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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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难求-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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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第二日来的那个马车妇,又不是陆信风之前谈妥的那个了。那马车妇年岁要轻上一些,精瘦精瘦的,怕陆信风不肯上车,还在陆信风耳旁面朝东方敬道:“是璟小姐吩咐我来接表小姐回家的。”
陆信风道一声有劳便拉着齐义忠一起上了车。
陆信风一开始是没有发觉齐义忠的不对劲的。可是越走近京城,齐义忠就越沉默。陆信风自己心里也是堆了一堆事,只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并未上心。
直到这天晚上,他们三人投宿在一间小客栈里,她饭后出去转了转回来,就见齐义忠站在她房门口等她。
有事?
“怎地在这里吹风?”陆信风问道,她是奇怪的,就算有事白天在马车里什么时候不能说,非要挑这么个暧昧的晚上?
齐义忠嗫嚅道:“大、大人,我有事要说。”最后话说出口竟是直视着陆信风的眼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陆信风被他最后释放的气势震慑了一下,道:“那进来说吧。”

第 37 章

齐义忠跟着陆信风进了房间,但却又是半晌没有开口。陆信风牵了他到桌旁坐下,准备给他倒杯热茶,齐义忠居然抓着她的手不放。齐义忠力气不小,抓得她的手还挺疼的。
“大、大人。”
陆信风这才觉得事情不对,抓住齐义忠道:“怎么了?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了?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陆信风的靠近让齐义忠的脸红了,他深吸了两口气,摇了摇头,又放开了陆信风的手。
陆信风还在想这到底是怎么了,就见齐义忠背转身去,开始解自己的衣襟。这一幕陆信风早年在电视电影里看过好多回啊,紧接着就会露出来肩膀啊,会侧着头啊,手会轻轻地抚过肩膀顺势就把衣服脱下来啊!
露肩膀了!露肩膀了啊!齐义忠没侧头,可是果真露肩膀了啊!
这是在做毛?这是传说中的色那个诱啊!
这是发生了什么!
陆信风内心在咆哮,但是身体却像是被施了定魂术一般不能动。直到齐义忠转过身来,她看到齐义忠眼里的哀戚。
至于么?色那个诱不该是很美好的么?至于做出这么一副生离死别的表情么?
齐义忠是戴罪之身。他跟着陆信风这一路,想的其实不过是能多陪在陆信风身边一刻是一刻。他在仙霞山上就有自寻短见的念头,可是陆信风那不怕死的行为,让他不敢再这么做。他不知道这么说是不是自大,可是他是真的怕。
如今眼见着他就要回京城了,到时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算陆信风能保住他一命,保住齐家全家,可因为这事同皇帝生了嫌隙怎生是好。
越靠近京城,他就越明白。陆信风不仅仅是在仙霞山扶持着他背负着他声称要娶他的那个女子了。她还是皇帝的表妹,她还是陆家的女儿。君王母父皆在,哪里又会有随他去了这一说。
陆信风待他恩重如山,这份情谊他怕他这辈子报不了了,所以才有了这个献身的念头。这也是他自己的本心,是他自己想要留一个念想。虽然站在陆信风的身边常常回想,这辈子得陆大人这样待自己,可算是死而无憾,所以可以为了陆大人去死。可是,这辈子如果有上这么一回,才算是真的死而无憾吧。哪怕回了京城,皇帝判他个斩立决,他也绝不皱眉。
陆信风看着齐义忠怕得瑟瑟发抖,那脸上也都是悲戚之色,分明是不愿意啊。
陆信风道:“义忠,这是何故?”
称呼从一个字的“忠儿”变成了两个字的“义忠”,齐义忠心里一沉,已经知道陆信风不高兴了。齐义忠也不敛衣服,直接就跪到了陆信风的面前。陆信风对于这种自己作践自己的男子,从来都是不留情面的,他在西关就见识过。怎么能因为陆信风对自己特殊些,就忘了这一点?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断也没有不继续的道理了,齐义忠磕了一个头就着头触地的姿势道:“大人,义忠是戴罪之身。大人对义忠的恩情,义忠今生无以为报……
陆信风一听这个话,不知道为何心里就有些愤怒了。他这是什么意思?自己把他放在手心里捧着供着,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自己受伤了都还背着他一路……这些,这所有的一些就换来他一句报恩?滚一回床单就算是报恩了?就一切抵消么?
“大人……义忠不敢奢求其他,只盼大人日后若是想起义忠,也能……”
“够了!”陆信风听不下去了气得浑身发抖,一甩手就把桌上的茶壶杯子摔了下去,哗啦啦地一阵声响,齐义忠只是跪在地上发抖。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上床可以,名分就免谈了么?他倒是好啊,他倒是潇洒啊,简直就是她前世那些男人们的翻版,今世这些女人们的福音啊!需要她陆信风高唱哈利路亚么!
