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林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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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林醉-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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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得卫夕泽更是心绪复杂,无言以对。
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卫夕泽都没有再去过密室,只是他每天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去卫落尘的院落坐上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然后在卫落尘的汤药送抵之前,便被落尘打发出院落。
可卫落尘的病却依然未见起色,脸色愈发苍白,脸颊上莫名多了两抹红晕,却愈发红的妖冶残艳。
最终,还是死了。
殃都的女子自发组成了一个哭丧会,每日结伴准时到卫家门口哭够整整三个时辰,统一发饰统一着装,而且还有专门负责端茶送水换帕子擦脸的,很是有组织有纪律。她们的哭声响彻云霄,惊得卫家树上的鸟雀都不剩一只更显伤情。卫落尘生前住过的院子犹显得凄凉萧索,甚至连院中的草木,都似乎跟着凋谢败落,也许草木本是有情,只是不曾被人察觉。
等到卫夕泽反应过来冲进卫震道书房的时候,密室里的姑娘已经不在了,那里竟没有一点儿曾经有人住下过的痕迹,就像真的没有人存在过一样。
环顾四周,卫夕泽却突然想起自己曾问过她,为什么要成为食脱巫医。
她当时轻笑一声,近乎自言自语地跟他说:“如果可以,我不愿做这食脱巫医,我没那么心善,愿意舍了自己救人。”
所以,他总是禁不住揣测,究竟有多爱他,才会这么奋不顾身?
卫夕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找到她,他甚至于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也许,也许只是为了对她说一句:“落尘的死,不是你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配茶的段子

花林醉睡醒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晌午,艳阳当照天气晴好,他慵懒地往司云音房门前一站,优雅而漫不经心,用手拂了一下头发,映着司云音迷朦无察的睡眼,终是叹了一口气,摆出一个正经的姿态来。
随着花林醉离开了卫府,司云音便被花林醉安置在了茶楼里,但见他点了一壶屯溪珍眉,又要了一盘紫沙翡翠糕,竟皆是按了司云音的喜好。
司云音不露声色地执了一块紫沙翡翠糕含在嘴里,任着那股香甜糯糯的味道在口中肆虐,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那股香甜糯糯的气息随之就融进了四肢百汇,是说不出的清雅美味,司云音不觉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
花林醉勾了勾嘴角,“若这里没有你喜欢听的段子,也可以出去走走,只是别找不着回卫府的路。”
司云音抿了一口茶,侧了头半斜着眼睛,“你就不怕我跑了?”
花林醉嘴角的笑意不觉加深,模样很是受看,他从袖袋里摸出一张纸,夹在两指之间,在司云音的面前晃了晃,说了句,“你不会。”
待花林醉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司云音的牙齿也在杯口上磨了磨,这解药配方,无论她用什么法子,都一定要从花林醉的手中得了来!
花林醉走后,司云音在茶楼里一坐就是整整两个时辰,期间换了八杯茶水,听说书先生换了三个段子,唯属最后一个从未在别处听过尤其新鲜。
在与司云音最为邻近的茶桌处坐着一个着土黄布衣的书生,原本一直恹恹地喝着茶水,却在第三个段子刚刚行到关键处就已经换作了一副义愤填膺苦大仇深的模样,司云音不觉就问了句,“这段子可是有什么典故?”
那书生回过头,像是逢了知己一般,做出一副说来话长的模样,“一看姑娘就是外地来的,今儿可算是问对了人。这段子因牵扯了些前朝旧事,所以讲的不明不白。里面的两大世家,其实暗指的便是前朝邱桑的丞相孟长明孟家,与戍守边关的将军任天清任家,两家世代交好,是出了名儿的邱桑望族,殃都名门。出了茶楼拐上几个弯儿,那儿有条京华街,街上有两座毗邻而居的豪华宅子,就曾是他们的府邸,姑娘可以去看看,是真奢华,真气派!只是可叹啊,可叹雕栏玉砌今犹在,孟家被抄了家,任家被满门抄斩,可都是几朝为官的世代忠良之臣啊!邱桑国主昏庸,任奸臣当道,邱桑气数已尽,是不得不亡!”
