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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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引-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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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也接到了顾怀丰的信函。昨夜,顾怀丰写好之后就交给了顾府的那个小厮,让他连夜送回安州。信中提及他已经回京,还请母亲多加保重,又说自己暂时无意娶妻,望母亲莫要再逼……
白氏叹了口气,看着右手侧的和尚,为难道:“大师,我儿子似乎还是执迷不悟呢。”
堂下的和尚正是上回救过顾怀丰的那位,如今已被白氏奉为了上宾。
和尚为何会在顾府,也是说来话长。
自从那一夜做法之后,安州确实澄明许多。和尚正准备离开,突然间,又惊觉到了异样。有几股极强的厉鬼煞气在此胶着缠斗,单从修为来看,比云阳子那个不成器的女鬼徒弟要厉害许多。和尚一向以降妖除魔为执念,他心下不敢松懈,便四处在安州城内寻找,正巧遇上了出门拜佛的白氏。白氏对那夜之事和阿秀此人仍心有余悸,便请和尚回府,想要细细问明。
此时,和尚闻言,连忙掐指推算。随着指法的来回变幻,他脸上渐渐困惑起来。过了半晌,他才道:“贵府公子命格奇特,现在这番际遇,想来是前世孽缘作祟……”他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面色凝重又有些悲苦。
白氏怔住。这句话她听得明白,却又不甚明了。她想再问清楚一些,和尚眉头陡然蹙起。他连忙起身说还有要事,便直接告辞了。白氏见他如此坚决,也不好再拦。
和尚出了顾府,循着方才感知到的戾气而去。他能感应到这是两股截然不同的煞气,一刚一媚,应该是两个有些年头的厉鬼了。和尚脚下不由加快了一些,心头泛起一点嗜血屠戮的兴奋。
被和尚感知到的厉鬼,正是桐江和枚烟。
他们已经斗了几日,只不过枚烟拜和尚所赐,亦受了伤,所以一直都是尽量躲着,偏偏桐江能够觅着她身上藏着的魅香而来。枚烟恼火,真是怎么躲都躲不掉!
今日又是!
两道鬼魅影子在林中迅速往前穿梭,枚烟气愤不过,回头吼道:“我不过是想拿他的心救人罢了,你何必要苦苦相逼?”
桐江冷哼:“你杀不杀那个呆子,关我何事?但你不该伤了阿秀!”说着,他掠得更快。
枚烟到底是受了伤,此时犹如强弩之末,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眼看着后头快追了上来,她身形一偏,往旁处闪去。谁知她的意图早被桐江看破,他便先动一步。待枚烟偏身过来的时候,正好撞到他的戾气之下。
枚烟措手不及,只能一边勉强相抗,一边又想往后退,熟料后路亦被桐江封死。她一咬牙,只好求道:“我还有心愿未了,先欠着可好?”
桐江冷冷道:“做梦!”
忽的,闪来一道金光,硬生生劈开两道纠葛的戾气。
枚烟刚舒了一口气,未几就惨叫一声。白光散去,她那柔软的身形显了出来,裹着寻常的白裙,如一枚枯叶,轻飘飘的缓缓落下。桐江仍滞在半空中,滚滚黑烟之中,亦显出劲瘦的身影,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
和尚道:“今日遇上了,便是老天爷有心让我收了你们两个孽障。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桐江冷笑:“你就是伤了阿秀的那个秃驴?”
和尚并不恼,也不呈口舌之快,他只是开始念念有词。
底下的枚烟又是一阵惨烈的叫声,听的人心惊。桐江低低看了她一眼,复又抬眼看向那个和尚。
和尚身上的金芒逐渐耀眼无比,他手里的一串念珠已经脱离了掌心,缓缓升到半空中,像是在积蓄某种力量,等待着最后的致命一击。
林中风声呼啸,无数个万字符咒朝他劈来,桐江运气相抵,在这殊死一搏的瞬间,他想到了阿秀的那句话,“答应我,别去找那个和尚,留着命等我回去”。桐江忽然粲然一笑,好似万年冰山上开出的圣洁雪莲。
阿秀,不知道我这一回还有没有命等你回来,但无论如何,我都得亲手替你报仇!
黑烟大盛,俨然与那片金芒分庭抗礼。其中,有一缕青意,那便是阿秀送给他最珍贵的东西。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谁都不敢大意,谁都不敢分心。
两者皆是聚精会神之际,林中深处传来一道悠扬清亮的声音,“许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隐隐带着一些调笑之意。
话音刚到,一个盘道士发髻、着藏青直缀的青年男子便出现在底下了。眉眼清俊,像个下山贪玩的小道士。他扶起昏迷的枚烟,啧啧摇头,疼惜道:“和尚,你又胡乱杀生,今日不妨再卖我个面子?”
和尚骂道:“他们早就死了,谈何杀生?你不好好在翠虚山呆着,出来做什么?还想祸害众生?”
