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川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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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川小鬼-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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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来。

我真的很没用,自从我在这里坐下之后,还没跟她说过一句话。我以前就是这样,跟没有感觉的女生要怎么谈都行,一旦有了感觉就变成了哑巴。在喜欢的女生面前,我会变得僵硬木讷。

“结果你还是来了。看你那天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绝对不会来呢!”

高村坐在我旁边的坐垫上,还给了我一个亲切的微笑,然后砰的一声打破湿巾的塑料袋。

“啊,我叫高村,是经济学院的学生。”

他很自然地跟坐在对面的早良京子交谈。

“我叫早良京子,就读教育系。”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早良京子的声音,清亮而柔和。我压抑亢奋的情绪,毅然做了自我介绍。

“哎呀!”早良京子突然发出尖锐的声音说,“我还以为你是学长呢!因为你一直没说话,还板着一张脸……我还担心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呢!原来你也是新生啊!”

早良京子把手指轻放唇上,嘻嘻笑了起来。整齐洁白的牙齿之中有颗小小的虎牙。

“不好意思,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该怎么说呢?就是比较害羞啦!”

高村完全没看出我内心的狂风巨浪,哈哈大笑,豪迈地用湿巾擦起脸来,丝毫不在意早良京子的目光。看来,高村昏庸的眼睛似乎看不出她的鼻子有多完美。

“早良同学,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社团的?”

高村把湿巾折叠整齐后放回桌上。

“我在上贺茂神社拿到了传单。”

“啊,不会是葵祭的时候吧?”

“是啊!你们也是?”

高村先问起了这件事,早良京子说她也是以临时工作人员的身份参加了葵祭的游行队伍,回家时在上贺茂神社被叫住了。

“那么,在这里的其他人也都是这样吗?”

早良京子挺直身子,环视屋内。我先尽情地心上她侧脸的鼻形后,才跟她一起环视了周遭。会场里准备好的二十个作为都已经坐满了。我看到在上贺茂神社发传单的女生,就坐在早良京子后面。阿菅学长在哪呢?我正四处张望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可以坐这里吗?”

我抬头一看,发现对方就是那个阿菅学长。早良京子说:“啊!请坐。”阿菅学长频频点头说:“谢了,谢了。”接着就在早良京子旁边,也就是高村的正对面坐了下来。但他才刚坐下,就听到有人说:“会长,人差不多到齐了吧?”阿菅学长又赶紧站起来说:“那么,我们开始吧!”当他站起来时,正好与抬起头来的我四目相接,便对我眨了一下眼睛。

“那么……各位,请准备干杯。”

大家准备好后,阿菅学长说:“在干杯前,先向大家致意……”接着自我介绍。

这是我才知道,这号人物就是京都大学青龙会第四百九十九代(当时他没说是第四百九十九代)会长菅原直。

那真的是很快乐的一晚,我还是第一次度过如何快乐的迎新会。

整个世界都以早良京子的鼻子为中心旋转着。我借着酒意,吞吞吐吐地说起佐田雅志'1'意义深远的歌曲世界,她一直带着柔柔的精神支持,我则是第一次把这种事跟其他人分享。在与早良京子交谈时,我觉得她的鼻子冲破了我内心的高墙长驱直入,让我感受到一种伴随着酸酸甜甜的疼痛感。高村可能是不胜酒力,脸颊红到给人一种猥琐的感觉,还冲着周围的人猛笑。不一会儿,他站起来说:“我要表现Scat'1'。”接着便“terara”“uroro”地念出一长串不清不楚的话,获得满堂喝彩。对他来说,应该也是一个快乐的夜晚吧!

'1'佐田雅志是日本国宝级的全能创作人,1972年,才20岁的他便在歌坛出道。他的音乐作品涵盖了亲情、爱情与人性等层面,嗓音独特、情感丰沛的演唱风格别具一格。经典歌曲有《关白宣言》、《来自北国》等。他也是导演与作家,畅销小说《精灵流》、《解夏》和《眉山》都已被改编成电影。

'1'Scat(拟声唱法)是爵士歌手用声音模拟乐器演奏的一种演唱法。



京都大学青龙会第四百九十九代会长菅原真——这个头衔未免太长了吧 !

几天后,我问阿菅学长,这个“四百九十九”究竟是从哪来的,阿菅学长笑着说:“随便掰的。”接着又补上一句:“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他说“创始者”刚好整整去世一千年,大概是有人以两年交接一次的惯例为准,硬是算出了这个数字。

我问阿菅学长那个已经死了一千年的人是谁,他笑眯眯地指着我的脸说:“那个人跟你同姓哦!”

“那么,是日本人?”

“应该是吧!”

