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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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引-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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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敌。明英不再插科打诨,他的一只手悄悄地,摸上一旁的长刀,以备万全之策。
待那股子冲天的煞气萦绕周身,而檀香渐渐开始浓烈时,明英已知不妙,他连忙屏住呼吸,捂住口鼻。眼看着谢一一支撑不住,趴在灰驴身上,明英凑到阿秀耳边,飞速地念诵起清静经。
阿秀心头一震,脑中清明重现,她胸膛缓缓起伏,眼眸睁开,里面还残余赤红。
看着明英满脸的关切,阿秀抿唇,浅浅一笑,俏皮的虎牙若隐若现。她低声解释道:“师兄,就在刚才,咱们后头突然来了数十个法力不弱的鬼怪。我以内力试探过,他们修为皆在你我之下,想必又忌讳着我,不会贸然上前。只是他们数目众多,咱们还是轻视不得。”
明英长吁一口气,皱眉道:“阿秀,好好地,你去试探那些做什么?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又没惹我们,你这样涉险,若是……一时控制不住,那就糟了!”
阿秀知道自己又莽撞闯祸了,她吓得冷汗涔涔,好说歹说,又指天发下若干毒誓,比如再冲动就魂魄烟消云散,或者神形俱毁之类的,才让明英消了气。
明英心里虽然愤愤,却又不舍阿秀这样胡说八道。他双手合十,对着朗朗乾坤,道:“老天爷,阿秀先前说得那些毒誓都做不得主,您千万别当真啊。”说罢,他跳下车,束手束脚地,将中了檀香的谢一一抱到后头,由阿秀照顾,而自己牵驴。
谢一一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茶寮里。看着眼前淡定饮茶的两位,她自言自语疑道:“明英,阿秀,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不省人事了呢?莫非中暑了?不对啊,暑气已过,正该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啊……”谢一一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她还想继续往下说时,明英赶紧倒了杯茶递过来:“一一,你口渴了吧,喝水喝水。”经他这么一提,谢一一真有些口干舌燥。她端起那杯茶,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方点头道:“是有些口渴呢。那看来,我真是中了暑热。”
阿秀讪讪一笑。她的檀香能够乱人心智,可这位谢一一吸入那么多,居然只是昏睡过去,由此可见,这人心里,竟真的毫无杂念,着实不易。
谢一一又喝了好几杯,如此一来,她就觉得有些饿了。正要点些吃食,她忽然想到什么,为难地看着面前两人,问道:“明英,阿秀,你们还是……不吃东西么?还在辟谷?”
话音刚落,阿秀与明英对视一眼,尴尬称是。
原来,这一路同行,他二人最大的不便,就是吃。谢一一是个凡人,一日三餐,都是要吃的。而他俩,一个是鬼,空有檀木之躯,一个是琥珀,幻化成人形,怎么吃?所以,他俩便撒了个谎,佯称在辟谷修行,不能进食。谢一一曾听闻过辟谷一法,她心性单纯,就信了明英二人的胡诌之言。
谢一一也就不再客气,她莞尔一笑,要了一大碗汤面,埋头吃起来。
她是真饿了,难得吃起面来哧溜哧溜的响。落在阿秀耳中,亦觉得那碗面格外的美味。
阿秀怔怔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盏茶,这是明英摆在她跟前,装样子用的,此时早没了热气,只剩一汪死水。她鬼使神差般地端起那盏茶,放在鼻尖下深嗅,却闻不到任何的气息。刚才那位老板可是将这茶说得天花乱坠,什么茶香芬芳,入口清甜之类的。可这一切,对她而言,有什么意义呢?
