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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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春-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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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倒也罢了,炤宁的打算从来就是钝刀子磨着他,而蒋家兄弟也照常过太平日子,便让她有点儿怄火了。他们就差在脸上刻上想害死她的话,继续留着总归是个隐患。

他们其实从没明刀明枪地对她下手,可也正因此,才不能小看。

他们隐忍,有耐心。太子以前的帮手所欠缺的正是这一点。

万一他们成了气候,让她吃暗亏,甚至于让江府吃瘪,那可真就是笑话了。

不行,得想个法子,把这两个人打回原形。有人想害她,她还给人大把时间做准备,那可不叫自信或自大,完全就是有毛病。眼下太子不在京城,他们不过是丧家之犬,没主人护着,收拾起来要容易得多。

至于景林点出的那些官员,倒都是沉得住气的,最起码这几日都不曾找上门来,应该都是在等着皇帝到达行宫之后,再认真权衡桑娆一事的轻重。

只是,对付这些人倒也容易。都不需用到韩越霖几年来获知的林林总总的消息,她的父亲早在辞世前便知晓他们的命脉在何处,而她与韩越霖,只需出手按一按。对于那些人来说,丢人现眼的事情固然举足轻重,可是相较于身家性命,颜面不值一提。

几日来,兄妹两个主要着手的就是这件事,眼下办妥了,炤宁完全空闲下来,只觉得夏日白昼太长,难以打发。

炤宁一闲得慌,就有人要倒霉。眼下她想拿来消遣的,自然是关起来的桑娆。她写信给景林,与他在信里商议之后,有了后续安排,分别派遣得力的人手从速去办。

这一天,一如往常。师庭逸用完早膳去了兵部,与兵部首脑处理军政。

萧家的如意生龙活虎地出现在燕王别院,是来找吉祥玩儿的。

炤宁欣喜不已,那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有了好朋友一样。当时就想,应该改一改紧张兮兮的做派了,日后不需再让人带着吉祥。

看看如意就知道,根本没必要那么谨慎——半人高的威风凛凛的大狗,并且是两个结伴,不要说是寻常人,便是身怀绝技的,也不敢欺负它们。并且,两个小家伙都有着好习惯,戒备心十足,不会吃别人给的东西。思来想去,都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起来,养狗这件事,男人似乎更在行。要不是师庭逸和常洛,吉祥可不会养成那些好习惯。现在又多了一个萧错对她现身说法——人家的如意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满世界撒欢儿,根本不受限制。

吉祥要是会说话,怕是早就抱怨她把它看得太娇气了。

这次,她没让红蓠带着吉祥,看着两个小家伙结伴出门之后,对红蓠说了自己的想法。

红蓠被引得笑了一场,半是宽慰地道:“本就该紧张一些,现在放手由着它正合适。唉,我倒是有点儿失落,好端端一个闲差,被如意独自来这一趟搅没了。真是的,它们居然也喜欢相互串门。”

“说的好像在家就不得闲似的。”炤宁笑着敲了敲红蓠的额头,“跑了这几日,脸都要晒黑了,赶紧去做养颜的羹汤,多做些,别忘了你的好姐妹们。”

“好啊!”红蓠笑嘻嘻行礼,脚步轻快地去了小厨房。

**

顾鸿飞斟酌再三,一早去了蒋连的住处。

蒋连、蒋远兄弟两个在京城有住宅,但是平日很少回去,大多时候吃住都在东宫。这一段,太子不在,他们自然不方便再在东宫流连。

顾鸿飞是来找蒋连的。他有一段日子经常留在宫里借酒消愁,有那么三两次,曾与蒋连坐在一起喝酒。

那时候,他对燕王妃并无反感,有意无意提起的时候,自然是满口赞誉。蒋连每次听了都是不屑一笑,次数多了,他不免好奇,询问因何而起。

蒋连便将蒋家与江家这些年的过节跟他说了,末了提及一事:“我那结发妻是江家大小姐,眼下正在返回京城的路上,与我和离、给我难堪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顾鸿飞就不明白了,“嫂夫人既然有这种打算,你们蒋家人为何不阻拦下来呢?再怎么样,这种事也不该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可以做主的。”

蒋连冷笑,“有什么法子,她有个好妹妹。你满口赞誉的燕王妃,手段、人脉非常人所及,手又伸的特别长,她的亲笔书信犹如开路的圣旨,压在蒋家头上的官员都偏帮江家,迫着蒋家放人。遇到这种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够我窝囊一辈子了。”

顾鸿飞第一反应是江炤宁欺人太甚,可在之后又觉得可能是蒋连夸大其词——说到底,夫妻两个的事,不足外人道,他蒋连是不是一直冷落甚至虐待发妻,谁也不知道。况且,江家、蒋家是姻亲却不睦的事情,满朝皆知,现在蒋家的人投靠东宫,说不定就是记恨江家不肯出手帮衬想要寻机报复。想到这些,他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再说话的时候,尽量不提及江炤宁或江家,免得彼此都尴尬。

然而到了如今,江炤宁分明是极为反感他休妻的事情,都不问他与柳如媚的过往便下了断言,话语真是难听至极。他休妻不休妻的,轮得到她一个外人指手画脚?再想到蒋连的事情,他想不怀疑江炤宁多管闲事都不行。

见到蒋连之后,顾鸿飞唉声叹气的把自己的事情说了,随后道:“你终究是燕王妃名义上的表哥,能不能帮我前去问问她?我自己……说实话是真不敢去,担心燕王知情后刁难我。”

蒋连似笑非笑的,“我便是问出结果,你又能怎样?”

