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四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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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四合-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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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被人这么轻薄过,怕做女孩儿受欺负,现在顶着男人的名头还不是照旧!贤亲王府从主子到奴才没一个好料,以前觉得七爷虽然不着调,人品还过得去,现在看来他简直是个贼头儿,男女通吃,丧心病狂!
定宜感觉一阵恶心,狠狠揩了几下嘴,“王爷忘了我是半路入的籍,您要是有道义,除了我的籍,小树就此拜别王爷。”
七爷给他弄得拱火,斗鸡似的高呼休想,“我羽旗可不是庙门,你想入就入,想出就出!你不愿意,我回京就向你师父提亲,我迎你做男妾!”
这一着急就口不择言了,什么男妾,从来没听说过,他就打算开这先河。定宜浑身寒毛直竖起来,惊恐瞪着他道:“沐小树微末之人,舍得一身剐。王爷硬要用强……”她噌地抽出腰刀抵在脖子上,“大不了我死给你看。”
这下七爷慌了,“别别,有话好说。不就是亲了一下吗,你又没失贞,用得着要死要活的?把刀放下,实在觉得我占了你便宜,你再亲回去就是了,我一点都不介意。”
定宜狠狠剜了他两眼,“我不想讨什么公道,但求王爷答应我下不为例。”
真要死了他也舍不得,七爷无奈道好,不过余地留得挺大,“往后你不答应,我不亲你就是了。”
她没留心眼,只是怏怏红了脸,“也不许再提起,对外谁跟前都不露口风,王爷能做到吗?”
七爷干瞪眼,还想讨价还价,“我不告诉别人,可心里憋着事儿难受,我得找老十二商量商量,我请他替我出出主意。”
定 宜觉得七爷必定是老天爷派来毁她的,故意在十二爷面前显摆,就是为了给十二爷难堪。她不愿意让十二爷知道,为什么呢,心里隐隐担忧罢了。十二爷重情义,万 一有玉成之美,那她成什么了?她没法说出口,暗里爱慕他,是她自己的事。她没有父母兄弟,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不会奢望,但也绝不退而求其次。七爷是个污糟 猫,这样轻浮的人,连交心都不够格,更别说其他了。
她把刀锋往自己脖子上压了压,“我不活了,真死给你看!”
七 爷吓得够呛,一叠声说别介,“我谁都不告诉,就咱们俩知道,是咱们的小秘密成不成?”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去捏那薄薄的刀背,从他脖子上挪开,“戈什哈配兵刃 是用来杀敌的,可不是为了让你抹脖子。你还能像点儿男人不能?动不动以死相逼,这是什么作为呀?让我亲一口你少块肉么?我是真喜欢你,要不凭你进府以来的 表现,就你那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德行,爷早拉你立旗杆去了。”
定宜头痛欲裂,七爷说这些她压根儿不为所动。拿他和十二爷搁在一块儿比,怎么比?人家芝兰玉树一样的人,不会夸夸其谈,难得的是恰到好处。这位爷呢,粗豪大意,有个紧要事依靠不上,做玩伴可以,托付终身不是好选择。
她叹了口气打量他,以前总没有好好看过他。七爷是宇文氏的子孙,相貌堂皇自不在话下,样样具好,唯独缺了份沉稳,勉强搭起来的三脚架子,弄不好就要塌。
她 调过头去,蹦下矮榻紧了紧腰带。被他一打岔,乱了她的方寸。为什么厥过去她没忘,汝良啊,还有汝恭、汝俭,都没了。怕花名册上记的不真,她都跑到阿哈营 了,打听过后证实死了,还有什么念想呀?十二爷跟前还能哭,七爷来了她就得忍住眼泪。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嘛,她这十二年活得冤枉,天天念着盼着,发愿成了 人一定要上皇庄来。好容易长大,来了,结果就这样。
她气儿都松了,看看七爷,无言以对。七爷好像明白点儿什么了,追着问她,“我瞧你怎么怪模怪样的?遇着不痛快了?是不是昨晚十二爷对你动手动脚了?你告诉我,我找他算账去。”
七 爷义愤填膺,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定宜忙说不是,以为谁都跟他似的,逮着了就嘬嘴儿耍无赖么!她出了帐门远远看过去,醇王府的人在冰冷的朝阳下盘查阿哈, 一个挨一个地筛。十二爷负手而立,狐裘的护领托着漂亮的脸,面色冻得发白,还是坚定不移的眼神。不经意回眸瞧见了她,眉眼间有温暖的波光。定宜望着他,心 里倒是安和的,仿佛心有灵犀,她想做的事不等她开口,他都可以替她办妥,这样的人,怎么不叫人动容呢。
七爷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抱怨天冷呐,老十二干什么呢,一根筋的主儿,给自己找麻烦。定宜不理他,七爷一向后知后觉,男人不能担当,做个千岁无忧的主子就罢了,他明白什么是疾苦?