阿秀有些酸楚,苦苦一笑,她将那盏茶递到唇边,犹豫之间,正要尝试着微抿一口。她那空荡已久的胸膛之处,怦怦地,有什么东西跳了两下,如雷,如鼓。那一瞬间,一阵清爽茶香扑面而来,宛如久远记忆中的一汩甘泉。
阿秀一怔,她茫然抬起头。
一辆有些眼熟的马车停在茶寮旁边,有位年轻公子撩起车帘,探身而出。月白色长衫和黑缎皂靴,皎洁无暇,衬得人犹如出尘上仙。阿秀看得移不开眼了。
这副打扮之人,正是前去省里要银子的顾怀丰。他四下环顾,目光擦过临街的三人时,并未多做停留。只有其中一位莫名站起身时,他的目光才重新扫了过去。
见是个齐眉粉裙的姑娘,顾怀丰不敢再多看,他提步正欲走向一旁,就听那人道:“顾大人,我是阿秀。”
作者有话要说:

、茶寮

这道声音略显急促,顾怀丰一怔之下,顿住了身形。他循着声,重新打量过去。就见一位年轻姑娘,穿一袭粉色,亭亭玉立,像一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其实,阿秀已经后悔了。方才,她是被胸膛的异样冲昏了头,无端端做出这么一件傻事。待察觉那人目光探寻过来,阿秀十指绞在一处,一想到他常挂在嘴边的“姑娘请自重”,便又有些羞愤。
如果现在地上有个洞,她估计早就钻进去了。可惜,这具寒凉如冰的身体,没有热血汩汩,也根本不会出现什么面红耳赤的害羞之意。所以此刻,阿秀的脸上格外淡定镇静,只有一双闪烁不定的双眸,出卖了她内心的无措和尴尬。
顾怀丰不敢多做端详,他粗粗扫了一眼,也认出她来。鹅蛋脸,齐眉穗儿,远山眉,面色有些白的过分。这女子,正是前些日子,在破庙偶遇过的那位阿秀姑娘。
想到那个雨夜,他没来由的心念一动,忍不住细细深嗅。
果然,在茶香,面香,还有男人汗味、牲畜膻味夹杂的诸多味道之中,一缕幽幽檀香,很浅很浅,却让他这些日子疲惫萎顿的精神,为之一振。
顾怀丰微微一笑,双手作了个揖,道:“阿秀姑娘,怀丰有礼了。”说罢,他也不再多言其他,秉着男女之礼,径直走到另外一边,背对着他们坐下,与阿秀之间还隔了好几个桌子。
反倒是王二,他来来回回张罗,直到点完清茶淡饭,才过来与阿秀寒暄几句。顾怀丰听了,一阵不悦,还知不知道避嫌?
也许是青天白日,王二觉得阿秀身上的魅惑之意,比之那一夜,少了许多,唯独她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还是虚无的很。他忍不住想要打冷颤。
话里话外,阿秀得知他们这是刚从安州出来,又要急匆匆赶去霈州。她心下略有些失望,又有些不甘。这一路千辛万苦,好容易遇到想找之人,还未来得及辨认清楚他的身份,就又要擦肩而过了?
阿秀偷偷瞥了一眼月白长衫那人。他背端得笔挺,一手执筷,一手撩袖,一举一动之间,都是大家公子的做派,哪怕是普通的咀嚼吞咽,也透着一股桀骜和斯文。
这,是那个阿牛吗?
阿秀心思满腹。她坐下来,正在努力思索辨认之法,忽然,脑门吃了一记爆栗,她连忙捂住。明英在旁挤眉弄眼,阿秀不由气道:“你怎么又作弄我?”可因为忌惮有旁人在,她声音压得极低,连带着原本的气势都弱了许多。
明英嘿嘿一笑,凑到她耳边,努努嘴,悄声问:“这人……可就是你心心念念要找的那位?”
