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筝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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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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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他才不好再继续坚持下去,然而,却也不肯离开,坚持要留下来等消息。
原本纪家夫妇深夜告辞要先走一步的时候,她是极力想让他也一起走的,可是他只用谈谈的一句话,便把她的话全 给堵住了。
   “我留下来陪亦筝。”他说。
而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却偏偏不肯去睡,执意要等妹妹回来,这才给了他这个借口,让她无法阻栏。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眼底的凝重也越来越甚,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站了起来。
而她的丈夫,也终于点头应允。
在他看来,什么也比不过他的这个宝贝女儿重要,是不是?
盛太太冷笑,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汽车的响声,她看着盛远航飞快地去往门外一探究竟,而纪桓的速度此他还要更快。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纪桓不过只迈出了一步,便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脚步,他静了片刻,然后缓缓的转过了身,走到亦筝身边坐了下来。


第四十三回

盛远航疾步出门,然而眼前的景像却是叫他一愣。
亦笙听见声响,转过头来,看见父亲,连忙小跑着过来,“爸,怎么还没睡?”
远航握着女儿的手上上下下打量,见她虽然身上狼狈精神却还好,慢慢放下心来。
他看了一眼自己家门口这样大的阵仗,不由自主的将女儿护到身后,“小笙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薄聿铮上前一步,正要开口,亦笙却己经飞快的说道:“爸,没事,我好好的,他是我在法国的时候认识的朋友,多亏他送了我回来。”
远航虽然心内诸多疑虑,却明白不能就这样站在大门口耗下去,刚才这一番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虽然夜深了,但万一被哪个好事之人撞见,自己女儿的名声可就毁了,当下只是沉着面孔点了点头,“那好,请这位先生先进去再说,其余人该散便散了吧,盛家不过是小门小户,经不住这样大的阵仗。”
亦笙还想再说什么,薄聿铮已经微微点头,而陆风扬见状,自是识趣的笑了一笑,招呼一众手下上车扬长而去。
当然不是真走,而是绕了个弯又再回来,静悄悄的停靠在附近候着薄聿铮出来,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重又回到盛家宽敞明亮的客厅当中,亦笙却是怔了一怔,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又惹出了事端,齐刷刷一大家子人全都 等着。
   “小笙,你怎么样,有没有事?你吓死姐姐了……”亦筝一见妹妹回来,连忙迎上前来,握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却骤然发觉妹妹与父亲的身后还跟了个陌生男人进门,吃了一惊,当下恨不能咬下自己的舌头,红着脸拉过妹妹,再不肯做声。
盛太太唇边带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笑意,她打量着亦笙,头发披散,虽然已经重新梳理过,看上去也算整齐得体 ,可她那身上裹着的,可分分明明是一件男式的大衣。
即便是民国,民风再怎么的开化,可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三更半夜才肯回家己经算是有辱门楣了,更何况她还穿着男人的大衣,带了个野男人一道进来,她倒要看看丈夫面对这群的情况怎么处置。
一面想着,一面去看那跟在远航与亦笙身后的那个男人,这一看却是不由得愣住,心内惊疑不定。
   “南薄北张,少年倾世”,大名鼎鼎的少帅,谁人不识?
可是,此刻那人一身便装,就这样话生生的站在自己的家里,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认的,只疑心会不会是自己弄错了,不过是长得相似而己。
毕竟薄聿铮是什么人,如今的军政两届谁不恭恭敬敬称一声少帅,虽然那冯大帅尚且健在,但明眼人都知道,真正做主的己经换成了他的义子,薄聿铮。
这样一个权势倾天的风云人物,怎么可能会和这个小丫头搅合在一起?
可若说不是,这身姿,这气度,这风范,又怎是旁人模仿得来?
就那么随意一站,甚至不需要说任何话,那凛然的王者之气便在不经意间倾泻满室,又如何会是池中物?
她不由得暗暗看了一眼丈夫和弟弟,他们的表情告诉她,他们也同自己一样惊疑不定,又去看纪桓,只见他的面色淡漠,一言不发。
盛太太于是定了定神,当下决定先按兵不动,等先厘清了这状况再说。
可这家里,却偏偏有人不懂得察颜观色,又或者,是唯恐天下不乱。
白翠音笑里藏刀,开口低低吩咐了自己屋内的巧兰几句,那巧兰便悄无声息地上楼去了,在那当口,自是谁也不会留意到她。
不一会巧兰抱着一件大衣下了楼,交到白翠音手中,白翠音笑意盈盈的起身走到亦笙身边,“来,快把衣服换了, 这大冷的天,不能因为要人家怜惜你,倒冻坏了护花人……再说了,你这身打扮,也实在是没有一点儿小姐的样子 ,你妈不在,我就多管闲事一回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就伸手去拉亦笙的大衣,亦笙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动手,虽往后避开去,但那大衣本就只是搭在肩上,没扣扣子,全凭她一只手拢着,现下这一拉扯,那洋装上已经干涸了的血迹,便触目惊心的露了出来。
