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梓笙瞥了一眼苏逸夏的书桌，上面是一个超市的袋子，里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各色零食，巧克力薯片，应有尽有。
“看起来你病得很愉快啊，还有精力去买零食吃。”顾梓笙拨弄着五颜六色的巧克力嘲笑苏逸夏：“也不知道谁跟我打电话说眼睛疼得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骗我的吧？”
“才不是我买的，人家送的，我都八百年不吃薯片了，所以才叫你吃嘛。”苏逸夏无所谓地把东西都塞到顾梓笙手里：“我有葡萄吃就行了。”
顾梓笙脸色沉了沉，努力假装不在意地问：“谁给你送的？”
“我们班一个女生，刚才才走。”苏逸夏并不知道自己踩到了雷区，还向顾梓笙挤了挤眼睛：“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顾梓笙在苏逸夏后脑勺上轻刮了一记，问：“你喜欢人家？这么兴奋。”
苏逸夏只笑不说话，顾梓笙心里没来由地郁闷，越看越觉得苏逸夏的笑容刺眼。
“你要是敢早恋，我就跟阿姨说。”
“你说去呗，我还怕你？”苏逸夏不把顾梓笙的威胁当回事儿，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就不信你会出卖我。”
顾梓笙更郁闷了，把那袋子零食往苏逸夏桌子上一扔，冷冷地说：“我先回家了，吃完饭再来看你。”
苏逸夏有点发愣，刚想说点什么，顾梓笙就匆匆离开了。虽然不是很清楚顾梓笙为什么变脸变得这么快，不过苏逸夏还是察觉出他的不悦，只是前一秒还高高兴兴地买提子给他吃，下一秒就一脸不爽地走开，就算聪明如苏逸夏，还是被搞得有点莫名其妙。
唉，最近顾梓笙变得越来越难琢磨了，以前光是看他眼神就能猜透他在想什么，现在是越看越不懂，难道说不在一个班上课，不在一个寝室里睡觉，连默契都受到影响了？
顾梓笙没精打采地吃饭，连最爱的牛肉摆在面前都无动于衷，慢吞吞地扒饭粒。顾梓笙父母对看一眼，对一向粗线条的儿子忽然变得这么忧郁的原因很是感兴趣。
“梓笙，这个星期在学校混得怎么样？老师有没有批评你？跟同学相处得还好吧？”
顾梓笙迟钝地抬头，消化完这个长长的问题，干练地回答：“不错。”
顾梓笙妈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牛肉，又问：“不错，不错干嘛还愁眉苦脸的？”
“啊？我……”顾梓笙被问住了，总不能说，他在吃苏逸夏的醋吧？
“不会有人欺负你吧？”顾梓笙爸爸很犹豫地提出假设，虽然这个假设听起来就很扯，顾梓笙可是从小就是他们大院的打架王啊，向来不是只有他欺负人家的份儿么？可惜顾梓笙爸爸不知道，大院里真正的打架王是苏逸夏，他儿子已经担了这个虚名十几年了……
顾梓笙摇头，说：“没有。”
“啧啧，都说现在学校环境险恶，果然没错，你看梓笙才上初中多久，精神就已经开始不济了。”顾梓笙妈妈心疼地又往自己儿子碗里夹了一堆菜，问：“夏夏也是，粉粉嫩嫩的去，鼻青脸肿地回来，想想都觉得可怕。”
顾梓笙叹气，果然长得好的人就是吃香，以前他为了苏逸夏跟别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没少缠绷带，也没见他妈觉得可怕过。
“学习的事情不要太压迫自己，爸爸妈妈知道你尽力就行了，生活费也是，不要太省，吃好点。”顾梓笙爸爸一脸慈父相，仿佛当初那个揪着顾梓笙耳朵说不考上一中就滚出大院睡大街的人不是他似的。