她走过去,往十二爷身后瞧了瞧,“有信儿么?”
“人数众多,暂时没消息。你别急,不见得一个知情的都找不着。”他仔细打量她,“你眼下怎么样?身上有什么不熨帖么?”
她摇摇头说:“刚才一时没把持,叫您见笑了。”再要说话,眼梢瞥见七爷歪歪斜斜过来了,便适时住了嘴。
七爷呢,就是个人嫌狗不待见的主。沾了点便宜,尾巴翘得八丈高,连发声的腔调都不一样啦,啧啧说:“老十二你辛苦,这份办事的心,朝廷知道了还得嘉奖你。升官是不能够了,赏金银赏田地倒有一说。我回头具本大大地夸你,明年指婚说门儿好亲,什么都有了。”
不着四六的一通,简直让人不知道怎么回话。恰好沙桐带着一个阿哈过来,虾腰说:“主子,这人当年和温家兄弟住一个窝棚,他们的事儿多少知道些。奴才把人传来,听主子的示下。”
这阿哈衣衫褴褛,满脸的冻疮皲裂,估摸三十开外年纪,十来年间发生的事应该还有印象。弘策道:“我此来奉旨打探温家兄弟的下落,你老实交代,亏待不了你。”
那 阿哈仓皇抬抬眼,颤声说:“不敢欺瞒贵人,小的和温家兄弟算不得相熟,但是一条通铺上住着,对他们的事有耳闻。温家兄弟都是有气性的汉子,来了不服管,整 天介挑动人起事,给收拾得挺惨的。那时候鞭子抽啊什么的他们都不怕,后来佐领发了话,戴一百斤的重枷下水牢。见天扛枷,分量能把人压吐,水牢里耗子又多, 游来游去的专咬人腿,加上水脏啊,伤口都烂了,他们硬气,没有求一声饶。关了三个月,最后没办法了,还是得下令让人出来。也是他们命不济,水牢里没关死, 出来遇见瘟疫,一下就撂倒了。延捱了一阵儿,都去望乡台了。”
定宜静静听着,众口一词下不抱希望,难过归难过,慢慢也可以心平气和面对了。十二爷犹不死心,问:“葬在哪里,谁发送的?”
