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真苦了这个装哑巴的人。
这已经是第五次来看这个要死不活的人了，每次来都见他睡的正香，有一次还在门外就听见这老头子在打呼噜鼾声如雷。这一次也不例外，他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秋秀冷冷地打量了一下孙掌门，这次他连脉都没摸直接对身旁的某位太虚教的弟子说：“你家掌门身子本来身子就虚，加上受伤失血过多身子就更虚弱，被人刺伤必定受到不少惊吓所以更加导致身体虚弱，这几天这么躺着定会越来越虚弱，所以在下决定在开一点进补的药物。”
一席话狗屁不通说得一旁的太虚教弟子连连点头。一句话用了四个虚字，听到这里萧镜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教派要称作太虚教了，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嘴角扯出一个别扭的笑容，又极力忍着不笑出声。一抬头却看见秋秀正瞪着她，秋秀倒是一脸严肃看不出有任何想笑的意思，不过萧镜觉得那平静如水的眼中似乎暗含着幸灾乐祸的色彩，再一看他已经低头提笔写药方了。
萧镜偷偷地看了一眼，大略窥见几个字。人参、当归、熟地黄、何首乌、白芍这些都是补气补血的药物。秋秀还在写直到写满一整篇才放下笔满意地吹了吹墨，萧镜又看了一眼不由得心惊胆颤。这上面全部都是补药，热补温补只要带一点滋补效果的药都被他写了上去。如果说刚来这里的时候秋秀开药方还是为了给人治病，这一次他倒是有点想要人家的命。
去吧，补一补就不虚了。萧镜愈发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可是一抬眼皮又看见秋秀平静如死水的表情。于是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努力把自己的笑意给掐了回去。秋秀不多说话，淡淡地扔下一句：“等到孙掌门可以下地活动了，在下再来叨扰。”
说完带着萧镜迅速离开，头也不回走得倒是坚决。走着走着迎面遇上一个人，这个人急冲冲地往孙掌门的房间走去，身后还跟着太虚教的大弟子林建兴。秋秀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们走过，神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这个人萧镜这几天倒是第一次见到，不过这太虚教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们见过的倒是不少。秋秀突然扭头看向一旁的一棵大树，萧镜也跟着扭头却发现那边什么都没有，这时候秋秀已经开始往回走去再次进入孙掌门的房间。
萧镜难免有些失望，她还想看看孙掌门补到流鼻血的样子，现在看来不太可能。再次回到孙掌门的房间时看到那个老头子已经坐了起来，看来这个人的到来比秋秀的十全大补药还管用。
“师父，徒儿已经把信送到。没想到师父却遭人暗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师父可曾看清凶手的模样？”那个年轻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腰间还挎着长剑，一身行装看样子刚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就赶了过来，长剑上悬挂的剑穗摇曳着，红色的南景石分外鲜艳。
秋秀看看被众人围绕的掌门又看看放在桌上的那张药方，不动声色地拿了过来尽量若无其事地说：“尽然孙掌门已经醒来在下的药方怕是也用不上了，告辞。”一抱拳把药方揉成一团，心中划过一点失落感。
“事情办完就好，为师的这点伤倒是有劳秋公子相救。”孙掌门说话的时候还是显得很虚弱，也不知那是装出来的还是真这样。
秋秀对于人家的感谢也不多说话，静静地看着这些人。孙掌门又接着说：“叶燊，教中今日松散得很，你要协助你的大师兄管理好教内事务，和众师兄弟勤练功。教中就属你做事最把稳，眼下不要因为这点小事荒废了练习。”
叶燊想再说什么也不好开口只得低低地答应一声，迟疑了一下一鞠躬转身出门。很显然姓孙的老头子不愿意多说他受伤的事情，几句话把这个徒弟打发走之后又闭目养神。秋秀目光在孙掌门的身上停留了好一阵也不见再有什么动静，嘴角一撇又将那揉得皱巴巴的药方理开，递给林建兴说：“有劳林兄照顾孙掌门，这付药也该给掌门补补身子。”
林建兴接过药方才刚看了一眼，目光一紧脱口道：“这么多补药，得花多少银子啊！”
孙掌门猛然睁开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炯炯有神的目光吓得林建兴马上收了声，唯唯诺诺地说：“弟子马上就去亲自抓药，亲自给师傅熬药。”说完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正欲再次闭上眼睛又看到秋秀站在这里，孙掌门不好意思地对他点点头：“老夫能捡回这条老命多谢秋公子。”