顾梓笙无奈地点头，除了答应没别的办法。
晚饭后顾梓笙还是有点别扭，想去看看苏逸夏，又不想听见他提起别的女生，谁知道他是不是以此为荣正等着向他炫耀呢。
踌躇了半天，门铃响起，顾梓笙妈妈去开门，居然是苏逸夏自己来了。
“啊！夏夏！你有伤，怎么还到处乱跑呢！”顾梓笙妈妈摸摸苏逸夏的脑袋，这孩子一上了中学个子就蹭蹭蹭地往上窜，以前还觉得他像个洋娃娃，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帅小伙子了。
苏逸夏青着一只眼睛，笑眯眯地捧着一个满满装着葡萄的水果盘，说：“我找顾梓笙一起吃葡萄，阿姨你要吗？”
顾梓笙妈妈欣喜不已，说：“夏夏真懂事儿，有什么还想着梓笙，阿姨不吃，你去梓笙房间吧，他在里面做作业呢。”
在房间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的顾梓笙翻了一个白眼，这个葡萄是我买的好不！
虽然对于苏逸夏的主动示好，顾梓笙内心深处隐隐地有点窃喜，但是还是努力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继续看书，门被打开的时候，他连头没抬一下。
“梓笙~”苏逸夏学着妈妈们的腔调，满脸堆笑地蹭到顾梓笙身边，把水果盘端端正正地放到顾梓笙面前。
顾梓笙看看水汪汪的葡萄，又看看苏逸夏那双比葡萄还要水汪汪的大眼睛。
“吃。”苏逸夏摇着尾巴在顾梓笙身边坐下，甜腻腻的样子让顾梓笙没办法再漠视下去，叹了一口气，摘一颗葡萄塞进苏逸夏嘴里：“说吧，又干嘛。”
苏逸夏委屈地皱皱鼻子，说：“我们老师好狠心啊，刚才打电话过来慰问了我一下，然后说功课不可以落下，让我在一星期内把这么多天的作业补齐，你知道，我眼睛受伤了怎么可能看书，所以……”
顾梓笙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希望轰然倒塌，手上拿着的正准备喂给苏逸夏的葡萄转了个方向，往自己嘴里送去，苏逸夏伸过脖子去抢，结果连葡萄带手指的一口吃下。
顾梓笙吃痛地叫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指，上面一圈牙印，苏逸夏露出干坏事得逞的笑脸，凑近顾梓笙，说：“跟我斗，哼！”
顾梓笙眯着眼睛，打心眼里对苏逸夏是又爱又恨，这个小没良心的，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趁其不备，顾梓笙猛地在苏逸夏嘴唇上轻咬了一口，然后迅速跳开。苏逸夏愣了两秒，兴冲冲地站起来嚷嚷：“好啊！看看咱俩谁咬得过谁。”
“谁能咬过你才见鬼了，你这只小狗。”顾梓笙躲闪着，谁不知道苏逸夏小时候出了名的爱咬人，只要打不过，肯定亮出一口小白牙就咬，尤其是顾梓笙最为深受其害，脸上额头上脖子上手臂上没少留下苏逸夏的牙印。
苏逸夏的伤还没好齐全，顾梓笙跟他打闹总是注意着留了七分力气，几个回合下来顾梓笙终于笑嘻嘻地求饶，苏逸夏才不管，用蛮力把他推到床上，自己像野猴子一样骑上去，紧紧地按住顾梓笙的手，说：“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顾梓笙看着苏逸夏得胜小将军的样子觉得好笑，样子长大了，可是神态还是那么幼稚，过多少年都不变，虽然苏逸夏那小力气，顾梓笙只要用点力就能挣脱，但是他也乐得看苏逸夏沾沾自喜的样子，很配合地任他闹。
“那你刚才说谁是小狗？”
“我是我是，夏夏饶命。”
