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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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相逢-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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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过后,你们再团聚也不迟。”沈云溪脸上仍是一副柔弱温婉的样子,手掌却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陷入手掌,扎出一条条血痕。
朝堂上风生水起,加上平王回朝的消息,整日呆在苍梧宫的诸葛琰更加百无聊赖,却也心急如焚。
诸葛琰挥着毛笔,思绪却飘到前朝。诸葛璇为争夺皇位,培养出一批忠心于他的死士,暗地里为他办事,得到皇上的赏识。
而他呢?他什么都没有,唯一为他鞍前马后的张啸还是个绣花枕头,赵海则才跟着他不久,一些重要的事情还不敢交给他。平王诸葛玠回城,诸葛璇的呼声转移到他身上,形式有点让人看不清楚。他已经对诸葛璇起了戒备之心,想必诸葛璇不敢妄动,锋芒也会收敛许多。至于平王……
“三弟,想什么这么入神,连字都写不好了?”一袭白衣的诸葛玠站在昭月殿的门边,白色被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像是龙袍加身。
“大哥?”诸葛琰笔下的字被写成一个疙瘩,毛笔落在墨迹未干的宣纸上,像是被人看破诡计的坏孩子。
诸葛玠听闻沈云溪一席话,对诸葛琰夺位的心思已经有了八成把握,如今见诸葛琰看到他时慌张的举动,更是有了十二分的把握。
“刚从母后那里看到苏姑娘,如此风华,少夏梅儿一分妖冶,多何涟漪一分柔媚……大哥怕她将来镇不住后宫的猛虎野兽……”诸葛玠说罢,拍着诸葛琰的肩膀,低头看着他的字。
“大哥,你……”诸葛琰不是迟钝的人,一点即懂。
“大哥只希望能安安静静地活着。”诸葛玠一脸的苍茫,像是雄鹰寻找天空时淡淡的忧伤,“我不想你步你二哥的后尘,也不想自己成为下一个你。”含蓄又不失明朗,诸葛玠一语道破诸葛琰的处境和心中的如意算盘。
诸葛琰才被看透一次,这次却还是惊慌不已。他薄唇微启,手臂忽然抖动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兄弟二人似乎一下子变成心连心的密友,二人相互凝视着对方,会心一笑。
“希望你能让大哥永远不要担心朝政,连一寸净土都没有……”
“大哥放心,我绝不会做出兄弟相残的事情!”心结打开,诸葛琰信誓旦旦地做出承诺,送走诸葛玠。
敌人少了一个,当然是好事。诸葛琰嘲笑着被平王看透的自己,遂又环住双臂,脸部肌肉紧紧绷住,思量着一个难题——怎样才能打倒诸葛璇这个劲敌?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晴朗的天空不知从何处飘来一朵厚重的黑云,瞬时电闪雷鸣,天色骤然间变成漆黑的夜,大雨磅礴。
诸葛琰看望诸葛清越过后,顺便去沈云溪宫里问安,谁料天公不作美,宫道积水,无法通行。所谓心有灵犀,说得便是这种情形吧。诸葛琰才想让张啸去诸葛珣那里,便有人前来带话,说四殿下和五殿下正在朝华宫赏画,请三殿下也一同观赏。一同观赏只是个幌子罢了,留宿才是真的——作为已经搬出皇宫的皇子来说,实在不便留宿在内宫——尤其现在父皇病重,风口浪尖上,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怕是没命说清了。