“总不会是安倍晴明吧?”我高声说。

阿菅学长只是“嗯嗯”响应着,微微翘起嘴角,抛给我一个媚眼。

这个以“滑溜溜的泥鳅”来形容最为贴切的阿菅学长是理工学院三年级的学生。其他参加三条木屋町居酒屋“贝罗贝罗吧”迎新会的学长学姐们,也都是三年级的学生。京大青龙会没有大二生,因为“两年交接一次”是京大青龙会代代相传的奇妙惯例。

“菅原学长向大家致意后,说到过这件事啊!你都听到哪去了?”

高村在电话那一头高分贝地指责我。高村说得没错,那一晚,阿菅学长或其他学长学姐说的话,我的确一句也没听进去,因为我对某人的兴趣远超过京大青龙会。

所以,以下的说明都是现学现卖,从高村那里听来的。

大部分的社团都是每年交接一次,而京大青龙会的一年级生升上二年级后,也会从学长学姐手中接下传承的棒子,到此为止都跟其他社团一样。不同的是,这些一年级生升上二年级后,京大青龙会不会招收新的成员,也就是这一年不会招收大一新生。等这批二年级生升上三年级后,才会再招收新成员。就这样,每隔两年才会招收一次新社员,自然形成“两年交接一次”的惯例。

“搞啥啊……好怪异的社团。”

“所以我一开始就问过你是不是很奇怪……你还说你不知道咧!”

“他们平常都在做些什么?”

“我问过菅原学长,他说就是去爬大文字山、去琵琶湖露营什么的,好像都是些户外活动。”

“哦……”我问归问,却不怎么在意,只轻轻发出鼻音回应他。突然,散在暖炉桌上的社团传单中,一张蓝色的纸映入我的视线。我抽出来一看,果然是在上贺茂神社拿到的青龙会传单。

无法满足于一般社团的你!要不要加入京大青龙会?我们是为了增添大学生活的乐趣,每天不断做各种挑战的全新类型社团。我们还会跟其他大学交流,所以,可以交到很多朋友哟!

我还是觉得这篇文案写得很烂,反复又看了几次,越看越纳闷,如果真如阿菅学长告诉高村的那样,都是从事一些无关痛痒的活动,那么大可写得具体一点吧?把活动内容写得这么含煳(也可能只是文字功力太差),应该有它的道理,如果真是爬大文字山,去琵琶湖露营这么纯朴又平凡的活动内容,未免跟这种暧昧不清的文案太不搭调了。我立刻把这种突兀的感觉告诉了高村。

“那么,你现在仍然觉得他们是宗教社团?”

“不,并不是。”

“那么,你认为是自我启发那一类的社团?”

“不是……”

我无法给他明确的回答,我只是单纯地叙述自己的感觉而已,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令我意外的是高村的态度,他在响应我随口提起的问题时,语气显然有点冲。

“怎么,你喜欢那个社团啊?”

高村在电话那一头犹豫地沉默了一下,给了我“嗯”的简短回应。

“所以你打电话来是要问我为什么不参加例会吗?”

“不,我只是打来问你要不要去参加这次的例会,并没有问你为什么不参加,我没那么积极。”

“喂、喂,干吗这么害羞嘛!”

“我才没害羞呢!害羞的是你吧!”

“什么意思?我干吗要害羞?”

高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话:“佐田雅志。”

我握紧手机,感觉到整张脸红了起来。高村怎么会知道我心中的秘密呢?瞬间,我陷入狼狈慌乱的状态中。

“你、你怎么……”

“是早良同学告诉我的啦!她说你哪天跟她大谈佐田雅志。在第一次见面的Lady面前,谈佐田雅志不太好吧?这样会不受Lady欢迎哦!”

他以超标准的发音说出“Lady”这个字,那种自以为聪明的声音,让我脑海中清楚浮现出他狡黠一笑的脸庞。我羞愧得恨不得立刻冲上清水舞台,从上面跳下来。'1'但是另一方面,大脑又对早良京子的名字快速产生反应,所以心中小鹿乱撞。可是,为什么高村会跟早良京子谈到这件事呢?

“啊,迎新会结束后,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

高村若无其事地说明原因后,开始报告早良京子的私人情报:“她爸妈今天从老家来看她。”我拼命压抑,不让我对高村的嫉妒火焰大量喷射出来。

“老实说,上礼拜参加迎新会时,我觉得这个社团的气氛很不错,虽然‘京大青龙会’这个名字是有点那个……安倍,你觉得怎么样?我看你那天好像也玩得很开心。”

他讲到一半我就没在听了,满脑子想着早良京子和她的鼻子。那一晚,我没向她要手机号码,就那样匆匆与她挥别了。惟一不想要却拿到的电话号码就是高村的。我连向一个女生要手机号码的勇气都没有,我一边强烈苛责如此懦弱无能的自己,一边独自消失在包围着鸭川沿岸的黑暗中。

“对了,早良同学好像也玩得很开心,说想去例会看一看。”

这时,我突然苏醒过来,高村的声音瞬间灌入耳中。

“咦?”

