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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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三世-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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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瞪着他,清澈的眸子中燃烧着两撮怒火。
“没那么严重吧?又不是第一次……”他戏谑而笑,将她轻放在榻上,她正浑身僵硬时,却不见他有多余的动作,只不慌不忙地展开衾枕,替她好好地盖了起来。
“呃……”一阵失落之后,她刚萌生出些许好感,却见他并无要走的意思,挨着她身侧斜躺下来,顿时神经又绷紧了。
“我就这么可怕?”刚把她揽到怀里,发现她浑身犹在轻颤,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忽然就恼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冷了几分。却见对方闭目敛容,故作一声不吭,不禁有些兴趣寥寥,叹一口气翻了个身,选择了背对她睡。
室内虽然燃烧着熏炉,却依旧泛着丝丝凉意,随着裸露在外的肌肤渗进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抬眼一看,见他衣着单薄,几乎透着几许萧瑟的意味,心中不由酸起来,到底心慈手软,戳戳他的脊背把手炉递过去道:“天这么冷,你自己也注意点。喏,这给你吧。”
心底却在咆哮:我干嘛要给他!我干嘛要给他!!我自己也很冷好不好!!!
楚湮的脊背明显僵硬了下,没有去接,也没有转身,而是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若走了,你当如何?”她握着手炉的手指默默攥紧了,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若是……我死了呢?又该怎样?”他的声音嘶哑而疲惫,仿佛浸染了巨大悲谶的力量,使人闻之满目心伤无法排遣,犹如沸腾而又不漫溢的水,充斥着整个胸腔。
“你不会。”她笃定的回答,目光清溶,似乎有着直透心背的力量。
“这么肯定?”他蓦然轻轻笑了起来,语气中带了丝低迷忧伤,“可是阿阑,这种事怎么说得清呢?”
“说了你不会!不要胡说八道,自己咒自己。”她不由恼恨起来。
“这么说,阿阑至少还是关心我的嘛。”
“……我谁都关心。”
“可我觉得,你还是最关心我。”
她被这略带痞气的话语逗得笑了起来,笑得很轻,可是他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似乎一如从前,她的笑容只为他恬然绽放,灼灼如雪。
“你今晚不走了吗?”她忽然问。虽然心里明白,对方很明显就是不走了好不好?“我大哥说好久不见,很想念你喔。”言下之意你还是去神焕那儿吧,甭赖在我这儿了。
楚湮对她的话实在不敢恭维:“跟那小子混有什么好的,他自己三妻四妾,倒是去哪儿睡都不愁。唉,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神阑咬牙切齿:“你少给我装委屈,自己在国内的时候,还不是照样妻妾成群?你可是比他三妻四妾多了!”
他叹了口气,直道往事不堪回首,还说自己已经改邪归正了,以后定当不再耽色误国。这位仁兄不知道,他在外面的名声,已经被五大荒六大陆谣传误得很厉害了。
“阿阑,我困了,明天还要上路呢。”他忽然喃喃了一句。
“上……上路?”神阑的心蓦然一沉。
“回楚啊。”话刚懒洋洋地出口,他猛然醒转,这话实是不该说的,神色不由一窒。
此言一出,自是尴尬无比,尔后双双默然良久。
“阿阑,想不想要自由?”他忍不住开口又问。这一句话,是他纳语心底很久的,尽管知道一旦问出口,就极有可能会彻底失去什么。
“想。”她回答得很干脆。
“那我给你吧。”
“……你?!”神阑猛地拥衾坐起,仿佛不敢置信,盯着他死死地看了两眼,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她蓦然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你,你居然说要给我自由?楚湮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事到如今,你不觉得自己更像是始乱终弃吗?”她一边揩泪一边笑,所有的怨念化作了悲喜交集的眼泪,止也止不住。
“过了明天,也许穷其一生,你我都不会再见,也就不用再痛苦了……”他自顾自地喃喃。
“我让你痛苦了吗?”她幽幽道。
“不,是我让你痛苦。”
神阑一窒,只觉心里有把刀在恶狠狠地剜着,为了压抑那股恨意,她的神情越来越冷,瞬间恢复到轻慢如狂的态度:“行啊,那我在此提前感谢您的大恩大德了。我盼着这一天,可是足足盼了有四年啦,好不容易,明天终于熬到了头。我身子不便没法儿给您下跪磕头,还望殿下千万不要见怪才好……”
“你说什么?”他蓦然翻身坐起,看着她那副似笑非笑、毫不在乎的表情,立时怒不可遏,掐住她的双肩痛彻心扉地吼道:“**有胆再说一遍!”