顾鸿飞道:“若是问出结果,确定人就在燕王妃手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虽说强抢良家妇女是男子才会做的事儿,可她又不同,她做的离经叛道的事情多了去了。这难道不算是仗势欺人么?只要她亲口承认,我要么带人将人明抢回来,要么就把她告到衙门里去!”

“抢人的心思你还是歇了的好。”蒋连笑道,“不论是燕王还是燕王妃,手里的人身手都不输于锦衣卫,谁想跟他们动武,不过是自取其辱。”

顾鸿飞先是失望,随即就笑起来,“那么,蒋兄这是答应帮我了?”

蒋连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说帮忙就见外了。只是,我可能见不到燕王妃,她性子傲慢不是一日两日,看不上我这种穷亲戚。我只能允诺前去走一趟,试一试。”

顾鸿飞起身深施一礼,“肯走一趟已是难得,多谢!”

蒋连对顾鸿飞那笔烂账并不关情,他之所以应下来,是想看到顾鸿飞好好儿地与江炤宁闹一场。不论谁是谁非,燕王妃与一个四品官生了嫌隙,落在外人眼里便是嚣张跋扈仗势欺人,事情不论大小,只要能让燕王府、江府受到影响,他都乐意为之。

以前也有很多人来找他,意在走他这门路与燕王府攀上关系,他一概婉言谢绝了。这次却是不同。

至于能不能见到江炤宁,他胸有成竹——就在昨日,吏部尚书就来找过他和蒋远,意思与顾鸿飞大抵相同,是有事要见燕王妃,又怕被拒之门外,前来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忙递个话。他当即就说,递话的事情办不了,倒是能陪着吏部尚书走一趟。

他是清楚,江炤宁懒得见他们,却不会小看朝廷重臣,只要吏部尚书肯去,她就不会不见。而这一点,只有他和蒋远清楚,很多外人却是想不到的,都以为江家、蒋家虽然是面和心不合,江炤宁总还要因为姻亲之故有所顾忌,在大面上会给蒋家人几分情面。

可是这样也好,原本是他要承别人的情,别人却要反过头来感谢他,这样便宜的事情,何乐不为。

顾鸿飞离开之后,蒋连便命人去传话给吏部尚书,请对方定个前去什刹海的时间。

吏部尚书似乎很心急的样子,命人回话说今日申时前去,到时会命护卫前来接蒋连。

下午,二人如约到了什刹海,外院的人可以轻看蒋连,却不能小瞧吏部尚书,当即到内宅传话。

炤宁听得通禀,先去了书房,取出一个精致的黄杨木扁方匣子,亲自拿着去了外院花厅。

吏部尚书与蒋连见了她,照规矩行礼。

炤宁笑微微地请两人落座,又唤人上茶,之后瞧着吏部尚书一脸为难之色,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索性先一步问道:“大人可是为了一个人的下落不明而来?”

“正是。”吏部尚书连忙应声,这种事要是摆到明面上,着实难以启齿,燕王妃愿意这般委婉地提及,让他感激不已,“那个人……下官有个不情之请——殿下能否高抬贵手?”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行了,要挟的话根本不需道明,聪明人便能想到。要知道,燕王妃的伯父江式庾在他跟前行走,他给下属使个绊子并非难事。况且,吏部掌管着官员的前程,与江家、燕王府有关的人,他吏部尚书若是有意阻挠,往轻里说都是停滞不前,再无往上升的可能。

“我不能对那个人高抬贵手,对你,倒是有心网开一面。”炤宁将手里的小匣子交给红蓠。

红蓠神色郑重地接过,交给吏部尚书。

炤宁又道:“您不要担心,我只是要您仔细看看。这些只是我请您不要介入眼前琐事的条件,真没别的意思。”

吏部尚书闻言称是,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看到里面是一叠宣纸,上面的字迹清隽有力,纸张下面,是一封书信,信封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他当即心头一滞——竟是江式序的笔迹!

