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万万不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裴少庭倒是没跟着笑，又给璟帝斟了杯酒。璟帝端着酒杯道：“是个没福的，受不起这福气，已经去了。”
陆信风闻言又是一怔，去了？去了也该追封个名号吧，难道让皇长女的父亲是个无名氏么？璟帝说完又道：“这姑娘就养在德贵君的名下了。”
卢方闻言似乎是有些安心，喃喃念了两句：“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陆信风知道她是真担心表弟在宫里头的处境，也担心自己家里的荣宠，可是在璟帝面前未免也表现得太明显了，卢方似乎也忽然意识到了这点，哈哈笑道：“这样就不用去巴结别人了啊！”
陆信风知道卢方心里头的想法，她如此这般只想说自己是绝对忠心，可是，陆信风总是觉得这样不太保险。皇帝思维不能用常人的角度去揣度。
陆信风打起十二万分地精神喝了顿酒。帝后一走，璟帝的后宫就开始了这般的开枝散叶，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个年代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没有继承人。更何况这人还是皇帝。
如果换作是两年前，陆信风肯定是真心欢喜的。可是如今，小心翼翼的日子过多了之后，连感情都淡了很多。她不确定璟帝对陆家是什么，但是她对璟帝的那么一星半点的姐妹之情，早就已经消磨殆尽了。
她从前在家里是老大，下面有不少堂弟堂妹表弟表妹，只是见面的机会不多，所以，如果他们对她有什么要求，她一般都会尽力做到的。毕竟是血亲。陆信风习惯给人帮助照顾，她无法拒绝自己的亲人。
如今，齐义忠和他们的孩子，就是她最亲的人。
第 91 章
却说陆信风的亲爹陆父那边，某日午后这么略一琢磨吧，这婉容是皇帝赐下来的，陆信风原本说不成亲不成亲的，如今成亲了也过得挺好的。莫不是她只是不好意思承认？
宫里头如今是德贵君掌事，原本命夫们的请安如今也又都恢复了。璟帝又因为得了女儿大赦了天下，各家都是喜气洋洋地去请安。
请安之后，陆父又多留了一会儿，这话题自然就是陆信风了。
陆信风这么一把年纪了，可还没女儿呢。这可是大事。以前璟帝也没有，他也不好提，如今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了。
德贵君虽说是个性子活泼的，可是也不是没脑子。他如今刚掌事，如果立马就有什么行动的，可别惹了璟帝不高兴。想当初，他也爱张罗点子事，可是上头有帝后压着，他那也就是撒个娇闹一闹，给璟帝找点乐子。可是如今他也成了那个能拿主意的了，这主意可就不能乱出了。他从前可以给璟帝吹个枕旁风，把何清涟说与陆信风。毕竟他不是那个做主的，同不同意的，可还是要看璟帝的意思。那事情，看来璟帝就是没给同意的。如今他能做决定了，可也不能显得自专。
德贵君心里头一思索，也就没立马答应陆父，只说陆信风是璟帝最器重的，这事啊，还要从各方面多考虑考虑，他也做不得主，要问问璟帝的意思。
陆父原本也没指望这么一提，就能给陆信风领个侧室回家，让德贵君知道他有那个意思也就够了。
所以下午当楼湘带着人出现了陆府的时候，陆父还是有些错愕的。不敢置信和受宠若惊交织着。
楼湘是宫里头的书记男官，也是家学渊源，但当时没有被璟帝看中，只封了个男官，只等年岁到了就放出宫里去的。怎么就到了陆家？这于礼不合啊。
陆父早就对他有所耳闻，这是出了名的规矩漂亮人物。没想到璟帝还真把他赐下来了。
陆父领着齐义忠受了楼湘的礼，齐义忠还有些不明白宫里的男官来府里要做什么，难不成是哪个贵君对他们有些吩咐？
这边楼湘就把陆府的情势看了个透彻。
当家作主的，还是陆父。少君从服饰到步态，都规规矩矩，连头发丝儿都服服帖帖，一看便知这上头还是有人管着的，而且这般跟在陆父身后，这人性格，只怕有些木讷，不会讨人欢心。
陆父一看就是个精明的，可是这个少君……面上是无悲无喜，就像是用男戒夫德框好了的人物。虽说是没有错处，可这也找不出什么出彩的点来。这种人当家是极好的，能家庭和睦，大家闺秀，总归是合着规矩一模一样着的。只是女人多半不会喜欢这种。
这不，生不出女儿来，陆父就着急着要给陆信风寻个小的来了。
楼湘说明了来意，陛下把他赐给了陆府了，他以后就是陆府里头的人了。
楼湘身边的人念了旨意，又念了璟帝的赏赐。陆父这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
这可叫个什么事儿？