见到诸葛珣,只有简单的几句寒暄。未封王又没有自己宫殿的皇子居在朝华宫,在皇宫里,但离内宫尚有一段距离。诸葛琰也曾住在那里,现在只有四皇子诸葛珣和五皇子诸葛琛还住在郁晴宫。而诸葛琛年方四岁,是年纪最小的皇子,早早就从母妃宫中搬到这里,却总是缠着诸葛珣,二人关系甚是亲密。
“本来想带琛儿去母后那里看看你的克星,可是母后怎么都不肯让苏即见人,好像我们会吃了她似的。”诸葛珣朝诸葛琰挤着眉毛,又朝诸葛琛嗤嗤笑起来。
诸葛琰带着笑意,看着一点也没有正经样子的弟弟,心里竟有些凄凉。正是因为四弟无心政事,五弟年幼,二人才会如此无忧无虑,
“母后总护着她,我也有些惊讶。”诸葛琰想起每次去问安的情景。
“苏即还未痊愈,留在母后这里比较妥当。你忘了她是怎么受伤的?”他倒从未提起过要接苏即回苍梧宫,毕竟他也没闲心沾染女色。倒是沈云溪总是主动要求苏即留在她宫里,一并提到她为他受伤的事情。
“一个女人罢了,是吧三哥,反正你还有那么一车队的女人。”诸葛珣说罢,突然掩口,看到诸葛琛皱着小眉毛、瞪着豆豆眼,忍不住笑出声。
“难道非要等大婚才能见面吗,母后不知道怎么打算的……”诸葛珣收住笑容,似乎英俊了不少,沉思着的样子多几分成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诸葛琰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窗外的雨珠落在地上的声音,对他而言都似无物。沈云溪既然支持他继位,为何抓住苏即不放?难道……也许母后怕他为了女色放弃皇位?摸不清她的心思,诸葛琰惶然,仿佛一个结实的帷帐被人撕开一条缝——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
“皇宫里还怕缺你的东西?别想往外跑。”沈云溪坐在正中央,一手拿起才从渝州送来的新鲜水果,对身后的小身影说道。
小小的身影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欠身,上身从阴影中露出来。那人正是苏即,在沈云溪宫中居住很久的、还没嫁进皇家大门的苏即。
皇宫里确实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是最好的,可是却没有自由。在揽月小筑,至少还能出门走走。又或者在苍梧宫,至少还有岚风……每每想起岚风,她都控制不住地会鼻子一酸地想要流泪。那是陪她最久的人啊!
“哭哭哭,就知道哭!诸葛琰还没死呢!等死了再哭也不迟!以后有你哭的!”一向柔弱的皇后娘娘口中出此恶言,苏即被吓得愣住,身形一滞,泪水硬生生给吓了回去。
“把她带下去吧。”沈云溪朝外面守着的宫女吩咐着,诸葛琰同时走了进来。
“母后,儿臣是来接苏即回去的。”诸葛琰说明来意,看着沈云溪正要张口说些什么,不留停顿地继续说道,“父皇病重,母后既要照看父皇,还要挂念儿臣的人,儿臣实在愧不敢当。”
“今日儿臣就是来行孝道。即使母后反对,也一定要带回苏即,不敢再劳烦母后了。”诸葛琰大步走到沈云溪面前,从她背后把苏即拉到他身旁。
沈云溪丝毫没有想到诸葛琰会有这一手,显然被这阵势惊到,一时竟无言以对。
“母后就是怕你为女色耽误大事啊!”眼看诸葛琰和苏即要迈出宫门,沈云溪突然哭喊起来。
诸葛琰和苏即双双停住脚步,谁也不会想到沈云溪会把问题摆到台面上。苏即长得美,众人皆知;诸葛琰奢淫无度,也不是秘密——却从没有人把诸葛琰和苏即联系在一起,认为苏即会让诸葛琰沉迷的——虽然看起来他的确沉迷于她。
“母后……”如果有什么是诸葛琰的软肋,那一定是他的母后。且不说从小就由沈云溪亲自照料,又有如今支持他继承皇位,他对她是尊敬、信任和感激的。
“苏即,你先留在母后这里,我会尽快来接你……给你一个天下……”
