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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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掌-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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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的时候,冯简一直有种奇异的镇静与麻木,仿佛整件事不关己,甚至还能思考很多东西。
委实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那是一间极著名餐馆;当晚有别的名流食客;吃顿饭而已;自家司机在门口跟着宛云;他的手机一直保持畅通;安排了别的人保护——满以为安排妥当,此刻见到宛云回家,冯简发现站不起来,流不出汗。
真憎恶这种感觉。
他憎恶所有突如其来就进入自己生命中而又无法掌控的任何东西。
宛云依旧站在玄关处,一动不动。
冯简咳嗽一声,沙哑道:“你回来了?”
宛云抬头望他一眼道:“我以后想搬回别墅住。”
冯简一愣。
“司机依旧在楼下等我,我上来与你说一声。”她淡淡道,“你也早些睡吧。”
冯简赶在大堂电梯门打开时,堪堪拦住宛云。
“你……你听我解释一句。”
宛云想也不想:“你说。”
她这样干脆,反而让冯简一愣。他曾预料过宛云的反应,不然继续隐忍,不然冷漠翻脸。
但此刻都不是。
宛云抬头,似笑非笑,目光干净剔透,没有恼怒,只冰冷十足。
冯简方才奔下廿十多楼,但此刻感觉不到任何心跳。
他情知无论如何都要开口。
“我的公司——”
“直接解释今晚。”
“你家企业——”
“解释今晚。”宛云冷冷道,“我现在不需要一个经济学家,你知道我在难过什么。”
冯简沉默许久,再度张嘴时正瞥到电梯内镶嵌的电视。
广播员无声广播,滚动字幕提示耸动八卦小消息,“沈安联手period组合,推出新专辑”,“郭善京新电影十号全城上映”,“城中名媛李宛云今晚在城中某餐厅独坐至深夜,其夫冯简并无露面,疑似之前婚变传言属实——”
他很震惊。
“什么,你今晚没见到他?”
“见谁?”
冯简一窒:“那你今晚都去了哪里?这么晚为什么不回家?”
宛云依旧淡淡的:“这就是你对我的解释?”
冯简难以置信。
究竟怎么回事?周愈也是疯子么?他花了如此高昂的代价,费了那么多心血,拥有了和宛云见面的机会,今晚却没有出现?
宛云看着冯简怔忡又松懈的表情,沉下脸道:“虽然周愈今晚没有见我,但我想他应许你的条件依旧会兑现。”冷道,“不管怎样,周愈倒是一直很遵守游戏规则。冯总用我做的这笔买卖不会吃亏,勿需担心。”
——游戏?形容的真好,游戏。
冯简突然想到宛云曾经的话。
她说自己不想主动见周愈,因为不想再卷入游戏。
但那究竟是怎样的游戏?世界上也许只有两个人知道。
半山别墅外的草坪绿荫,安静美丽,百年不变,仿佛另一世界。普通人的挣扎和生存,痛苦和得失,在有些人眼里的确只像游戏。辛苦奋斗的企业,赖以生存的大环境,不见硝烟的战场,胜利果实般的金钱,深思熟虑后的感情——在有些人眼里只是游戏筹码。
冯简知道因为生活环境差异巨大,一些突奇之事在别人眼里看来也许并不奇怪。就像宛云轻飘飘就可以说出口的所谓“喜欢”和“爱”,便可以抛弃整个家族,前途和未来。
也许那时聪明人才会玩的游戏。然而他很笨,对于这方面一直不很聪明。
他有错,但他问过她,他曾经问过宛云可不可以不要回去。
她拒绝了。
冯简突然拽住欲走的宛云。
“李宛云,你还喜欢周愈,尚对他抱有幻想,是不是?这并不丢人,你为什么不大方承认?我并不会纠缠你。我只是恨你耍我玩——你俩到底还发生过什么,之前为什么不敢见他?嘿,当初为他退出李氏,现在又再为他再回来!你俩还真是玩游戏!过家家吗?你平常摆出的高傲架子去哪了?虽说是女人,但如此反复岂非太贱。也是!以李大小姐你的聪明才智,当初肯退出家族企业,也是早预料周愈会为了内疚多方照顾你家家族企业?而你选择和我结婚,只是为了——”
宛云想挣脱他,但他的手很紧,她索性不动:“我对你说过多次,我和周愈没有任何关系。”
没可能。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做成的买卖,也没有一个人能玩的游戏。
宛云气笑:“冯总还希望我怎么证明?让时间倒流,让我重新回十八岁,让我第一眼见到周愈后立刻给他一个耳光?”
冯简突然喝道:“对!必须让时间倒流,你回到十八岁,见到他后立刻给他一个耳光。别掺杂那么多事,别招惹那么多人!你只要老老实实当你的大小姐——不准出大门,不准见生人,不准说话,不准想,你只需要等我——或者等随便哪个男人来娶你!”