秋秀正等着这句话，也好顺着台阶上去：“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对于晚辈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晚辈拜访贵教也是有事相求，还望前辈成全。”一句话说得极尽谦虚客气，倒是叫孙掌门也不好再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摆架子。
“秋公子有何要求老夫理当答应，尽管开口就好。”孙掌门哪会不知秋秀的意思，这两天已经有人给他说过了，秋秀是为了太虚教的秘药来的。
秋秀万分客气地说：“晚辈有位朋友前一阵子中了一种怪异的毒，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现在无法开口说话。晚辈经过半年的苦苦专研终于研制出这味解药，但是如今偏偏缺乏一味药，而这种药正好是贵教的秘药。为了救人在下不得不厚着脸皮来贵教求前辈开恩，没想到一来就遇到这样让人气愤的事情，晚辈岂能袖手旁观。”这一番话说得不容拒绝，既然你的小命是我救的，问你要几颗药丸总不为过吧。
孙掌门犹豫起来，这毕竟是他们自己的秘制药物，平时从来不给外人用的。沉思片刻他只好说道：“本教的特制药丸也只有老夫知道药方，很不巧药丸刚好用完，过两天老夫一定再配一瓶给公子。”
这句话还正合秋秀的意，若是马上就给他药丸打发他走才让人发愁。秋秀抱拳谢道：“既然如此，晚辈先行谢过掌门大恩。”
孙掌门挥挥手，秋秀很知趣地带着萧镜离开。那老头子的焦躁与阴郁谁都看得出，与秋秀慢条斯理地说了几句话已经思绪不集中了。
“出了名的铁公鸡怎么会如此好说话。”秋秀似笑非笑地摇摇头，眼中大雾弥漫更加朦胧。
疑
像个影子一样，秋秀走到哪萧镜就跟到哪，虽然她总觉得四周有人在注意着他们，可是她再怎么看也没发现周围有谁在。太虚教这两天恢复了一点点生机，那个叫叶燊的七师弟带着一群弟子按时练功，他们练功的时候萧镜和秋秀就坐在不远处喝茶，一边喝茶一边看他们练武。这可比在悬崖边看落叶有意思多了。不过这些人的武功也不怎么样，萧镜期待了好几天的对练也没出现，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喊着口号摆着同样的动作。
正看得入神，一把剑‘唰’一下飞过来正好落在萧镜的面前。长剑飞来的速度并不快，也并不是对着萧镜来的，只不过是某位练功不认真的弟子脱手而扔过来的，落在萧镜的面前发出‘咣当’的响声。萧镜愣了一下，捡起剑站起身来想要还给别人，心想也不知道是哪位饭没吃饱抓不住剑的怂人。
“你在干什么！”林建兴看见萧镜拿起剑，再看看秋秀面无表情的样子还以为闯了大祸，赶忙训斥起丢掉剑的那个人。一巴掌打在那人的脸上，那个可怜的娃马上肿了半边脸。
萧镜上前几步抬起手准备把剑递给人家，剑身平放在掌上正欲双手奉上，突然只觉得曲池穴和承山穴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点了一下，疼得有些钻心，脚控制不住往前迈了一大步，右手也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动，剑身正好横在那人的脖子上。
所有人愣住了，萧镜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她本无心挑衅可是她现在的动作看上去是那么的不友善。林建兴一看倒是更急了，在他看来萧镜这就是明目张胆地挑衅。情急之下想要推开萧镜的手，一抬手正好打掉了萧镜手中的剑。
这人一慌张起来什么都变得乱七八糟，林建兴紧张中同手同脚地扑了上去，那把剑正好掉在他的脚背上，他尖叫一声捂着脚蜷缩下去。
“大师兄！”那人凄厉地喊了一声，眼中冒火地看着萧镜。这习武之人个个脾气都不太好，尤其是习武的男人，他们不屑于跟人吵架的，于是直接挥拳上去。
萧镜回头看看秋秀，那原本朦胧的眼神此刻却晶亮有神，那眼神分明是在示意她不要后退，手还微微动了动亮出指尖捏着的一颗小石子，手指一晃做出要打出石子的样子。萧镜心里一寒，刚才的打她的就是秋秀，看来他是有心拿自己试别人的刀。再想解释已经来不及了，还没回头就感觉到脑后的掌风。萧镜下意识地一弯腰，避开那背后的一招，双手一抓正好拧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拖想趁机绕道他的身后。哪知对方力气大反而将她拉得一趔趄，萧镜往后一退正好撞到另一个人，接着被人一推。
场面终于如秋秀所愿变得混乱起来，萧镜在推搡之下有些生气毫不客气地跟这一群人打了起来。本来几个男人围攻一个女人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可是萧镜过于凶悍了一点，要是一群男人被一个女人揍了岂不是更丢脸。好几个人几乎是放开了手脚想要制住萧镜，萧镜哪会愿意就这么认输何况练过拳脚功夫的女子还自恃身手不差。
一时间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攻击自己的人，她也分不清自己使的是什么招数，抡着拳头一阵乱舞。站在一旁的叶燊见状赶紧出手拉人，没想到刚刚拉开自己的人却被萧镜一拳打在脸上，捂着脸哀嚎一声蹲了下去。太虚教的一众小喽啰本来这几天火气就大，不管不顾地又拥了上去甚至连踩到叶燊的脚都没注意到。叶燊又被奋勇直前的太虚教弟子连踩好几脚，疼得龇牙咧嘴。
