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倾斜的水壶掉在了地上。
宝菱托着曾珏被烫的手腕一看,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突然,她急中生智,赶紧把曾珏的手往凉水里一放。然后跑过去把盘子里的冰块都拿了过来,放进盆里。
透过水,宝菱看到曾珏的手腕通红,皮肤被烫得有些皱了,顿时心疼得泪流满面。
“香儿,你快去喊周大夫呀!”宝菱朝香儿哭喊着说。
香儿早吓得丢了魂,听宝菱这么一喊,飞快地向门外跑去。
香儿因心慌,且又心疼大少爷,脚下步伐混乱了,一下被门槛给绊住了,摔得往前一趴,脑门“砰”的一下,磕在地上,极重极重。
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感受自己疼不疼了,立马爬了起来,跑去找周大夫。
玳安、玳林及徐昌家的、温福家的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
徐昌家的见了慌张得不成样子,直咋呼着:“哎呀!老天爷呀,这……这可了不得,得……得赶紧去禀告夫人啊!”
她说完就自己向外跑去。
宝菱一直在揪心地哭着,她知道,曾珏若不是为了拽开她,他的手腕根本不会被烫着。他是因为她而受这份罪。
曾珏的手腕放入有冰块的水里后,感觉没那么灼热,也不太疼了。
他见宝菱哭成那样,便伸出左手,帮她抹了抹眼泪,示意她不要哭,他没事的。
周大夫来后,见曾珏的手腕一直浸在凉水里,而且里面还有冰块,顿时放心了不少。
等高夫人来时,曾珏手腕上已涂好了烫伤药。
周大夫将曾珏的伤势向高夫人细细禀来:“大少爷右手腕烫得可不轻,好在宝菱及时将大少爷的手腕浸在凉水里,又放置了冰块,高温只伤及皮表,凉水及时缓和了高温,因此并未伤及深处,也未伤及脉络。待皮表结痂,半个月后脱掉,留下的疤痕也不会太显,不过往后一块浅痕还是会有的。”
宝菱之所以想到将曾珏的手腕放入凉水,又放置冰块,是因为她突然想起当年曾琨的脸被她手里的鸡汤给烫了,当时周大夫就急喊着赶紧打凉水来。
只不过,当年那碗鸡汤已经端出来了好一会儿,并不是很烫。
而今日,淋在曾珏手腕上的可是烧开没多久的开水,若不是及时放入凉水中,又放置了极速降温的冰块,曾珏的手腕还不知要伤成什么样呢。
高夫人恼怒地看着明澈轩伺候的几个人,厉声道:“你们明澈轩这么多人都伺候不好大少爷一人么?到底是谁把水壶放在这里的,又是谁打翻的?”
香儿自知逃不过,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她双眼哭得红肿红肿的,跟一对红桃似的。
见曾珏伤成那样,她心痛不已,而宝菱不但没有被毁脸,还毫发未损,她又气急。
因此她哭得比谁都惨烈。
高夫人走过来,恨铁不成钢般瞧着香儿,说:“香儿,你以前跟了玫儿那么多年,玫儿还常夸你办事仔细,我才让你来明澈轩的,怎么今日就被猪油蒙了心,做下这等错事?”
香儿哭道:“奴婢给大少爷拿巾子擦手,不小心……不小心就把水壶给打翻了。”
宝菱抬头看了看那个架子,平时从未有人把水壶放在那里的。而在她与曾珏起床时,是香儿去烧的水,那必定是香儿把水壶放在那里的。
想起自己当时就站在那个地方,若不是曾珏拽开了她,她的脸就被烫毁了。
想到这里,宝菱不禁心里一颤,香儿……莫非是故意的?
难道香儿不是什么不小心,只是为了想烫坏她的脸?
