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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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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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可知,便现在已不成问题了。
几年评议会许多议案尚未通过,新教习聘书一概未发,而北京局面已翻新,校长辞职,负责无人,下学期校务会在停顿中。该校为党人所必争,不久将全体改组,你安能插足其间?前议作罢,倒反干净哩。
实际上,梁启超是非常希望儿子能留在清华的,那里虽是温柔乡,但治学条件毕竟与东大不能同日而语,可是因为政局的变化,他的一番苦心也终究徒劳。1928年6月,南京国民政府大学院和外交部会同致电清华学校教务长,委派他暂代校务,南京政府要接管清华已初露端倪,在清华归属问题上,大学院与外交部之间各不相让。大学院以统一全国教育学术机构的名义接管清华,而外交部却坚持要由它来承袭北洋政府外交部对清华的管辖的权力,抢先一步接管了清华的基金,拒绝大学院插足,在梁思成和林徽因欧游期间,外交部派张歆海等八人来校“查帐”,以示接管了清华。第二天,大学的特派接管人员高鲁等三人也接踵而至,声称“视察”,双方你争我夺,互不相让,各派势力,竞相逐鹿,一个校长的位子,竟有30多个人去争抢。梁启超审时度势,改弦更张,决定让儿子、儿媳去东北谋职。
此时,东北大学由张学良实行新政,积极网罗人才,全校的师资大部分都留学于英、美、法、意、德、日、俄等世界名牌大学。思成、徽因的就业问题,很快就有了着落。
6月19日,他们还在旅游考察途中,东北大学的聘书,却先行寄到梁启超手里,而且待遇十分优厚,梁思成月资800元,林徽因月薪400元,是新聘教授中薪水最高者。
东北大学前身是国立沈阳高等师范学校和公立文科专科学校,1922年奉天省长王永江倡议筹设东北大学,并自任校长,在北陵前辟地五百余亩,依照德国柏林大学图纸建造。
1923年春季,正式成立东北大学,暑期招收第一届预科学生,分为文、法、理、工4科,两年毕业,可直接升大学本科。1925年暑期,招收第一届本科学生,仍分4科9系,学制4年,毕业后授予学士学位。1926年5月,又增设东大附属高中,分为文、理两种,毕业后经考试升人大学本科。另外还有东大夜校专修科,政法、数理专修科,招收在职公教人员。
这年秋天,少帅张学良就任该校校长,任职不久,着手大学的改革与扩充,把原有的文、法、理、工4个学科,改为文学院、法学院、理学院、工学院。工学院又设建筑系,四处招聘人才,年轻的东大建筑系,成为中国首屈一指的人才库。张学良捐款300万元,又增建了汉卿南楼和汉卿北楼。
东北大学成立之初,建筑系只有她和思成两名教职员,学生上课时教授点名,严格限制旷课,理工科几乎全用英美大学教材,讲课、作题、实验。实习报告均用英语。建筑系则完全采用英美式教学法,40多名学生,大家集中在一间大教室里,坐席不按年级划分,每个教师带十四五个学生。
林徽因到东大不久,即请假回福州探望母亲。在福州,她受到父亲创办的私立法政专科学校同人的热情接待和欢迎。回闽期间,她应乌石山第一中学之邀,为师生讲演《建筑与文学》,还到仓前山英华中学讲了《园林建筑艺术》。
担任美学和建筑设计课的林徽因,则经常把学生带到昭陵和沈阳故宫去上课。以现存的古建筑作教具,讲建筑与美的关系。林徽因知识渊博,又有非常犀利的谈锋,性格爽快幽默,因此她的课最受欢迎。
空闲的时候,她和梁思成还去丈量那里的古建筑,作图稿可依据的记录。〃奇+网QISuu。cOm〃
上第一堂课的时候,她把学生带到沈阳故宫的大清门前,让大家从这座宫廷建筑的外部进行感受,然后问:“你们谁能讲出最能体现这座宫殿的美学建构在什么地方?”
