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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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妃-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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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贵人那边说不定还有事要找你,三好你先去承恩堂吧。”
三好请了安就走了,我亲手将行露扶起,同时也示意小安子、小全子、小珠子起身。
“日后咱们房里没外人就甭行大礼了。”
疏影面对紧张相觑的四人,捂嘴快语道:“咱们家小姐是将心比心、将身比身的,你们只管听着便成。”
“快去掌嘴,叫你多话!”我笑道,也不是真叫疏影去自己掴了嘴巴子。“家教严谨,原是儿时糗事,不必放在心上。”
行露点头,脸上还挂着消除警惕的笑意。小安子和小全子似懂非懂,不过小珠子倒灵巧一听便明了,“噗嗤”笑了出来。
“主子平易近人,是奴才们修来的福气。”
看来这小珠子是顶机灵的人。
“嗯,贫嘴了。我不爱听这些虚话,日后可不要说了。”我拂了拂下裙。站得有些乏了,坐回案几边,不由得捂嘴打了个哈欠。
打发了其他人下去,我独留行露。
“唐突一问:两位姑姑的名字不知是哪位娘娘所予?”
她显然有些疑惑,顿了顿,回道:“是苏茉嬷嬷所予。”
雕刻着蝶恋花的铜镜里,疏影站在我身后将头上的饰物一样一样除下。
“小姐怎地要行露姑姑另去做朱色的绸花,咱带来的衣饰里不是有一朵么?”
疏影把镂月钗送到我掌中,我抚摸了一会儿有些想念娘了,于是小心翼翼地放回在妆台上的小匣子里。缕缕青丝顺着疏影的纤纤手指垂下,落于腰际。她取了一只篦子,给我篦起头来。
“后宫中的姑姑不是所有人都有荣幸能够得到皇帝的‘启蒙先生’赠名的,按道理来说,这些名字原本就是做姑娘时用的,大致也离不开什么淑啊花啊之类的,尤其是这些包衣。你想想今日的两位姑姑,一位采蘩、一位行露,是不是有些与众不同?”
“采蘩……行露……小姐,好耳熟啊!”
我无奈地摇摇头,将她取下的饰物一一陈列在台面的红绸条子上。红翠相映,更显得这些碎玉精致出众了。
“你这小妞儿,往常请的先生都是白捐了银子了。”我起身环顾了窗外一圈,见四周无人将窗子关上,继续说道,“‘采蘩’、‘行露’,皆是取自《诗经》里的章句,可想而知,两位姑姑的旧主子是位极有修养的人物。”
疏影这才恍然大悟道:“哦,难怪你当时还问她是哪位娘娘赐的名儿呢!”
“我想苏茉嬷嬷调教出来的人应是极有分寸的,若是能为我所用当然最好。”我伸了伸四肢,行至床边指了指床边的四角凳子让疏影坐下:“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现今进了宫,可以说就只有你我二人是最亲近的了。况且后宫中主仆之间往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下我且有一番话要交代你,你须听仔细了。”
“嗯!”疏影认真地点点头。
“论灵巧,你不及暗香。但你忠肝义胆、为人诚恳,应更加小心,必须切记:第一、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不要把所有人都当做朋友,人家施舍些小恩小惠便以为是诚心相待,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掏出来送人。你单纯天真,此为最要;第二、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以往在家中光是姨娘和含阡两个女人就闹得够呛,现在身处后宫就更不消说了。我怕你心直口快,见我受了委屈会去争辩反而给自己惹了麻烦,所以日后有些风言风语便由他们去。我只求这静观斋不是闲话的出处;第三、父子和而家不退,兄弟和而家不分。分处一屋便是缘分,不可因你是我陪带进来的就显得与众不同。你用待暗香的心思来待小安子他们,时刻关注他们的困难,咱们能帮则帮。只求这静观斋里的人都能保全。”
“小姐的话我记住了,疏影会留心的,小姐你早些休息。”疏影放下帘子,走到墙边的双开樟木柜前。
我突想起一事来,叫住她:“对了,今晚是小珠子守夜吧?你扯一床薄毯子出来交与他。下半夜就凉了,他们在廊上生了病咱们就过意不去了。”
“小姐放心吧。”疏影动作快,捧着薄毯走到我床边,“小姐的话我记在心上了。这样吧,我明儿个再扯些布另做一床,方便换洗。”
“嗯,也不着急的,今儿个都累了,你也早点歇息。”
作者有话要说:

、静观

辰时未至,被行露叫醒了起床。
疏影刚进屋就开了窗。朝阳未出,屋檐角上浮出些晨光,橙蓝光相溶相染正如混淆了的蓝橙染料。我坐在窗前,侧对鸾镜。猛地一双手从窗下伸出来,伴着“哈——”地一声长啸,小珠子的半个光脑袋从窗棂上冒了出来。
疏影被他唬了一跳,吓得梳子都抛到桌面来了。
“小珠子!”