宝菱一张被泪水模糊的脸,此时有些惊愕,更为后怕。
高夫人瞪着香儿,怒道:“伺候主子,就该万分尽心、万分谨慎,一刻也不能分神,哪里容得你不小心!若个个像你这般,拿个巾子都能把大少爷的手腕烫成这样,那我们靖宁府还要你们这些人做什么,来惹祸的么!今日若不惩罚你,难以服众!玳安,去通知大管家,叫他带上几个杖责小厮及杖责棒过来!”
玳安惊恐,要他去找人来杖责自己的媳妇?
他心痛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香儿,他不想去也得去,夫人下的令他怎敢违抗?
想到香儿要被杖责,玳安的心此时已经开始如刀割般的痛,可他还是无奈地去找大管家了。哪怕他不肯去,夫人也会让别人去的。
待大管家及几个小厮过来后,高夫人就下令了:“杖责五十!”
接着香儿就被小厮们拉到一条长凳子上趴着。
“梆!梆!梆!……”粗棒一下下落在香儿的屁股上,没几下就能瞧见她的裤子上渗出血来。
一般人被杖责时,少不了一阵哭嚎。
香儿却紧咬着牙关,就那么硬生生地忍着,不叫嚷不哭喊,只是不停地流泪。
她不仅屁股上开了大红花,嘴唇上也被咬得溢着鲜血。
慢慢地,她感觉自己意识不清醒了,疼得要死过去了。
玳安实在看不下去了,抹了一把眼泪,来到曾珏旁边,眼巴巴地望着他,希望他能饶了香儿。
其实曾珏也不忍心见香儿这般惨状。
可是他心里是有数的,香儿把水壶放在那个从来没有放过的地方,还打翻了,这绝不可能是不小心的事。
想到香儿是故意想烫伤宝菱,他顿时对她心生一阵憎恶与恼怒,心想,让她受点惩罚吸取一下教训也好,早点灭了她那份歪心思,否则后患无穷。
这时香儿身子一软,好像晕了过去。
宝菱看到香儿这般惨状,都不敢睁眼看,寻思着若再打下去,估计香儿会有性命之忧,便碰了碰曾珏的胳膊,朝他使了个眼色。
曾珏当然明白宝菱的意思,便朝杖责的小厮面前挥一挥手,他们立马住手了。
曾珏再来到高夫人面前作辑。
高夫人知道曾珏对自己房里的人一向心软,只好作罢,说:“玳安,你把香儿带回去,让她休养半个月,然后去膳房干粗活,以观后效!若她仍做错事,就逐出府,绝不轻饶!”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玳安抱着晕过去的香儿回去了,然后再偷偷托玳林去医药堂拿些消肿去瘀的药。
香儿前段日子才流了产,身子本就虚弱,这次又被杖责了二十多棒,哪里还吃得消,半条命都丢进去了。若真的杖责完五十棒,估计没有保命的可能。
高夫人回至圣堂后,见曾义恩此时正坐在正厅,她便气愤地将曾珏手腕被烫伤的事说了出来。
曾义恩得知曾珏手腕没伤及深处与脉络,也就放心了,至于杖责下人与管教下人的事,他从不多言,这种事他都是让夫人自己定夺的。
“侯爷,今上午上朝是否有不顺之事,你为何愁容满面?”
曾义恩深叹一声,道:“南方几省闹洪涝灾害,朝庭国库空虚,无钱无粮,无力救济灾民,这些日子已有不少灾民往都城涌来。我上了折子,劝皇上先停下建皇家园林与偏宫的工事,皇上却在折子上只批了两个字,‘不允’!”
高夫人安慰道:“你已经为民请命了,就不必伤神过于忧虑。皇上或许有他的道理,听说这些工事还有三年就能完成了,皇上想一鼓作气建成罢了。”
“可是天灾就在眼前,哪里容得对百姓不管不问,这可都是皇上的子民、安国的子民啊,如此下去,民心尽失,安国迟早会混乱的!”
“皇上以前不是找国师算过,说近年来安国会风调雨顺,无灾无难么,怎么有涝灾没算出来?”
曾义恩气得哼了一声,“国师与望宁侯向来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当年他对皇上说的是,三年内无灾无难。我今日质问他时,他辩解道,如今已过四年了,已超出他能卜算的年限!”