苏逸夏切了一声，说：“我咬你手指，你咬我嘴巴，怎么算都是你占到便宜了，我才没这么容易放过你。”
顾梓笙坏笑，说：“那你也咬回我的嘴巴，你不也赚到了？”
苏逸夏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说：“你当我是傻的啊。”说完，俯下身在顾梓笙脸上左看看，右看看，张嘴。
顾梓笙惨叫，天啊！那是耳朵！是咬得下来的！苏逸夏居然真的下了狠劲儿去咬！
苏逸夏满意地松口，说：“扯平。”然后跳下床。
顾梓笙痛苦地揉着耳朵，说：“你不也占过我的便宜，嚣张什么。”
小时候，苏逸夏吃糖吃腻了，常常直接就从嘴里把糖给顾梓笙，顾梓笙也就这么从他嘴里含过来，那时候怎么不说他占他便宜呢！
苏逸夏脸似乎有点泛红，轻轻踹了顾梓笙一下，说：“几百年前的事儿了还提！”
顾梓笙没答话，看着苏逸夏，表情有点古怪。
苏逸夏见他半天不答腔，问：“怎么啦？真咬疼了？我看看……”说着就要凑过去。
顾梓笙像被火烫了一下，忽然坐起来，一把抓住苏逸夏就往门外推：“你妈叫你了是不是啊？”
苏逸夏莫名其妙：“没啊……”
“回去看看吧，我好像听见了。”没等苏逸夏回答，顾梓笙就把他送到了门外，急忙关上门。
“我妈叫我就叫我，你这么慌张干嘛……”苏逸夏嘟囔着转身回家。
顾梓笙满脸冷汗背靠着门，听见苏逸夏走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滑坐到地板上，心脏因为刚才的惊吓还在没有章法地乱蹦乱跳。
居然，居然当着苏逸夏的面勃起了，幸好苏逸夏顾着玩闹没留意，要是被他看见了，顾梓笙一定马上去撞墙。
顾梓笙犹犹豫豫地把手伸了下去，心里涌起一阵气闷，他在这里千辛万苦地灭火，凭什么始作俑者能一无所知地置身事外……
第七章 性欲的萌芽
初中生们总是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境地，离开了肆无忌惮童真万岁的小学，却还没到意气风发奋力拼搏的高中，正是一个说天真不天真，说成熟不成熟的阶段，对爱情，欲望有着懵懂的认知，青涩的向往，还要受到界限不明的管束，实在是，有点痛苦。
顾梓笙对于这种痛苦，很认真地领会了三年，苏逸夏于他，既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又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忌，离不开，又不敢靠近，只能原地踏步地和自己较劲。
苏逸夏始终没有察觉顾梓笙的花花心思，很坦然地享受着哥俩好的亲密，虽然知道在外人看来会有点怪异，但对于两人打闹间的嘴唇碰嘴唇，渐渐也习以为常起来。
一个有心，一个无意，倒也平平静静地过了三年，迎来了高一。
顾梓笙在苏逸夏心里，毕竟还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这三年里，苏逸夏曾经尝试了几段朦胧的恋情，都是无疾而终，那种深入骨髓的默契和依赖，他只能从顾梓笙身上找到，别人对他的亲近，他始终觉得淡然无味。
只有顾梓笙会在最危急的时候义无反顾地为他挡拳头，只有顾梓笙会在他受到欺负的时候抛弃原则地为他以牙还牙，只有顾梓笙会在他不想说话的时候读懂他心里的语言，只有顾梓笙，会让他产生一种需要和被需要的感觉。
甚至有时候，苏逸夏会想，他有顾梓笙，一切都足够了，他的生活，再也挤不进多余的人。
彼时苏逸夏对同性恋这个东西还不甚了解，所以从来没把他和顾梓笙这种已经超出正常范围的关系往那方面想，顾梓笙从小就和他不分彼此，身体上的亲密接触更多的是整个童年时期养成的习惯，可怜顾梓笙总是对着他纠结苦恼，有些话不知道是说好还是不说好。