司云音干笑两声,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过引得这书生这么一场忧国忧民的思绪,又不知怎么接口,只得又是干笑两声。
而那书生确像是又受到了鼓舞一般,朝着司云音又探了探脑袋,“世人愚昧,把祸国奸臣当神一样供着,只看到他赫赫的战功,却看不到他脚下掩埋的尸骨,只怕是我说出名来也是没人信,也罢,也罢,淡茶两盏,难得愚昧。”
此时看台上的段子巧告一段落,那书生埋下头又恹恹地喝了两口茶,司云音自小跟着司风雷走南闯北,知这茶楼里人多眼杂,书生如此口无遮拦,迟早要惹上祸端,好心提醒一句,“公子只当是个配茶的段子,也便是了。” 
走出茶楼的时候,才知道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地面上也已经浅浅的积了一层雨水。路边的摊贩还在,行人却已经少了,司云音就近找了个书摊避雨,随手抄起一个话本子,才翻了两页,就引得无限感慨,这薄薄的一个话本子,竟比茶楼里说书先生那绘声绘色的段子还精彩,简而言之,故事可以凝结成一句话:一个女人女扮男装,娶了个老婆男扮女装,情节不可谓不曲折。
就在司云音感慨良多的当口,风中隐隐带来了一阵脂粉香,顺着香气,是一座红纱绿酒的小楼,门口立了些轻衣软语的姑娘,身形婀娜眉目含情,映着她们身后“脂香楼”的牌子,倒真是相得益彰。
目光微微上抬,眼角处便可以扫到窗口处那件熟悉的滚着金边儿的白衣,而着白衣的人对面,司云音的目光一寒,花林醉的对面坐着的,却是古志平无疑。两个人皆是软玉温香在怀,美酒佳肴在侧,推杯换盏间,是真真的其乐融融。
谁想此时,花林醉的目光却突然朝着司云音的方向打下来,望见司云音的时候,脸上未见一丝情绪的转变,只是抬手揽在身边女子的腰上,执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司云音在他执起酒杯的时候,便已经露出了一个笑,然后放下手里的话本子,转身便走进了雨里。
司云音的身影远了,花林醉就着身边女子的手低头又抿了一口酒,扫了一眼门边被自己派去送伞的小厮又原封不动的把油纸伞带了回来,玩味儿地看了一眼对面已经有些醉意的古志平,突然眼角眉梢染满了笑意。
待到花林醉和司云音相继回到古府去到湖心亭的时候,卫夕泽似乎已经等了很长一段时间,除了卫夕泽,还有一个色厉内荏已过不惑之年的中年人,看衣着举止,当是卫家的老爷卫震道。司云音稍稍打量了一下,卫夕泽并不是很像他这个父亲,看他的长相,应是有一个很美很美的娘。
花林醉进到亭子,径自坐下,然后拉了司云音坐在自己一侧,却被司云音轻推一把,倒也浑不在意,拿起桌上的水壶给司云音斟了一杯茶,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完全没把身边的卫震道放在眼里,只把杯子朝着卫夕泽举了举,“我今日是来辞行的。”
卫夕泽刚拿起杯子的手蓦地一僵,欲言又止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我未寻得育沛草,我知道这不合格醉楼的规矩,格醉楼自不会帮我找人……”
花林醉好整以暇地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嘴角一挑,一扬手,朝着卫夕泽就扔了一封信过去,“虽不会找人,这封信,就算谢过卫公子这两日的款待。”
卫夕泽接过打开,只看几行,只听“啪”的一声,他手中的扇子应声掉在了地上,恰恰磕在阶棱上,晶莹剔透的扇骨从中断裂,随着这声响音,转瞬成了残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惟愿此生,不复相见

逆着光,信纸上的字就可以透过纸背映出来,司云音微扬了扬头,就可以看的很清楚:
三年前,都道卫震道前往南夷,不过是为寻些奇花异草。
殃都的生意其实并不好做,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总需要些娇贵的东西,才好撑得起这偌大的声名。
到达南夷的第三个月,奇花异草没有寻着,倒是同去的卫落尘邂逅了一个名唤林清若的女子。一个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若轻云印蔽月的姑娘小姐,一个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少爷公子,你看着我的目光情意绵绵,我看着你的目光娇羞怯怯,眼波流转,一眼万年。
可就在两人私定终身之时,卫落尘的身体却恍然变差,直到他看见林清若在他的食物里加了些别的什么东西。他当时冲过去,扇了林清若一巴掌,说了也许是温文尔雅的卫落尘这辈子唯一说过的最刻薄的话,“你滚!”
“你听我解释。”
“你滚!”
“我不滚。”
“你滚!”
“好,我滚!”
于是,卫落尘就这么逼走了林清若,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眷侣就这么分道扬镳,真是可悲可叹啊可叹可悲,问世间情为何物,却只得朝朝暮暮。
看到这儿的时候,司云音不禁打了一阵哆嗦,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侧的花林醉,“你格醉楼整理出来的消息,还真是不同寻常啊那个技压群雄。”
花林醉不觉勾了勾嘴角,噙了丝笑,“最近在格醉楼里负责整理消息的,是凌姑娘。”
“凌姑娘,还真是才华横溢啊。” 
食脱一族,一直有一个鲜有人知的传说。若是让没有灾病的人吃下他们的血肉,虽然一开始,这些人的身体会变差,但只要九天,九天之后,他们便从此都不会再染病。但这九天之中若有中断,他们便会一直拖着病弱的身子,忍受身体时时传来的痛苦,活不好,死不掉。因为食脱巫医的身体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毒药库。而这些人若再吃下其他食脱巫医的血肉,他们将,必死无疑!