大家很热烈地讨论起来。有的说是崇政殿,有的说是大政殿,有的说是迪光殿,还有的说是大清门。
林徽因笑了:“你们注意到八旗亭了吗?它没有特殊的装潢,也没有精细的雕刻,跟这金碧辉煌的大殿比起来,它还是简陋了些,而又分列两边,就不那么惹人注意了,可是它的美在于整体建筑的和谐、层次的变化、主次的分明。中国宫廷建筑的对称,是统治政体的反映,是权力的象征。这些亭子单独看起来,与整个建筑毫不协调,可是你们从总体看,这飞檐斗拱的抱厦,与大殿则形成了大与小、简与繁的有机整体,如果设计了四面对称的建筑,这独具的匠心也就没有了。”
说到这里,林徽因给大家讲了八旗制度的传说。
公元1615年,努尔哈赤完善了镶黄、正白、镶白、正蓝、正黄、正红、镶红、镶蓝八旗制度,这个制度的建立,在后金国的发展中越来越显示了它的威力。据说努尔哈赤在立国之初凡遇军国大事,必在“殿之两侧搭八幄,八旗之诸贝勒、大臣于入八处坐”,共商大计。八旗的首领当然都是努尔哈赤的兄弟子侄。不会是旁门别支、平民百姓去充任。
她说:“从大政殿到八旗亭的建筑看,它不仅布局合理,壮观和谐,而且也反映了清初共治国政的联合政体,它是中国宫廷建筑史上独具特色的一大创造。这组古代建筑还告诉我们,美,就是各部分的和谐,不仅表现为建筑形式中各相关要素的和谐,而且还表现为建筑形式和其内容的和谐。最伟大的艺术,是把最简单和最复杂的多样,变成高度的统一。”
林徽因讲课的方式就是这样,既深入浅出,又简明扼要,脉络清楚,注重细节,循循善诱。
即使过了许多年,他的学生们也没有忘记打开他们艺术思维之门的八旗制度的故事。
因为刚刚建系,教学任务繁重,林徽因经常给学生补习英语,天天忙到深夜。那时她已怀孕,但她毫不顾惜自己,照样带着学生去爬东大操场后山的北陵。
放寒假以前,他们接到家里发来的电报,称父亲梁启超病重住协和医院,便匆匆忙忙赶回北平。
下车后林徽因和梁思成直奔协和医院,此时梁启超已在协和医院二楼特别病房近一个星期了。林徽因和梁思成看到病床上的父亲已宛若暮年的老人,双目黯淡,脸上没有血色,喉中痰拥,亦不能言,见到儿子、儿媳也只能用目光表示内心的宽慰。
父亲的主治医师杨继石和来华讲学的美国医生柏仑莱告诉他们:梁启超的病已不大有挽回的希望了。刚住院时因咳嗽厉害,怀疑是肺病,经x光透视后,却没发现肺有异常,只是在血液化验中,发现了大量的“末乃利菌”,这是一种世界罕见的病症,当时的医学文献只有三例记载,均在欧美,梁启超是第四例。灭除此菌的唯一药剂是碘酒,而任公积弱过甚,不便多用,只好靠强心剂维持生命。
从上海赶来探病的徐志摩,也只能隔着门缝看了两眼他的恩师,志摩望着病骨支离的老师,黯然神伤,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林徽因说:“父亲平常做学问太苦了,不太注意自己的身体,病到这个程度,还在赶写《辛稼轩年谱》。”
采取一段中药治疗以后,梁启超的病况居然出现了转机,能开口讲话了,精神也好了许多,梁思成很高兴,便邀了徐志摩、金岳霖等几个朋友,到东兴楼饭庄小聚,之后他们又一起去金岳霖家看望他的老母亲。金岳霖住在东单史家胡同,那是借凌叔华家的私产小洋屋。一进门庭,他们便看到了地下铺的红地毯,那是石虎胡同新月社的旧物,大家触物伤情,想起新月社当年的红火和如今的寥落,很是感慨了一番。
1月17日,梁启超病况再次恶化,经过会诊,医生们决定只好注射碘酒。第二天,梁启超出现呼吸紧迫,神志已处于昏迷状态,梁思成忙给供职于天津南开大学的二叔梁启勋拍发急电,当日中午,梁启勋便带着思懿、思宁赶到协和,梁启超神志微醒,口不能言,只是握着弟弟的手,用目光望着思成和徽因,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眼中流出了几滴泪水。
当天的《京报》、《北平日报》、《大公报》都以显著位置,报道了梁启超病危的消息。
1月19日下午2时15分,梁启超与世永别。梁启超的遗体被送到地下室,装殓后,当晚送到宣武门外广惠寺,梁家向亲友发出了简短的讣告:家主梁总长任公于一月十九日未时病终协和医院,即日移入广惠寺,二十一日接三。
20日下午3时大殓,到场亲视者除其家属外,尚有任公生前朋辈胡汝麟、王敬芳、刘崇佑、蹇念益等数十人。
接三之后,为梁启超举行了佛教葬礼,仪式新旧参半,灵柩送到西山卧佛寺西东沟村与李夫人合葬。墓碑是梁思成和林徽因设计的,高2。8米,宽1。7米,碑形似榫,古朴庄重,不事修饰。正面镌刻着:“先考任公政君暨先妣李太夫人墓”14个大字。梁思成和林徽因没有想到,他们毕业后的第一件作品,竟是为父亲设计的这座墓碑。
40多年后,梁思成从为他治病的大夫那里,得知了父亲早逝的真相。由于梁启超在社会上的知名度,协和医院指定著名的外科教授刘大夫来做这次肾切除手术。病人被推进手术室后,值班护士就用碘在肚皮上标错了地方。刘大夫手术时没有仔细核对X光片,误将那个健康的肾切除。这一错误术后不久即发现了,院方当作“最高机密”保护起来。
直到现在,这件事在中国还没有广为人知。此后不久,刘大夫便辞去协和医院职务,到国民党政府的卫生部当政务次长去了。
开学后,林徽因和梁思成回到东大。
理工学院是东北大学教学和生活环境最好的一所学院,巍峨的白楼耸立于沈阳北陵的前沿,校门前浑河川流不息,学院的教学条件很好,图书、仪器格外充实,学生宿舍富丽堂皇,教授的住宅是每人一套小洋房。
1929年夏天,在宾夕法尼亚时的同学陈植、童隽和蔡方荫,应梁思成和林徽因之邀,也来东大建筑系任教。老同学凑到一起,志同道合,把一个建筑系搞得生气勃勃。每个周末,一帮老同学聚在梁家,吃茶、聊天,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几个老同学一商定,热热闹闹成立起了一个“营造事务所”,不仅搞研究,而且也承揽建筑工程。适逢吉林大学筹建,总体规划、教学楼和宿舍设计,他们一揽子全包了下来。
这一年,兼任东大校长的张学良将军设奖金征求“东北大学校徽图案”,林徽因设计的“白山黑水”图案中奖,几个老同学到梁家又是一番庆贺。
让人感到不惬意的是东北混乱的时局,各派势力争夺地盘,太阳一抹山,胡子便从北部牧区流窜下来,马队飞一样从窗外飞驰而过,大家聊到兴致正好的时候,也只能把灯关掉,屏住声息,隔窗看一眼,月光下胡子们骑着高头骏马,披着红色斗篷,很是威武。林徽因说:“这还真有点罗曼蒂克呢!”
