸眯起来，眼底阴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莫遥挑眉看了她一眼，透过波光粼粼的温泉水，他隐约看到女子姣好的面容下，赫然是一具森森的白骨，没有血肉的白骨。
抬头对上对方打量的目光，他心中冷笑，灵力猛的外放，女子已经伸出一半的手一顿，默默退后了两步。
感受到澎湃的妖力，奴良鲤伴勾了勾唇角，“等等，溺之女，他已经是我的人了。”他适时地阻止道，“老爹可是特意交代我他一出生就和他喝妖铭酒的。”
莫遥瞥了一眼笑的风流的男人，心中吐槽你丫怎么不早点给这女人说。
溺之女闻言幽怨的看了一眼奴良鲤伴，故意嗔道：“鲤先生真是无情啊，我还以为您特意给我带来了好东西呢~”她将身体完全没入水中，眼波流转，知趣儿地远远遁走，“既然是这样，就不打扰你们了，好好享受温泉呦~”
男人轻佻地闭着一只眼笑了，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优雅。
——花花公子。莫遥愤愤的吐槽。
虽然奴良鲤伴制止了溺之女，但是不代表他没有意识到奴良鲤伴的试探。虽说身为妖怪的总大将，考查手下的能力无可厚非，可是他还是很不爽。
他靠在温泉边的小石头上，表情如常，却已经没有了泡温泉的兴致。
奴良鲤伴似乎是感觉到他的低气压，伸出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漫不经心道：“这家旅馆的主人以前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呢。”
莫遥偏过头，等他的下文。
男人黑色的发沾了水，湿搭在脸上，刘海下俊美无铸的侧脸辨不出表情，唇角那一抹抬起的弧度不知是笑意还是轻蔑。
“进门的时候，你应该看到了。”他微顿，“那神龛里封印的是座敷童子。”
“人类啊，真是自私的存在。”奴良鲤伴抬起头，目光投入如海的天空。
座敷童子？莫遥隐隐觉得似乎以前听到过这个名词，但具体代表着什么他已经想不起来。
看着莫遥茫然的脸，奴良鲤伴好心的解释：“座敷童子是很喜欢人类的妖怪，它会以小孩子的姿态附在家中，只能被小孩子看到身形。传说只要有座敷童子在，家族就会繁盛。也因为如此，常常有一些自私的家庭会请法力高深的法师，以结界困住他们，控制他们的自由。”他指向旅馆门口的方向，下巴微抬，“神龛里的那个，就是一个。”
莫遥沉默，妖怪是让人畏惧的存在，但是很多时候往往妖怪也在畏惧着人类，像座敷童子这样的妖怪，大约，也有屋主人害怕因它的离开而招来家族衰败的缘故才会被困于此吧。
不过，鲤伴说的对，人类确实自私。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救他出来？”
奴良鲤伴轻笑，“它被困在那里太久，已经被怨恨和憎恨蒙蔽了眼睛，放他出来大概会变成大麻烦的吧。这家旅馆的主人曾经是它的玩伴，可是让别人封印它的人并不是他。它若寻仇，旅馆的主人不是很无辜么？”
“阿遥，如果是你，你会选择站在人类这边，还是妖怪这边呢？”
那个男人这样问。
……
当晚，莫遥没能入睡。
这个世界充满了妖怪，让他的存在不再特殊。
可是，不再特殊就能真的融入进去么？
他以前是人类，现在是妖怪，妖怪对于人类的厌恶，他能够理解，却不能体味，而不讨厌人类的妖怪，严格意义上来说，大概是不存在的。
哪怕是滑头鬼这样灰色的存在，也有厌恶着的人啊。
奴良鲤伴，你可真给他出了个难题。
他要怎么回答呢。
23滑头鬼之孙 第四章
数日，莫遥渐渐发现了奴良鲤伴带他闲逛的真正目的。
他们遇到过因为痴爱他人又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从桥上跳到水中自杀的桥姬；遇到过把蛋下在人的身上，出生后就把人的内脏做食物，最后吃空才飞出人体的入内雀；遇到过由蜘蛛变为人形，诱惑男子并取走其首级食用的络新妇……
这些，有大凶大恶的妖怪，也不乏因为人类的存在而被逼迫的几乎无法生存的妖怪，还有那些无辜如座敷童子，只因能招来福缘而被长困神龛的妖怪。
奴良鲤伴是要他自己做出选择，究竟是遵从妖怪的本性，还是选择庇护虚妄不可捉摸的人类。
强大如奴良鲤伴，居然也会这么耐着性子带着他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妖怪这样体味人情，叫他说什么好。
奴良鲤伴，确实有成为魑魅魍魉之主的资格。
不过，曾经是人类的他，终究不能舍弃人类。
“你果然和那些妖怪们不同。”奴良鲤伴笑的潇洒随和，“难怪老爹如此期待着你的出生。”
这些年，虽然组内的妖怪一直跟随他维持着人类和妖怪之前的平衡，但事实上，真正愿意从心底承认人类的，屈指可数。
莫遥，是个意外的礼物啊。
莫遥轻描淡写地笑着，对于鲤伴那个他还未见过面的老爹不予评论，“说到底，谁让我有一颗人类的心呢。”
奴良鲤伴坐在他的枝干上，月光洒落，投射到树下锦衣的少年身上。
两人视线相碰，不用言语，便已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通的东西。
他们是如此相似，又是如此不同。
奴良鲤伴身为半妖，人类的那部分血液让他不能不以别样的眼光看待人类；而莫遥，这个插了人类芯子的妖怪，接受起人类要比那些纯粹的妖怪容易得多。
妖怪与人类共存，总有一天能实现的，他们不都是例子么。
夜樱下的默契，不需要多说。
******
莫遥一面讨好着傲娇的千叶小萝莉，一面把仿佛不经意的目光落到那边喝多了的奴良鲤伴身上。
“花之大江户~~这里是~~~我的街~~~~”
男人若无其事地哼着小曲，歪斜地迈着步子，背后背着一个空空的酒壶，放浪又潇洒。
“咦呜~不小心喝醉了啊哈哈~”
“……”莫遥暗自抽搐了嘴角，果然他不该对这家伙抱太多希望的……
“莫遥你个坟蛋！把我扔在一边自己去和基友快活，太过分了嘤嘤嘤！”
“鲤伴他不是我基友……你要我说多少次啊千叶。”
“都坦诚相见一起泡过温泉了还不是基友！你在骗谁啊死基佬！”千叶小萝莉哼唧哼唧地抱怨，不用想也知道她的重点其实完全是在温泉，“丫去泡温泉居然也不让老娘一起享受一下泥煤的！”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千叶用嫩嫩的萝莉音说出“老娘”两个字的时候，莫遥都有一种强烈的想抚额的冲动。
“千叶，你明知道我所在的地方，是你自己没把握好机会好么。”莫遥笑的无奈。
“坟蛋，你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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