行露转身要去呵斥,我一把拉住她:“原是疏影自己不稳重,不必去责备小珠子了,他守了一夜也累。”
“是,谨遵小主吩咐。”
行露诺道,转身去拾掇被褥。
“主子主子!”我这才安心,小珠子连滚带爬进了没伏在我脚下,“小珠子惊扰了主子,求主子原谅!”
“我这才刚起,睡意还没消叫你这般嚷嚷倒醒了,我该赏你才是。”我抓了一把上次断了线的碎玉珠子。“这玩意儿不值钱,倒也能卖个七八钱银子,也够你们玩上几把了。”
小珠子双眼瞪得像铜铃,愣了半天方才颤颤巍巍地接了赏。
“快下去歇着吧,主子说你累了一夜了。”
行露一提点,小珠子赶紧谢了恩出去。
我捏了捏额角,闭眼假寐了会儿。再醒来疏影已经替我梳好了二把子头,行露取来大拉翅——这是正式场合所用。因它累赘,甚少有人在宫中常戴。我对镜摆弄了一下,镜子里折射出行露的脸上有些犹豫的表情。我低头浅笑,随即将这笑容隐没下去,装作无意问道:“行露,你怎么了?这朵新绸花还是你昨夜里赶工做出来的,怎么戴在我头上不好看么?”
“行露不敢。”行露微微弯腰,指着大拉翅中间的绒花,“奴婢觉得小主戴碧蓝色更是适合。”
我“哦”了声,示意她分解一二。
行露抿嘴打量左右,疏影领意将门窗都关上。她这才开口说到:“我满清皇族虽以黄、紫色为尊,但奴婢曾听人说汉族旧习‘朱色为正’。如今后宫名义上为钮祜禄皇后掌执,可真正掌权的却是怡妃娘娘。”
佟丽怡,是汉人。
我会意,点点头有些赞许之意:“我也觉得这朱红色耀眼,我是衬不上的。这赤暑天气碧蓝色看着清爽,衬那套碧蓝水波浮白荷的旗装更好。”
“是。”行露不再多言,收拾好面盆和巾子出门打水。
疏影瞧她走远了,同我相视一笑,推开纱窗。
满天已是橙色的朝霞,漫漫光彩如同浸了墨的宣纸,只等那一瞬突破的精光。
我细抚了项上的碧莲龙华,穿过静观斋的侧门。穿堂风吹翻了白绢龙华,拂在眼角,我动手按在胸口,抬眼见到李紫歌。
她今日里穿得极是素净,月白色的旗装细绣整衫的蝶恋花,都是只有指头大小,绣工十分精美。旗头间是朵桃红色的绢花,被淡雅的衣衫衬出娇俏的脸色。龙华上绣的一只蓝色渐染的彩蝶。
看似朴实无华,却暗含了些许关节。
“紫姐姐安。”我走上前去,微微俯身行礼。“姐姐今日里穿戴可是精致。”
“捡的一些旧衣裳穿得,你还说精致,可是取笑我了。”她垂眉笑道,面浮娇羞,甚是美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大致如此。
“紫姐姐真美,若我是皇上定会抛却六宫粉黛,专宠你一人。”
“妹妹言过其实了。”她低头笑道,却不推卸。
作者有话要说:

、静观

问安是在承乾宫进行的,按照满汉和晋封次序,我同明端、玉栎站在第一排,李紫歌、王文佩、袁秋霖紧随我们身后。
承乾宫虽大,可这样排开来倒也显得屋子里十分热闹了。
“传贵妃娘娘话:原应跟诸位妹妹促膝长谈,无奈躯体抱恙,有劳怡妃娘娘多多周劳。”
昭贵妃的宫女宣毕,我等行了礼,她便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左右宫女撩开珠帘,原本站在后位旁侧的怡妃被宫女搀上了凤椅。