声音太大,大堂打瞌睡的保安被惊醒,试探的走到附近,被冯简的脸色再吓走。
他回过头,正看到宛云正呆呆看他。
宛云眼睛天生带着薄凉水色,极美。但此刻望着他,却仿佛被遗弃的植物,只沉默而无任何还击之力。冯简从未见过宛云这般伤心和难过的表情,不由愣住。
但转瞬,那表情就化成一声极冷淡的笑。
“自刚开始结婚,我就对你说过,如果你要利用我,请随意——这话至今是有效的。只是我自己变了……”顿了顿,她淡淡道,“但现在还来指责我,冯简,你有什么资格呢?”



、105

撤了早餐;宛云很疲倦地睡下。
满怀心事;再加遭受欺瞒,自以为难以合眼;但不过一会,居然沉沉的睡去。
断断续续醒来,倒是被外面电话吵醒。
珍妈在外面拐角接:“是;回来了……好的,我会照顾她……姑爷也要照顾身体,按时吃饭……不需要我带话吗?……”
宛云轻声让女佣把门合上。
在半山别墅睡了两日。
期间她记着和馆长的约定;开始着手为少女图底层铺色。
冯简并没有追到别墅来解释。
想也是;那不是他的作风。他这样做反而让宛云心里一阵轻松。
倒真真像回到没出嫁的日子,那时候,她没有什么需要等待,没有什么需要牵挂。除了自己,什么都不用在乎。
养足精神,第三日出门去公司。
挑的清晨时刻。
好巧不巧,一进地下车库看到冯简的车就在前面。
宛云有意让司机落后,下车也缓慢。
然而走到电梯前,看到冯简按着按钮等她。
她停住脚步。
冯简再等了几分钟,终于撑不住说:“你看,碰都碰上了……”
宛云看他一眼,走进电梯。
气氛很静。
宛云迟缓地想,怎么这男人还穿着那天晚上的西服呢?
有些发呆,直到冯简开口:“离婚协议有关自己的那份,我已经签好,就放在公寓保险箱里。”
宛云抬头望他。
也许脑子真迟钝了,连惊讶的表情都慢了一拍。
她冷笑道:“这也是周愈给你开出的条件?”
冯简一皱眉,道:“不是的。但我想,如果你是对我真生了气——”
“你怕我对你生了气,索性将离婚协议也先签出来给我——冯总做事永远料人之先,从容至极,半点亏都不吃。”
他终于松口:“对不起。”
但也就这么一句话,不肯再解释。
电梯还在升,宛云的心却更快沉到冰冷谷底。
可笑,还以为不会再沉落。
她略微定神:“冯总如今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手头真有那么缺钱?几千万不是都拿出来?不是说靠自己?究竟周愈说了什么条件,让你把我当筹码都拿出来标价?”
冯简蓦然抬头:“周愈?那天晚上你不是和他没有见面——”
宛云突然动气,“啪”的狠狠一个耳光。
冯简的脸侧偏着。
他没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盯着电梯门缝。
“我没有筹码。其实你和周愈才有筹码。但我的确没有。即使有,也是这场婚姻,但现在我将它还给你,什么时候结束,由你来决定——”
宛云不说话,“啪”又给了他一记耳光。但打完后,她撑不住力,向后扶住墙,只冷冷看他。
冯简仿佛感觉不到疼。
“除了我叔叔,你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但世上很多东西也没那么简单,”他沉默了一会,“云云,你很幸运,有你妈,有家人。即使什么都没有还能碰上馆长。但你看,我只有自己。我需要对自己和很多人的行为负责。我从没有得到过任何轻而易举的东西,如今也不指望有。我不喜欢玩,也不喜欢赌……”
宛云无声的笑了:“真可惜,你这么狠。”
冯简没言语,只伸手面无表情的想整理下越勒越紧的领带,后来发现自己根本没带。
——她重回李氏,肯定会产生的利益冲突;和周愈的似明非命的现状;李氏各种复杂的关系——太多东西,太多风险,限制当下,冯简知道自己应付不来。
以前也许有这个信心,那是当他认为自己的妻子是宛今、宛灵,或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的时候。
电梯到了。
“总之,我的想法就是这样。”
冯简直直走出去。
宛云的耳光根本不疼,但他在无声的电梯站着简直要窒息了。
宛云在餐厅久候一夜,当夜又重回别墅居住。有敏感媒体察觉不寻常□,千方百计查到餐厅当晚预订名单,发现神秘订餐人是周少,喜出望外。
如今周愈自己不再掩盖曾经旧事,各种蛛丝马迹一路查出去,再加上新近楼盘命名。城中顿时轩然大波。
夜会情人,旧梦重温,宛云再度推到风口浪尖。原本她和冯简的婚事已经天下皆知,不过自有了周愈,甚少有人提及冯简的名字。比起穷小子和富家女的励志故事,毕竟公主王子的童话更值得千古传颂,再加青梅竹马和双双豪门——周愈一定是世界上最豪也是最好的玩家,铺垫良久,就这样就把游戏大序幕华丽揭开。
不知道有没有在笑她。
闹得动静这般大,何泷也问了句
“你最近去见周愈了?”
