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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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祖-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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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样子我就算没说个十成十也有八九分,皱起鼻子狠狠出了口气,道:“停停停,不用再说了,被别人听见以为你脑子不正常。” 

  六耳伸手过来搂住我的肩:“不说也不是不行,昨晚你说那个水笙其实不是人,今晚你再给我说说水笙的故事,昨晚那个故事没准我就忘记了。” 

  我闷哼一声,把那张臭脸推开:“你倒底几岁,我又不是你娘,每天晚上睡觉前要给你讲故事,那么喜欢听的话,有一个少女和七个男人同住森林小木屋的故事,今晚讲给你听吧。”说着快步下楼。 

  六耳嘿嘿一笑,屁颠屁颠地跟在我后面。 

  吃完早饭车就往县城西北的宝山开去,昨天的高老庄养马场也在这山上,是从另一侧的山道上去的。今天的目的地,不用唐僧说,我也知道一定就是宝山顶上南天门的双圣墓。 

  这里原本不是旅游区,顺昌决定开发宝山南天门旅游后,修了下山路,但车也没法子一直开到山顶去,连超牛的牛师傅也没法子。 

  于是唐僧举着小旗子唱着小调领我们爬山去。 

  在我们之前还有两个团,人数都不多。一路蜿蜒向上。 

  离山顶还有一段路就停下了,前两个团的游客三三两两或站或蹲。唐僧让我们等一下,跑上去看情况。不一会儿转回来,告诉我们必须等一会儿,县里的人把路拦住,双圣庙暂时封了。 

  大家都在嘀咕,这架式是有哪位领导来参观视察了,级别还应该挺高的。问题这新开发的小旅游点,怎么会有头头脑脑感兴趣? 

  这一等就是四十分钟,太阳光都开始毒起来了。不单我们这帮《西游记》里的妖魔鬼怪,前两个团的游客都从初时的小声嘀咕变成了抱怨连天。 

  我拉了拉T恤下摆,抹掉头上的细汗,抬腿往前走。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领导有这么多闲工夫。 

  没走多远,前面山道上摆着个塑料架子拦住路,旁边站着两个人。 

  一个中年人看我走过来,伸手把我拦住:“你是游客吗,现在不让过去,再等一会儿。” 

  还要等?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太阳都很高了,等会儿更热。我从随身小包里把记者证拿出来递过去。 

  “我是上海晨星报记者,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进,里面……” 

  我还想问里面是谁,那人把记者证还给我,笑着说:“那记者啊,专程来采访专家团的吗,我陪你进去。” 

  我也不揭穿自己的游客身份,什么专家组,先进去看看也好。 

  跟着那人走了几步,另一个人在后面问我:“那老师,这位也是和你一起的吗?” 

  我回头,除了一直粘着我的六耳还有谁。 

  我冲六耳一乐:“不是的。”也不管他大叫,继续往山顶走去。 

  就听后面的人对六耳说:“你也是记者?记者证呢,拿出来看看,别想混!”  
 
  “这个,你们有新闻稿没有?”我试探着问,冒充了我就不想被拆穿。 

  “哪有时间写新闻稿,这几个老外专家也是临时过来的,我们县文化局匆忙接待,根本不知道会有记者来。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咦,你是上海的记者,怎么手脚这么快?” 

  “哦,我本来就在福建出差,接到社里的通知就顺便过来看看,也不知能不能写出稿子。”瞎话张口就来,而且可进可退,给自己留了相当余地。 

  除了外国专家,其它也没问出什么。外国专家会对孙悟空感兴趣,那是什么专家,研究中国古典文学的? 

  双圣庙其实就是间不大的小石屋,墓在屋子里。这当然不算豪华,不过元末明初的时候在宝山的最高峰建这座庙,也得费不少人力物力。 

  陪我的中年人把我送到庙口,和里面陪同外国专家的文化局张干事打了个招呼,就自己折返。 

  进了庙,不到二十平方的屋子里两个外国人正弯着腰摸宝一般东摸西看。张干事向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看来两位专家工作得相当投入,他让我等会儿再采访。 

  不发声正好,我还不知道该问什么呢。这场误会进行到现在,我已经在想该如何下台了。 

  我走到左手边离我最近的专家身后,他正在对眼前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拿着放大镜猛看。这石头显然是从什么地方断裂下来的,似是钟乳石的一部分,粗粗的像截树干。 

  石头向上的弧形光滑面上刻着个奇怪的图案,有点像三只兔子,但耳朵却是连在一起的。我觉得这图十分的眼熟,苦苦思索,终于记起,在几乎一年前的新闻里曾经提到这“三兔图”。这则新闻就是我已经放在前面的“英国学者远赴敦煌 欲解“三兔图”之谜”。 