不过也许是看到顾梓笙初中三年过得像烈士一般惨烈值得嘉奖，老天爷终于发了一回慈悲，让顾梓笙尝到了一点小小的甜头。
高一暑假，苏逸夏家。
一到假期，苏逸夏就每天睡得死沉，每天都要顾梓笙亲自过来按半天门铃他才肯起床，享用顾梓笙的爱心小早点。
叫人起床和送早饭，怎么看都属于苦力活的工种，偏偏顾梓笙乐此不疲，日复一日不厌其烦。
这天，顾梓笙在门口苦站了几乎二十分钟，门才慢悠悠地开了，门里面的苏逸夏连眼睛都没睁，开了门又转身磨进了自己房间，往床上一倒，继续睡。
顾梓笙哭笑不得，把早饭放到餐桌上，走到苏逸夏床边拍拍他的脸：“都九点多了还不起啊？”
苏逸夏不耐烦地挥挥手，说：“昨天打游戏打得太晚了。”
苏逸夏在初三的暑假开始对网游上瘾，总是抱着电脑夜夜笙歌，爹妈对于这种恶习持格杀勿论的态度，并且聘用了顾梓笙为监工，顾梓笙在别的地方维护着苏逸夏，可见他迷上游戏以后总是精神颓靡，两眼无神，为了心爱的人的健康，只好咬牙将监督苏逸夏戒网坚持到底。
经过小半年的调教，不知道是苏逸夏自己对游戏犯腻了，还是顾梓笙的监督起了作用，他的游戏瘾居然真的戒掉了。
不过，偶尔的堕落，还是难以避免的。
顾梓笙恨铁不成钢地掀开被子，戳了一下他的肋骨，说：“这不是理由，快起来！中午再睡，要不生物钟又被你弄乱了。”
苏逸夏从床的这边滚到那边，干脆连被子都不要，大剌剌地趴着，直接无视顾梓笙的逆耳忠言。顾梓笙看他懒得像只猫的样子起了玩心，脱了鞋爬上床去挠他痒痒。苏逸夏躲，躲了几次没躲过，终于忍无可忍地坐起来，掐着顾梓笙的脖子说：“烦死人啦！”
顾梓笙看他正紧挨着床边坐着，恶作剧地一推他，苏逸夏松手往后一撑摸了个空，平衡没控制好直直往床下倒去，顾梓笙眼疾手快，大手一揽，抱着苏逸夏的腰来了一个华丽的英雄救美。
苏逸夏心有余悸地看着身后，然后怒目圆睁，扑到顾梓笙身上，气急败坏地又抓又打。顾梓笙笑得欠揍，顺势躺下，让苏逸夏尽情发泄怒气。
还说没睡够，这不，精神挺好的啊，力道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分寸啊。
不过很快，顾梓笙就笑不出来了，不止顾梓笙，苏逸夏也跟着变了脸色。
尴尬的沉默在两个人中间流淌，半天，苏逸夏才吱吱唔唔地说：“我……那个，男生一大早有这个……很正常吧……”
顾梓笙严肃地点点头：“太正常了。”
苏逸夏羞得满脸通红，又给顾梓笙来了一拳：“都怪你，一大早跟我进行这么激烈的肢体接触，我刚才明明没有的！”
顾梓笙眼神无辜，问：“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对我起反应了？”
“我……”苏逸夏语塞，然后爆发出一声惊呼：“怎么可能！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跟你没关系！”
“是吧？那你还赖我。”顾梓笙目的达成，得意地看着面红耳赤的苏逸夏：“是你自己前后矛盾而已。”
苏逸夏彻底败给了顾梓笙，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纠结半天，终于艰难地决定下床。顾梓笙拉住他，问：“你想怎么解决？”
苏逸夏恶狠狠地说：“反正不在你面前解决！”
顾梓笙坐起来，脑袋凑到苏逸夏耳边，问：“夏夏，咱们是不是好兄弟？”
“是……是啊。”苏逸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