他的夺位之心是早就有的,不必由任何人来强迫他,更加不必用一个用来吸引旁人目光的棋子来胁迫他——他早就当那是枚弃子。但安抚一下苏即却是毫不费力气,万一以后还有用得上她的地方,也不必再打着遣散众多美女的幌子找来一个新人。
诸葛琰离去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人已经走出几步,影子还留在屋里。屋里的人影映在身后,心却跟着诸葛琰飘到门外。
往昔的美好与哀愁纷纷随着诸葛琰的影子飘进来、又飞出去。苏即盯着最后那一点模糊的黑影,身子往外探着,仿佛魂被吸了过去。
玉辰国的帝后,岂是你们这般小娃娃能担当得起的?沈云溪瞥了眼身侧蹙着细眉的倾城女子,嘴角微颤,连茶杯也拿不安稳。


、夺命诏书

诸葛清越的病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如今已整整一个月没有上朝。起先还能由贴身的太监送到寝宫,如今只有一道诏书,命三皇子诸葛琰监国。
此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唯有沈云溪了然于胸,特地带着苏即到苍梧宫,还带了宫里新收的绫罗绸缎,只当是母子俩话话家常。
苏即隔着沈云溪,望着谈笑风生的母子俩。没有人注意到她就在旁边,她也插不上话。
“母后也要多注意休息,儿臣能为父皇分忧,累一些也无妨。”
“琰儿想着母后,母后真是欣慰……”
跟着沈云溪久了,苏即能很快察觉到沈云溪的一举一动。她看着沈云溪用袖口抹了抹眼睛,似乎在擦拭泪水,可是她眼角什么也没有。尽管她的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苏即还是会注意到她扣紧的十指和额角暴起的青筋。
沈云溪也许不是传言般温柔善良的人吧。苏即这样想着,也开始留意起沈云溪的贴身宫女。那宫女唤作浅雾,总跟在沈云溪身旁,虽然现在苏即比浅雾更像是一个不用干活的贴身宫女。
皇宫中的人不像苍梧宫那般说笑,似乎要严谨许多。浅雾就是如此,对苏即只传达沈云溪的话,不会吐露任何消息——譬如诸葛琰的过去以及诸葛清越何时能为她举办册封大典,浅雾永远只有一个回答“苏姑娘,皇后娘娘没对奴婢提起过这些,奴婢不敢多言。”
“你看,母后只顾着和你聊,竟忘了还带着……”
看似沈云溪总算记起她。苏即和诸葛琰对望着,相视一笑。他们之间隔着沈云溪,自然没什么话好讲。苏即想着,不便多言。能看到他,她已然十分惊喜。
诸葛琰看着许久不曾近身的女人,又转而看着二人中间的沈云溪,朗声道:“天气炎热,母后能来看望儿臣,实在让儿臣感动不已,母后早些回去罢,父皇也需要母后照顾。”
静坐在昭月殿的正堂,凝视着远方,诸葛琰叫人收起沈云溪送来的东西,似乎从那里能看见未来的自己。
“三殿下为何不接苏姑娘回来?万一皇后娘娘变节,苏姑娘岂不是很危险?”说话之人正是痊愈后的赵海。他面色稍显苍白,嗓音却不乏底气。
“变节?”漂亮的眉毛挑起来,嘴角弯出一个邪魅的弧度。虽然沈云溪一直支持他,也难保有别的心思。
就像所有人都以为他浪子回头,其实他不过是选个好看的女人做做样子。诸葛琰每每想到此,就有种欺骗所有人之后的优越感和成就感。可这次,竟被赵海给说得愣住。他能够瞒住别人,母后也可以一直瞒住他啊!
修长的食指摩擦着光洁的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越不安,越在不知不觉中用力,桌子上渐渐展露出一条条惹眼的刮痕。
手突然停住,眉眼也舒展了,因为他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争夺皇位并不是靠着沈云溪的支持,也不会因为苏即的安危而改变初衷——她不把身家性命压在亲儿子身上,难道还想靠一个由珍妃养大的人身上吗?
诸葛璇一直和珍妃有所勾结——连那些死士都暗自支持着珍妃,否则她不会得宠那么久——诸葛璇岂会和母后有交集?
