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似故人人似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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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似故人人似雪-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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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杰想想,不便多问。在车子推测着谁会送那封信到那么多家酒店给他。 
  陈先生说:“程先生不大喜欢说话吧?”程杰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更牵挂着雪儿一个女孩子单身的午夜逃亡,自己又不能跟她相聚,假如她有什么不测,他怎么办才好? 
  然而直觉告诉他,他不能去找她,也不能去机场,去了只会害了她。 
  陈先生见他听若罔闻,问他:“你没什么事吧?” 
  “啊,没有,没有。”程杰漫应着。 
  “我们现在是去第十三区,也是巴黎的唐人埠了。”陈先生说:“到时大家吃顿饭,很随便的。” 
  到了饭店,陈先生跟他两人对坐,并没有其他陪客。陈先生交给他一个信封:“那是你应得的。”程杰看看信封内的钞票,数也没有数。 
  “程兄倒豪气得很,数也不数。”陈先生说:“我敬你一杯。”程杰一笑干杯:“陈兄,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你方便否?” 
  “程兄你尽管说好了。”陈先生的说话态度,温温文文的,像个中年的教书先生,半点也不像黑道中人。 
  程杰想,假若他今夜不回Crillon,那个想知道雪儿住在那家两店的人,必定会打电话去crillon查他在不在,既然他不在,那个神秘客便会以为他在雪儿处,不会猜得到雪儿已经离开了巴黎。 
  程杰对陈先生说:“今晚我酒兴甚浓,不知陈兄有兴趣陪我饮到天光否?”陈先生客气地答:“当然,当然。”程杰举杯说:“谢谢你。” 
  陈先生以一贯的平静声调问:“你有麻烦吗?”程杰看着陈先生那双世故的眼睛:“也许有,也许没有,或者只是一场虚惊。”陈先生边悠闲地夹菜边说:“为什么信得过我呢?” 
  程杰说:“我别无选择,人都坐在你面前了。”陈先生问:“刚才你提及一封信,是恐吓信吗?”程杰把信给陈先生看。陈先生看了:“当然,我们无须写这封信给你,写信的无名氏显然早清楚你在Crillon,要下手应早下了,发信人不是你的仇家。” 
  陈先生把信交回他,笑哈哈地呷了口酒:“我想那是你的私事,我不便发表意见。” 
  程杰顿然想起,那会不会是海沦?他马上问陈先生:“我可以借用你的长途电话吗?”陈先生把他带到了办公室:“请便。”说完便关上了门出去了。 
  程杰拨海伦家的电话,那是她睡房的,海伦说过那电话只有她一个人接听,要是不在家,便不许任何人代她接听的。 
  程杰拨了电话,响了几下,才“喂”了一声,便传来海伦懒洋洋的声音:“是你呀我担心死了,想不到我也有守在电话旁等待的一天。”跟着是长长叹一口气的声音,程杰道:“海伦,别这样,跟我说话。”对方传来凄凄的饮泣声:“不用再说了,我说过,要是你顾念我,你会回来,我……我说不下去了。”海伦呜咽了一阵:“祝你快乐,我永不会忘记你。”程杰还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但海伦在抽噎声中挂上了电话。程杰出神了一阵,怎会是海伦呢?他也实在太对她不起了。 


  两个女子都对自己情深义重,他却令她们都不快乐,程杰诅咒自己。 
  心情不好,走出去继续和陈先生对饮,程杰饮了很多,脸孔脖子都红了,陈先生却是面不改容。 
  “程先生很年轻吧?”陈先生问。程杰说:“你猜呢?”陈先生打量了他一下:“二十五?”程杰拿着酒杯的手左右摇摆着:“不,二十二,快二十二。怪不得她说我有时很老。”他在想着初识雪儿时的话。 
  陈先生微微一笑,年轻人的心境,他体验过,想来程杰的烦恼,都是女人的事。 
  “程先生,到底你今晚需要喝醉呢,还是不醉?”陈先生觉得他在重演自己当年。程杰说:“我需要醉,但我不能醉,但我不能醉。”陈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你看我英俊不英俊?” 