那些林清若混在卫落尘食物里的,无疑是身为食脱巫医的她的血肉,她料定若是一开始就说给卫落尘听他定是不肯,他是有滢医药大家的长公子,而正统的医师大夫一向对他们食脱巫医的法子嗤之以鼻,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却没想过,一时的沉默,葬送的除了她的爱情,还有她的性命。
卫落尘离开南夷后的一个月,林清若就死了,是她家中仅剩的唯一的双生子妹妹敛了她的尸骨,连同她们在南夷的家,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从林清若十六岁成为食脱巫医以来,却也救过不少人,如此清伶伶的人却得了个如此惨淡的收场,死后连一个供人拜祭的地方都没有,总难免会令人心疼唏嘘。而她唯一的双生子妹妹林幽若,断了自己的一切退路追来殃都,不过是,为了寻仇。
这封信看到最后,司云音越过信纸朝着卫夕泽望去,他本是背光,现在却又把头低到不能再低,一张脸上完全被阴影笼罩,不留一丝被人察觉的空隙,是什么表情,全然看不真切。此时的沉默,就像是亭子外已然转小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炸响一声滚雷,然后瞬间转为倾盆。
卫夕泽极轻极轻地对着卫震道,唤了一声“爹”,静默了一阵才又开口,像是疑问,语气偏又分外的笃定,“你去南夷,便是为了食脱巫医吧,结果被落尘察觉,坏了你的事,你却不知……只知他不知怎么染了这一身的怪病……而后林幽若来了殃都,看到苦觅不得的食脱巫医,你一定很高兴,所以藉着落尘的怪病,正好可以拿他……试药……”
卫震道闻言浑身一震,咬牙切齿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几分不屑,“泽儿,你娘她嫁过来时就已经有了身孕……那个孽子我养了他二十多年,拿他试药,也算不枉费我养他的恩情。”
卫夕泽似是对卫震道说出的话有些不可置信,双手蓦地收紧,仿若亭外所有的风雨此刻都掩映进了他的眼里,最后却是近乎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那爹现在,开心了吗?”
天空此时一声炸雷响起,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随着风吹入亭子,打在身上竟微微有些疼。
不知怎么,卫夕泽突然就记起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误闯进了密室,看到的那里囚禁的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凌乱的头发,破乱的衣服,一张泥污的脸上,一双猩红的眼睛,还有那双抓住他的腿掐出一道道血痕的双手,口齿不清地哭喊着他爹的名字,竭斯底里地乞求着让他杀了她给她一个解脱。他当时吓得傻了,狠狠扯掉了那人骨瘦如柴的手,然后在她瘫在地上之后,才看清了这个疯疯癫癫女人那张曾经为人惊艳的脸。
他以为她早就死了,所以他曾经一度每日对着她的牌位祈盼着,祈盼着在梦中至少还能有再见一眼的机会,即使,从未实现过。
他跑过去抱住她,用手护住她一下下敲击在被毛皮铺满的墙面儿上的额头,这一声声的钝击几乎听不到一点响声,却声声敲在他的心上。
他此生第一次杀人,杀的便是这个小时候在他床头讲故事哄他入睡的温柔漂亮的女人,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他的娘亲。
刀上的血顺着刀刃流在他的手面上,所染之处皆是火辣辣抽搐的疼,他当时心中溢满的是翻江倒海的绝望,可除了如此,他就只能选择眼睁睁的看着,他恨他救不了。
在密室里第一次看到林幽若的时候,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坠进了那个噩梦,梦里的人骨瘦如柴的手依旧在他腿上掐出一道道的血痕,冲着他竭斯底里的喊,鲜血染满了他的双手和那个人的脸。
所有的这一切,他从未与人提及,却一直都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不知为何此刻想起来,他却觉得有些想笑,他曾因救不了,杀死了他的娘亲,结果又因一己之私而没有放走林幽若,最终却害死了落尘。
卫夕泽短短的八个问字几乎听不真切,可却偏偏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口令之躲闪不及,花林醉将身子向后靠了靠,语气中有些玩味,“原来卫老爷年轻时做过什么,自己是真不记得了。”
卫震道的身子随之一震,突然低头看着自己抬起的右手,那双手从抬起来就一直止不住的在抖,勉强握住面前的杯子,似是浑不在意里面滚烫的茶水,一双猩红的眼睛里,映着被滚烫的茶水烙烫的通红的手心。
在殃都,很多人都知道,卫夕泽的母亲曾经是出了名的美人,又是知书懂礼的大家小姐,曾有多少名门公侯的爱慕者,门口求亲的队伍从来都是络绎不绝,却最终被青梅竹马的穷小子卫震道; 费尽了心机坏尽了清白地娶进门,出嫁的当天,她是用脚一步一步走进的卫家的门,只因卫震道典当了家里所有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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