那阿哈说:“是小的运出去的,那时候死的人拿车装,送到后山上刨个浅坑埋了,隔三天再去,坑都底朝天了。山里豺狼虎豹多,闻着味儿了,连个尸首都不能留下,全给那些东西当点心了。”
弘 策回过头来看定宜,她表情平静,眼里的哀愁却望不到底。他叹了口气,索性问明白了,心里有数,不该念着的就全丢开吧!他说:“长白山一行一无所获,稍作修 整,过两天就往宁古塔去了。温禄的案子不会就此搁置,等回了京再从头捋一遍,里头悬疑大得很,得上折子禀明皇上,以求圣裁。”
她迟迟应了声,碍着七爷在,也不好多说什么。
七 爷呢,搓着手说:“得了,路都断了,就别那么执着啦。”转过脸来对小树暧昧一笑,“树啊,你跑了一夜,两只鸟儿想你想坏了,回去好好喂它们。完了上我那儿 去,咱们商量事儿,你的籍再抬一抬,你师哥要愿意啊,保举他上签押房做差事,或是上我旗里管旗务,都行。”他眨了眨眼,“谁让咱们感情深呢,一人得道,鸡 犬升天嘛,老例儿。”
定宜尴尬不已,“谢谢主子,这事儿得问他自己,我做不了这个主。”
弘策面上没什么波澜,转过眼冲她一笑,笑得相当体己。也没插七爷的话,吩咐沙桐,“把人都叫回来吧,累了一夜了,既然问不出首尾来,再耽搁都是无用功。”
一声令下,醇王府戈什哈都撤出来了,七爷也吵吵嚷嚷叫收队。这间隙里十二爷在她指尖轻轻一触,低声道:“我答应过你,等到了长白山给你补过生日的。明晚戌时,我在皇庄东南那片开阔地等你。别和别人说,你一个人来。”
他花了心思要安慰她,她心里感激,抬头看他,又匆匆低下头去,耳根慢慢红起来,一直蔓延进了圈领里。
、第44章 
白天翻山比晚上方便得多;脚程快;大半天时间就到皇庄了。大伙儿都累啊;草草填饱了肚子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七爷起来了;站在廊子底下打 拳。直线为攻;曲线为守,嘴里叨叨“虚灵顶劲,无中生有”;打着打着打到了小树门外。门阖着;伸出一根手指头捅那窗户纸;偷眼往屋里看,炕上没人;褥子整 整齐齐叠着,人不知上哪儿去了。
他左右张望,没见着鸟笼,难道上庄外遛鸟了?还是遛啊遛的,又和老十二搅和到一块儿去了?七爷不 太高兴,被自己的猜测弄得很烦恼。干脆上弘策那儿看看去吧,简直有种捉奸的味道,心里既愤怒又忐忑。今天得把话说清楚,沐小树是他的,老十二再纠缠不清, 他忍不住了可要发威的。
这厢拳也不打了,拐个弯上老十二下处去,沙桐和哈刚就在门外站着,挺腰缩腹,像庙里的哼哈二将。他整整脸色,迈着四方步过去,大声清了清嗓子。沙桐是人精,看见他,立马西洋钟上足了发条似的,三步两步就蹦了过来。
“七爷来了?”他笑嘻嘻打个千儿,“瞧这爽朗的精神头儿,敢情是刚打完了拳。您找我们爷来?奴才给您泡壶茶,您上屋里坐坐?”
七爷唔了声,视线往前一递,“桐子,瞧见我们小树没有?”
沙桐是十二爷身边亲信,靠着一双慧眼当差,那股机灵劲儿无人能及。沐小树是怎么回事,七爷又是怎么回事,和他们主子是怎样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心里门儿清。这是要唱一出二龙抢珠的戏码啊,七爷见多识广,他们主子一个雏儿,怎么应对他?
他晃了晃脑袋,“没看见沐侍卫,她给您伺候鸟儿,养鸟的起得早,八成上外头遛去了。天儿虽冷,也得让鸟开嗓子放歌,要不闲久了,连怎么出声儿都忘了。”
七爷不理他插科打诨,他越说没看见,越让他疑心小树在老十二屋里。也不多言,撩了袍角就进门去,抬眼见案上供着一个铜炉,轻烟袅袅弥漫了满室的檀香,他不喜欢这味儿,下意识掖了掖鼻子。
老十二不在正屋里,刚要找他,他从里边打帘出来,匆匆抬眼叫了声七哥,只管低头琢磨自己的虎口。
沙桐眼尖,原来十二爷手上拉了蛮大一道口子,正汩汩往外流血。他吃一惊,赶紧抽帕子过去,把伤口包裹了起来。
七 爷不明所以,霎着眼说:“遇见刺客了?怎么弄得这样儿?”边说边往里间走,掫了帘角满屋子打量,一地的细竹篾子,没看见有别人。他松了口气,小树不在他就 放心了,回身笑了笑,温存道,“你也是,悠着点儿嘛,大冷的天儿,弄伤了不好愈合。欸,你玩儿什么呢?看看这些竹片篾刀。”
弘策含糊应道:“没什么,瞎折腾。”忙倒了茶请他坐,“七哥一早来有事儿?”
