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桃花(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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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桃花(加番外)-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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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比先前下得密集了许多,冲散了街上围观的群众。站在京城的云照酒楼最高层俯瞰下面,只见无数楼台都沉浸在烟雨之中,是一片繁华下的冷清寂静。 

车队已经走远,街市如常。 

“还在闹脾气吗?”高挑挺拔的青衣男子话语里带着亲切。 

被问话的男子抱着手,撇了撇嘴,平凡无奇的脸上写满不悦,“你知道她的身份,还把她往那里派。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是国际纠纷。” 

宇文弈轻呵一声,“国际纠纷?这词也是跟着她学的?” 

吴十三使劲翻白眼,“你要真戒备她,就应该把她圈养起来。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宇文弈手指习惯性的轻敲着栏杆,目光越过重重楼宇,穿过满城风雨,似乎飘得很远很远。 

“那样,未免太折辱她了。” 

吴十三听到这句话,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扭头望了一眼车队远去的方向,眉头拧紧,终于跳了起来,手一撑栏杆,身影如燕般飞跃出去,几个起落,已经从高高云照楼跳落到地上。一声响亮的口哨,一匹矫健的马儿从巷子里窜出来。他翻身上马,冲楼上的人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追随着车队而去。 

宇文弈无奈地摇了摇头,眼里,却有一点羡慕之色。 

“两位大夫,走这边。” 

大婶提着油灯在前面引路。 

虽然没有下雨,但是天气还是十分闷热潮湿。空气里弥漫着植物腐败的味道。夜幕下的苑城静得连虫叫声都听不到,十分诡异。 

瘟疫蔓延的灾区就在苑城以西不远的乡野里,圈出一块地来,切断了往下游的水源,由当地军队把守。谢怀珉他们这半个月来就一直在里面工作着。 

好在瘟疫虽然蔓延得广,但是都不严重,是及时发现就可以医治的肠胃疾病。所以半个多月来,病情明显控制住了,死亡并不严重。 

谢怀珉结束一天的工作,刚吃了两口饭,带队的张大夫过来找到她。说是苑城里接连两天都有人生病,张大夫担心是疾病传染到城里去了。谢怀珉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便叫她同自己一路去看看。 

苑城不大,总共八千多户,因为发源自紫云山的天江流经该地,木材总是顺水运来这里再转运到内地,所以城里居民商家多做的是木材生意。正因为如此,城里房屋也都是木头建筑。遇到这种淫雨天,木头受潮发霉,那味道可委实不好闻。 

大婶引着两个大夫走到内院,忧虑地说:“我家公公前天就有些不舒爽,昨天开始发热起不了床。请城里大夫看了,说是伤风气闷,可是药吃下去不见好。今天更是烧得厉害啊。” 

她推开门,屋里光线昏暗,一个女孩子正从水盆里拧了帕子给床上的老人冷敷。 

谢怀珉听到黑暗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忽然一个黑影窜出来逃出门去。 

大婶尴尬地笑了一下,“是老鼠。木头房子就老鼠多。” 

张大夫问:“听说城里最近也病了几个人?” 

“是啊。”大婶忧愁道,“马家和老王家的两个老人都病了,马家媳妇听说今天也病了。” 

“都是一样的病吗?” 

“差不多吧。都是发热发虚。大夫,不是听说城外的瘟疫已经在好转了吗?难道是转到城里来了?” 

谢怀珉笑着安慰她:“大婶您别担心,外面的瘟疫传不到城里来。我看你们这可能是别的什么引起的病。” 

张大夫已经坐在床边,开始给老人检查。 

“老人家,听得到我说话吗?您哪里不舒服?” 

老人不稍微保留了一点神智,气若游丝,哼了哼:“疼……” 

“疼?哪里疼?” 

大婶代替说:“公公刚发病的时候就说觉得身上到处都疼。” 

张大夫解开老人的衣服,谢怀珉举着油灯凑近。当她看清老人身上的东西时,手不禁一抖,油差点溅了出来。 

老人颈项下颚附近的淋巴结全都肿大如铜钱,红肿溃烂,皮肤上也布满了血斑。 

“这……”张大夫见多识广,心里有数,手也开始发抖。他立刻站起来,卷起袖子,又解开老人下身衣服。只见腹股沟的淋巴也肿大溃烂,景象十分可怕。 

谢怀珉立刻问大婶:“别家生病的人,也是这样吗?” 

大婶惊慌道:“听说好像是。可是这病……咱们从来没见过啊。” 

张大夫给老人盖好被子,看谢怀珉一眼。谢怀珉点了点头,张大夫脸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也点了点头。 

谢怀珉自己也是一身冷汗,心想,这可真是闹大了。 

张大夫拉她到旁边,问:“你怎么看?” 