“我不知道。”阿秀低垂下头,有些无能为力。到底该怎么样,才能确认,他究竟是不是那个人呢?她正暗自纠结之际,明英拍了拍她的肩头。阿秀抬头,难得见明英脸色凝重,不懂是何深意。
“师妹,这些年,你遇到过几回这样的境况?有端倪,总好过无头苍蝇乱撞吧。”
因为顾及还有谢一一在旁边,所以,明英这句话,说的点到为止,但阿秀还是听的明白。
为了能够找到阿牛,她固执地在世间游荡千年。可这千百年的岁月里,她何尝遇到,像现在这样接近真相的时候?
哦,不,曾经有过一回,她真的找到了!可那一回,亦彻底变成了阿秀的死穴。
一想起那段过往,她的三魂七魄支撑不在,纷纷撕裂拉扯,好像随时就要魂飞魄散一般。
好痛!
惊觉到体内魂魄异动,阿秀心下惶然,急忙走出茶寮,远远的,背对着那帮人,默念起清静经。她不敢停,怕一停了,自己就会疯了。
幸好这条僻静的官道上并无其他人来往,只有这一个茶寮,而茶寮中的客人,都只当阿秀闲着出去走走罢了。顾怀丰亦看了一眼,那个背影长身玉立,衣袂翻飞,却又极其瘦弱,似乎承受着一股沉重沧桑的寂寥。他看不透,只觉得这份孤寂,与阿秀的年龄并不相配。
过了好半晌,阿秀平复下心境,才缓缓睁开双眸,里面隐隐泛起些赤红。她自知最近戾气催动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可这一回,她真是没了法子。
明英先前不放心阿秀,他跟不明真相的谢一一胡诌了个借口,便匆忙出来。直到见她安然无恙了,他才负手,故作老成道:“情字伤人啊。”一双蜜色眼眸里,也有些猜不透的东西在。
阿秀偏过头来,浅浅一笑:“师兄,我想去霈州。”不管顾怀丰是不是阿牛,她都要想法子尽力一试。若就这么平白无故的错过了,岂不可惜?
明英满是欣慰:“孺子可教也。”
阿秀睨了他一眼:“你去么?”
明英面露难色,他回头看了看专心吃面的谢一一,再看看阿秀,还未开口,阿秀替他做了决定:“罢了罢了,不为难你。霈州未受灾祸,一一是肯定要去安州的,你跟着她吧。她孤身一人,又是个心性至纯至性的,我也不放心。反正那位顾大人,过些日子,还是要回安州。你且留下记号,到时候,我再来寻你们。”
明英没想到师妹如此善解人意,他不大自在道:“被你一说,我倒成了见色忘义之徒?”
“阿秀,其实,我最不放心你。你体内煞气太凶,性子又冲动,容易坏事。没我在身旁,谁来护着你?何不我们一齐去安州,再等那位回来?”
“我需要人护么?”阿秀哈哈大笑,最是恣意张狂。她远远望着顾怀丰,摇头道:“师兄,我想尽早了却一桩……”话尚未说完,那两道远山眉就蹙了起来,好像层峦叠嶂,有抹不开的忧愁。
她一双灵动的眸子四处打量,目光最后还是落在顾怀丰身上,或者透过他,看向了某个虚无之处。很快,阿秀面色恢复如常,接着道:“你放心,我发过毒誓,不会再莽撞行事了。”
“呸呸呸,你提那些不作数的毒誓做什么!”明英并未在意阿秀的细微变化,他只是很生气,耳提面命道:“以后莫要胡乱发誓,万一被上头那些人听见了,怎么办?他们可都是一帮斤斤计较的老家伙!”