这年7月,林徽因产期已近,借暑假之机,梁思成陪同林徽因返回北平。8月住进协和医院,随着剪刀的一次闪光,他们悠然觉得,女儿维系在母体上的那根脐带被剪断之后,两颗风筝一样飘泊的心,却把一条线,紧紧挽在那双小小的手臂上。
宝宝的第一声啼哭,引爆了窗外一片嘹亮的蝉鸣。

花期的愿望

杏花云的香山。
一天一地粉白色的水在流动,这水,漫过所有的空间,没有堤岸,没有限制。孟春的杏花,就是以这样的热烈,宣谕着对这个季节的统治。
这其实是一种不安分的颜色,它会让人更多地想到生命最深处的骚动,它不能给人一种真正的满足,沿着不断上升的阶梯,在没有涯际的包罗万象的深沉之中,去接近严肃与崇高。作为一种脆弱的红,在肉体和精神的意志上,却具有一种奋起的因子。
绿,此时却显得宁静而和平,它淹没在那脆弱而汹涌的薄红中,得到了像在某种单纯颜色上的休息,这是一种自我满足的安静,它不向任何方向流动,似乎没有注入‘欢乐、悲哀和热情的感染力,它什么也不要求。
林徽因踩着石板小径,缓缓拾级而上,花雨落了她满身。
她为了养病,住在香山半坡上的“双清别墅”,这里淡雅幽静,亭映清泉,竹影扶疏,金时称“梦感泉”,乾隆题刻“双清”,1917年,熊希龄在此建别墅而得其名。林徽因将在这里度过一个漫长的花季。
宝宝满月之后,他们回到了沈阳,东大已经开学。这是他们夫妇在这里工作的第三个学期了。她鼓动梁思成从这个学期开始,完成那部早已在计划之中的《中国建筑史》,直到目前,唯一的一部中国建筑史是日本人写的,里边的插图是日军持军刀站在中国的古建筑前,林徽因看了非常生气。繁重的教学工作加上带孩子,她撑了不到一年就病倒了。一直到1930年秋天,徐志摩特意去沈阳看她,她还躺在床上。徐志摩看到沈阳医疗条件太差,气候也不适宜,便劝她回北平治疗一段时间。林徽因和梁思成听从了他的劝告,回到了北平。为了照顾她的病情,徐志摩曾在她的家里住了一段时间。
当时徐志摩与在南京中央大学教书和读书的方令儒、方玮德、陈梦家拟创办一个诗刊,这个刊物原是徐志摩主持过的《晨报》副刊的一个栏目。从北平回到上海以后,徐志摩立即向林徽因等发信征稿,与陈梦家着手筹备《诗刊》。这年冬天,在《新月》三卷第二号上刊出了《诗刊》的广告,宣布了《诗刊》的宗旨:旧友和对诗有兴趣的新友再来一次集合,活跃一下诗界的气氛。
1930年末,徐志摩应胡适的邀请,到北京大学任教。旧历年前,返回南方过春节。
在家时,徐志摩意外地收到了林徽因从北平寄来的照片,照片上的她,还辗转在病榻上,背面题了一首诗。旧历初三,徐志摩就回到了北平。他以为林徽因、梁思成已回沈阳,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到了梁家,夫妻俩仍在家中,林徽因病得更厉害了,脸上瘦得骨头都能看出来,梁思成也满脸憔悴。
“怎么啦?”他问梁思成。
“徽因病了。”梁思成叹了口气。“前些天,她陪人到协和医院看病,让一个熟悉的大夫看见了,就拉着她进去作了x光检查,一看说是肺结核,目前只能停止一切工作,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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