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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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人说梦-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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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我知道那老婆子……病得不轻……啊哈哈……哈哈哈哈……”穆恩生甩手便是将那罗云汉生生推了去,摇头晃脑好似是一副唱着京戏的模样,“我还巴不得……巴不得她……早点去见阎王爷……啊哈哈……哈哈哈……”
“四少爷你说什么呢,呸呸呸……不吉利不吉利……”罗云汉慌了神,一时间又不知怎么制着面前手舞足蹈的人儿,只得是在一旁念着干着急。
“呸什么呸……我告诉你……你们……你……你……还有你……那些个什么少爷小姐,你们全都是跟我一个样儿……你们都……虚伪……”穆老四自顾自地说着,阵阵酒气似若熏得那边上的花也是焉了去,“他们守着那柳夫人……图……图什么?……图的不就是……不就是穆家那些个钱么……她柳三娘一死……就要分家产……还不是谁这会儿做的好……谁手上的钱……就……分……分得多……”
照这个情势下去,就算是他罗云汉禁得住折腾,厅堂里那些个小姐少爷们总也得听得这后院里叮当的动静,罗云汉急得是冷汗直流,却是一转身,瞥见那处偏亭静湖,便是顿了顿,朝着面前人的方向步步紧逼了去,“四少爷……您说的对……不过……您倒是说个由儿来给老奴听听,为什么少爷就觉得这穆家上下几十口的人图的都是她柳三娘手下的钱呢……”
“这……这还不容易……”躲着面前人伸来的手,穆老四一个踉跄,翻身踩上了湖心庭延堆石砌砌,“……好像我……今个儿……招商局会上……他傅玉堂名正言顺地辞了我的职……又是又是……在那……那……荟芳里同他周承胥下了赌……见不得半个漂亮姑娘不是……还他*妈*的输了老子整条黄河路的铺子……”
罗云汉停了脚步,一时间恍似错了神,“少爷,你说输了什么……”却是话音未落便是水花四溅,面前人自是一脚踩偏,生生跌进了那偏亭净湖里。
“姓罗的……姓……罗的……你……你暗算我……”
早已是顾不得面前人的张牙舞爪,罗云汉回过神来,一路小跑,便是朝那柳夫人的卧寝跑了去,只留那穆老四一人牙咬切齿地咒骂着,直到是日落黄昏,夕阳不在。

“是么,”望着面前人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柳夫人虽说虚弱得很,面上却是叫人安心的镇定,“老四这几日没有来,我就料想他是去那些个巷子里寻花问柳去了。”
“三娘,事情没有你想的……”罗云汉方欲开口,却是斜眼瞥过周身七小姐一行人,顿然停了话调。
柳暮久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也是明白了几分,拽着身边人的衣襟儿便是拖着出了门,“云汉叔,你同三姨就先聊着,我和云书去后院里逛逛。”
罗云汉点头如捣蒜,眸子里见得也是几分感激。

“方才你是想说什么,非得叫暮久将七丫头支了走。”柳夫人勉强直起身子,却是禁不住干咳了几声,“是招商局的事?”
“四少爷先前吵闹着,吾也没怎么听清,不过约莫是傅玉堂果真下了手,四少爷招商局的位置怕是已被人取缔了。”
“就这么些事你也不会如此匆忙,说吧,还有什么事。”皱了眉,柳夫人隐约察觉面前人带着的几些不安。
“四少爷……前些日子恐是又去赌了……方才说是……昨个儿晚上在荟芳里同那周承胥一道,输了整条黄河路的铺子……”
“我也知道他好赌,不过是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柳夫人面上见不得半丝诧异,却是略带些嗔怪地念着,“毕竟是自己儿子,我罚得了一次,也狠不下心罚得第二次。”
“三娘您还挂念着绿凤那事儿?”
“那事毕竟是七丫头冲动在先,我却同那傅玉堂商量着把老四拖下了水,其中私心定然也是藏着几分的。”举手又是要拿那床头长烟,俯了身攀着,却是生生被那面前人制了住,“怎么,连你也不让我抽了?”柳三娘抬了头,不知是喜是忧。
“大夫先前交代过,那些个丫头终究还是受不了你这脾性,将烟给你放在了边上。”罗云汉松了扣下的指儿,话语里多的是几分心疼的劲头。
“也是。那么多年了,除了你,谁还受得了我这泼辣劲……”
柳夫人一时语塞,竟是不知落下泪来。
“你不过是孩子脾气,平日里顶着什么‘铁腕夫人’的名号,自然也是要装得像他几分不是。”罗云汉浅然笑了起,却是叫人听着欢心,“怀宣生前就总念着你的好,若是没有几些个脾性,又怎么制得住怀宣这番的浪荡。”
“我这一生下错了好几局的棋,好在是大风大浪都由你陪着,”回了身,柳三娘抬起头目光却是直径落下面前人一脸惊异,“当初说是落魄,不如说你心里依旧恨着怀宣几分,想看他同我这番怎么走过来,才甘心委身来穆家做个大管家的职儿罢。”
“你说什么呢……我这种人……天生的奴才命……”罗云汉支吾着,措辞间诚然如变了性子一般的话调。“你跟了怀宣是你命好,我做得了穆家大管家是怀宣他看得起我……”
却是全然不理会面前人的不知所措,柳三娘闭了眼,自顾自地念着,“我这会儿是要叫七丫头也要尝尽我当年的苦了……放着好好的叶槐青不要……我却是硬叫暮久娶了她……”
相思尽头,满是苦处。