  同一个图案为什么会在相距数千里的东西方出现,这个谜题让我看到新闻的时候很是兴致盎然,所以留下了印象,虽然隔了一年,还是想了起来。 

  这两个外国人,不用说就是要来中国考古的英国学者了。但记忆中他们是要去敦煌,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转眼看见眼前石头上的三兔图,就知道了为什么。 

  没想到不仅敦煌有三兔图,双圣庙里也有三兔图。 

  这幅三兔图有两个巴掌大小,英国专家几乎连脸都要贴上去了,嘴里喃喃自语。我凝神细听,似乎在疑惑这图案到底是用什么工具刻上去的。 

  原本我没在意,听他这么说,再看的时候,也觉得颇为奇怪。这幅三兔图的刻痕光滑圆润,看不出打磨痕迹,简直就像用手写上去的一样。 

  另一位专家围着两块碑转来转去,左碑刻“齐天大圣”,右碑刻“通天大圣”,在石碑的侧面,也有一些较小的三兔图案。这些图案却没有旁边大石头上的奇怪之处,和那“齐天大圣”的刻字一样,都是用石雕工具刻上去的。 

  大概是觉得差不多了,两个弯了半天腰的外国人先后直起身来,其中一个反手捶着自己后背,向张干事点头示意。 

  “你有什么要采访的,不如我们边走边说。”张干事对我说。 

  走?走到哪里去?我忙对他说:“我先在这里看看,你给我张名片,我再给你电话。” 

  接过名片,我站在庙门口对他们挥手告别,再见吧,我才不会再打电话给你呢。 

  没过一会儿等了个把钟头满头是汗的游客才一拥而至,眼看屋子里就要暴满,我赶忙闪身出屋。 

  唐僧领着八戒沙僧白骨精一众人自然也到了,里面太挤,唐僧让大家在外面等一等,六耳见我大摇大摆从庙里走出来,用手指着我闷声道:“你滥用职权。” 

  我双手一摊,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状。 

  唐僧也没闲着,大说那齐天大圣与通天大圣的事迹,齐天大圣的事情我们都知道,通天大圣却是从各种明清杂本中搜来的,唐僧两片薄嘴唇不停翻动,倒也说得头头是道。 

  但关于这庙的前后因果却没说许多,大约是原本记载就少的缘故。连到底这通天大圣只有齐天大圣一个兄弟,还是如元末杨景贤杂剧《西游记》里所写,另有大姊骊山老母、二姊巫枝祗和三弟耍耍三郎,唐僧以“为了让大家有想象空间,这方面就暂时不下结论”为由在起哄声中糊弄过去。 
 
  轮到进庙,唐僧把手一伸:“悟空先进。” 
  
  又是一片哄笑。 

  我瞪她一眼:“早就进去看过啦,也没啥稀奇。” 

  “没什么稀奇?”唐僧跟着我走进来,拍了两下手让大家先慢拍照,听她说。 

  “这儿有一块齐天大圣当年留下来的仙人石,上面的图案是用手指直接刻上去的,你们用手指比画看看,是不是?” 

  她说的正是大石头上的三兔图。 

  我明知道她瞎掰,还是伸出手指顺着刻痕滑动,果然就像是用手指写出来的一般。 

  一时间大家争相把手指放进去来回游动。 

  我想起金庸小说《神雕侠侣》中的情节,黄药师用一种名为“化石粉”的药物先软化石头表面,再用手指在石头上写字。现实里的化学家应该也能办到这一点吧。 

  这念头一闪而过,我拿出相机,开始在屋里拍照,两块石碑和三兔图都拍了。 

  “这图案是什么意思呀?”牛魔王问唐僧。 

  “这图案呀……”唐僧有点傻眼:“这大概是齐天大圣留下的神图吧,这图看了能安神。” 

  “安神?” 

  被她这么一说,我们好像是觉得进这个屋子之后都比较安静,没相刚才在外面这样大叫大笑,或许是有那么点用吧,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我绕着两块碑走了几圈,问她:“这下面真埋着东西?” 

  这回唐僧很干脆地回答:“没挖出来过哪知道,不过听说是准备挖开看看呢。” 

  庙里也没太多东西看,摸了石头拍了照片就差不多了,唐僧领我们往下个景点去,她一边走一边点人头,忽然停下:“六耳猕猴王呢,他还在庙里没出来?” 

  我左右一看,果然不见了一块牛皮糖:“我去叫他。” 

  重新跑进双圣庙里,见六耳蹲在“仙人石”旁,犹自用手指顺着三兔图划来划去。 

  “六耳,走了。” 

  他不理我。 

  我走过去重重拍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你还比划的入神了?走了走了。”我把他拉出来。 

  “真是神了,这东西,手指放进去刚刚好。”六耳出了庙又兴奋起来:“你说这后面是不是也藏着一个惊心动魄甚至惊天动地的故事?” 