  程杰看眼前这中年人,眼皮厚重下坠,眼袋一个叠一个,双下巴大肚脯,乘着酒意说:“不,你不英俊。”陈先生凝视着他:“可知当年,我也有你的容貌?”程杰一脸的不置信。“岁月会残酷地令一张脸孔变成另一张。”陈先生喟然:“送你一句话,记住抽身早。为了女人也不值得的。” 
  程杰是个颖悟的人:“怎么你看得透我的心事?”陈先生说:“看见你,仿佛看见我二十出头的时候,人生在世,不过踏在一个缘字上面,就算我跟你有缘吧。” 
  记住抽身早?程杰知道陈先生在提醒他,举杯说:“谢谢。”陈先生说:“其他不必我多说了,女人令男人糊涂,这一行令人冷血。你还年轻,脸上还未现出猥琐之状,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提醒你一句,算积积福。” 
  程杰问:“那么你为什么不抽身?”陈先生淡然地摸着酒杯:“因为没有人提醒我,现在,一切已经太迟了。家中只有貌寝老妻一名,做事也不过是小卒一名而已。” 
  “我亦不过是小卒一名。”程杰说:“我做,是为了我爱的女人。”程杰说。 
  陈先生道:“女人是信不过的,你要小心。” 
  ……
第十章 为你而疯

  夜渐深了,海伦在巴黎的Ritz酒店里,第八次挂电话去Crillon找程杰了,都是无人接听。她狠狠地放下电话,眼前几乎看到程杰和雪儿两相欢好。 
  然后她哈哈大笑,很满意自己的布局。虽然那些匿名信逼不出雪儿露脸,但海伦永远是一不做二不休的。 
  她已在下午冲晒了在街上拍回来雪儿的正面照片,传真到香港海关和警方去。 
  即使程杰挂电话给她,她已早录好了声带,程杰没可能猜得到她不在三藩市。 
  她不知道大麻子吩咐程杰在巴黎留多少天,但她要做的都做了,天快亮了,她得马上回三藩市去。 
  海伦心里冷笑:“管你俩在巴黎甜蜜多少天,这些日子你们再也不会有了!” 
  那边厢雪儿跑到戴高乐机场,有什么机便搭什么机,巴黎、伦敦之间的航机频密,飞程也不过四十多五十分钟,雪儿先飞到了伦敦,再转机回香港。 
  她六神无主,在飞机上脑袋一片空白,下机则一片彷徨。到了入境办事处,办事人员盯了她一眼,垂头再看点什么,抬头又再细看她一眼,说:“请站在一边等一等。” 
  不久便有位似乎高级点的不知什么人员,把她带进另一房间,拿了她的机票。雪儿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人只叫她坐着,又过了半钟头,有人把她的箱子拿了进来。“这是你的吗?”雪儿道:“是啊。” 
  另一个人员叫她把护照拿出来,翻了几下:“为什么到巴黎?”雪儿心中一凛,想起程杰的警告,极力镇定地说:“去度假。”那人说:“怎么两天便回来?”雪儿一时答不出来。 
  “搜身,搜行李。”有人发命令,雪儿的脑筋乱作一团,只见行李被打开了,东西全倒了出来。有个女关员搜她的身,把她大衣口袋里的东西全掏了出来,纸巾、登机证、手套和程杰买给她的零食、糖果,海关人员捡起了一包她没有开过的糖果:“是谁叫你运毒的?”雪儿大惊:“什么毒?这是糖啊!” 
  海关人员拿着一粒糖,外边用花花绿绿不透明的纸包好,两头扭着那种,一扭开来,雪儿只见白色的粉末洒出来,不禁呆了。 
  “是谁给你的?”那人间。 
  雪儿只记得在香榭丽舍大道走时,程杰买了几包糖,两人边走边吃,没吃过多少,也不是每包都开过,加上两人亲聚不够十小时,程杰便匆匆地叫她马上回港了,难道是程杰骗她带毒品? 
  不,不会的,雪儿极力告诉自己,不会的。 
  “这包糖是谁给你的?”那人再问。 


  “是我自己买的。”雪儿道。 
  盘问她的人皱皱眉:“别浪费时间。谁叫你去巴黎的?” 
  尽管一切在雪儿心中仍是一个谜,但她决定了无论如何,也要保卫程杰:“是我自己去度假的。”那人问:“你有朋友在巴黎吗?”雪儿忙不迭地摇摇头:“没有。”那人问:“那你住在哪儿?” 
  雪儿道:“我住在酒店。”那人问:“哪一家?”雪儿道:“我不懂法文,说不出是哪一家。”那人问:“你走的时侯需要结账的吧?把账单给我看看。”雪儿根本没结过账,但她知道她不能说没结过账:“我是给现款的,收条丢掉了。” 
  那人对其他人说:“先带她回警署拘留。”跟着对雪儿道:“你只有十八岁,我们会叫你的父母来。”雪儿急道:“不,不要让我父母知道。”那人说:“怎知是不是你父母叫你运毒品的?”雪儿急得哭了:“当然不是,我父母是好人。” 
  到了拘留所,雪儿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不久父母来了,一脸的惊惶,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女儿,雪儿低下了头。 
  有位便衣警员拿着档案:“唔,几个月前离家出走失踪过一次,这回又到巴黎两天,蓝先生。”便衣问雪儿的父亲:“你的女儿,平日跟什么人来往?”雪儿的父亲说:“她很少跟人来往,间中见的都是同学,她是个好女孩。” 
  便装警员对雪儿的父亲说:“我们到另一个房间去谈谈。” 
  雪儿在无援中唤了声:“爸爸、妈妈,我不晓得这是怎么的一回事。” 
  蓝先生说:“雪儿,别怕,爸爸妈妈在这里,一会儿便回来看你。” 
  便装警员领着蓝先生夫妇到另一房间坐着:“你们对女儿的事到底知多少?”蓝妈妈说:“她在大学念二年级,寄宿的,每个周末都回来,也不大出外,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你们为什么拘留她?” 