“甭说一遍……说两遍、说三遍都是这样!我就是盼着这一天!我就是盼着你走、盼着你死!你到现在才知道蛇蝎心肠吗?!到现在才知道我冷血无情吗?!还早呢,你明天就走了!以后也不用再待见,真是皆大欢喜啊……”她如疯如魔的宣泄随着他一巴掌寂灭了下去,其实他扇得很轻,轻到几乎等于在抚摸她的脸,充满了心痛和爱怜。可是就是这样轻柔地一扬手,让她在顷刻间彻底安静下来。
美丽的瞳孔里,所有激烈的神色瞬间扯破,只余下空旷如风筝断了线的疼痛。
他从遇见她那一刻起,别说动手打她,就连讲她几句重话的时候都是寥寥无几的。所以她彻底蒙了,感到一种深入肺腑的疏离与恐惧感,她坐在榻上,环抱着双膝哭了起来,像个无意间犯了错而又不懂挽回僵局的孩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恐慌难过。
“既如此,我走了。”言罢起身,拿起架上外衣。
“说什么要给我自由,其实是你自己想要自由了吧?”走到几步开外,就听见她在背后幽幽地笑着,期期艾艾,让人大皱其眉,“不过也好,我不在乎呢。我堂堂神迹的公主,还怕没有男人要吗?没了你,我大可以嫁给别的男人。”
楚湮的背影一滞,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隔着好几扇屏风,只听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姓楚的!你今天出了这个门,以后就不用再回来了!”她在后面嘶声大喊,看样子是又哭了起来。
他已离开,屋子里万籁俱寂,神阑坐也不是,睡也不是,以被蒙头,哽咽抹泪抓狂良久。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伤心着伤心着,就快要睡着的时候,脑子里又突然冒出一个莫名熟稔的声音。
“阿阑?”温柔而怜惜的呼唤,突然带着冰冷潮湿的气息,于近在咫尺的黑暗中响了起来。
神阑一开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翻了个身,烦躁地继续入睡。
“阿阑,你醒醒啊,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有人在轻轻推她。
“你……你怎么又?!”神阑睡眼朦胧,好不容易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眼见是那家伙去而复返,顿时不知吓得还是乐得,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
楚湮正立在床头,一脸笑意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有一瞬的苍白虚弱,却十足好看。他刚才到雨中跑了一趟,浑身都淋得湿漉漉的,手里还摘着一朵高星海棠。这花儿既娇贵又刁蛮,只长在百尺高的半空中,雨夜上梁,当真是不要命了。
神阑的鼻子一酸,扑起来抱住他道:“我不要你找什么花,只要你留下来就好了!”
对着他,她还是第一次那么坦率地说出心里话。楚湮微怔之下,随即释怀地一笑,心道果然每个女人都是爱花的,看神阑这样,分明已经为了一朵花而芳心雷动了,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将高星海棠插到她的鬓发间。血色如同蔷薇的花朵,衬在如云的黑发跟雪白的脸颊边,显出一种娇滴滴的明媚。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的,脸上还疼吗?”他忽然记起自己刚才的那个巴掌,在她颊上仔细瞅了瞅,还好没留下什么痕迹。
“当然疼啦,”大小姐很委屈,一想起这事就两眼泪汪汪,“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打过我,你个混球,你是第一个!”
楚湮讷然,想笑又不敢笑。
“你的衣服全湿了。”她忽然醒悟过来,掏出手绢有些心疼地替他擦着雨水,“将来好歹也是个一国之君,再也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做这等傻事了,看上去真的很狼狈呢。”
是的,他今后再也不会为了哪个女人做这等傻事了。
“阿阑。”声音一哑,已经将她拉到怀里,温暖宽阔的怀抱,紧紧地拥住了她。神阑还在犹豫,挣扎了一小会儿,终于还是伸手抱住了他。
这个举动,倒是让人出其不意。
“湮?”仿佛感觉到他此刻的珍惜与莫须有的情意,脸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她轻轻道,“我在呢。”
“嗯。”在她看不见的头顶,他英俊的脸上,此刻满是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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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想不到居然还是以这样的方式煞尾——
楚湮熟门熟路地扯掉了某女束腰的红绫,雪白的长袍散了开来,这回神阑可就不乐意了,惊慌失措中摸到枕间的玉簪子,立时狠戳了他一下,——他当初若是想到自己送的那支碧血簪会成为她的武器,只怕打死他也不会送那破玩意儿的。
“你真荒唐,”她一边手忙脚乱地理衣系带,一边翻了脸似怒还嗔道,“也不看看眼下我是什么光景,出了事我要你的命!”楚湮欲哭无泪,默默拾起地上衣服,默默重又穿上,心里头那个悲愤呀,三天三夜都说不尽。
正好,有一截红绫被他不小心弄断了,于是拾了来,轻轻系在她纤秀的右腕上,另一端则绑在自己左腕上。那鲜红的绸缎仿佛羁绊彼此的红线,又仿佛浮生折子的最后一句荒谬戏言:看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似这般,皆付与断井颓垣。


第七十八章 劫数(一)
更新时间201191 15:42:10  字数:2084

 楚湮有生以来终于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都是缘于他搂着神阑睡觉时寤寐思服色心不死,几次三番妄图霸王硬上弓,而每每被对方那支神出鬼没的碧血簪刹住攻势,虽没戳出洞来,不过他觉得自己心里已经烂了好多个窟窿了。
他同时对苏小繁产生了绵绵不绝的恨意,谁叫那个妖孽在得知他要送簪子给神阑时,就大胆预言“你今后的好日子算是玩完了,将来后悔就自个儿哭去吧!”当时她笃定的眼神跟神婆之类的是站在同一岗位上的。实际上,用“后悔”那两个单薄的字,根本就没法形容他那悲痛欲绝的心情。所谓“自作孽不可活”,真是千古名言啊。
“你敢再戳,老子非把这破簪子折了不可!”再次被驱逐出境之后,楚湮不禁大为恼火,横眉竖眼地冲神阑道,“我压根就没想跟你动真格的,否则……”否则就凭她装点门面的花拳绣腿,即便拿十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能把对方撂倒千儿八百回的。
天亮之后,禁不住神阑的软磨硬泡,他虽不情不愿,还是衣衫不整地下了榻,遵照她的指示到梳妆台的最右边抽屉里翻出一只翡翠玉匣。他用手掂了掂那只绿皮盒子的分量,猜不透里面装了什么。正欲揭开查看时,她急急地嚷了起来:“不准当面看,你回来!”