而繁花落尽,光阴错间。
云书抬了头,满天星际却是一如心头乱麻叫人措手不及。回了身,却是忽然如见一席白袍间的俊朗英气,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是匆匆没了踪影。
“之前在潮滩上见着你,我卓然是几分恐慌的。”柳暮久开了口,顺着月光一路幽幽地说着。
“你是以为我要寻死了不是?”风带起几分是笑意,云书也是丝毫不避讳,“我确是放不下他,然既是说了会等,我自也不会这番蠢罢。”
“……你回屋那会儿三姨找我谈过,希望我们尽快可以……”
“暮久,”略显粗莽地打断了面前人的话桩,云书闭了眼,自顾自地念着,“侬晓得的(你知道的),我若是离了叶槐青,不是阴阳两隔,便是恨之入骨。”
又是一阵风,吹得人有些寒了。
柳暮久顿了顿,拽着面前人的腕儿笑意四起,“嗯,吾晓得(我知道)。”

  星稀
柳三娘的身子日益败坏,说话也是有一阵没一阵起来,往往是说了前半句便是干咳上半天,直到是那握着的绢子里印出些血渍。穆家那些个姨太太们面上虽是不说,暗地里却早已私自联系了那些个扮着丧礼的人儿,问来也不过解释是有备无患。而穆家上下的少爷小姐们,时间一长,自然也没有看护的兴致。后院的花开了又谢,同是柳夫人的卧寝一般叫人生角着凄楚半分。唯有那七小姐依旧是日日夜夜地守着,偶尔累了便是唤着柳暮久或是八小姐替着班儿,几日几日下来,相较着先前日子里的丰腴,人也自然是消瘦了不少。
这一日天方才蒙蒙亮,柳夫人便又是阵阵干咳起来,吐得是满床的猩红。云书忙得乱了分寸,却正是焦头烂额之时,瞥见门边上忽然隐现的人影。
“妹妹你也忙了那么些日子了,今个儿就由我来照顾着娘吧。”来人抬了头,眸子里掠过泛起晨白,“我也该是尽着当儿子的责任了,娘你说是不是?”
话语里三分是嘲讽,云书皱起眉,方是要反驳着,却见柳夫人微微摆了手做了个“去”的意思。
“七丫头……你……你去吧……娘……娘也……有些事……咳咳……咳咳咳……想……同你四哥说说。”
晨起露光,枝头雀啼。

“说吧,什么事?”柳夫人勉强支起身子,嘴角血渍浸起深褐一片。
“没什么事儿,就是想来看看娘你罢了。”
“有话快说……我这身子也经不起你耗着。”含糊不清的字句间只见面前人嘴角上又是淌下几些猩红,穆老四不动声色地望着,却是暮然泛起笑意。
“娘你还真是了解我,不过方才的话还没说完,”举手点起烟,吐出白雾一片,“我就是想来看看人称铁腕的柳三娘到底是能熬到什么时候。”
“你个……兔崽子……我……我就知道……咳咳咳……你没安什么好心。”柳夫人说得勉强,却是叫人听得极为平稳的调儿,“我……我……死了,你就好……同那些个姨太太和少爷们分了老爷留下的东西了……不是……”
穆老四笑得放*荡,却是毫不收敛眸中轻狂,“既然娘已经猜到了,那娘是要自个儿动手呢,还是要孩儿亲自将这药送到娘嘴上?”手中拽着的红瓶不知怎么地叫人觉得烫着了几分,而穆老四嘴上这般若无其事地念着,掌心里却早已是汗渍斑斑。
“要你送你也不敢,又何必花那个功夫……咳咳咳……”柳夫人投也不抬地回着,嘴角掀起的约莫是几分讥讽,“老四你总是这般,冲动鲁莽,做事又带不得你小妹身上几分睿智,就连现在这想了些日子的计策,恐是如今你心里也没得把握罢……咳咳咳……咳咳……”
“你……”握紧的拳间早已被捏得青黄一片,宛若是多年积蓄的怨恨,一时间叫人难以遏制地溃堤,“你别他*妈*的*给老子耍阴谋,老子今天还就是狠了这个心要弄死你。”不同往常那个玩世不恭的嘻哈人儿,穆老四字字句句透着的是怒火中烧。
“你方才……咳咳……进来的时候云书也是看了到……咳咳……要是你走了我便出了事,难道你以为……咳咳……别人不会起疑么……咳咳咳……”
“老子他*妈*管不了那么多,”穆老四唾沫横飞地咒骂着,伸手是将那手中红瓶摔上了桌,清响如弦扣,“你他*妈*现在就给老子喝了它。”
柳夫人浅然却是笑出声来,声音虽是虚着,叫人听得仍带着几分气势,“既然你这般求我,我自是会了了你的心愿。不过……”抬了头,眸子里忽然是带着几分回光返照般的神采奕奕,“即便你是想同那些个少爷们吞了老爷的家产,只要云书在穆家,就永远没有你穆老四出头的机会。”
“是么?”轻浮的是笑,亦或是不屑,“不过是个待字闺中的黄花丫头,照着伦常怎么也轮不到她插上半点儿干系,倒是娘你,赶紧把这药给喝了,免得……夜长梦多。”穆老四一字一顿,语调里带的却多是惶恐的意儿,便是不愿再同面前人争着些什么,甩手开了门就是要走,却是忽闻背后“哐当”一声,待到是回过身去,满眼间是那柳三娘洒落了一地的血迹斑驳。
“……来……来……来人……那……”早已是顾不得什么红瓶杯毒,柳夫人断然横尸倒地,他穆老四自然是慌了举措,又怕是惹得别人狐疑起几分,竟是猛然撒开步子,失声大叫起来,“娘……三娘……三娘……死了……死……了……”