“我是说,早良同学好像也觉得那里的气氛不错,怎么样,下礼拜三的第一次例会,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的眼睛立刻扫过暖炉桌上的三角形日历,下礼拜三没有安排打工,上面只写着“迎新会、河原町、专卖品同好会”。

“真拿你没办法……我就跟你去看看吧!”

知道可以再见到早良京子,我的心跳就像指数函数一样攀升,但是我不露声色地表达了我要去的医院。

“哦,Thank you,安倍。”

“不过,你以后不可以向任何人提起雅志的事,他可是我最重要的心灵大师。”

可能是一时会意不过来“雅志”是什么,一阵空白后,高村突然说:“关于这件事……”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我想问你……佐田雅志是谁啊?”

“啊,你说什么?”

这个世上不可能存在的问题,让我哑口无言。

“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问别人,别人也只是笑,所以我以为是不太好的人。”

“你胡说什么,雅志是最高境界啊!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可是个国民歌手呢!啊——啊——啊啊啊啊——你真的是日本人吗?”

我不由得紧握手机,火爆起来。

“就是啊……大家知道的事,我通通都不知道。啊……这种时候,我就会觉得跟大家有很大的隔阂,好寂寞、好凄凉……”

听到高村那么悲切的声音,我赶紧安慰他:“喂、喂,提起精神来,改天我把CD借给你。”心情这才稍微平复的高村说:“我绝不会向任何人提起雅志的事。”在如此坚决的发誓后,挂断了电话。

我快速地抓起电暖炉桌上的三角形日历,用圆珠笔划掉“专卖品同好会”,一边压抑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一边在格子里大大写满“京大青龙会几个字”。

其二

宵山协定

没错,我早就看出来了。

当阿菅学长在上贺茂神社把传单交到我手上时,我就看出京大青龙会哪里不对劲了。

但是,我清澈的眼睛,被阿菅学长一个接一个提出来的户外娱乐活动,以及早良京子的存在给蒙蔽了。我完全没有察觉,在快乐的太平日子背后,“荷尔摩”的影子正朝我们步步逼近,就这样迎向了宵山之夜'1'

但是,在进入那一晚的话题之前——也就是在叙述我们突然被告知“荷尔摩”存在的“祗园祭宵山事件”之前,必须先稍微提一下另一件事。

就是关于我们京大青龙会第五百代成员的事,还有我跟早良京子的事。

当我发现时,我们京大青龙会第五百代成员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凑齐了十个人。就是这种“不知不觉”,让我感觉到京大青龙会的可怕。

万物皆在“预定和谐”'2'的理论下进行着。我和高村、早良京子、芦屋、松永、纪野、双胞胎三好兄弟、坂上、楠木文共十人,会成为京大青龙会的成员,早在葵祭那天从阿菅学长手上接过传单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

'1'7月14日至16日的“宵宵宵山”、“宵宵山”及“宵山”是祗园祭的前夜祭,到了17日便是祗园祭的高潮——山鉾巡行'2'“预定和谐”是德国哲学家莱布尼茨(Leibniz)的理论,认为上帝在创造世界之初便已预先安排,使得万物间能够相互协调,达成和谐。

我们全都是五月十五日的葵祭“路头之仪”行列中的临时工作人员,而且每个人都在回家的路上,在上贺茂神社拿到阿菅学长分发的蓝色传单。那时,我很怀疑阿菅学长怎么会知道我是京大的新生,最后随便下了一个结论,告诉自己他会那么判断应该是有我不知道的理由。就某方面来说,包括对阿菅学长的行动所产生的怀疑在内,我那样的结论并没有错,也就是说,阿菅学长看得到我和高村看不到的东西,他只要依据他眼睛所见,把传单发出去就行了。

去大文字山健行,去岚山烤肉,去比睿山兜风,去琵琶湖露营——京大青龙会在五月举办的种种户外娱乐活动,都是阿菅学长计划收服我们的策略,也是为了在“宵山之夜”前巩固成员所释放的烟幕弹。当然,我们几个人在这个社团的确挺“合”的(在京大青龙会是以散发一样的“味道”这样的专业术语称唿)。对阿菅学长来说,把传单交出去后,只要紧锣密鼓提出企划,把我们绑在社团里就行了。

不过,我前面所说的十个人,并不是一开始就凑齐了。十人当中,有人没参加过三条木屋町居酒屋“贝罗贝罗吧”的迎新会,也有其他人参加了那个聚会,最后却没有留下来。我不知道阿菅学长究竟把传单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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