红蓠好心地指一指花厅一侧的宴息室,“您去那儿看吧,这些事关重大,被有心人看到一字半句的捕风捉影便不好了。”

“好,好。”吏部尚书神色有些茫然地起身,随红蓠去了宴息室。

蒋连此刻的心情很不好,脸色很难看。

江炤宁这个人,委实有点儿邪门儿了——怎么她完全是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这还没说几句话,他都不知道吏部尚书到底因何而来,吏部尚书就已有些失魂落魄了,看起来,不反过头来向江炤宁跪地求饶就不错了。

炤宁瞥了蒋连一眼,“说你的事情。”

蒋连讽刺地笑了笑,问道:“你大姐到了何处?快进京了吧?”多可笑,他的妻子的行踪,需要问别人。

炤宁道:“三五日内进京。”

“我们和离,于你有什么好处?”他目光森寒。他想与江锦言和离,但和离之事不该由江锦言闹出来,这之间的差别太大了。

“与我何干?”炤宁平静地道,“是太夫人的意思。她终于想明白了,你配不上她的长孙女。”

蒋连才不信。

炤宁道:“我知道你不信。既然我说的话你不相信,问这些不嫌多余么?”顿了顿,又问,“到底因何而来?你再不说我就送客了。”

蒋连只得说起顾鸿飞的事情:“顾指挥使的意中人柳氏,可在你手里?”

炤宁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顾鸿飞的意中人在何处,怎么会问到她头上来?她会帮周静珊尽快摆脱人渣,是看在都是女子的情面上。至于人渣的意中人,是周静珊要不要计较的事情,跟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思忖片刻,炤宁猜到了他因何有此问,“是顾鸿飞托你来问的?”

“是。”蒋连颔首,又问,“人在不在你手里?”

名声差就是这点不好,怎么样的好事,别人都不会往她头上想;怎么样的坏事,别人第一时间怀疑的都是她——人们有意无意的,还是把她当煞星,只要事情与她有一丝牵扯,结果不好就一定是她导致的。

炤宁有点儿气不顺,索性满口承认:“人在我手里,让他赶紧想法子,没法子就一脖子吊死。”

“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蒋连起身,“告辞。”

炤宁生了一小会儿气,走到门外,吩咐常洛:“你派人盯住顾鸿飞,另外去知会王爷一声,叫他跟各个衙门打好招呼,以防顾鸿飞找人告我强抢民女。”

常洛没忍住,笑了出来,“您怎么会与强抢民女的事扯上关系?”他实在想不通,哪儿有女人去抢一个女人的事儿?他家王妃为人处世从不是这个路数。

炤宁无奈地解释:“顾鸿飞怀疑我把他的意中人抓起来了。”

“原来如此。属下这就去办。”常洛强忍下了笑意,转身快步离开。

炤宁又思忖片刻,确定这样安排下去就足够了。

顾鸿飞就算不怕她,总是害怕师庭逸的,因此,他绝对不敢带人来闹事。这条路行不通,便只有将事情闹上公堂给她难堪——横竖现在桑娆消失了,那么就没人能言之凿凿地说柳如媚与名噪一时的老鸨关系匪浅,称是良家妇女也没人会怀疑。她闲的没事抢了金吾卫指挥使的意中人,在人看来不但是仗势欺人,还是无理取闹、可笑至极。

要是连这种丢脸的事情都沾上,她可真是白活了。

转回花厅之前,炤宁对紫薇招一招手,吩咐道:“找几个得力的人,隔三五日就修理顾鸿飞一次。别打脸、别打死就行。”

横竖他都认为坏事是因她而起,那她就让他好好儿地倒霉一阵子,权当给周静珊、孙氏等被他伤害过的女子出气了。再好的法子不是没有,只是犯不上为这种人耗费时间、心力,简单粗暴的用拳头说话的方式就挺好。

紫薇称是而去。

吏部尚书用了小半个时辰,才消化掉所看到的每字每句。

真正两袖清风不染尘埃的朝臣,在本朝他没见过,自己更不是那种人。

他这些年做过亏心事,例如先后在科考时帮三子、孙儿说服监考的官员,让他们金榜题名,少经历一些年的不得志。也是没法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有些儿孙因着长幼嫡庶之别,一出生就注定不能袭恩荫,想要面上光彩、有个说得过去的前程,只能走科考的路。

他对子嗣,不是疼爱,是溺爱,一直都明白,无从更改。

这一点,江式序是了解的。燕王妃放在信封里的,是江式序对他这个人的品评——溺爱子嗣是第一点,藐视武将甚至不遗余力地打压便是第二点。他一直妒恨武将短时间内建功立业、享一世荣华,没有理由,与生俱来的重文轻武。说白了,就是看不得武将得着好。

在江式序扬名天下风头最盛的时候,他曾与内阁中人一方面吩咐押送粮饷的官员寻找托词延误,一方面则在皇帝面前给江式序穿小鞋,试图让皇帝相信江式序随时有可能兴兵造反,应该在战捷之前将人召回,避免养虎为患。

只是,他白忙了一场。那一次,粮饷如期送到军中,后来他曾问起,那名官员说根本就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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