何女士的切入点向来与众不同,而且向来宇宙双重标准。
她只嗔怪:“云云做事总该小心点,怎能和男人晚上见面?见面就算了,保密工作做得这般差——我早跟冯简说让给你派新保镖,我得再跟他讲——对了,你和周少好聚好散了?”
对于宛云搬回半山别墅,何女士也依旧乐观。
“当然要搬回去啊!陪冯简住那种小房子作甚,哎呀运势都给败坏了——”
念几句,完全不当回事。
接着就继续跟宛云热切的讨论回李氏的具体事宜。
珍妈在家盯着自家小姐的一举一动。
她站在画室门口,终于忍不住:“小姐回来多日。姑爷怎么不搬回来?他最喜欢吃海鲜粥,厨房最近有新海贝。”
宛云拿着颜料,淡淡道:“珍妈可以把粥做好送过去。”
珍妈又自言自语:“姑爷一个男人,知不知道把公寓收拾好。”
宛云停下手,缓慢道:“怎么,珍妈在我这里操的心还不够多吗?”
珍妈张张嘴,在宛云的目光里没言语。
后几日她一直避开宛云。
宛云也不去管,她抓紧为油画上色。
距离拍卖还有一个月,这大概是自己最后的闲暇时光。
馆长带着不愉快的心,来到别墅看宛云。
“冯简把我从公寓门口踹出来了。”他委屈地说。
“云云,你心情好像也不怎么好。”
宛云拍拍手,随着她的制止,两只正全力驱赶不速之客的牧羊犬停住脚步,亲热跑回她身边。
“哦,你是怎么看出来?”她淡淡道。
馆长很怕狗,不敢趋近,远远地站着。
“李宛云,做人不要太嚣张,我可知道一个有关你的惊天秘密……”



、106

对两个可能的知情人软硬兼施完毕;她习惯性掀开窗帘向外望。
最近都是园丁深夜遛狗,只看两只雪白毛绒团在黑夜中欢快的移动。
还有件事;宛云一直避免去思考。
养不养它?
非常不擅长照顾,而自己这边也是一团乱麻。
宛云脾气纵有体贴一面,但素来也是家人娇惯出来的性子,若不是真喜欢;哪里会处处管别人处境?
对方倒是干干脆脆将离婚证书签了。明明贪财重利的人,却每次摆出不占她便宜的模样——宛云越想越恼,掀了被子,准备将屋里冯简的东西都清了。
手机铃声响起来。
周愈的号码。
当初她在餐厅等得实在不耐烦;准备相催;却是周愈打来。
直言不讳地把和冯简的条约告诉她;再挂了电话。
剩下宛云冰冷彻骨坐在原地。
纵使鄙夷,宛云也不得不承认,周愈很会玩。
他一直都很会玩。
当然也只会玩。
但事到如今,对比冯简态度,再看山脚下周愈种的不败簇簇玫瑰。厌恶感隐隐退下,心头倒有些感慨。
那个人曾经是她人生中浓妆艳抹的一笔。而离开他后,她也有很长时间的寂寞。
非常非常害怕的那种寂寞,像没有观众的聒噪收音机。
全世界只有她一人醒或沉沦。
周愈耐心等宛云接听。
“你搬回别墅了?”他在电话那段悠闲地说,仿佛事不关己。
宛云冷漠道:“你还有什么事情?”
周愈道:“云云,我只是很担心你。”
宛云原本厌烦的想直接挂上电话,听到这话,手略微一顿。
周愈是始作俑者,所谓好意非常值得商榷。但到底有多久没听到这种恭维话?
根本是很普通的一句话。
有人却永远不会说。
她找男人的眼光也许出了什么差错。
有人永远没真心,有人对女人有一两分真心维护,但仅此而已。好不容易说几句中听,又接着做出更伤人心的。
运气实在不佳。
宛云挂了周愈电话,转而给冯简手机打过去。
打了几次,都无人接听。
办公室同样无人。
她沉默坐在床上。
良久,再将珍妈喊来,借了手机。
这次一下就打通了。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宛云简直再气一记。
冯简在那头良久没说话,隔了会才很清醒地问:“云云?你用谁的手机?你在哪?”
“你把离婚协议给我送过来。”宛云决定不跟他生气,她直接道,“冯总不是已经签好自己名字?”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冯简非常的不乐意,但也不能挂了电话。
此刻,他只淡淡说:“都已经深更半夜……”隔了会,再试探道,“我现在开车来见你?”
宛云只想要那张离婚协议,实在不想见冯简。
她犹豫片刻:“明天带来给我秘书。”
冯简想也不想:“我明天休假,不去公司。”再补充一句,“我秘书也休。”
宛云笑道:“休假做什么?哦,对了,冯总大概是想清算卖完人之后,能有多少利润。”
对方沉默听着她的讥嘲,一句话也没反驳。
话筒里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宛云心软难过又失望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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