那小道士乐了,笑眯了眼,一派春风和煦之姿。
也没看清他究竟如何施法的,小道士一下子飞到桐江旁边,将他仔细打量了片刻,疑道:“咦,你为何会有阿秀的戾气?”小道士摸着下巴,想了想,摇头道:“不对,你身上还有幽萦的味道……”
须臾之后,小道士手捏了个诀,朝和尚丢过去。一时间,金芒消弱,桐江便占了上风,和尚气急,开口就骂:“你……”
小道士又捏了个诀法,继续朝和尚丢去。和尚嘴巴一张一合,却是一个字都骂不出来,他挣了挣,却是身形也被定住了。
桐江不解,“你是?”
“我是阿秀的师父!”小道士落下身形,将枚烟抱起来,又对着桐江道,“快走,小心和尚生气发大招!”
话音刚落,那小道士就窜得无影无踪了,桐江哑然,他亦提气追了过去。谁都没有再管后头面色憋得犹如猪肝的和尚……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师父出场了,是不是超级可爱、超级拉风?
写这种剧情总是无压力╮(╯▽)╭
祝周末愉快!

、相思

出安州城,一口气掠了几十里,桐江才追上那个小道士。
眼前这人年纪轻轻,和自己不相上下,完全不像一个得道散仙,桐江不禁好奇,“你真是阿秀的师父?”三百多年前,阿秀昏迷着被他们带去翠虚山时,他只见过明英,还从未见过云阳子尊荣。
云阳子诚恳点头,又挑眉道:“不像么?”
桐江哑然。
给枚烟渡了一道真气,云阳子便将她的身形隐在树梢不闻不问了。他这回下山,专程来救命悬一线的徒弟,可不是多管闲事的。若不是刚才对手是那个讨厌的和尚,他有心作弄;若不是撞见了阿秀和幽萦留下的痕迹,他亦根本懒得出手。
云阳子抬眼,重新端详眼前这个裹在黑烟之中的厉鬼。打量之下,他掐指一算,啧啧摇头又频频点头。“小子,你和阿秀关系匪浅啊,她在哪儿?”
桐江无语:“你怎么不继续掐指算了?”
云阳子讪笑:“不瞒小子,我就这一门推演的功夫不行。”
待听闻阿秀和明英乘船东去时,云阳子彻底凌乱,呜呼哀哉之余,恨不得捶胸顿足才好。他也不耽搁,径自拔腿就走,倏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桐江汗颜。这个所谓的得道散仙,未免也太……接地气了些,难怪阿秀跟着他还是如此莽撞,毫无长进!
四周静谧,看着被隐在树梢间的枚烟,他的杀意又起。
桐江飘上前,正欲下狠手之时,先前离开的那人又一阵风似得窜了回来。
“她也是个苦命鬼,心愿未了,罢了罢了,不妨卖我个面子?”说话之间,他的手轻轻在桐江的黑烟上拂过。
风声飒飒,桐江眼前一花,再定睛,已经变了地方,他俩正行走在宽敞的官道,不远处还有个茶寮,高高挑起的招牌在风中舒展。
察觉到秋风的凉意,桐江打了个寒颤。哆嗦之间,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摸摸脸颊,再张开五指对着西沉的太阳一瞧,桐江面色突变,愈发苍白。这一回,不用借助幽萦的力量,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拥有了一具人身!
阿秀师父的灵力该有多强?桐江好奇,却不敢胡乱揣测。
一旁的那个小道士仍是悠哉悠哉,嘴里还叼着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好似察觉到桐江的心思,他笑了笑,“小子,随我去东州等阿秀。”东州是洛水最东的一个渡口,到了那儿,自然能接到下船的阿秀和明英。
桐江“嗯”了一声,无言阔步往前。过了许久,他才道:“多谢相助之恩。”
云阳子大笑:“你这般沉闷的性子,阿秀可是不会喜欢的。”
桐江语塞,踟蹰了会,他终于问:“那她喜欢什么样的?”