“给怡妃娘娘请安,愿怡妃娘娘福寿安康。”
说话的是明端,我们一会其意,立刻也俯身随她行了皇后之礼。
怡妃虽是静静地微笑叫我们平身,可双眸里却挡不住对明端眼明手快的赞许。
我低头浅笑,装作不见,但也感受到了背后几束嫉恨的目光穿过肩头。
“都起来吧。”怡妃嫣然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了,不必这般客气。”
拂了礼起身,我这才能用眼角偷偷打量在场的各位娘娘。
以东为先坐在怡妃之下的依次是僖贵人、荣贵人、惠贵人、宜贵人,西边则是通贵人玉桐、端贵人、张常在、乌常在。除了宜贵人、乌常在与我年纪相仿,其他几位似乎都要年长一些。
端贵人同张常在之中空了一张黄花梨玫瑰椅,想必是给紫歌留的。果然之后怡妃特意交代了下人准备褥子。
“今日里来姐妹们都不要拘谨,难得大伙儿聚集一堂,该多松快松快才是。”
大家听这话儿虽是笑了,可也没见有多松懈,怕都跟我一样心里的弦更绷得深紧了。
“听闻这次秀女中有一位格外出挑的,据说真有西施王蔷之貌。”东首的僖贵人瞧上仅二十的模样,相貌端庄和气,未曾想到一开口便把紫歌推到了风口浪尖。
同样的笑容,在各位后妃的目光里散发出来的情绪却是各自不同,甚至那些沉不住气的新晋秀女哼出了不小的嫉妒。
我低头浅笑,好似也该让别人琢磨不透我的想法。女人的心思是最细腻的,何况在这深墙之中?一个小小的细节便可让人万劫不复,我又何必过早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呢?
紫歌微微上前,立于两行人间隙中,向各位贵人都行了后辈之礼以表谦虚,并道:“古人说过‘以色事主,色衰爱弛’①,皮囊原是父母所赐,只有馨德明道方能像怡妃娘娘这样仪态大方。僖姐姐这样说来,真是折煞妹妹了。”
我微微一怔,又感觉到紫歌那欠妥的话语中的孤拔。
果不其然,稍年长的惠贵人脸上见了些不悦,倒是她身边的荣贵人波澜不惊地笑了笑,缓慢而小心地扭动了身体。
“荣姐姐身体不适吗?是要回宫了么?难得相聚呢。”僖贵人嚷了一句,大家这才注意到荣贵人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
“太医嘱咐了不能久坐。”荣贵人欠了欠身。
“那倒是,荣姐姐是姐妹中最能体会这孕育之苦的人呢,可得好好养着身子再给皇上添个阿哥。”僖贵人斜睨端坐在上的怡妃,低头笑道。
荣贵人琢磨了一眼僖贵人眼中的笑意,并不搭话,只对怡妃伏身辞行,又转身向众位告辞后方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静观

夏末的清晨还是有些凉意的,好在彼此济济一堂,时间过得也快,坐了一会儿宫女们便用叉竿将回字纹的窗子撑开了。
夏风吹来,承乾宫前那株槐树垂下的一串串接近命运尾声的槐花串儿像小白柳的尖稍儿随风而摆,顺着风向将细腻的花香拂进屋子里来。
不用熏香也能满室旖旎。当然,我的倚书房也是用不着熏香的。天穹宝殿里每天燃烧的香烛已经足够把景阳宫变成宫中的道观了。
怡妃品了一口茶,笑问道:“安贵人现居何处?可还习惯?”