他是希望陆信风能得个家世清白的小侍，好好的为陆家开枝散叶，哪怕身份没那么显赫也成，生了女儿便抬作侧室。他陆家要个书记男官做什么？这可是璟帝的人啊！就这么就到了他家来了？他是要让他做主子呢，还是要当个侍呢？陛下的旨意里可是一句话也没提这个。
陆信风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璟帝这是派了个男人下来堵住她爹的嘴，却又不明说这人是给她做小的，让她有了回旋的余地，当然也算是安了个人的陆府。当下道：“既是陛下旨意，爹爹……”
陆父这才回过神来，道：“既是如此，那就先安顿下来吧。西边的院子是才收拾出来的，就先歇在那里吧。以后看上哪个园子定住在哪里。”
陆信风此时也没了心理负担，只是赐下来个男人而已，她怕什么，反正她都已经决定收拾收拾行李回老家了。
陆信风这夜没有去齐义忠房里，而是歇在了自己住处，把克勤思齐俩孩子叫进了外间。
齐义忠那头听传话的说倒是安分，就连几个下人的嘴也都死紧的，只是安心地抱着少爷和表小姐。
陆信风都有些纳闷了，这是齐义忠认定了他会去睡楼湘他又不能阻止所以认命呢，还是齐义忠真的放心她了解她不把所谓的“女人么”那一套都安在他身上，还是他根本就不那么在乎？
这么一思索，就有些着急上火。陆信风把克勤思齐叫了进来，问了问她们最近的功课如何，又问了问拳脚如何，接下来还考了考他们从前在杨家学的东西还记得么。
两个少年又扯着嗓子唱了一段小曲。
唱得陆信风觉得鼓膜刺痛险些七窍流血。
好歹也算是打发了这难以入眠的夜晚。
这楼湘从此就在陆府住下了。和谐而又尴尬。他比之齐义忠更合陆父的意。不仅得体乖巧，做得一手好绣活儿，性子也活泼些，与陆父更投缘。就是这些日子，陆信风也不怎么进内院，除了请安，偶有几次也不过去齐义忠哪里略坐了坐，细细数来，却还真是未曾细细瞧过他。
齐义忠如今也是日渐辛苦，在自己房里歇着的时候多。有时候去陪一陪陆父，和楼湘两人做着手里的绣活儿，聊一聊天。就连陆父都看出来他精神头明显不足了，一问才知道他夜里头盗汗心悸睡不安生，脚也肿得要另做鞋穿了。陆父把底下人教训了一通，让人去请了大夫。
陆信风这才在齐义忠那儿又宿了一晚。
这样看来齐义忠也是个老实人，陆父出身名门管家有道，陆府未必就如同它表现的那么规矩无暇人人都心无怨言。陆信风对内院根本就不像传言中那般有兴趣。或者是，她就像传说中的一样不感兴趣，却与璟帝了解的不同。
陆府的方方面面都井井有条，下人们都嘴紧勤快，主子们都端庄严正。只是……越是明亮美好，就越有可能藏污纳垢。
比如，陆父口中，陆信风对齐义忠如何上心，不肯娶小的，生了儿子也没有厌弃。
事实，似乎不是这样呢。
陆信风似乎对那两个小女孩更加感兴趣。就像璟帝从前怀疑的那样。虽然，府里没有任何不好的风声，可是楼湘还是觉得不正常。虽说，这两个孩子都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可是凭什么陆信风要对这两个孩子这么好，吃穿用度，读书习武，对两个从小就被调教出来伺候女人的孩子，这似乎有些太好了。
楼湘忽然明白，陆府根本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般明亮完美。
总归会让他发现缺口……
他也要为他的人生打算了。前半辈子待在宫里，什么都不由自己决定，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不想过几年他认识的那些人都贵不可言了，可他却还是这般没名没分地待在陆家。
楼湘的心思其实不难猜，陆信风知道，却懒得管。朝堂上分明有些不对。陆信风不明白确切到底是什么，但是这些天她心神不宁。隋州的事情迟迟没有定下来。
陆信风确实是没什么心思管内院的七七八八了。
入秋之后，陆信风被大理寺几个人联名弹劾了。
这事是在早朝的时候闹出来的，璟帝甩了几个折子在地上，大声斥责她们无中生有血口喷人，几个老骨头颤颤巍巍地跪着，历数陆信风的罪责。越权、谋私、目中无人、不学无术……
一开始还算是有内容的絮絮叨叨，最后一直说到内院连她没有女儿这事儿都拿出来说了。陆信风听到最后都觉得有些耳不忍闻了。这种智商捉鸡的感觉真是让人觉得忧伤。
多精准的一场戏。
陆信风自然是一番尽忠职守忠心耿耿的表白。好好的朝堂和演戏的片场一样。最后璟帝决定各打五十大板。免了那几个大人三个月的俸禄，禁了陆信风的足。
这些日子以来想不通的事情，心里头的不安，就全都可以解释了。陆信风放下心来，回刑部收拾了些东西，陆信风就决定开始享受她忙碌的长假。
她早料到该是有这么一天的。她一直都有离开京城的想法。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按说，璟帝不该这么急躁才是。难道她一切都已经成竹在胸，不再需要陆家的助力了？不过陆信风仔细回忆了一番，觉得事实不是这样的，璟帝其实是给了她时间的。