“赵海,你重伤之后,思维倒是广了不少。”
“三殿下过奖,卑职是在殿□边跟久了,也学会一点皮毛……”
“不知道还以为你伤了脑子。”诸葛琰把话说完,棱了一眼自说自话的赵海,起身往炽焰宫走去。
炽焰宫为皇上日常处理政务所建的宫殿。诸葛琰监国,便在炽焰宫。他甚至很少回到苍梧宫,因为奏折总会堆成小山一样,而大臣们又喜欢堆砌辞藻,还好他还留有之前处理各路难题的头脑,否则费很大力气也未必能找到重点。
“臣闻皇上身体抱恙,三皇子监国。然平王在皇城,亦有洛王,三皇子监国恐有违祖制。愿吾皇万寿无疆。璩沐谨上。”这是一封飞鸽传书,怕是要直接交到诸葛清越,却不幸落在他手里,否则也不会在他监国的时候说他的不是。
璩沐,看样子对他监国很是不忿。诸葛琰冷冷地哼出声,放走那只雪白的信鸽。
“三殿下,皇上急召!”福全从寝殿方向跑来,额角的汗还在往下滴。
急召?诸葛琰每日都能见到诸葛清越,何来急召一说?难道是……两条剑眉蹙成一团,心像是被人揪住,既兴奋又紧张。
见诸葛琰随福全进入寝殿,诸葛清越躺在床榻上,遣散了其他伺候的宫人,只留下他们父子二人。诸葛琰先是舒了一口气,又立即紧张起来。
的确是父皇召见,没有人传假圣旨骗他;却又担心接下来诸葛清越会说的话,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如果能传位与他,自是再好不过,若不是……
“琰儿,走近些。让父皇好好看看你。”诸葛清越像是看透了诸葛琰的心思,一句话打断他的思路,让他坐在他身旁。
“你真像朕小时候,叛逆、狂暴,有理想,又下不了狠心。”诸葛琰帮助诸葛清越掖起薄被,诸葛清越却撩开被子,坐起身。
“父皇……”父皇不是病重了吗?怎么声音如此浑厚,还要起来和他说话?薄唇微启,诸葛琰心中的诧异全部写在脸上。
“朕好累,想休息了。可是这江山交给谁呢?你大哥满腹才华,心里却瞧不上这位子。你二哥,”诸葛清越的眼睛在他的身上游移着,盯住他隐藏在深色华服后面伤口,“和云溪倒是很像……”
“等你继位,朕只希望你不要和你二哥一样,做出骨肉相残的事。”
诸葛琰只是听着、思考着,插不上一句话。待诸葛清越说完,就被告知呆在苍梧宫,然后由福全带出寝宫。
初夏,骄阳变成腼腆的小姑娘,有着红红的脸蛋和暖暖的温度,心底却仍旧涌着火海。诸葛琰听从诸葛清越的嘱咐,留在苍梧宫不再出门,连监国的事也撂在一旁。三日之后,答案终于揭晓。福全从寝宫哭着跑出来,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黄绸卷轴。
“三皇子诸葛琰深得朕心,朕之江山交付于三皇子,诸卿需待他胜于待朕。若非如此,朕定在阎王面前告汝一状。”福全卷好圣旨,待诸葛琰上前一步,交予他手中。
福全用颤抖的声音,迎诸葛琰进入寝殿,在埋葬诸葛清越之前让他们见上最后一面。五味杂陈,不知如何面对。得到想要的东西,反而没有之前争夺时那般惊心动魄和动人心弦,似乎激动不起来,似乎什么都拨不动他的心弦。
“三殿下,皇后娘娘和洛王殿下在崇安宫求见——”赵海还没有适应诸葛琰的新身份,叫着他的旧称呼,报告着新的坏消息,“他们说苏即姑娘很想见您……”
最后的挣扎都不肯放弃吗?诸葛琰心底冷笑着,脸上却是一副悲痛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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