谢怀珉果断道:“全城戒严,烧!能烧的都烧掉!隔离!至于病人,我想想办法。” 

“这能有什么办法?”张大夫冷汗潺潺。这个世界里面对鼠疫,除了隔离和死亡,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 

 “现在干急也没用。”谢怀珉紧张过后,很快冷静下来。“第一,赶紧通知陈都尉,要他带兵封锁这个地区。水源是要封锁的,一定要通知到下游的百姓。第二,通知官府,上报朝廷,安抚百姓和配合我们的工作。第三,选一半的大夫,我给他们紧急培训告诉他们该怎么做。这病是通过饮食和跳蚤传染。” 

张大夫也冷静了下来,“你说得对。我这就去官府。你回去召集人来。” 

老张匆匆走了,谢怀珉则拉住大婶说:“你们家谁接触过大爷?” 

大婶已经被吓得去了半条命,哆嗦着说:“只有我和我家姑娘。我家男人上个月去外城做生意去了。” 

“好!”谢怀珉眼神极其严肃,“大婶,你赶紧把身上穿的,床上盖的,能烧的烧,不能烧的就拿滚水煮一遍。家里的老鼠,全部打死烧了!如果有樟脑之类的驱虫药,统统找出来。这病许多是通过跳蚤传染,您也知道该怎么做!” 

大婶腿发软,“这这……我们是不是已经染上了?” 

“大婶您别慌。”谢怀珉硬着头皮安慰她,“不会那么容易染上的,赶快照着我说的去做!” 

苑城的高太守今年三十出头,是行政干部里的年轻份子。年轻人的好,就是胆子大,干劲十足,行动效率高。听了谢怀珉的汇报后,高大人一脸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正义之色,当即指挥手下开始行动。立即统计病户,划分隔离区,动员全城灭鼠,搞清洁卫生。 

此时天黑不过一个时辰,许多人家正准备上床睡觉,却被猛烈的敲门声惊动了。而与此同时,当地驻军已经接到张大夫的消息,带领士兵将城门全部围住。信差兵分数路向中央和附近各地通报疫情。 

自告奋勇要进城的医护人员有十多人,不多,其实也够了。这病放在现在这种医学水平下,大半靠天,小半靠人,过不过得去,还都是命。 

谢怀珉给他们宣布纪律。首先,进去的人不到疫情结束是不能出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然后是为了防止自己染上病,如何保护好自己。三是关于治疗方法以及如何照顾病人。总之一句话,这活生死攸关,要有牺牲精神才能干得了。 

结果这十多人居然一个没退出,还有十几个曾经是谢大夫手下的病人听闻了要求加入帮忙的。谢怀珉不敢拿人命开玩笑,只带了受过训练的医护人员,当晚就收拾好药材和行李,进驻苑城。 

城门轰隆关上。 

正是夜半三更时,可是整个苑城的居民都没有入睡。本以为远去的瘟疫卷土重来,更加凶险恐怖的笼罩在人们头顶。 

就在整个苑城都在鸡飞狗跳地打老鼠烧东西的时候,谢怀珉将她的家当搬进了苑城医局的一间药房里,然后系上围裙,卷起袖子,点燃了炉火。 

她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半旧的荷包,里面除了放着连城给她的玉佩,宋子敬给她的玉佩外,还有一块象征着齐国女性最高身份的玉璧。 

她露出温柔的笑来,将玉凑到唇边,吻了吻。 

“阿暄……” 

事发的第三天中午,宇文弈用过午膳,靠在塌里,翻着新贡上来的民间诗选。 

穷酸文人凄凄哀哀、长篇累犊地伤感着春花秋月,词语间尽是不得志的怨怼不满。整本书黏黏糊糊拉拉扯扯,就像一块半干的糨糊。离国素来重武,宇文弈平日也最讨厌看那些文人无病呻吟。这次不知道是哪个新来的不懂事,献了这么个怪东西上来。 

他烦躁地丢下书,闭目养神,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着。 

雨季终于过了,洪峰也都过去了,该保的堤坝都保住了,该砍脑袋的贪官也都掉了脑袋。夏蝉已经飞上枝头,声声叫着夏天来了。一个皇帝也只有在这个时刻才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休息片刻。 

派去赈灾的内医监的大夫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常喜微微紧张地声音响起。 

“陛下睡了吗?” 

宇文弈早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已经下了塌。 

常喜进来,双手把一份加急报递上。 

宇文弈拆了开来,脸上微微迷惑的表情迅速转为震惊。 

急报被他一把捏皱在手里。常喜轻抽了一下。他从宇文弈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伺候在旁,见他情绪失控的次数却是少得可怜。 

宇文弈很快松开手,将急报丢在地上,脸上已经笼罩上了一层冰霜。 

“叫右相、太医监、副太医监和林尚书立刻来见朕!”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叫送这信的隐卫进来。” 

常喜躬身,小跑出去。 

宇文弈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然后把刚才那份急报拾了起来,用镇纸压平。 

隐卫在帘后出身:“听从陛下吩咐。” 

宇文弈问:“吴王人到哪里了?” 

