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摩天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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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摩天轮-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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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还是去喊老师来吧。”
硕北极站了起来,高高颀长的影子,怎么看都有些单薄的感觉。
“谢谢……”
几乎低到听不到的声音,却能够及时把男生移开的背影拉住。



硕北极把我弄起来着实费了不少力气。
倒不是因为我的体重,48公斤的我根本不算是沉的,之前有一次在“V年代”喝多,站了半天居然没拦到出租车,是VV一路把我背回公寓的。
据后来VV形容说把我背在背上,会觉得像披了一件宽大温暖的水貂皮大衣。
当时我还想,VV这厮生活就是好,要是我,顶多形容个棉毛外套。
我根本连动都不敢动,看情况是脚关节很严重地扭伤加拉伤,弄不好还有骨折的危险。
所以要让我像别人那样直接爬上背是不行的。
试了好多次,总是不得要领。
脚疼得要死,也根本爬不上硕北极的背。
极度无奈下,硕北极只好找到一个办法,先把我抱起来放到不远处凉亭里高一点的木桌上,然后再背起来。
硕北极抱着自己的那一小段路,我觉得这一生的心跳全用光了。
幻觉太阳改变经纬度隐身出现,把夏天的灼热重新拉了回来。
硕北极把我轻轻放在木桌上坐好,然后膝盖向前弯,让肩膀与我保持在同一高度。背紧贴过来,指挥着:
“用手挽住我的脖子,身体向前倾。”
我强力制止心跳的频率,咬了咬下嘴唇,鼓足了勇气靠了过去。
在硕北极背上,只觉得手脚没地方摆放。
这辈子,除了小时候被爸爸背在背上抓过树上的苹果,就只剩下VV背我那次了。
被男生背着,还是第一次。
何况,是自己默默注意了那么久的男生。
仿佛手无论接触哪一个部分,都会像被烫了一样缩回去。
但是又不能真的离开那个不算宽阔的背。
天气也不是很冷,可是我发现自己的手试着环到硕北极脖子的时候,抖得非常厉害。
“好了没?我要站起来了。”
“嗯。”
硕北极的胳膊从前面环过来,尽量不去碰我的左脚,箍紧我的身体,站了起来。
两边的景物开始向后慢慢移动起来。
记得小时候,每当过年初五初六的时候,市里总会有一个盛大的表演会,新年表演后会有焰火。
几乎全市的人们都会出动聚集在广场去看。
有很多人为了看得清楚些,甚至从家拿了小凳子,一路拎着去往广场。
小小的我就没有害怕看不清的顾虑,因为每当表演要开始的时候,会被爸爸抱起来,安稳地安顿在那个宽阔又坚实的肩膀上。
越过四周密密麻麻的头顶,仿佛是突然之间,自己就长高了那么多。
记忆中,有关“脊背”的描绘总是和“父亲”有关。温暖的,包容的,安全的,高大的,坚实的。
被保护的。
硕北极背着我走向女一舍公寓楼的这段路上,心里一直是这个感觉。
那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温柔,坚决地扎根在心里,开枝散叶。就算很久很久之后,叶片脱落,枝干腐朽,那些根却依然顽固地扎在里面。