“都给我住手！”这时候忽闻林建兴一声撕心裂肺地大吼，他可是用足了吃奶的力气，以至于声音尖利得畸形：“都给我散开，瞎起什么哄。只不过是刀背砸到脚背，你们这么一群大男人想要干什么，你瞧瞧你们的七师兄都成什么样了！”
十多个太虚教弟子散开，这时候叶燊才很别扭地站起来。他的样子不太风光，眼眶下有一些红肿，白色的鞋面上满是脚印。萧镜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他。这可是一场十足的闹剧，每个人的样子都极为狼狈。萧镜整理了一下衣衫再看向秋秀的时候，秋秀依然神情漠然地看着这边，那双似醉非醉的眼中雾气迷蒙。于是她狠狠地瞪了秋秀一眼，心中燃起一股无明业火。
秋秀皱了皱眉对着萧镜轻轻地招了招手让她过去。萧镜气鼓鼓地站到他的身后，盯着人家的后脑勺心中幻想着将他头像打成麒麟脑袋。
“秋公子，真是抱歉，”林建兴面带愧色地道歉：“在下、在下……”
“太虚教一向没规矩，这也是江湖上众所周知的事情，见惯不怪。”秋秀不满不紧地起身：“本公子其实很想早点离开。”
这几句话非常的尖酸刻薄，说得林建兴几乎有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冲动。可是秋秀再怎么说也是掌门的恩人，他不敢得罪于是只得拿那几个师弟撒火。
“回去，都给我滚回去！”一回头对着师弟凶神恶煞地怒吼，再一回头对着秋秀离去的背影赔笑道：“秋公子，对不起啊！”做人真难，尤其是做太虚教的大弟子。看着大家都散开了林建兴疲惫地苦笑了一下，伸手扶住了一瘸一拐的叶燊两人缓慢地回了厢房。
……
秋秀一句话都不说安静地思考着自己的问题，眉头深锁愁容满面。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又不推门进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摇摇头。他对着这个木门思考了好一阵，又换了个方向对着院子里的落叶发呆。正看着落叶出神的时候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哀怨的大眼睛，秋秀一愣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刚才真的忘记了萧镜的存在，现在突然想起方才的事情可真的很得罪人。
“何事？”尽管如此秋秀也绷着脸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他就不习惯给人道歉。
萧镜刚要张嘴，却又听到秋秀的低喝：“闭嘴。”满腹的委屈硬生生地被压了回去，梗在心头及其难受。愤怒地一跺脚，推开秋秀走回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门。
秋秀又是一声长叹，接着对低声说：“出来，有事问你。”
方才还空空的院子突然多了一个黑衣人，莫殊君笑嘻嘻地站在院子中央，手里还拿着一个馍使劲地啃，看见秋秀面无表情的脸他一伸手：“吃不？”
看着那个被他啃了一大半满是口水的干馍秋秀淡淡地摇摇头：“我想我或许是找错了方向。”
“错了？不会吧，你可别吓我。我都躲躲藏藏快一个月了，吃不香睡不好听见一点声响就哆嗦。”莫殊君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有任何的担忧依旧笑嘻嘻地看着秋秀。
“你倒是很适应嘛。”
“还好还好，其实我更想去你家住。”
秋秀冷漠地看着他，眼神很专注看得莫殊君吓了一跳，愣愣地咬住那半张馍不敢松口。
“我是在想到底是谁杀了陆庄主。”
“想到没有？”
“我想了很多人，现在正在想你这些天干了什么。”
“我？”
“是，我开始怀疑到底是不是你杀了陆庄主。要不然我这么多天一点进展都没有，这太虚教上上下下我倒真是没看出谁像杀人凶手，我观察了好几天也没看出有谁能左右手同时使剑。这太虚教上上下下庸才不少，个个都只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如一个小姑娘能打。”
莫殊君被他的这一席话梗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无奈之下只得使劲地嚼嘴里的食物。“不是我说你，我和你这么多年的朋友你竟然不信任我。”
秋秀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他和莫殊君已经是很多年的朋友了，对于莫殊君他非常熟悉，实在不应该怀疑自己的朋友。他偏了偏头不自在地看着一边：“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莫殊君闷声说：“你是着急嘛，我知道我们一直很被动。”
秋秀转过头看着莫殊君，这句话让他觉得不安，莫殊君做事大都很冲动不计后果，从来不会去想想前因后果。“不要冲动，谨慎行事。”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莫殊君咽下嘴里的食物把手中干馍往院子外一扔。
“干脆我们主动点，再谨慎的话就没人信我是清白的。”说着转身想往外走。
“等等……”本想伸手拉住他话音未落，秋秀的动作就僵住了，莫殊君也呆呆地不知所措。这时候门口进来一个人手里还捏着那半张干馍，那正是太虚教的七弟子叶燊，此刻他正好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