七 爷说没事,“打完了拳到处逛逛,顺道就上你这儿来了。”言罢觑他一眼,弘策捏着茶盏品茗,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他沉吟了下,小树和老十二走动太勤,又不肯 允他,这么下去早晚整出事来。别看老十二不哼不哈的,会咬人的狗不叫唤,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等哪天他们厮混在一处,要分开就难了。
他吮了吮唇,打算把他和小树的亲密接触夸大点儿告诉弘策。答应的事儿可顾不上了,抢人要趁早嘛。他打扫了下喉咙,“那什么……我昨儿和小树说了挺多话,他一向信得过你,对你提起没有?”
弘策没什么大反应,抚抚手说没有,“七哥同她说了什么?”
七 爷咧嘴笑道:“我啊,一辈子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玩过。别人有的我得有,别人没有的我也得有。小树这孩子,我瞧着喜欢,打算把他收房。怎么样,府里搁一男 妾,是不是开了咱们大英宗室的先河了?”他沾沾自喜,“我知道这事儿很多人敢想不敢做,横竖我是不怕的,等回了京就操办起来。我的奴才,我爱怎么处置都是 我的家事,谁也管不着。”
老十二从小练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七爷说完了仔细观察他,他还是淡淡的模样,手上不过略顿了下,复拿杯盖儿刮茶叶沫子,温吞道:“七哥三思,毕竟这种事说出来不光彩,你是主子不假,可是既然喜欢她,听听她的意思也未为不可。她怎么说呢?知道你的想法么?”
“当然知道,我早就和他提过啦。他孩子家面嫩,等闲不肯答应,可那害臊的小模样真可人疼……”他吧唧两下嘴,歪脖儿嘿嘿笑起来,“我告诉你,昨儿我还偷了个香,小嘴儿嘬起来味道不赖。我是头回看上男的,知道不应该,也没办法,情到深处无怨尤嘛,这个你不懂。”
弘 策箭袖下的手慢慢握了起来,老七特意跑来告诉他是什么意思?警告?炫耀?他知道定宜的难处,现在后悔也晚了,当初要是把人留下,何至于走这么多弯路。自己 失策,错都在他。老七这人剑走偏锋,不明就里也敢横插一杠子,这份胆色让人佩服。兄弟间原本不该随意伤了和气,以前有冲突,无非涉及权和利,他谦让些,即 便吃亏也没什么。这回不成,钱财地位可以再挣,喜欢的人弄丢了就得惦记一辈子,万万不能撒手。
他先前不急,体谅她痛失亲人,并不 要求她立刻接受。可是老七突然发难,不得不让他正视这个问题。定宜一直处于弱势,遇见不公,心里难受,难受完了得消化掉,因为她没有反抗的能力。弘韬这么 做,还特地跑来告诉他,要没有良好的修养,他非撸袖子狠揍他一顿不可。这个娇纵蛮横的混账,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平时兄弟间抢阳斗胜,大伙儿都让着他, 他倒好,越发得意不容人了。如果他长情,定宜跟着他还则罢了,可惜这人靠不住,喜欢的时候千好万好,过了新鲜劲儿就抛到脖子后头去了。定宜自小艰难,后半 辈子再在等待里度过,那就真比黄连还苦了。
“我不懂这些,七哥是玩家,兄弟见识浅,没这能耐。不过咱们生在帝王家,头一条就是对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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