楚湮对她一大清早就把他踢下床的事仍在耿耿于怀,因而把她的话当作耳旁风,只顾寻摸着如何撬开那把悬在匣帽上的小铜锁,对她不理不睬的。
“我不给你钥匙,看你能怎么办……”她的怡然自得之语尚未说完,就听“咔嚓”一声细细的响声,那把脆薄的锁已被他扭了开来。
楚湮扬了扬手中的断锁,玩世不恭地笑道:“这下子还真不好办了,弄坏了阿阑的宝贝,赔又赔不了的,届时只好卖身抵债了。”
神阑啐道:“我看你是别的长进没有,光跟人学会了油嘴滑舌,讲其话来愈发没脸没皮的。还卖身呢,去青楼吧你!我才不稀罕呢。”那匣子本就是送给他的,弄坏了他不伤心,她自然恼羞成怒。
楚湮走到案旁坐下,信手翻阅了几封信笺,先是漫不经心的闲适样子,看到后来突然脸色大变,猛地翻盖压住匣帽,抬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如果神阑会隐身术的话,一定会躲避他这种极具杀伤力的眼神的,好在彼时她正在幻想楚湮卖身青楼之后万花丛中笑的悲壮场景,也没有多加注意。
“愿跟我走吗?”他突兀问道,语气急促,神色变幻不定,吓了神阑一跳。
“哪怕等待我的是危机,死亡,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
可是不带对方反应过来,他又自嘲地一笑。——那个答案,他早已为之选定,何须再问?就算她满口答应,他也是不会同意的。
正在这时,门外传出了初一的声音:“主子的药已经煎好了,夫人亲自送过来的,吩咐奴婢早些给主子服用。”得了许可,她就把药端进去了,摆在案上,临走时还多看了太子爷一眼,带了些狐疑。她为太子妃送过几回药了,从颜色气味上辨出了不同之处,何况还是林珀夫人亲自督送,警觉得不合常理,加之楚湮见到那碗药的时候,神色一瞬间苍白颓圮到了极点。这些通通说明了一个问题,那碗药有蹊跷。她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心中十分舒畅,眼神也自得起来。如若不是凭她的身份是不容置喙的,她真想扛着个喇叭四处吹嘘一番自己的聪明才智。
“夏主儿回来啦!”十五在廊外见夏依逢风风火火飙了过来,连忙见礼。楚湮闻言迅速起身,风一般掠出了门外。母子俩在园径上狭路相逢,夏依逢一见他,几乎忘了自己旅途奔波、舟车劳顿之事,破口大骂起来,什么“狼心狗肺”“无情无义”“虚伪做作”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如果那是一桶桶油漆的话,楚湮身上的颜料揩下来都能开一个染坊了。
“说到底你跟你父亲是一路货色!自以为是地替她着想,你有没有想过这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夏依逢气极地大声质问着,颤抖的语气几乎尖利,“在我看来,你们都是自私鬼!!负心汉!!”
“别提我父亲!”楚湮本来一直耐着性子由她数落,谁料夏依逢竟然往他的陈年旧伤上撒了把盐,他忍无可忍地凶了起来,“杀人凶手的你,这么多年来放任独子不管不顾的你,压根就没那个资格!”
杀人凶手……这四个字从他口中真真切切地跑出来之际,宛如一个晴天霹雳,使得一向强势的夏依逢,一下子怔在原地,宛如被人剥夺了魂魄。
她心里有一个凄怆的声音在那碎碎念:湮,莫非在你心里,为娘果然只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凶手么?她历经风霜的眼里,缓缓沁出泪来,却一直忍着不肯流下。
夏依逢痛苦地闭了闭眼,“那时候,他若是告诉我真相,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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