  完了,牛皮糖又回来了。 

  同在南天门上的景点“仙纹石”一点都没啥特别,得要努力想象才能扯到唐僧口中的“北京猿人人头”,倒是石下悬崖下端的“八仙洞”让人浮想联翩。唐僧说这一字形并列的8个深浅不一的岩洞,有的深不可测,内有地下河。许多目击者曾在洞内见到石桌、石凳等遗物,且洞中有洞。多年前还有铁索可下,现在是只能看,下不去了。 

  要真能进去探一探倒不虚此行,此地的旅游业还在初级阶段,要是以后发展了,这八个洞一定会被开发利用。想想还是来早了。 

  接着又看了几处怪石,就回到了车上,下山开到一半又停住。唐僧领我们从一条小路走进去,是处很漂亮的水潭。 

  唐僧介绍说这水是从八仙洞口的水帘一路流上,极为清澈,并且“受了大圣爷爷的法力祝福,喝一口有意想不到的好运临头”。 

  于是除了我从不喝山野泉水之外,人人都捧了水来喝,都说清洌可口,六耳甚至把喝了大半的可乐倒空,装了一瓶“天然矿泉水”慢慢享用。 

  顺昌之行就此结束,下午车发宜洋鸳鸯溪自然保护区,晚上睡在白水洋小木屋的时候,我问六耳。 

  “你要听水笙的故事,还是要听大美女路云的故事。” 

  “美女美女。”六耳立刻从床上挺起腰来,眼珠溜溜盯着我。 

  我微微一笑,就把人洞的故事对六耳历历说来。这故事再说一遍,连我自己都免不了发寒,更不用说六耳。讲到百年前的白骨留字时,他的脸都青了。 

  这天晚上六耳翻来覆去又没睡着,第二天我醒来他眼中的红丝更厉害。 

  “怕的又没睡着?”我笑问。 

  “哪有,昨晚蚊子多,身上被咬的痒才没睡好。”六耳强撑着,还伸手往腰里抓了抓。 

  “蚊子?那怎么不咬我?”我笑得更欢:“我说的这些,可不合适让别人知道,要是你露了口风,我只好拜托美女路云给你洗洗脑了。” 
 
  “不会,绝对不会。”六耳连声道。 

  听了人洞故事的人,绝不会对路云有什么良好印象,但要是真见了一面,就是另一回事了。 







二、返 祖

  六月十五日我回到上海,十六日就收到了张明的远方传讯,神的密码终告破解。十七日石库门旧居的小型聚会过后,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 

  从原先的百思不得其解到突然真相大白,我固然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但心情也相当复杂,那几天里不论眼前看到什么东西,都会和那件事联系起来。 
  
  前几个月里心力交瘁,我盼望着接下来能有一段轻松的时光。 

  没轻松几天,牙痛又犯了,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那颗牙就不能碰酸不能碰甜,现在索性翻江倒海折腾起来。一咬牙,去看牙医吧。 

  像我这种想到牙诊所里钻头“滋滋”声就牙酸的人,不到走投无路是不会下决心的。 

  这天下午早早把活干完,跑到华山医院牙科。和认识的牙医大力张已经约好了。大力张向来吹嘘自己猛男本色,拔大牙只需一下就搞定,听说我牙痛又改为吹嘘自己技术高超,动作温柔婉约,补起来不痛不痒。大力张的形象改变让我一点都不信任,但好歹在大医院认识这么个牙医,总比随便找个不相识的好吧。 

  大力张拿着钻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看我脸色渐渐变了,笑得灿烂无比:“那多,你也有今天啊。” 

  “你你你什么意思?”我脸更白了。 

  钻头“滋”地响起来,慢慢向我靠近:“乖,张嘴……” 

  都补完了,我抽到一边去的筋肉还没归位,狠狠地漱口把嘴里的碎渣吐掉。 

  “你看,再苦不都过去了吗,这回以后又可以放胆吃了。”大力张打着哈哈。 

  “好好好,山水有相逢,我们牌桌上见。”我撂下狠话,捧着腮帮子出去。 

  走到门诊大厅,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那多。” 

  一个黑炭头正向我走来。黑炭头叫袁列,曾经做过我的实习生,皮肤特别不经晒,眼看着他做一个采访黑一层。后来进了晨星报,到社会部做了卫生条线的记者。 

  “我刚补完牙,你过来采访?”我努力上自己看上去不像刚才那么呲牙咧嘴。 

  “是啊,刚采访了一半,现在去病房,怎么样和我去看看,等会儿一起回报社?可是少件中病例啊,保管你开眼。” 

  看我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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