“不会是看星星吧?”
硕北极的问句清晰地横在空气中。
“啊?猩猩?……没听说学校里养啊。”
我一时间没回过神。
“汗,是指天上那些……说你大半夜跑出来哦……”
“哦,哦哦哦。是、是出来买东西吃的。”
我对自己的脱线回答有些尴尬。
“哈,我还以为今天跳墙的只有我一个呢。”
“哈哈。”
很自然地,我们谈了起来。
竟然发现他也喜欢听JamesBlue,喜欢HIPHOP街头篮球,喜欢听艾米纳姆的说唱。
各种话题,各种领域,我们发现,我们能聊的居然有那么多。
“哇,想不到我们之间相同点这么多哦。”硕北极说着。
“是哦。”
我也有一点点兴奋。
“不过,上次在食堂,你还蛮有个性的哈。”
“啊……”
我想起之前在食堂我潇洒地拒绝掉硕北极的事,不禁把头埋了埋。
硕北极外套上淡淡的薄荷味冲进鼻子里。沾上我的脸,染成绯红色。
氤氲裹在周围的深色慢慢渗进橘黄的明亮分子,表示我们快要进到有路灯的生活区了。
刚刚说话的这一阵子已经走了不短的一截路了。
硕北极不时用胳膊把我重新往上抬抬。
橘色的灯光越来越浓,暖色的增加在感官上让人产生“温度也跟着上升了那么一点点”的错觉。
所有可以看到的景物开始露出清晰而温暖的表情。
路两旁的草丛,草丛里刻着“苦思”的巨大石碑,高大的枫树,静默的公告栏。
统统染成明亮的橘黄色,仿佛本身会发光一样微微散着温和的亮度。在与夜色漆黑的对照之下,呈现一种奇特的视觉效果。
像经过“反相”处理的胶片,却奇迹般保留住了每个景物的真实性。
永远无法想象的画面。
被自己默默关注了好久以一种保护的姿态背在背上,穿行小半个校园。
硕北极的头发有些微微的外翘,有些边缘更是蓬蓬的翘得厉害,让人总会往翻倒的菠萝叶子上联想。
灯光把每根都喷成暖暖的橘黄色,细致得像工笔描绘。
真像漫画里面的主人公。盯着那些头发,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走过公告栏,绕过花坛,终于看见了男生第一舍公寓楼。
与男一舍公寓楼遥遥相望的就是女生一舍楼。现在大部分已经熄了灯,剩下的几个有亮光的窗户,也因为挂着厚厚的窗帘而显得灰暗而模糊。
“超市关门关得太早了。”
硕北极冷不丁甩出一句话,让刚刚适应了静默氛围的我吓了一跳。
手一抖,下意识地环紧硕北极的脖子。
感到硕北极脖子一僵,又立马像被蜇了一下似的缩回手去。
脸迅速蒙上一层密不透风的红,温度调到最高挡,每根纤维发挥出骇人的热能。
“啊。哦,哦是,是。”
胡乱地应了许多声。
“……上次的事……”
“啊?”
“在食堂那次。”
“啊,哦。那次啊,那次怎么?”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明天能不能跟我一起吃午饭呢?哈……当然我是随便说说的。”
硕北极却截住了话头。
“到了。”
就在我脑子糟成一团的时候,硕北极停了下来。
“啊?”
“到了啊。是这里吧。”
硕北极走上台阶,腾出一只手敲敲大门。
已经到了吗?这么快。
我咽了咽口水,话全吞回了肚子里。
“老师,拜托开下门!”
“砰砰”好多下之后,终于听到里面铁链条哗啦哗啦的声音,接着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那个一头卷的舍务老师出现在门后,把门再拉开点。
那张老脸上的皱纹迅速拧出一副极度惊愕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门外的硕北极和硕北极背上的我,仿佛要用目光把他们烤焦然后洞穿。
“老师,她脚崴了。”
硕北极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边说话边拉开门,走了进去。正要往里走,却被卷发伸出一只手臂挡住了道。
“男生不准进入!”
“拜托拜托老师,她脚刚扭到的。我送完之后就出去啦。”硕北极对卷发露个笑脸。
美少年看来不管到哪里都会被开绿灯。
卷发的嘴角居然破天荒地冲硕北极向上弯出一点弧度,但是马上堆起一个无奈的表情:
“同学,这是学校规定的呀,我们只能按照制度办。你真的是不能往里走的啦!”
“可是老师,她的脚动都动不了啊。”
卷发一时间迟疑了起来,想了一想,脑袋转向我。
“你打电话叫你同住的同学下来接接你。男生绝对不能进来的。”
“啊?”我愣住了。
手机在寝室自己的床上。
卷发的表情彻底冰冷,重新用冷冻视线扫射几遍我,硬邦邦丢出个问句:“你寝室电话几号?”
我嗫嚅着报出一行数字。
“等着!”
卷发抬高眼睛,声音尖厉了起来。接着推开管理室的门,走了进去。关门的罅隙间听见“深更半夜出去找男生,现在的女生啊可真……”,后半截因为门的关上被掐断,头半句清楚地飘了过来。
我头皮一紧。
什么跟什么啊这都是!
相信硕北极也听见了,不过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反应,走到走廊的椅子边,慢慢做着下蹲,把我以坐的姿势放在椅子上。
“好了,一会儿等你同学来接你吧。”
“嗯。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我真心诚意说道。
“呵呵,没关系。你一点也不重呀!”
硕北极笑了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
笑得非常好看的男生。
然后硕北极手伸进裤兜,掏出一个小记事本,把上面的短笔拔下来,在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接着撕了下来,递给我。
“这个是我电话,有需要我帮忙的话就打给我好了。”
全世界关了音响,静寂无声。
后来硕北极什么时间走的,跟自己同住的女生怎么把自己扶回寝室的,全部都像是经过了粉碎机。
明明是完整而清晰的画面,却一下子散得拼都拼不合。剩下的只言片语,凑不成一个整句,褪了颜色,根本就成了空白的废纸片。
大脑中只印刻着一句有关当时的话:
需要我帮忙的话,就打给我。
需要我的话,打给我。
只记得自己听到这句话时,心脏重重打在胸腔上的声响。
男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散去,弯成一个温暖的劣弧。
记事本上撕下来的纸浅蓝色,顶上边缘参差不齐的锯齿高高低低,柔和成一片连绵不绝的蓝色山脉。
山脉中间的草木,长成一个名字,一串11位的数字的形状。
硕北极。