云阳子摊手:“你自己问她不就知道了?我这个做师父的,哪儿能管那么多?七情六欲,可是世间最难之法,参不透啊……”他双手负在身后,夕阳西下,身影被拉得颀长。那根狗尾巴草被顽皮地捏在指尖,在夕阳下,一晃又一晃。曾经有个姑娘亦这般捏着这毛茸茸的玩意儿,拂过他的手心,痒痒的,逗他开心。
桐江的疑惑,其实,正是此时顾怀丰的困惑。他第一回为情所困,就遇上这么一个无比棘手的难题,很是抑郁。
顾怀丰一向自持为正人君子,所以绝对做不出孟浪轻佻的混账事,也从来不会轻薄女子。别人家的公子哥早早开了荤,唯独他谨记圣言,固执地不屑于此。
可遇到那人,一切都变了。
在霈州,他抱过阿秀,二人有了肌肤之亲,他便想要娶她为妻;回安州,因为笃定要娶她为妻,所以他才大胆地牵起了她的手。这些亲昵举止,已经是顾怀丰的极限。可驿馆的那一夜,在那样迤逦的月色下,他终于不受控地亲吻了她的眉间……
这是顾怀丰能够做出的最大胆最出格的一件事。
他汗颜又惭愧,觉得自己和那些放荡公子无异,每每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便臊得慌。可不知为何,再见到阿秀时,他依然会想要亲近。
爱怜一个女人、想要疼惜她的那种感觉很奇妙,顾怀丰从未遇过。现在,他只想真心以对,偏偏那人避之不及。
想到这儿,怀丰更加抑郁。他推开舱门,正巧望到远处蔚蓝的天际上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红彤彤的霞光之下,整个江面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艳红,看得他心惊,却又不舍得移开眼。
这种滋味,就像是对着阿秀……
“求之不得,窹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顾怀丰不得不感慨,此句以前读来没有滋味,现在却是佩服的很。他真真尝到了相思的滋味,哪怕那人只一墙之隔。
怀丰叹气,忍不住瞥向一旁的屋子。房门紧闭。自两人在走廊遇见之后,阿秀就没了动静,也不知她在里面忙什么,疗伤吗?怎么疗呢?他兀自想着,等回过神,已经站在阿秀的门前,手里居然还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没有回应。顾怀丰虽然尴尬,但仍微微弯腰侧耳倾听。过了好半晌,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连忙站直身子,冲着里面浅浅一笑。他的笑颜落在大团的晚霞之下,亦被覆上一层薄薄的霞光,好似两朵轻云。
“阿秀”,他柔柔唤道,眼神里多了几分燃烧着的热烈,彻底化成一个情窦初开的英俊少年,让人心动不已。
阿秀呆呆看了会儿,心情复杂地微微欠身,拜道“大人”。言罢,她阖上门往外面甲板上去,怀丰不明所以,也跟了过去。
夕阳渐沉,红色慢慢消退,江风阵阵,暗夜一点点爬了上来。
阿秀靠在船舷上,单手托着腮,微微眯起了眼。直到彻底变暗,那人只剩个模糊的身影,她终于叹道:“大人,你这是何苦呢?”
顾怀丰一直立在旁边,此时不禁怔住。他疑道:“我让你不高兴了?”说罢,默默往后又退了一步,双手攥着,略带着局促。
“不是,”阿秀摇头,勉力笑道:“我只是觉得大人你如此真心待我,实在是不值得。这世间好女子那么多,大人何苦在一个死了的人身上白费力气?”她眨了眨眼,怔怔望着前面虚空的夜,依然模糊成片。顾怀丰的心思她怎会不明白,可阿秀不舍得他再这样固执,所以,她想劝他。
怀丰垂着眼,仍是问:“可是我惹你不快了?”
“没有。”阿秀回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顾怀丰又问:“你是仰慕子正?”阿秀偏头满是不解,他酸涩解释道:“子正是晋阳的表字。”
阿秀闻言,不由扪心自问。若是阿牛,她自然毫不犹豫答是,可现在他问的是范晋阳,她便觉得突兀,又有些尴尬。毕竟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太短,她还来不及、也不敢将两者真正联系在一起。希望多了,失望亦多,正如眼前这人之于她。她曾那样的欢喜,可现在,却不得不苦苦与他维持着距离。
见阿秀呆在那儿,久久不答,怀丰接着问道:“那你心里……可有一处是留给我的?”这是他的一道执念和希冀,就这么脱口而出,没有往日的羞涩,只有一股冲动。若是现在不问个清楚,怀丰只怕自己会后悔。
阿秀错愕非常,这还是那个呆子吗?
她看不清眼前这人,可循着他的声音,完全能想象他的模样。那双桃花眼有多惊心,她比谁都清楚。
暗沉的夜里,一个声音缓缓道:“若你心里有一处留给我,那我现在所作所为,自然值得。”
顾怀丰上前,捧住她的脸,微微弯下腰,一点点靠近,“阿秀,若是我死了,你可会记得我,可会去寻我?我不奢望什么千年,只盼着你能记得数十载,再将我忘了,也就够了。若是你一直记得,一直寻我,我就是去了也不会安心。所以,我想,那位阿牛他真心疼你,也会这样想的……”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清隽的容颜在眼中慢慢清晰起来,眸子璀璨如星,如剑芒,阿秀仰面,目不转睛。她只觉得痴了,醉了。又是那一夜的重复,她的心、她的身躯在他手中,活了过来……是她贪恋着的柔软。
夜里,浪涛轻轻拍着,客船摇摇晃晃之间,阿秀陡然睁开眼。
她在翠虚山沉睡过百年,醒来之后,便下意识地忘却了许多东西,而现在,她终于记起阿牛的模样!阿秀头疼欲裂,恍惚间,一道金芒自重重过往中劈来……
她控制不在那种恐惧,不禁大叫一声。隔壁那人听见了,赶紧过来。
顾怀丰进屋时,阿秀已经翻倒在地,瑟瑟发抖。他心疼不已,赶紧将她拦腰抱起。冰凉的身子挨着他温热的身躯,才止住了颤意。
阿秀缓缓睁开眼,眼前这人面容虽然模糊,但她却莫名安心。往温热的怀里缩了缩,她问:“是你吗,纪修?”倏地,阿秀又大惊失色:“纪修,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一停更,就不容易找回感觉,这章糙了点,抱歉抱歉!

、卑微

纪修是谁?
阿秀望着眼前的黑暗,挠头思索半晌,最后摇头,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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