紫歌答道:“回怡妃娘娘的话,臣妾现居景阳宫,一切安好。”
“景阳宫?那可是处偏僻地儿啊!”僖贵人不无惊讶地瞧向怡妃。只见怡妃点了点头:“内务府安排欠妥,改明儿个让他们把长春宫后殿给拾掇拾掇,你搬去跟僖贵人住,互相有个照应。”
僖贵人的“惊讶”在脸上滞住。她显然没有想到怡妃会这样安排,对比刚刚的做作倒是真实了不少。看来怡妃是想借紫歌之手“拾掇”一下嘴多的僖贵人才是真的。
“长春宫后的怡情室也空置了许久了,多个人过去陪僖贵人说说话最是解闷的。”惠贵人说完捻着绢子就笑了,好似僖贵人那尖利的目光对她丝毫无损一般,连同宜贵人、通贵人、端贵人、张常在都不由得开心起来。
僖贵人冷脸了稍许,突然嫣然一笑,站起身来走到紫歌身前,掺住其双臂,将她领到众位宫嫔之中,说道:“那倒求之不得了。瞧瞧紫妹妹这倾国倾城的容貌,想来日后我长春宫便热闹得紧了。”
“既然僖贵人这样说了,那就叫内务府安排一下,若是得闲,这几天就搬过去吧。”
僖贵人咬了下红唇,俯身笑道:“那妹妹就多谢怡妃娘娘了。”
怡妃这一招顺水推舟真是连招续发,不见一点儿歇息的劲儿的。
我这会子在心里笑僖贵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前方紫歌已经开始婉拒了。她说道:“怡妃娘娘同僖贵人的抬爱原本不该推辞,只是紫歌入宫尚浅,许多规矩还不明白,若是贸然搬去长春宫同僖贵人同住,必定诸多打扰;何况现下景阳宫中还有陌答应陪同,若是臣妾搬离,陌答应定孤独无依,还请怡妃娘娘同僖贵人宽恕紫歌不情之请。”
诚然不知李紫歌会出得如此一招,我诧异之余只得微微低头以示谦逊。当然怡妃大概也只想借此吓唬吓唬僖贵人,见紫歌如此说到也不便强人所难了。
“陌答应……”玉桐经紫歌一提醒才发觉我,扭头向我看来,眼底透出的震惊大抵也在我所料了。
“怎么?通贵人认识这位小主?”僖贵人亦瞧向我,接着问道:“‘陌’?什么陌?”
“妹妹怎么跟皇上说一样的话了?”宜贵人低头笑了笑,亦望向我,眼中分不出是好意还是歹意:“听闻此次选秀,皇上特是中意两位秀女,一位就是安贵人,另一位便是什么鸡啊狗啊的。”
正如分不出宜贵人的用意一般,我亦不知她的所谓“鸡啊狗啊”的是真的因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是故意为之。
“似是出自五柳先生的《桃花源记》——‘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哟,是吗?”宜贵人侧头剔了剔指套尖儿,声音也透出尖锐:“通贵人不愧是大学士家的人,博学多才、蕙质兰心,难怪刚诞下小皇子没多久又蒙受圣宠了。比不得我们这些人,既没安贵人的闭月羞花,也没有通贵人的锦心绣口。”
想不到后宫中连说句话都要这样夹枪带棒的,真是令人不胜烦扰。
我对玉桐微微笑了笑,以示感激,走上前去,对在座各位妃嫔俯身行了大礼,说道:“小户人家无甚学问,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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