  “她涉嫌运毒,她的大衣口袋里有九十克海洛因。”警员说。蓝先生和蓝太太骇然地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地说:“不可能!她自小至大都是个品学兼优的乖孩子。” 
  警员继续问:“她有男朋友吗?”蓝太太摇摇头。警员说:“你的女儿这么漂亮,没有男朋友是很奇怪的事。”蓝先生说:“她的心只放在念书上,约会她的男生自然有,但从不见她应约。” 
  警员问:“那么她上次为什么离家出走,躲了在船上十多二十天?”蓝先生一脸又好气又好笑:“她一时好奇,钻进货船上看看,却不知道人家几时开船,船一开了,她自然下不来啦,那次我也教训了她一顿。” 
  警员看蓝家的住址,是一般中层阶级所住的地方,依理不会买张头等来回机票让女儿去巴黎只度两天假,于是问他:“你知道女儿去巴黎吗?”蓝先生和蓝太太都犹豫了一下点头说:“知道。” 
  警员察看他们的神色:“你们有去送机吗?”蓝太太望了丈夫一眼,蓝先生说:“我们是老实人,不会瞒你,我们没去送机,因为雪儿是留下字条才出门的。”警员说:“那即是说你们没替她买过机票?”蓝先生说:“没有,不过她自己有零用钱储下,买张最便宜的经济位来回机票也可以的。” 
  警员问:“她有没有写下住址,和什么时候回来?”蓝先生说:“没住址,但应是五天后才回来。”警员说:“你可知她身上有好几万法郎吗?”蓝先生蓝太太相顾愕然。 
  探员觉得他们对女儿的事一无所知,便说:“你们先回去吧。” 
  蓝太太哭起来了:“她是无辜的,你们不能随便扣留着她。” 
  探员淡然地说:“我们没说过她有罪,只是依法办事,既然她身上有九十克海洛因,我们得再跟她谈谈海洛因从哪里来。” 
  蓝先生愤然地道:“还用说吗?这个世界坏人多,我女儿年纪小,定是插赃嫁祸!” 
  探员有礼地说:“并非没这个可能,我们会再仔细问她。” 
  蓝太太哭道:“让我们先见见女儿再回去,你们不要吓着她。” 
  雪儿在拘留室中,记起程杰在电话中匆匆叫她走时说:“一切待我回港后向你解释。”不禁一颗心沉了下去,为什么他的行动那么奇怪?雪儿不相信程杰会利用她运毒,但她心里相当清楚,程杰仍在运毒的圈子中。 
  一时间见到父母再度走进来,母亲哭得眼红红的,父亲一脸焦虑,雪儿感到事情不妙。不晓得父母说了些什么,她想哭,但拼命忍住,恐怕父母更惊慌。 
  蓝先生对她说:“说真话,雪儿,对警方说真话,走私贩毒的人害了多少人?要是有谁哄过你带些什么东西,你一定要说出来。” 
  雪儿点点头,目送父母忧心忡忡地走了。 
  探员叫她坐在对面,看着手中的一张纸,上面有雪儿穿着同样大衣的照片,下面有几行中文字写着:“这少女是个毒贩,小心,她非常狡狯。” 
  探员抬头再看雪儿那张清纯的脸,凭他的经验,也不能下定论。于是再跟她说:“你有男朋友吗?”雪儿说:“没有。”探员重复问她失踪上了船的事,她答的跟她父亲说的一样。探员说:“我们会找船长和船上的人问话的。” 
  雪儿心中一惊,但表面上仍保持镇定:“他们对我都很好。”探员问:“你怎么解释身上的几万法郎?”雪儿摇着头说:“我不晓得皮包里有那么多法郎,我不知道是谁放进去的,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把藏毒的糖放进我的大衣口袋。” 


  “你的机票是谁买的?”探员问。雪儿不晓得父母答了些什么,她知道这关难过,双手掩脸做哭泣状,一面哭一面想,如何可以不露出连累程杰的蛛丝马迹:“是我自己买的。” 
  探员问:“头等?那得好几万块钱。”雪儿泣道:“请别告诉我父母,一小部分是我的积蓄,其他的,是我间中在父母的钱包里和抽屉里偷的,我对不起爸妈。” 
  探员说:“蓝小姐,为什么坐头等对你有这么大的吸引力?”雪儿道:“我没坐过,想试试。”控员继续问:“但是你没用回程那截机票,你是从伦敦飞回来的。”雪儿不停地在动脑筋:“到了巴黎两天,我知道我错了,所以马上回来,打算向父母认错。但是,法航的经济位全满了,他们叫我飞去伦敦,再买单程经济位回来,一年后,那半截头等机票可以向法航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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