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渊静水- 第42部分

不过有什么关系，反正找乐子是他最擅长的事情，就算是蓝镜鸢那样思维在四次元的怪胎，他也有足够的自信游刃有余。

他教她近身战，跟她打游戏，嘻嘻哈哈地扯些乱七八糟的经历。
她嫌弃自己总输给他，总是抱怨。
他就装模作样抱着看戏地心情夸她资质不错，一般女孩的自谦不都是为了赢得更多男人的赞美么？

然而蓝镜鸢只是不顾形象地一口把刚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边吃着他带去的棉花糖，边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
“你嘴上说得跟人话似的，心里说不定正嘲笑我愚蠢呢。”

白兰一时无言，笑容僵在嘴角，眼底的冷意如暮色一般深沉。
而那个一不小心误打误撞说出实话的少女，还是毫无自觉地吃着棉花糖……

那时候他心里第一次冒出了“好想揍人”的念头，同时也不可否认的发觉，自己和蓝镜鸢在某种意义上其实有着共通的地方。
就好像他们站在两个不同世界交汇的边缘线上，那种微妙的相似度有点儿假的脆弱，岌岌可危。
随时都会变成立场完全相悖的感觉。

后来，真的就变成了这样。

他得到了海之指环，建立了杰索家族，吞并了尤尼的家族，扩张势力，不择手段。
在建立家族之前，白兰曾问过蓝镜鸢，有没有兴趣和他建立一个新的世界呢。

不过蓝镜鸢和意料之中的一样，完全没把他当回事。只是极其夸张的翻个了白眼，然后一脸正经，做出万分疑惑迷茫不已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脑袋说，白兰大姐，你被六道骸姑娘附身了？
白兰听完后什么都没说，看着对面坐在露台栏杆上的女人，沉默了许久才道，那有没有兴趣留在我身边？

怔了怔，蓝镜鸢正在拆食品包装的手就这么生生僵住，不明所以地把这句话反复咀嚼了半天，有什么东西即将明了却还被隔在玻璃的另一边。
这一切细微的反应都被白兰收在眼底，虽然早都明白，他还是抱着某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心理，等待这个答案——反正只是个玩笑而已。
他这样告诉自己。

就在这时，蓝镜鸢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了调成震动的手机，手指随便摁了两下之后，跳下窗台就往外跑，动作前所未有的麻利。
她一边跑一边朝后面的白兰挥手喊：“恭弥来意大利了，我去接他！有什么事下次说啊！”

白兰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越跑越远的纤细身影，周围的温度骤然冰冷。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交谈。

再见面的时候，蓝镜鸢已经和云雀恭弥结婚，而他和她站在敌对的两面。
清水若和死了，他动的手，甚至用了点不太正大光明的手段。

那个男人对于蓝镜鸢的重要性，白兰是再清楚不过的，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不久后，蓝镜鸢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不顾周围人的阻拦向他寻仇，杀了外面一群阻拦的白魔咒成员就径直冲到自己面前，浑身血淋淋的，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二话不说就提刀砍了上来。
第一下他没躲，闪着寒光的长刀就实实在在地砍在了他的肩膀上，却在几乎要穿透关节的前一刻猛然停住，白兰诧异地看着面前如从前一般容颜清丽的女人，唇边浮起飘渺而轻佻的笑意。

他笃定地想，她还是不忍心杀他。

却完全没料到，下一秒蓝镜鸢的另一只手已经拿着匕首刺了过来，刀尖直指心口。

于是这第二下，蓝镜鸢没有碰到他。白兰几乎是用饭前活动的标准就摆平了她。

女人捂着伤口靠在墙角，鲜红到刺眼的液体随着身体喘息的起伏汨汨流出，用了好多年的武器断成几截散落在旁边，她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无波的双眼看不出任何的负面情绪。
但白兰还是知道，他们就是这样了。
蓝镜鸢会恨他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他看到她微微张口似乎想说点什么，无奈一口血吐出，又染红了衣服上一大片的布料，她咳了两下，又尽力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看他。
白兰以为这女人会骂自己两句，或者再不要命的爬起来继续跟他打，不过她还是没有。

“为什么？”她问。
“恩？”他假装疑惑了一下才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走过去凑近了点，“因为小鸢总是搞些讨人厌的研究，妨碍到我的计划的哟～”
“滚开！”她吼，却没力气抬手，反而又开始咳了起来。
“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吧，还是不要逞强的好哦，被云雀君看到了会很心疼呢。”白兰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甜腻地让人难受。
“恭弥……”蓝镜鸢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嘛，不要担心，反正他也看不到了～”白兰笑眯眯地说完，给了她最后一击，女人闭上了眼睛，然后再也没有睁开。