陆信风已经要压不住自己的怒意了。她不是个爱发火的人,她遇事总是习惯多想想,并不常把自己的喜怒外露。现在这种即将要压不住自己满腔愤怒的感觉,让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陆信风拂袖而去的原因,是因为还想到了另外的一点,而那一点,却是让她万分心寒。陆信风想走开反省下自己。
齐义忠又羞又愧,听着陆信风走开的脚步声,心中一片悲凉,觉得这辈子最差也就是此刻了。在朱咸寨陆信风让他叫她妻主,他心里虽然明白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做不得算的。可也忍不住高兴窃喜。哪怕只有十天,十天也好。
按照世人的观念,齐义忠同陆信风早就是不清不白的了,陆信风毕竟已经是看过他身子的人了。这种事情,他一个男人没要她负责任,原本就是因为不敢奢望。而他如今自荐枕席,其实同陆信风在路途中搂他抱他背他,性质是一样的,只是程度不同。却不料陆信风肯搂他抱他背他,竟然如此排斥这种事。也是,他也不是国色天香,又全无身份,陆信风身边的男子哪个都不差,要论起样貌身份来,她还能找到更好的。这是不入眼了么?
齐义忠也是一个人想东想西,浑然忘了若是陆信风看不上他,又如何会要娶他,又如何会待他珍而视之。他只能想到一个女子,他都做到这一步,她还能走开,大抵真是因为自己的吸引力不够吧。他果真是不知羞耻至极,如今真是面子里子都没了。陆信风这么一走开,他的难堪还是其次,更多的是自责和羞愧。
而此时的陆信风呢,有一个念头正缠绕着她。她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却还是忍不住去想。就好像站在一个万丈悬崖之上,忍不住要走到边上去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
已经快要回京了,齐义忠这个时候来上这么一出,是为什么?因为生米还没煮成熟饭,所以这才要确定关系?确定关系了之后,陆信风不管怎么都会救他,救齐家的。他这是不信任陆信风,他这么想用房事换取什么了。
陆信风也不想让自己如此阴暗。自她穿来,她所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世界。正因为如此,她才能自己挑了大梁,她母亲陆一岑只做了个闲职,也正因为如此,璟帝才让她接触那些权力中心的事情。
而如今,她却要把这份分析能力,用在她喜欢的人的身上了。
撇开感情看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事情,都丑陋非常。
陆信风当然会救齐义忠的命,当然会救齐家。她都已经同齐义忠说过的那些话,难道是作假么?他齐义忠当那些话是谁都可以听到的么?
陆信风冲出客栈找了家小酒楼要了壶酒喝了起来,直到半夜才归。回来地上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新的茶壶茶杯也都摆上了桌,齐义忠也不见了人。陆信风想要去看看齐义忠的情况,走到他的房门口,又觉得不好,便只能回房。
陆信风与其说是生气,不如是在反省自己。她不知道从前的自己到了哪里去了,那个有着最简单世界观的自己,如今已然消失殆尽了。她甚至不明白,现在这个人,还是她自己么?
她不信任任何人。这个世界绝大部分的事物对她而言,就是一场阴谋论,都是有毒的。她从前觉得这样安全,以为这就是成熟。平静地接受生命中一切美好变得丑陋。可是到了今天,她似乎才发觉到,其实面目全非的那个,只是她自己。她不再有纯粹的快乐悲伤,她怀疑一切,甚至怀疑那些本该和她有最亲密关系的人。诚然,这样可以使自己免于伤害,可也放任自己一个人飘零于世,总是孑然无依,孤苦无靠。
陆信风知道她该向齐义忠道歉的。她昨天虽然有一瞬是对齐义忠生气、失望,可是最终却是被自己吓坏了,她被自己内心深处关着的丑陋的妖魔吓坏了。
陆信风走进马车的时候已经想好腹稿,可是当她看到坐在角落里脸色苍白的齐义忠时,心猛地揪成了一团。齐义忠的眼有些浮肿,眼眶下也都是青影,分明一夜没睡。陆信风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忽然明白自己拂袖而去,对齐义忠而言意味着什么,给了齐义忠怎样的难堪。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陆信风也不明白自己前夜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就算是报恩又如何,就算是利用又如何?是她心喜欢齐义忠,是她求着齐义忠喜欢她。她不该在确定齐义忠也对她有请之后就要求齐义忠用同等的感情对待她。齐义忠喜欢她是他自己的事情,她有什么立场因为他喜欢她而又对他诸多要求呢。一直都是她在自说自话,齐义忠从未应允过她什么。
陆信风走到齐义忠面前蹲下,轻轻地牵起了齐义忠的手。齐义忠瑟缩了下却并未拒绝,只是任由陆信风握着。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污秽,惹人厌恶。作为一个男子他做出这种恬不知耻的事情,简直没有脸面再苟活于世。
