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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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子精-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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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胆大的男人率先带头向屋里走去,大家蹑手蹑脚地跟在身后,顾米林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屋里很黑,即使开着灯,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黑暗,一切都显得过分阴森。大家像长蛇一般进了厨房,打开门的一刹,所有人都傻了。
桌子上摆着一盘刚刚煮好的饺子,热气腾腾地冒着白气,锅里的水也开着,灶膛里的火也着着,一切东西都活生生的。可偏偏这里刚刚死了一个人,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大家都屏气凝神,似乎在竭力隐藏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最后,还是村长点醒了大家,村长说:“快!去看看张奶!”
人们恍然大悟,一齐冲进了张奶的卧室。
卧室内,窗子开得很大,凉风凄厉地在屋内旋转,张奶还躺在床上,安安稳稳地没有一点异向,但那张白布却掉了下来,不知是风刮的还是其他什么深邃的原因造成的。
大家又一次愣住了。村长半天没说话,走过去捡起那张白布,重新盖在张奶身上,一边盖一边说:“张奶,你安心去吧,我明白您老的意思,我这就带着饺子去祭奠张爷,您老莫要再起来了,莫要再起来了。”
那天晚上,村长带着几个年轻人去了后山的坟坡子,捧着那盘鬼气森森的饺子。
几天之后,张奶就出殡了,她被埋在了她丈夫的旁边,再也不会出现了。可那晚的怪事却没有埋住。大家开始口耳相传,知道的人越来越多,说出来的故事也越来越诡异,总之,万变不离其宗,所有人都坚信,那晚死去的张奶诈尸了。
当这个故事在顾米林的脑海中清晰无误地回旋之后,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四姑想说的很简单——庄海洋也诈尸了!
一切都是有迹可寻的,因果关系是这世上最最复杂也最直接的关系。
顾米林浑身发凉,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冥冥之中的因果便已然清晰明了了。她头一次感到,庄海洋很可怕,不对,是那个阴不阴、阳不阳的活死人很可怕。它诈尸诈得意味深长,深邃阴沉,似乎策划了某种阴谋诡计,要致她于死地!
晚上,顾米林竭尽全力地想让自己睡着,可就是辗转难眠。她脑海里全是火葬场阴森森的停尸间。她现在非常想知道那个结果,究竟庄海洋的尸体是怎么丢的,她希望是有人偷了,不管是什么人什么理由,也许是倒卖死尸准备冥婚的,也许是医学院做研究的学生……
第二天顾米林早早就起来了,三叔今天要去火葬场问个究竟,四姑也要跟着去,他们不想让大肚子的顾米林去,可顾米林坚持要去,三个人拦了辆车,直奔火葬场。
在火葬场的领导办公室,厂长和看尸人接待了它们。
三叔气不打一处来,一坐下就指着那个看尸人吼了起来:“你们说怎么办吧?尸体都让你们看丢了,我们怎么料理后事,你们这不是让我们庄家难堪吗?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死人也能丢!”
厂长自知理亏,只好在旁边赔笑脸。
那个看尸人却一点也怕,他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跟庄海洋的三叔差不多大,梗着脖子说:“我怎么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么多年火葬场都没丢过死人,说不定是他自己跑了。”
这句话彻底惹恼了三叔和四姑,三叔一蹦就跳了起来,扑上去就要打人,四姑随手拿起旁边的杯子,也要冲上去。顾米林想劝又不敢靠近,还是厂长好不容易才劝住三个人。
厂长偷偷对看尸人挥了挥受,看尸人这才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大叔大妈,你们千万别着急。”厂长又堆起一脸假笑,“你看发火也解决不了问题。那个停尸间以前确实没出过那种事,要是有人想偷尸的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那房间的门是特制的防盗门,是我们去年刚刚定制的。为了保证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也因为是冷库,怕一不小心把人锁在里面,所以,房间里面的人倒是可以随意打开房门出来。”
三叔一听这话,又急了:“你什么意思,你也觉得是海洋他自己走出来的?”