“在忱州,离苑州还有三日。估计也快知道了。” 

“传我的令,拦住他,绝不可以让他闯苑城。他要反抗就把他打晕了运回来!” 

“是!”隐卫应下。 

宇文弈的手指轻敲着桌沿,犹豫片刻,才问:“谢大夫在城里?” 

“是。” 

他手上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歌尽桃花 第四卷 离国篇 第65章 风惊山雨来 

第五日,苑城最近的两个城市都有急报发现疑似鼠疫病例。离帝下令江中一带全区戒严。由于禁药而在上流社会产生的波动,现在已经开始转移到了百姓生活中间。 

** 

上书房的门打开来,郁正勋急切激动地迈了进来。 

“陛下,打起来了!” 

萧暄丢下手里的折子站起来,“打起来了?” 

“是!刚接到的消息。”郁正勋红光满面,“仲元已经率领一千水军出了海,文龙坐镇后方。陆颛还在床上下不来。” 

“他手下怎么反应?”萧暄问。 

“两个中将阵前闹事,被仲元当即斩了祭旗,就此无人再敢反对。” 

“好!”萧暄眼睛发亮,浑身充满压抑不住的兴奋,“传朕的话给他们两个,要他们好好打,打得漂亮!把海寇统统打回老家去!给朕,给大齐王朝立威!” 

“陛下放心!”郁正勋笑道,“家父带出来的兵,臣又和他俩多年知交,臣最清楚。他们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很好!很好!”萧暄走下去拍了拍郁正勋的肩,“朕一直相信你的眼光!这次海战关系重大,是否能再立军威进而取代陆颛在军中影响,全在这一役。如果此战告捷,不但海防危机化解,东军也已基本就在朕的手中。以后削东军就是顺理成章之事。正勋,这事你要多加关注,一有消息就要立刻通知朕。” 

“陛下放心,臣一定办好!”郁正勋高声应道。 

宋子敬出现在门口,听到里面的讨论,却是站住了。 

萧暄正是高兴,立刻招呼他:“子敬来得正好。正勋,你给他说说!” 

“陛下是指海战一事?”宋子敬笑了笑,还是走了进来,“臣正是听说了有动静才来的。恭喜陛下,心里担忧的事终于落实了。” 

萧暄道:“只是落实了一部分。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了。陆铭那里有什么消息?” 

宋子敬低下头去,“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中,桑苗都已经划分好了,随时可以分派到户。估计海战结束前后,就能有结论了。” 

萧暄爽快地出了一口气,掩饰不住意气风发的笑。 

三年了,三年谨慎小心地步步铺垫,多方顾及,生怕一处不平衡就毁了全局,每落一颗棋子都要再三思量。他是纵横沙场的过来人,恣意潇洒豪放不羁,如今做皇帝却做得这么束手束脚,已经憋得不行,就等这放手拼搏的时刻。 

宋郁两人告退时,萧暄喊住宋子敬。 

“离国那边有什么消息?” 

宋子敬的表情十分冷静平淡,“一切都好,陛下请放心。” 

萧暄面有欣慰之色,语气不自觉就柔和了下来,“等这边结束了,就可以叫她回家了。” 

宋子敬点头称是。 

他走出大殿。外面太阳有点晃眼,扑面而来的风是温热的。 

他的手心里全是汗,这时被风一吹,反而产生一阵凉意。 

袖笼里的那张轻薄细绢抖落出来。他重新展开,上面蝇头小楷写着简短的一行话。 

“鼠疫,后困苑城。” 

宋子敬只觉得周身发凉,感觉不到半丝暑意。 

空旷的场地里,他独自站着,若有所思。一个执事公公正带着太监匆匆走过旁边大殿的长廊,看到宋子敬,犹豫着是否要见个礼。 

立时宋子敬忽然抬起了手,似乎下了很大力气似的,握着什么东西。 

白花花的太阳下,一切都有点模糊。公公努力睁大眼睛,只看到碎纸一样的东西从宋子敬的手里散落出来。 

是朵花吗? 

困惑间,宋子敬已经收回了手,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漠然而从容地负手离去。 

陆颖之此刻正坐在堂上,不耐烦地看着下面哭哭啼啼的女人。 

入夏了,天气热多了,知了在外面树上没完没了地叫着,空气很潮湿,开了窗子也不见凉快。就这么坐了一盏茶的时候,她都出了一层汗。 

 “嫂嫂还是别哭了。”陆颖之不冷不热地说,“这事也都怪二哥自己。我早劝过他,那罗家是商贾之家,怎么配得上澜儿,怎么配得上我们陆家?可是他偏偏不听,贪图小便宜非要结这门亲事。现在出了这种问题,百姓告状,文人写书,太子监的那些酸儒这阵子可没消停过,联名信一封一封往上书房递。皇帝压制我们陆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今得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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