陆信风的手抚上齐义忠的脸,摸过红肿的眼,最后只是放在他的脸颊之上。陆信风只是出言叫了声“忠儿”便不再出声。
齐义忠不明白陆信风为什么这样喜怒无常。也不懂陆信风既然厌恶他了,又为什么还会过来这样表现,白天夜晚判若两人。他不敢动,不敢问。只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更惹人讨厌。
陆信风没有得到回应,只得自己叹了一口气,默默起身坐到了齐义忠的旁边。马车出了隋州城之后便开始颠簸,齐义忠靠着马车壁眼神也不知道飘在哪个角落。陆信风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生气失望震怒,心里只有后悔心疼。
她揽过齐义忠,让他靠着自己这边,齐义忠也顺从地靠了过来。
往常两人坐在马车里,都是有说有笑的,就算是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或者是小睡一会儿,也没有这日这么难熬。陆信风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打破这个气氛,给他吃的就吃,给他喝的也喝,甚至让他靠着自己怀里睡一睡,他也就这样闭上眼。

第 38 章

这日夜深,车妇在官道旁寻了处开阔点的地方,停下了马车。马车里头备足了吃食,三个人随意吃了些便歇了。这次陆信风也不再二兮兮地请车妇进马车了,只取了两床被子,分一床给齐义忠。
齐义忠和衣躺下,便闭目睡了,让陆信风有话都说不出口。
陆信风想找个机会解释清楚,可是接下来的旅程当中,两人相对而坐,竟再无多的言语。一直到这天车妇直接驾着这辆小破马车驶进了皇城。半年多了,陆信风终于又见着熟人了。璟帝在御书房里候着她。想来她没事的消息璟帝是一直知道的,见面也只是感叹一句旅途辛苦。
陆信风一时听到也有些感慨,璟帝打发陆信风去见帝后。帝后冯瑜溪是璟帝的青梅竹马,大璟帝两岁,同陆信风小时也是认识的,这次听闻陆信风平安归来也是放下了一颗心,陆信风去请次安也不为过。
陆信风行礼就退了下去,只是这样一来,就是齐义忠一个人面对璟帝了。陆信风跟璟帝说过要赐婚的,她倒是不担心璟帝追究齐义忠的欺君之罪。只是不知道璟帝要怎么为难齐义忠。毕竟她是为了齐义忠才跳到那条河里的。
陆信风去拜见了帝后,帝后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眉宇间愁绪更深。这就不是陆信风可以管的事情了。有时候这宫里的荣华富贵谁都想要,可是得到了的人,又难免觉得它是座坚不可摧的囚牢。如果有人把自己的心困住,哪里都是囚牢。
陆信风毕竟是女子,外臣,拜见时间也不宜过长,也就是粗略让帝后看看自己还是好胳膊好腿的也就出来了。帝后拭了回泪,后头还有俩宫侍也跟着流眼泪了,陆信风本有些伤感的,生生地被他们弄得情绪都没了。帝后欲言又止了一番,也就让陆信风回去了。
陆信风再去璟帝那里,齐义忠正候在门外,陆信风经过他身前他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并没有抬眼。陆信风一时也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抬步进了内殿。
屏退了旁人,璟帝也自然多了。她让陆信风坐下后道:“门外那个就是之前说的那个心上人吧。”
陆信风最近正为了齐义忠的事情烦心呢,再这样下去,两人这事可是成不了了的。陆信风正好想和璟帝商量下这个事情。
结果璟帝不等陆信风开口又道:“我知道,定然是的,你为了他命都不要了,自然是喜欢的。这样吧,我就把他赐婚给你了,给他个身份。他家里,前些日子已经发丧了。我让他娘又升了半品,君无戏言,再则他的身份也着实是个麻烦。就这样吧。这几天就让他跟着你吧。回家去吧。姑母想必这时候也得了信了。嗯,带那个齐义忠下去整整行装。”
璟帝最后一句话是和侍卫说的。陆信风完全没有插上话,便只能跪下谢恩了。她一边叩首就一边纳闷,这事,怎么总觉得有些怪?
陆信风自认为是了解璟帝的,这分明不是璟帝的风格。这事陆信风分明已经写信求过了,可是璟帝却仍然表现得像是要硬塞给她一样?好似生怕陆信风不要一样?
陆信风出了御书房,齐义忠也已经换上了侍卫的衣服,脸上也稍作了修饰,不细看还真没发现就是他。陆信风看了他一眼,齐义忠也只是垂着眼,陆信风往前走,他便跟在陆信风一步之后。璟帝是要他演侍卫了?
陆信风这次回家场面倒是热闹,她娘她爹她娘的那些小侍们认识的不认识地都站了一排,出了她娘和她爹近身来了,其他人都互相抱着哭作一团。陆信风这回却没那么多重逢的惊喜,她虽然对陆一岑那几个小侍向来不上心,可是大致长什么样,她也还是知道的。这是又有了几个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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