从一开始的互相看不顺眼，到后来不知不觉变成了一种类似损友的关系，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没有半分虚假。
他帮过她，然后毁了她，又治好她，将这个人变成了没有意识的躯壳。
某天她逃课的时候，在并盛那间小小的咖啡馆前面，他曾说过“不希望你死”，他想说那是真的，但不希望并不代表不会做。

白兰还是没什么后悔的，继续玩自己选择的游戏，乐在其中，只是有时候路过蓝镜鸢的病房时，会吩咐手下给病房的花瓶里换上新的花。
洛丽玛丝玫瑰，死的怀念。

而他并不怀念她，倒是有点儿怀念十年前那个不属于任何人的少女。

因而后来在病房里看到那张略显年幼的脸时，白兰还是有点高兴的，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不过，这个想法仅仅持续了不到几分钟。

当十五岁的蓝镜鸢摆着和十年后的她一样的表情，问他“为什么”的时候，白兰顿时就有点厌烦了，他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明明和他相似，却有着完全不同世界观的人。
真烦死了。

于是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去看过她。甚至刻意将她送上去往日本运花的飞机，派了最少的部下，在听说她一下飞机就被彭格列的云守劫走后，反而笑了起来，完全不意外，甚至告诉部下不用再去追了。
反正十五岁的蓝镜鸢还是个菜鸟，什么都做不了，又何谈威胁。
恩，绝不是因为不想杀她，只是因为没有那个必要，所以懒得花力气罢了……

白兰自己也忘了是什么之后知道小正的背叛的，但可以确定的是，入江正一早就不是他的人了。
白兰最讨厌这个，一切都会止于背叛和不忠，人类之间构筑的感情，就是这么无聊的东西，可想到小正，偶尔，他还是会一不小心没了表情。

计划在一步步进行着，他为那群彭格列少年们准备了选择战，要求穿越过来的全员都要到场。
白兰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少女，她站在云雀旁边，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于是他赢了，所有的事都和想象中的一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而尤尼的出现是个意外，不过没有关系，这个世界迟早是他的。

很显然，事情的发展证明了他是错的。

白兰从没有想过，自己最终还是输给了沢田纲吉，他耀眼的光芒，对同伴的坚信不疑，明明曾是个那样废柴不被人认可，被排挤在外的怪人……
身体渐渐被那橙色的光芒所吞噬，他觉得自己和沢田纲吉很相似，然而看到那双金红色的双眸，又觉得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沢田纲吉一定不会有自己的那些感受。

有时候他也会想要放弃那些想法，觉得人和人相处也有高兴的时候，也曾真心同别人一起笑过，学校的朋友，小正，莲。
可白兰还是觉得自己和这一切，就是格格不入啊……

世界从来不真实。
他和沢田纲吉也不相似。

不……或许，相似的人还有一个，只是，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罢了。

白兰最后看了一眼站在森林边上，云雀恭弥旁边的那个少女，然后消失在了所有期望他死去的人的面前。

当然，他并没有死。

被监/禁在彭格列的监狱里，在他们的控制之下，白兰失去了所有的能力，不过又变成了那个普普通通，却又有点儿特殊的白兰而已。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吧。
世界大战的游戏他玩够了，真的……有点腻了。

成年的沢田纲吉去看过他，小正也来了，带了很多很多的棉花糖，什么口味都有，只是他笑，却突然有点不想吃了。
小正说十年前的蓝镜鸢暂时回不去，也分析了原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白兰知道他只是无意提起，可是偏偏很巧，他知道让蓝镜鸢回去的方法——镜鸢是因为时空扭曲才来这里的，那么只要等到下一次缝隙的出现，抓好时机再对时间稍加控制，将她送回就是了。

那个缝隙，大概就是十年前自己的稍稍觉醒的能力被封印住的时候吧。

小正走了，不久后，白兰在彭格列人员的监视下和他通了电话，对方又告诉他十年前的蓝镜鸢也被送回过去了。

小正说，白兰，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聊。
他说我知道。
电话那头的青年似乎叹了口气，有些无言。
于是他又说，那是真心话哦，没骗你。

白兰曾经看过，在所有的平行世界中，除了这里，他和蓝镜鸢，在任何一个世界，都始终没有任何交集。
她做她的云守夫人兼技术宅，他是毁灭世界的反面角色。
所以这个世界，还是有点特别的吧，一点点而已。

后来，他又在监视下去了最近的海边，眯起眼睛看着远处一片湛蓝，如以往所有时候一样翘起嘴角，在拂面的微风中，露出轻佻甜腻的笑容。

他仍旧是站在湖边旁观的人，只是那片湖中，再也没有溺水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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