高夫人除了陪着他叹气,毫无它法。
*
这一日,姜姨娘的爹偷偷地托人给她送了密信,说靖宁府这个月内必有灭门之灾,让她赶紧逃回娘家去。
姜姨娘的爹是曾义恩的门下,当年得曾义恩的照应才当上知府。近年来,他见曾义恩不得皇上器重,表面上还是对曾义恩恭恭敬敬,其实,暗地里早就与望宁侯勾结在一起了。
如今靖宁府大难来临,他当然得通知女儿,让女儿赶紧脱险。
姜姨娘看完了密信,就赶紧把密信给烧了。
她知道自己脱身倒不是难事,可不能就带着手上这点积蓄走吧。而且,还有两个女儿,还有冠大夫……
她嘴里嗑着瓜子,眼睛怔怔地看着前方,思虑良久,才朝身旁的柳儿吩咐道:“柳儿,你去把侯爷给请来。”
第四十七回如此贱人
侯爷曾义恩抄着手朝倚碧阁慢慢走去,路过明澈轩时,他想到曾珏的手腕受了伤,便中途停了下来,先探视一下曾珏。
进了明澈轩,他见宝菱左手端着碗,右手举着个银勺,正往曾珏嘴里喂着饭菜。
曾珏的右手搭在一个软软的锦枕上,手腕上还涂着褐色的药膏。他可不会用左手吃饭,所以宝菱就成了他的右手。
宝菱往他嘴里送饭菜时,自己的小嘴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微微张开。
“你把嘴张大一点嘛,”宝菱说道。
曾珏像孩子般兴奋张着嘴,心里忖道,我的嘴就只有这么大嘛,不过,他还是十分享受地接过宝菱喂过来的饭菜,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看着宝菱,眼神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柔和、那么的甜蜜。
“别光看着我呀,你快吃。”宝菱红着脸低下头,不让他看。
曾珏抿嘴吃着,暗想,怎么宝菱喂的饭菜吃起来格外的香。
曾义恩见到小两口这般莺莺燕燕,他的脸不禁替他们有点红了。
此时,立在一旁的玳安正准备提醒他们俩说侯爷来了。但是曾义恩轻轻抬起右手一挥,阻止了玳安。
他不想打扰他们俩如此温馨的一幕,他远远的看到曾珏右手腕上涂药膏的地方并不大,便放下心来,掉头出去了。
来到倚碧阁,他见姜姨娘如往常一样,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早早立在门口迎接着他。
“每次你都立在门口迎接我,就不嫌累得慌?”侯爷温和地说道。
姜姨娘挽着曾义恩的胳膊,千娇百媚地朝他一笑,撒娇道:“侯爷,你来倚碧阁,对妾身来说是最隆重、最期盼之事。若妾身只要立门相盼,就能盼得来侯爷,那妾身甘愿日日立有门前,绝不嫌累!”
“瞧你一张抹蜜的嘴,就会哄人开心。”曾义恩近日里因朝政之事,身心很疲惫。没想到被姜姨娘这张甜嘴一哄,他便舒心不少。
姜姨娘倚靠在他的胸膛前,用手拔弄着他的衣领,暧昧地柔声道:“妾身巴不得侯爷夜夜来倚碧阁呢。”
曾义恩向来是拘谨之人,可每每到了姜姨娘的房里,他都难以保持自己平时的风范。
此时他又被姜姨娘这般撩拔,兴致也慢慢地起来了,接着与她一起滚上了床。
紫幔婆娑,身影纠缠。姜姨娘硬是把曾义恩这种保守的男人玩得不停地低吼。
她那般酥媚妖娆的娇、吟之声,惹得曾义恩欲罢不能。
姜姨娘擅长把握男人的兴趣与口味,她主动引导着各种姿势、尝试各种趣味,待情、欲一阵阵释放,高、潮迭荡起伏了好几轮,两人才终于尽兴,平躺了下来。
待两人的呼吸声渐渐均匀,姜姨娘枕在曾义恩的胳膊上,用手抚摸着他胸膛前的肌肤,柔媚地问:“侯爷,你喜欢妾身么?”