有人说这穆家柳三娘是叫这穆老四生生给害死的,也有人说是天意难违,穆家到了败落的时候她柳三娘也顶了不住。然关于柳三娘的死,这上海滩上终究还是没人能给出个到底的说法。
穆家上下也是因着这事而忙得焦头烂额,柳夫人去得毫无征兆自然是连遗嘱也没有备得几分,手下治平公司同柳庄那些个财务公管的事儿暂且不说,单说柳夫人身前尚未处理完的几些个同洋人合作的案子,也好生是叫这些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为难了几些日子。也亏得这七小姐先前同柳夫人一道跑了好些个大场面,对于那些个交际应酬上的事自然也是较着他人上手容易着些,一来二去的,丧礼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儿,便是一股脑地都堆给了那七小姐一手操办了起。柳暮久近些日子往公馆上跑得也是更勤了些,而与其说是帮忙打着下手,不如说是找着法儿帮着那七小姐顶去些叫人烦心的事儿。

这头正是焦头烂额之时,另一头,穆老四却是带着俊生,连生,言生三人同着几些个旁门亲眷一道向这七小姐下了“通缉”。
“现在娘也死了,照着从前的规矩,柳庄和治平公司归我们所有,你同八妹妹尚且待字闺中,理应是没有资格继着家里的财产,”穆老四说得是理直气壮,一字一顿,“好在你四哥哥我发了善心,从前家里苏州那套房子就留给你和八妹妹一道先住着,霞飞路这栋你大哥收了,又是要搬进好些个亲眷,你同八妹妹收拾收拾,等娘的葬礼一结束就即刻启程罢。”
云书抬了头,红肿着一双杏眼,面上却是盖不住的愠怒,“娘现在才刚死,你就来同吾讨论着怎么分这遗产的事儿,看来旁人是说的对,说不准娘还真是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害死的。”
“畜生?”穆老四倒也是毫不动气,反倒是扬起一阵的笑意,“我若是畜生,那娘不就是老畜生?我原先还以为妹妹你多少是对娘孝敬着几分,想不到出口倒是比我穆老四还狠啊……啊哈哈哈哈……”周遭一道的那些个少爷们同是笑出声来,云书看得心里沃瑟(憋气),却是一时间塞了言语。
“四少爷,做人也要讲个人样,你如今这番说法,叫人说传了出去,就算嘴上不说,这十里洋场上又怎会不知道你骨子里是个怎样的货色?”拽着身边人颤抖着的指尖儿,柳暮久起了身,却是作了个揖,不急不缓地念着。
“你又是来起个什么劲,告诉你柳暮久,老子家里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个瘪三来指手画脚。”约莫是触了痛楚,穆老四急吼吼是没得章法地嚷嚷着,叫人看着,也真是好生一副难堪模样。
“哦?莫不是四少爷早已忘了先前绿凤的事儿?不如我再捎着些别人的照片同四少太太看着?到时候杜老爷找上门来,是死是活可就不好说了。”
“……谁……谁……谁怕他……他个……”穆恩生卡了话桩儿,言语里虽总是念着杜家的家道中落,然这杜老爷在上海滩上的名号也多少还是在的,何况黑白两道也都带着些来头。好不容易借着钱塘观潮的功夫讨好了这杜琪之,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柳夫人又是两手一摊撒腿去了,他穆老四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挡着。想来事情急了吃亏的约莫也只是自个儿,便是仰头挑了眉,语气里也是多了几分商量,“不然,你想怎样?”
“穆家财产照着柳夫人身前的订下的规矩,一半财产是归着盛家五房没错,而另一半却是要纳入公款的,”柳暮久抬了眼,眸子里满是犀利,“如今按照四少爷的说法,莫不是要将这另一半也吞了去?”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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