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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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都-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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畔。他就站在孩子的身后,只要对方的头微微抬起,转动细细的脖子,就会看到修罗的微笑。
但是,那脑袋不曾抬起来,令花穆音颇觉得无趣。
冰冷阴暗的心难得的有了一丝柔软,而后又不可抑制的想到孩子终会长大,不再纯真如斯。
移离了脚步,抬头看着那远远的银白色建筑——他的未来会停留在那所建筑之中吧?是谁曾说过,那是修罗场的?
修罗场是什么?
“与注定的命运和所谓的神争夺主宰生命权利的地方。有人来过,但出不去;有人走了,失去生命;有人哭着,砸不开枷锁;有人笑着,门却不为他打开;还有人,将神的旨意丢进了阴沟里。”
感觉到阳光渗透了林荫,落在了身上,带着细微的暖意。原本模糊的意识在离开孩子的身畔时一下子变得通透而明朗,不再只有黑暗和绯红,不再徘徊在没有尽头的幻境里。
花穆音的唇角勾出笑意,他在自己的脚步里听出了漫不经心。
——我不会将自己交给别人掌握,过去不曾、现在不会、未来也不能。
在他的身后,孩子终于抬起了头,视线越过他落在了白色建筑的某一扇略略敞开的玻璃窗上。
随着阳光下渐移渐近的身影,白洛廷将眉头拧成了死结,捏在窗棂上的指泛着煞煞的白,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端着茶水走近的娇小身影稍作停顿,即快速的踱到他的身边,仰望着父亲愁苦的表情,毫不同情的哼:“既然不想收,为啥答应世昂叔叔?”
“还不是你世昂叔叔使诈!”极度愤懑而无奈的声音被咬牙切齿的送出。
“明明知道世昂叔叔会使诈,您不是也钻进去了吗?”无偿送给父亲白眼一枚,将茶杯送到白洛廷手边:“爸,喝茶。”
“他只说下棋,下完棋找我有事商量。原本说下完棋商量的,谁知道赢了棋就不认帐!”白洛廷向来知道花世昂的狡猾,可是没想到他耍起无赖也如此强悍。
“爸,我并不认为世昂叔叔能强求您做您不答应的事啊。”
“……”白洛廷的唇角明显的抽搐了一下,接过茶杯:“我也不过是下棋时,随口答应了他声——能帮的我一定帮他而已。”
“那爸一定是在下得高兴时说的……”打量着父亲那乌云似的脸,确定没有跳起来揍人的虞虑于是继续说道:“答应之后,就被世昂叔叔杀败了……”
白洛廷重重的放下手中的杯子:“我是说的能帮的一定帮,可是没说不论什么事都帮。”
“爸,你收的人……很麻烦么?”乌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听到父亲沉重的、恨恨的“嗯”了一声。
走到窗口,在看到数百米处花世昂带着略微瘦削的少年进门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坐在树荫下的孩子的背影,眉头又是一皱:“当初爷爷把零带回来,您已经骂他做赔本的买卖了,怎么现在轮到您做赔本买卖了?”
白洛廷揉揉发涨的头,他又何偿没想过安置零呢。已经任由那孩子在修罗场里呆了五年的时间了。浪费了五年的粮食的原因是当初白令亦——也就是他的父亲突然想做个劳什子的试验,拿着偌大的一个公司,换回来了现在连白令亦都刻意回避的零。
任由其自生自灭吧,消了当初的冲动与暴躁劲儿的白洛廷无奈的想,谁让白令亦是他的爹啊。但看,哪个杀手愿意挑走零做搭档了,生死反正都交待在修罗场里。
而今令他头痛的,是花世昂塞给他的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你世昂叔叔的侄子。”白洛廷的眉不禁又多打了个结,当他答应了花世昂的要求,接收花世昂的侄子进修罗场的时候,花世昂的话此时又响起在他耳边——
“我这个侄子啊,天生王牌杀手的资质啊。只可惜啊……目睹了父母的死亡、家被烧掉。当我找到他时,刚巧看到他把杀他父母的家伙给杀了——你相信吧?他是用他的指甲杀的,一指切断了颈部的动脉。到了家里,看他还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怕他随便杀人,只能把他关起来。可是不能总把他关在房间里啊——我家老爷子就打发我来问问你,可不可以把他放到你的修罗场里。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成了王牌杀手,只会是你的荣耀的。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对你说谎的!”
“那有什么可怕啊!我看,他长得很有世昂叔叔家祖传的俊俏啊。”两个移动的人影已近在眼前,白桑打量着那纤瘦的少年,很有兴趣的评论。
“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吧!”白洛廷哼了一声,将茶水又灌了一口:“我刚接到花家的电话,他刚被放出房间,就把两个仆人给杀了。”
“真的……吗?”震惊、欣赏、好奇混杂着欲与其一比高下的战意齐齐涌上来,占据了白桑年少的心。
认命的甩了袖子,白洛廷转身走向门外:“白桑,你别跟过来了。”
白桑倚着窗棂,她是很想跟过去见见世昂叔叔的侄子,但是无须急于这一时。既然父亲留下了他,那么她想见他,又有何难。
志得意满的笑盈在晶亮的眼中,白桑又向窗外看了一眼。
少年悠闲的脚步未停,在离开白桑的视线之即,抬首向白桑处看了一眼。
只消那一眼,白桑已被深深的吸引。