阿秀扑哧笑出声来,她微赧道:“师兄,那你帮我和他们说说,我想与他们一道上路。”支支吾吾地,她终于将上回顾怀丰拒绝自己搭车同行的事说了。
明英汗颜:“是有些难办,这人未免也太迂腐学究了些。”阿秀不住点头附和。可这点小事,怎么可能难倒明英?他向来最会胡说八道了,云阳子常道,明英就不该是颗琥珀,而应该是蛐蛐,或者知了一类的碎嘴东西。
师兄妹二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半晌。
那边厢,谢一一早已吃完,此时,蹿到顾怀丰那一桌,吓得正在进食的顾大人面色苍白,避之不及,恨不得退去三舍才好。待听闻这人来意,他才松下一口气。原来,先前谢一一听到王二与阿秀应答之间,提到了安州附近的瘟疫。她心下记挂着,便直接来问这位顾大人了。
他二人正交谈疫情,阿秀和明英亦回了茶寮。见此情形,他们一并上前,明英见了礼,便笑眯眯的不客气坐下。阿秀却仍拘谨立在一旁,她现在看到顾怀丰,就想到“姑娘请自重”,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顾怀丰稍稍抬眸,正好看见孤零零站在一旁的阿秀。他慌忙起身,抬手一比,道:“阿秀姑娘,请坐。”
阿秀微微福身,这才坐了下来,正好是他对面的空座。
静静听着他们之间对话,她的眼梢流转,淡淡往外瞥去。不远处,有个白色身影,正朝她颔首,轻轻一笑,尽是风情媚意。
阿秀心下一凛,嘴角却上翘,眉目舒展,是个明媚笑靥。她的笑意里,亦有魅惑,但没有那白色身影的那般浓烈。怔怔对视少顷,她收回目光。
就听明英对着顾怀丰和谢一一在叽里咕噜,说些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将他俩说的一愣一愣。谢一一深信不疑,而死守男女之防的顾怀丰,就连个推托之词都想不出,只好稀里糊涂答应下来,与阿秀一道去霈州。
三人在茶寮分别。谢一一很是不舍,她骑上驴,挥手道:“阿秀,你办完事,早些过来寻我们。”明英亦叮嘱道:“阿秀,万事小心些。还有,顾大人,麻烦多照顾下我师妹。”
阿秀点头。直到驴车不见了,她才回过身,正好对上一旁那人的桃花眼,四目相接,有些尴尬。
顾怀丰正要请她上车同行,此时,突然被捉个正着,他白皙的面庞,又隐约泛起些红晕。那道熟悉的清幽檀香,迅速沁入他的五脏六腑,顾怀丰一滞之下,就忘了说话。
等他回过神来,已在车上了,至于是怎么上来的,是一概想不起来了。顾怀丰捡起一卷书,刚翻过一页,这才察觉出些不对劲。他抬起头,重新打量,才发现不对劲在何处。这车厢里空空荡荡,哪儿有那个说要同行的阿秀身影?
他心下狐疑,于是探身掀开车帘,正欲问王二发生何事,就见阿秀和王二正并排坐在外头,有说有笑。顾怀丰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JJ貌似抽了,保佑能更上

、夜风

光天化日之下,一男一女,有说有笑,不知避嫌,这,这,这,成何体统?谈何礼教?
只这一点,便戳中了顾怀丰的忌讳。他眉峰微蹙,忍不住轻哼。那二人听见动静,同时回过头来,阿秀笑着唤了一句“顾大人”,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相比之下,顾怀丰现在的表情,倒有些忸怩。要说的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给生生咽了回去。他问:“阿秀姑娘,你怎么在外头坐着?一个女儿家,如此这样,总归对名声不好。”
阿秀知此人迂腐的毛病又犯了,她仍是笑,那张原本不算特别出彩的面容,顿时眉飞色舞,鲜活灵动起来,格外的甜美和俏皮。她答:“大人,我怕吵着你。”其实,说来说去,阿秀很心虚。
先前,在茶寮处,顾怀丰只不过站得离她稍微近了一些,时间久了一点,就莫名其妙中了檀香的道。也幸好这一回他吸入的不多,仅仅神思昏沉罢了,并未出什么乱子。但阿秀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她虽未故意施法害人,但这人却因着她的缘故,无端端接二连三受了罪,元神也必有所亏损。
当然,阿秀还想不明白一件事,就是这檀香,为何单单会对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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