“没……没,我只是向您介绍情况……”
几个人又吵了起啦,顾米林却安静了。刚才厂长和看尸人的话让她觉得事情越来越诡异。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幅画面,是烧得焦黑的庄海洋,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掀开白布,爬下床,走到大门口,喀吧一声打开大门……
明明知道这种猜想匪夷所思,但顾米林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脑袋,她的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打哆嗦。她站起来,丢下一句“四姑,我们走”,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办公室。三叔和四姑互望了一眼,急忙尾随而去。
几天来,顾米林一直在煎熬中度过。她总是做噩梦,梦中,她无数次看到浑身焦黑的庄海洋向她扑来,他已经不像个人了,双手如勾,双目如电,浑身散发着焦臭味道,就像一滩黑糊糊、脏兮兮的泥巴,有时会化成一片血水淹没她,有时会变成一根绳子缠住她,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顾米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忽然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很可怕。有一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正在接近她,也许,下一秒,就会出现在她背后,毛乎乎地摸她一下……
无论如何,庄海洋的丧事不能等,庄母和三叔、四姑一商量,还是决定尽快办丧事。只是尸体没了,火葬自然就不成立了,大家想来想去,决定土葬庄海洋。
这是三叔的主意,也是大人村的老规矩之一。
以前,大人村也办过无尸葬,说起来很简单,多半是找一套死者生前最喜欢的衣服,架在稻草人身上,则吉日,烧成灰烬,代替死者骨灰入土为安。
顾米林找出了庄海洋最贵的一套西装,交给了三叔,她有孕在身,不宜长途跋涉,便留在了庄海洋父母家照顾庄天柱,庄母则跟着三叔、四姑回了老家,料理丧事。
当天晚上,顾米林回到庄天柱家。
短短几天未见,庄母好像一下老了很多,沧桑而无力的模样让人看了很难受。
翌日早晨,庄母简单交代了几句,5二便说要回老家一下。
家里就剩下了庄天柱和顾米林两个人,清静而萧瑟的气氛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
庄天柱还是老样子,整天呆呆地坐在轮椅上,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他手里永远抱着那个铁盒子,已经僵硬的手指像一把锁子一般,奇形怪状地卡死那个盒子,一刻也不放松。
顾米林对那个盒子并不感兴趣,她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人们总是在愤怒过、经历过、释然过之后,一下子就懂得了许多以前一点都不了解的道理。可生活就是生活,它是你、我、他一分一秒积累而成的历史遗迹,没有谁能随便摧毁、抹灭和遗忘。包括你做的那些让你后悔慌张的事情,更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甩掉的,有时它反而会在你放松警惕的那一刹那让你刻骨铭心。
那是一种无边无际的恐怖。
在庄母离开后的第三天晚上,庄家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庄天柱的盒子丢了。
那夜,顾米林好不容易才睡着,可刚睡着就被庄天柱毫无内容的大吼大叫吵醒了,她急忙来到庄天柱的卧室里,打开灯,她看到庄天柱从床上翻了下来,见到她进来了,庄天柱开始对她比比划划、大喊大叫。
顾米林问庄天柱:“爸,怎么了?”
庄天柱咿咿呀呀地在胸前比划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形状。
“盒子是吗?盒子不见了?”顾米林恍然大悟,“别急,我这就帮您找。”
顾米林把家里的几角旮旯都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难道是招贼了?她检查了一下门窗,门窗都锁得很严实,再说如果真的是贼,不会只偷一个盒子的。她想不明白,再次回到卧室,庄天柱还坐在地上,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顾米林只好挪到庄天柱身边,说:“爸,那盒子很贵重吗,用不用报警?”
庄天柱抬起头来望了顾米林一眼,忽然伸出手去,指着桌子上的纸笔咿咿呀呀地叫唤起来。
顾米林很聪明,她明白庄天柱的意思,急忙将纸展开在庄天柱面前,将笔绑在了庄天柱的右手上。庄天柱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七扭八歪的字。不一会儿,第一行字就写完了。顾米林看了一眼,头发就炸开了。庄天柱写的是:我刚才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很像海洋。
顾米林咽了口唾沫:“爸,这不可能吧。”
庄天柱继续写:怎么不可能,我刚才朦朦胧胧中确实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很像海洋。
“不……这不可能。”顾米林后背开始发毛。
庄天柱有些急了:海洋是不是出差回来了?是不是他刚才趁着我睡着后,偷偷拿了我的盒子。
顾米林慌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说:“爸,一定是刚才你做梦梦见海洋了,那盒子肯定是被贼偷走了。”
庄天柱的眼中充满了笃定,他写道:不可能,海洋的背影我认得,况且,他还穿着那套他经常穿的西装。
顾米林的脑袋轰隆一声一片空白。西装?她知道庄天柱说的是哪套西装,正是她给三叔的那套西装。她一下就傻了。屋子里忽然刮起了微风,贴伏着地面,从门缝底下一点一点侵蚀而来,吹得她汗毛倒竖。