 




3  选择

深深锁住眉头,白洛廷的视线胶着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身上¬;——不可否认,花家那标志般的俊美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虽然那双尾端稍稍扬起的眼晴里全然是清澈、纯真,却隐着不容忽视的淡漠、冷傲。世界在他眼中,应该是一片空白吧?没有值得关心的、了解的、珍惜的东西。
不同于其它被带进修罗场的人,对白洛廷来说,面前的少年来自花家,算起来也是他的贵宾。
从没有将花家的人收进修罗场的前例,但不论是谁,进了修罗场就要按照修罗场的规矩来办。但是,白洛廷的心里依然不踏实,花穆音是花家的后代,他是有义务照顾花穆音的。
再者,花家人性子中的狡猾令他不得不防备有朝一日,花世昂或花老爷子一后悔再把这小子宝贝过去,他是必须顾全两家世交的情面的。
唉,果然是个大麻烦啊!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白洛廷若有所思的问道。
“修罗场。”依然是空无一物的眼神,珠落玉盘的声音竟是异常的好听。
“修罗场是什么地方?”
“容许杀与被杀的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
“花穆音。”
花世昂坐在一畔的椅子里,喝着茶。莫名的,在花穆音身上有什么已经改变了,但是他无法看清是什么改变了。于是,只能蹙着眉头,打量着自己的侄子,一语不发。
“既然来了,就给他挑个搭档吧。”白洛廷认为花世昂已经将修罗场的事跟他说过了,于是对身边的部下命令道。
给他挑个?他可并不想要别人给的。花穆音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我要路上我见到的那个人作我的搭档。”那,能称为人吗?花穆音暗暗想,为自己的念头所讶异着。
白洛廷定定的盯着他,眼神极为复杂,但是面对花家少爷的要求,他也没有以任何借口拂去,便对着身边的部下道:“把零带来。”
花穆音坦然的接受包括白洛廷在内的所有的目光,堆叠在他身上的目光里都写着麻烦。
没有人跟他解释搭档的含义,他也不想知道。他的搭档,会有自己的用法的。
而此时正享受着树荫中带着温暖的零较看到花穆音以前,多了些许的心不在焉。
当他用被人嘲笑的短腿丈量着连接外面的世界和修罗场的甬道,落在身上的是无数冰冷、无情、无视、蔑视、轻佻……的目光。
从有记忆起,他就被搁置于修罗场中,独自蹒跚着,任来去匆匆的人在身畔经过。除了温饱与其它杀手别无二致外,没有人会多在意他。而他,也从不在意任何人。
可是,偏偏,今天停在在他身畔的人,那悠闲的步子好似迈进了他的心里。
当花穆音停在身后,打量着他时,高高在上的视线透着难以抗拒的压迫感,竟又异样的淡然。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他依然在专注着自己最为在意和享受的阳光,而那视线留连在他的身上,从淡然转为纯真,又从纯真转为温柔,而那温柔里夹着不容忽视的寒肆,莫名的令周围的温度低了许多许多。
隐隐约约的不悦在零的心里蔓延,他喜欢阳光喜欢温暖,不喜欢所有冷漠的东西,只是现在正在看着他的人,令他产生了好奇。
为什么要如此专注的看着他呢,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个孩子而已。
也许只是几秒钟,也许是很长时间,这一刻时间走得很慢。终于,那悠闲的脚步移离了身畔,跟上那双皮鞋,故我的走向修罗场。
天地交集之处,那泛着银白色光泽的建筑静静矗立。
已然走远的身影吸引了他——少年特有的修长被裹阳光里,踩着悠闲的脚步,双手在裤袋中插着,双臂弯成了漂亮而柔软的V字形,阳光在他的发顶投出天使的光环,陪伴着他一路走远。
他能够感觉得到那素未蒙面的少年身上透出的漫不经心,与修罗场格格不入的漫不经心。
作为杀手是否可以对身边的事物漫不经心呢?是否生命也可以漫不经心呢?零迷茫的凝望着远处,背后有一道冷冷的风过了,令心无端的起了不安。
又是一串匆匆的脚步,看也不看一眼的将零拎在了手中,夹在了胳臂之下。熟悉的景致退离了零的视线,没有表情的任由时光加速,不安居然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当他被放置在地面上时,零低垂着他过于沉重的头,小小的身体没有一丝的晃动。
双脚踏在地面上的感觉真好,请让他们认为他的头沉重到无法抬起来吧!他想,而他们也正是这样认为的。
评估般的眼神在零的身上打着转,没有任何声音响起来。
零知道,决定的过程与他无关。
零的眼神在地面上追着无处不在的阳光,此时的它冷到刺眼,莫名令他感觉到透骨的寒。这寒意很熟悉,零的眼晴移动着,倏然定格在他身畔的那双鞋子上。
在修罗场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搭档。可是,作为杀手,要搭档有什么用呢?其实很简单,相互的羁绊和监视,也被允许做排遣寂寞的事情。搭档选定了,除非其中一人正常死亡,否则此生就绑在一起。而其中一人正常死亡的概率,远远低于两人一齐“正常”死亡的概率。
以往的时光零只有自己——来到修罗场中的人不是死在挑选搭档之前,就是嫌弃他有两条短短的腿,他们不要会拖累生命的废物。
偷偷瞄了一眼那少年,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零觉得自己应该祈祷不要被他选中的,却无法否认的确寂寞得太久了,竟然很想跟上那悠闲的脚步。
“至于未来,是我短短的腿拖累着他,还是他悠闲的脚步影响着我,都不是问题。”零的脑袋里突然出现了这个奇怪的念头,挥之不去。
当花穆音再次见到了那个脑袋巨大、两腿短短的婴儿时,他有种大笑的冲动,但终没有笑出来。在沉默中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零,发现零注意到了他,然后偷偷的在看他,顿时觉得这颇为有趣。也许,选择了零,可以为他未来的生活增加一些乐趣,他想——这是被默许的。
因为,这是修罗场。
花穆音不想懂零在思考什么,也无视零所思考的结果。
“他是我的。”
若我注定成为杀手,他就注定要是我的搭档——花穆音几近邪恶的想,冷冷的声音结束了白洛廷评估的过程。
望着绝对可以被标榜为“麻烦”的零,白洛廷厌倦的挥挥手。无论花穆音是否如同花世昂所说是王牌杀手的材料,若他宁愿选择死亡,在修罗场里也不是不可以的。
只是,不知道,零和花穆音,活下来的几率会有多么高!
花穆音带着一分嘲讽的抬头,望进了仍然在打量着他与零的白洛廷的眼睛里。白洛廷的眼神很熟悉,花穆音眯起双眼,那分明是看着一双尸体的眼神啊。
零没有抬头,反而将之垂得更低了几分,是失落还是欢欣?埋在心底的情绪说不清,只觉得阳光遍洒的屋子就此变成了南极。
那一年,花穆音十一岁,而零只有五岁。