曾义恩闭目养神,说:“瞧你说的,我若不喜欢你,能与你做这等床、第之事?你我夫妾多年,怎的还问这种小女子瞎担忧之话?”
姜姨娘眨巴着眼睛,诡异一笑,她顿了顿,故作委屈,道:“自从你命府里行节俭之风以来,妾身已经好久没戴过新样式的首饰了,身上戴的这些还是几年前时兴的。”
“这些事由夫人说了算,你得了空,跟她提一提就行了。”曾义恩对这些女人穿戴之事是最不爱管的,更不会去插手。
“妾身哪好在夫人面前提这些,免得落下妾身娇惯,过不了苦日子的口舌。其实妾身也不想过于奢侈、虚耗银两,要不……就寻库房里那些旧样式首饰去融了,再打新的样式可好,不仅给妾身打,也给各房的小姐们多打几副,如何?”
“嗯,如此也好,明日你去找何管事就行,让他带你去库房挑选。”
姜姨娘的脸笑得如一朵盛开的花,娇道:“妾身才不要他跟在后面碍眼呢,到时让柳儿去要来钥匙,妾身自己挑选便是。”
“行。”曾义恩已经睡得有些迷糊了。
*
次日夜里,冠大夫与几个已收买好的小厮们一起把二十几个大厢子用马车运出府外。
在这之前,姜姨娘已给守门的小厮们打过招呼,说是经过侯爷的同意,要将这些旧物变卖了,免得搁在库房里越来越掉价。
小厮们见姜姨娘亲自发话了,哪里敢打开箱子查。
何况府里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什么事,他们压根就没往歪处想。
这时,姜姨娘带着曾缃一起来到了曾绒房里,要曾绒跟着一起走。
“娘,我们这是要去哪?”九岁多的曾缃好奇地问道。
“我们去姥爷家玩耍几日。”姜姨娘哄道。
曾缃又纳闷了,问:“为何要晚上去,等明日天亮了再去好不好?我还想跟爹爹道个别。”
姜姨娘此时紧张又害怕,哪里有耐心解释这个,说:“你别再问了,娘都写信跟姥爷说好了今夜动身。”
曾绒一直呆呆地坐在书桌前写字,头也不抬,说:“我不去。”
姜姨娘焦急如焚,急问:“你为何不去?”
曾绒长这么大,只去过姥爷家两回,对姥爷没什么好印象,便直言道:“我不喜欢姥爷。”
“你?”姜姨娘气急,可此时她也没心思训她。
姜姨娘不由分说,拉起曾绒,再让柳儿牵着曾缃,就要往外走。
“我说不去就是不去!”曾绒拼命挣扎,从姜姨娘手里挣脱了出来,她现在十一岁多了,力气也不小。
曾绒还从柳儿手里把曾缃也拉了过来,说:“妹妹,你也别去!”
曾缃平时跟姐姐在一起处得多,比较听姐姐的话。她见姐姐不让去,便紧靠着姐姐曾绒,说:“我也不喜欢姥爷,我……我也不想去。”
姜姨娘气得直抓狂,“绒儿、缃儿,你们今日怎的都这么不听话!”
“以前去姥爷家都是上午起程,今日为何要在这黑灯瞎火的时辰动身,见不得光的事……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曾绒愤愤地看着姜姨娘。
姜姨娘气得直跳脚,此时却又不知该怎么说,若向曾绒道出实情,曾绒肯定会飞快地跑出去告诉侯爷与夫人,那她就走不掉了。
何况几十箱财物都已运出去了,现在哪怕想不走都不行了,再呆在这里,只会等着侯爷来拿住她,家法伺候,必死无疑!
她咬一咬牙,狠了狠心,悲怆地道:“行,你们不去就算了,我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