像是一个冗长深沉的梦境,梦中一些不明形状的柔软物质环绕在自己身旁,拼接成一个模糊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我看不清,却能分辨出是能抽出心底最温暖的形象。
只有偶然的两次遇见,却那么不真实地让人想永远刻下来不要忘记。
第二天上午,我躺在床上,脚上敷着校医给开的药膏,盯着天花板发呆。
嘴边弯起了微小的弧度,等过一会儿,手伸进枕头,掏出钱包,从最里面的第三层小心地抽出一个叠起来的纸块,慢慢打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硕北极138XXXXXXXX”
硕北极。
很特别,也很好听的名字。
声音也很好听。呵呵。
把纸条重新小心地折好,插进钱包里。再把钱包放进枕头下。
窗户外的阳光暖暖地漾进来,我不禁微微眯起了眼。
我记得,那天的天气非常不错。

CHAPTER04



硕北极把我背回寝室第二天,在食堂门口,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帅气身影。
然后吃饭,然后散步,顺理成章地走在校园里勾着硕北极的小拇指。
接受全校女生的嫉妒目光。
那时候,我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温柔。
我告诉自己:
梨七七,有人真的爱你了。
对你好,在乎你,让你撒娇。
可是为什么,这一切,现在全部没有了。
像细小的沙子从我指缝溜走,像午夜12点的钟声响起,华丽的灰姑娘就被打回原形。
什么都没剩下。
老师在课堂上讲着原子分子,我脑子里一直在回想每一件和硕北极在一起时候的事。
立起身子偷偷朝后瞄一瞄,硕北极趴在课桌上,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听课趴着而已。
我拿出笔记本,撕了一页,用钢笔一笔一画地写着:
“北极,游乐场里我是骗你的。Calvin只是在帮我出气。”
接着我顿了顿,很艰难地写出最后一句话:
“孩子,是你的。”
然后我小心地把纸折起来,折成一个方块,放进兜里。
下一节是体育课,我借口大姨妈来了躲到一边。
练了几节简单的运动操,就解散自由活动。
男生篮球,女生排球。
我眼睛一直盯着硕北极,看他的背影消失在篮球场,然后在操场看台上出现。
我握紧衣兜,慢慢走了过去。
站得离硕北极几步远的地方,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这时,背对着我的硕北极突然转过来,愣了一下。
显然没想到我会站在他身后。
硕北极有些吃惊地把耳机摘下来,眯着眼睛看我。
风吹着他的刘海,我看到那双露出的黑眼睛中的陌生。
我们就这么盯了几秒之后,硕北极从我身旁走过去。
“北极!”
我叫了一声。
天台的风更大了,我听见呼呼的风声穿过我们之间,吹灭一切温暖。
硕北极停住了。
我迅速把手里已经濡湿的纸团塞进他手里,转身跑下看台。
隔着一道护栏,我抬头看见硕北极攥紧手,再松开,手中的白色已经被揉成一个皱巴巴的纸团。
接着手一扬,纸团在半空划出一道修长劣弧,准确地落进操场看台下的垃圾桶里。
藏在树丛下一直向上看的我瞬间钉在了原地,喉咙里什么在猛烈地翻涌,要冲上来的强烈热量却窜进眼眶。
没来得及告诉自己一句“没什么大不了”,透明的水珠就啪嗒啪嗒从眼角滚落下来。



我是怎么了,梨七七是怎么了。
变成一个如此没有自尊没有廉耻的人。
居然会一次又一次想着一个人,一次又一次找机会接近一个人。
但是此刻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哗啦一声全部垮掉,我听见整片天空阴暗的雷声滚滚而来。
我注定是不属于光的。
我是一定要在阴冷潮湿的地方生长的。
我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
这是我梨七七的命运。



下课铃响了,全体集合。
男生两排,女生两排,面对面。
我的正前方,正对着硕北极。
我迅速抹掉自己眼角的水,抬起头站在队列中。
扬起脸微笑。
响亮而甜美地喊“到”。
硕北极目视前方,没有表情。
我心底涌起一片苍凉。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吧。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头突然无比剧痛。
老天作证,我真的是头疼。
从后脑一直钻进眼睛里,半边脑子疼得要命,另一半却无比清醒。
“如图所示,实线表示两个相干波源S1、S2发出的波的波峰位置,则图中的哪个点为震动加强的位置?梨七七,你回答一下。”
老师指着我。
我强忍着半边剧烈的疼痛站起来,习题集上的字开始在我眼睛中上下跳动。
“呃……”
使劲看,还是看不清。
突然,一个极小的声音传过来:
“A点。AAA!”
是坐在我前桌的男生末百颜。
这家伙别的科目一塌糊涂,唯独物理好到吓人。
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A点。”我清脆地回答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
老师点点头,收回眼镜片后的目光,让我坐下。
突然旁边桌上的女生发出一声尖叫:
“血啊!”
全班人的眼睛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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