 




4 印象

走出房间的那一刻,花穆音打量着已然天翻地覆的世界。
再不同于最初模糊的印象,亦不似父母的羽翼下无忧无虑的感受。
阳光是淡淡的鹅黄色,并不喜欢;无息的风将叶柄已枯的叶子吹堕在身畔,有丝欣喜。多么值得纪念的秋天,不再有黑暗和封锁。没了桎梏,时间一下子变得漫长而寂寞,好在已为自己选择了解闷的人。
花穆音边想边打量着身边拥有着大脑袋短腿的零。
零也在看着面前的一切,对于他来说,这亦是生命的转折。
曾经和熙的阳光洒在身上如同雪似的冷,轻柔的风滑过而仍旧碧绿的叶已然堕尘。自由在此时划上了句号,胸口一下子气闷起来,生命骤然变得短暂。
没有再理会零,花穆音迈着悠闲的脚步走在了修罗场里,而零也不需要他招呼,腿虽短步子却踏实稳健。不需要花穆音刻意减慢,也不须要零加快速度。他们那几乎完美的节奏自然的配合着彼此,花穆音感到满意的微笑,但笑意浮在唇畔而未及眼底便消失了。
刻意的错后了半步,走在了零的身后。
零将脑袋微仰向后面,在眼角的余光中打量着花穆音——选择了他做为搭档的杀手。
他真的不怕自己拖累了他吗?突然,零垂下了眼睑,花穆音那有如陶瓷娃娃般精致的脸,映着阳光,仿佛如临凡的天使。
花穆音依然在看着零,刚刚一闪而过的是什么?
锐利,莫名会让人顿生寒意的锐利在零的眼睛里绽出,应该不曾有人见过吧?
那是一双狭长的眼睛,令花穆音想到了在雪地里出没的狡猾的狐狸——没有属于孩童的天真和单纯,仿佛在时刻算计着猎物的眼神夹着不应存在的孤傲。
一分期待在心的深处扎了根,合作愉快——花穆音无声的道。
零带着花穆音走进了属于他们的房间,房间中的摆设很简单:两张床,两只衣柜,简单的器具,一扇大大的落地窗通透明亮,斜斜的探出去,夜晚时分可以看到漫天的星光。
管理房间的是个女人,嫌恶的眼神掠过零,转为恭敬的停在了花穆音身上。她并没有说话,花穆音也没有理会别人是怎么看待他。
显然她是有些失望和泄气的,等他们熟悉了房间后,便无声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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