最后是裴少庭拖着那样破败的身体去了隋州。
这样说来，从裴少庭给她“有变”的警告的时候开始，璟帝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切了。陆信风要扳下左家，弹劾她的人应该不在少数，为什么以前的都能压住，这一回的就不压住了？说什么皇女出生大赦天下，却还不是借故把左家的人放了，现如今，左相的人可不都出来闹腾了么，第一个整下的就是她。璟帝要的就是这样，左家已经被她压死了，撑死也只会有些虚名了。可是外戚坐大，也不是她想看到的。用陆家来扳下杨家、左家，再用左家不成气候的残余势力来牵制陆家……帝王之道，果真“平衡”二字。
第 92 章
陆信风想到此处，不由得笑了出来，正好齐义忠推门进来。听见声音，陆信风放下手中用来装样子的书，看向齐义忠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惊喜。齐义忠如今也不常出来行走，听人说他总是乏力得很，这次要不是为了陆一岑的寿宴，他也不至于走来前院。陆信风见他一手撑着后腰，就想去扶他。
齐义忠却是一反常态地给她行了个礼。陆信风觉得奇怪，但还是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门口，这才看到楼湘站在门口，手里还抱着宝儿。看见陆信风了之后，他也规规矩矩地给陆信风行礼。
陆信风示意他免礼，自己伸手抱过宝儿。
这个楼湘，虽说有几分姿色却也不是没有见过比他美的。在陆信风的眼里她勉强和菱花打个平手，根本就比不上何明华的那个弟弟。更别提拿他比齐义忠了。
楼湘进了府里一直都还算本分，每天无非就是陪陪陆父，再和齐义忠聊聊天，手底下的人看上去也都是老实的。只要他们不兴风作浪，陆信风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可是此时她真的烦躁起来。她不想不相关的人进到自己的私人领域。这个私人领域不是指这间书房，而是指她的家庭。她和齐义忠还有他们的孩子的家庭。幸而不用忍受太久，这种日子就要结束了。
陆信风让两人都坐下，自己也坐下，还是抱着宝儿逗弄。
齐义忠没有坐在他从前常坐的软榻上，那软榻上还摆着一个软枕，齐义忠原来在书房里，都用它来垫着后腰。
齐义忠过来不过是因为陆信风想让他说说陆一岑寿宴。如今虽然陆信风被禁足了，但是陆一岑位置没变，如果要摆寿宴，府里上上下下都有得忙了。
“湘儿不愧是楼尚书家的公子，知书达礼，又有见识，这准备的事情，许多都是他操办的。”齐义忠道。想来他身体不适，楼湘的确是帮了大忙了。
齐义忠在给楼湘说好话，可是太深的事情，陆信风又无法向他说个清楚明白。她至今没有和楼湘说过什么话，大宅院里头前后分明，只要她少去内院，根本就遇不见人的。而且如今她被禁足在家，也早已打算离了这京城，完全不必给璟帝面子睡璟帝赐下来的人。
那楼湘谦虚地笑了笑，直说自己也是跟在少君面前学习，大事还是需要主君和少君拿捏。
陆信风知道他也是个知进退的聪明人，就不知道他能聪明到哪一步了。
坐得有些久了，齐义忠调整了下坐姿。陆信风看得出来他已经累了，条件反射般想去扶他，不过手上刚有动作，坐在她腿上的宝儿却扑了上来，对着陆信风的脸就咬上了。
宝儿最近正在长牙，对什么都想咬一咬。他本来就喜欢啃陆信风，这下就更欢了。
这情形齐义忠早就见怪不怪了，陆信风没事就喜欢抱着宝儿不放手，宝儿怎么闹腾都不见怪。楼湘是头一次见着，想要把宝儿抱回来。但是看见陆信风并没变脸，又坐下了。
两人事情也说完了，陆信风也没多说话，所以齐义忠也就要走了。楼湘走过去扶着齐义忠起身，倒是一副低眉顺眼伏低做小的样子。
陆信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宝儿送他们出门。楼湘接过宝儿的时候，宝儿还不肯放手，啊啊地叫着。陆信风也挺舍不得，只想抱着宝儿再亲两口，可是毕竟自从她开始另有打算之后，这里已经算不上她自己家了，凡是还是莫要太放肆为妙。
陆信风正准备回转，忽然又叫住齐义忠问道：“夫君，寿宴那天的戏班子请的哪家？”
“回妻主，是玉堂春。”
陆信风闻言也放心了，这是京里名声最大的一家了。肯定也是不错的。
“你们下去好好准备吧。”陆信风道。
“是。谢妻主。”齐义忠道。
一般而言，陆信风的心理调试能力还是不错的，起码她被禁足之后并没有明显的抑郁暴躁借酒浇愁伤春悲秋性情大变，她只是在读书作画之余，开始稍微管些家里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