晚上,顾米林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卧室的。只是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一切不再是活生生的,变得阴气沉沉,好像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大门突然洞开,魑魅魍魉一股脑地都钻了出来,不怀好意地在暗处窥探着她。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顾米林如芒在背。
几天之后,庄母回来了,庄海洋总算“入土为安”了,庄家暂时安静了下来。
顾米林的生活又变得单调无聊了起来。她每天除了偶尔出去买些东西,基本上都呆在家里。她的肚子越来越大,里面孕育的小生命好像随时都会跑出来,迫不及待地。
虽然儿子死了,但即将而来的新生命将庄母的悲伤化解了大半。她全心全意地照顾着顾米林,几乎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顾米林和未出生的孩子身上。但庄天柱的病却越来越严重了,那个盒子始终没有找到,庄海洋也久久没有出现,他开始变得极易动怒、猜疑心无处不在。
庄母和顾米林清楚,庄海洋的死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总有一天要告诉庄天柱,可她们不清楚庄天柱能否接受这巨大的打击。
这一天,晚饭过后,庄天柱又发起了脾气,他把桌子上的东西用拐杖一扫而过,摔了个粉碎。他咿咿呀呀地大喊大叫,顾米林和庄母明白,他是想问一问庄海洋究竟去了哪里。怕伤着顾米林,庄母一边安抚庄天柱一边让顾米林到楼下去遛遛弯。
小区环境优美,绿化带非常多,这个时间正是小区居民晚饭之后遛弯的时间,有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幼幼在小区那闲逛。道路宽阔,路灯笔直,只是灯光有些昏暗,长年累月地散发着一种黄色的光芒。
顾米林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小道上,她身后跟着一对夫妻,女的也怀孕了,看样子刚刚三个多月。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那对夫妻,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顾米林已经怀孕六个月了,是个男孩。最近,她时常想象着儿子的容貌,是更像她一点,还是更像庄海洋一点。可每一次想到这些,她就有一种负罪感。
身后,那对夫妻的脚步声和谐而稳重,四只脚整齐地敲打在地面上,节奏明快。
顾米林扭回头来,继续往前走。她刻意和这对夫妻保持一定距离,以便更长久地倾听那份温馨。不知不觉间,身后悦耳的脚步声被打乱了,确切地说,是掺杂进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和那对夫妻的脚步声十分不和谐,杂乱非常。
顾米林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扭了一下头,立刻哆嗦了一下——她看到了一个人影,一个藏在那对夫妻身后不远处、昏黄灯光下的熟悉人影!那个人穿着一袭黑色的西装,看不见脸,只是机械地跟在那对夫妻身后,在那对夫妻的掩映下时隐时现。
顾米林的嘴唇开始颤抖,她呆呆地顿在原地,愣了片刻之后,下意识地开始向后倒退。有一种尖叫的欲望横亘在喉头,似乎下一秒就会冲刺而出,或一辈子哽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地折磨着她。
顾米林的脚软了,一下就坐在了地上。那对夫妻见状,热心地走了过来,男人将她搀了起来,不停地问她怎么样。她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对小夫妻放心地离开了,她的视线再一次变得空洞无际,刚刚那个人影却不翼而飞了,好像一闪之间就钻进了旁边的绿化带里。
四周的人突然之间没了踪影,顾米林再也不敢呆在这里了,慌张地向家中走去。
晚上,顾米林眼前一直浮现着那个熟悉而诡异的身影,它在她面前飘来荡去,穿着那套黑色的西装,就像从地狱来的死亡使者,伴随着高亢而尖利的笑声,一遍又一遍地从她面前一闪而过,刺激着她的耳膜,让她几近崩溃。
那东西究竟是人是鬼?
顾米林的生活陷入了巨大而无望的恐惧之中,她好像一下就变成了以前的庄海洋,变得惶惶不安,变得随时警惕着。之前的那些臆想也在一瞬清晰而刻骨:火葬场,停尸房,那个东西鬼鬼祟祟地在暗夜下接近着她、报复着她……
生活于人而言总是时刻变化着的,没有谁能掌握未来。
顾米林现在害怕面对每一天。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几天功夫就变得异常憔悴。
庄母看在眼里很是担心,毕竟顾米林现在有身孕,她害怕出什么意外,儿子失去了,这唯一的孙子她绝对不能再丢了。
这一天,早晨起来,庄母打算带顾米林去医院做做产检,另外再找老中医给配置一些安胎养神的中药。市一院是市里最好的医院,她决定带顾米林去市一院做产检。可顾米林不想去那里,那是庄海洋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有太多他的味道。但扭不过庄母,她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市一院今天看病的人很多,大厅里密密麻麻地都是病人和亲属。庄母让顾米林在休息区等着,她跑去看一看能不能找一个熟人提前做产检。
顾米林有些紧张地坐在椅子上,不时地搓着手。这时,她的电话突然响了,她看都没看就拿了起来,放在了耳边。出乎意料地是,这个电话竟然是林改改打来的。
“你有什么事吗?”顾米林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林改改只简短地说了一句话:“你在医院对吗,我刚才看见你来了,我有些事要问你。我在医院天台等你。”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顾米林真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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