“呀!这是血吗?”白翠音叫了出来。
亦笙心内暗恨,又很是懊恼自己的不小心,没有料到家里竟然等着这么一场鸿门宴,纠让旁人看去了笑话。
而在白翠音的选一嚷之下,远航立刻大步过来,见到女儿衣裳上的血迹,慌忙一把拉过她问:“小笙你哪里受伤了 ,怎么不早跟爸爸说?”
而纪桓收在身侧的手,蓦然收紧成拳,几次克制,方才没有站起身来。
“我没事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亦笙连忙道。
远航此刻也顿不得其他,不再理会女儿,径直面向薄聿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薄聿铮态度从容,择言将事情始未说了一遍,自然是抛开了细节不谈,只说因为自己连累盛小姐受了惊,并保证这件事到此为止,不会再有任何麻烦。
盛太太静了片刻,开口问过:“亦笙,这位先生是?”
亦笙反应迅速,她虽知道得不甚清楚,但想着或许如薄聿铮这样的大人物,是不喜欢人家知道自己的行踪的,于是只说:“是我在法国认识的朋友。”
盛太太又转向纪桓,“法国的话,那纪桓也应该认识了?’
纪桓淡淡笑了下,出口却并不含混,“我并没有机会识得少帅。”
一话既出,客厅内诸人面色各异。
盛太太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正要开口,却听见薄聿铮的声音平静响起,并不介意他的不避讳,自己也不藏着掖着, 话语当中没有过多的情绪,却也没有否认——
“我在法固的时候偶然识得盛小姐,没想到回上海又遇到了,原想送她回家,倒让她受惊吓了。”
 他说着,也不在意其他人是什么表情,只是微微侧过头看了亦笙一眼。
 她恰好在看他,虽然有些惊讶纪桓的出言挑明和他的默认,却并没在面上露出分毫。
 她只是轻笑着对他摇了摇头,表明自己并不在意,也告诉他无需介怀。
 薄事铮对她略点了下头,然后又对着远航开了口:“盛先生,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行告辞了,贵府上也好早些休 息。”
 又转向亦笙,“明早十点我让人过来接你,有些资料需要盛小姐先熟识一遍。”
“什么资料?还有什么事?”远航问道,从心底来讲,他并不希望女儿与这些军阀权贵扯上什么关系。
 亦笙笑,“没什么,我闲着也是闲着,不过去做一些法文和英文的翻译。”
 远航还欲再说什么,却又觉得在那么多人面前不便多言,而一旁的亦筝却没有想这么多,急急忙忙的就过来拉妹妹的手,“既然这样,你快和我上楼睡觉吧,明天还有事呢,不休息好怎么行?”
   “姐,姐,哪有这么急的……”亦笙笑着拉住姐姐,心想着再怎么样也要把薄聿铮送走了自己才能上去,哪能这么 失礼的。
亦筝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失礼,在她看来,客人有父兄陪着应酬,这是最好的,一个女子本就不该在陌生男子面前 过于抛头露面。
两姐妹这一拉扯,谁也没有留意到亦筝的帕子掉落在了地上,直到薄聿铮弯腰拾帕的时侯,两人尚不明所以,待到定睛一看,不由得都是一怔。
其实不单是她们姐妹俩,一屋子的人都怔住了,神态或惊或异。
薄聿铮是何等人,竟然会俯下身段,只为拾一个女子的丝帕?
明明是唐突之举,他却做得一派坦然,没有丝毫轻佻之意。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而他却仿佛并不在意。
他的手心里,是那方洁白的丝帕,丝帕的右下角,用红梅花枝挑绣着两个小小的字——亦筝。
那锈工极为精巧,疏影横斜间,仿若有阵阵暗香,浸透着记忆的芬芳一道弥散开来。
他缓缓抬起眼睛,将那丝帕递到亦筝面前,“盛小姐,你的帕子。”
亦筝的脸简直红得要烧起来了,一时之间接也不是,不接更不是,避退不得。
亦笙察觉到姐姐的不自在,正要开口解围,却突然看到身侧的纪桓向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她心底一黯,带了些许沉闷的疼,低下了眼睛不再做声。
她没有看,却能感觉他走到她们前面,大厅内的水晶吊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将她与姐姐整个的罩在其中。
他自薄聿铮手中接过了那方丝帕,彬彬有礼的道谢,“有劳少帅。”
薄聿铮收回手,视线在他面上淡淡掠过,并未太在意。
   “少帅,还有一件事,”纪桓又再开口,唇边微微笑着,眼底却是一片清冷,
“三小姐大病初愈,今晚又受了惊吓,恐怕不宜再操劳翻译工作,我的英文和法文都不在她之下,如果少帅急需用人,我可以代劳。”
薄聿铮转回视线,  去看他的眼睛,语气淡静,“若是盛小姐身体不适我绝不勉强,至于代劳,那也用不着。”


第四十四回

   “嘶——”的一声,火柴簇小的火苗在他掌心之中跳跃,他点燃了香烟,却并没有吸,仿佛他所需要的,不过是这微弱的红晕籍以陪伴。
   “我没有关系的,明早十点,我等你来接武,就这样说定了。”
她是这样说的,对着另一个男人,微微笑着,一眼,也没有看他。
纪桓闭了闭眼,虽然明白是他亲手将她推开的,虽然明白自己早己失去了那资格,可是,心底那强自压抑的疼痛, 又是为了什么?
而她,又为什么就是不明白,他不愿意她与薄聿铮接触,并不是单纯的妒忌使然,虽然他不敢说一丝私心也没有,可那最初也是最大的考量,却完全是从她的安危出发的。
薄聿铮是何许人,他身边人才济济会找不到一个英文和法文的翻译?会平白起用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涉世未深的女学生?
即便果真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在他已经明确表示自己也可胜任的情况下,他却明确拒绝,这只能说明他信不过自己,而所要翻译的东西必然不是能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
那么,知晓了他的机密的亦笙,他又会怎么处置?
他的权势滔天,要一个人消夫,不过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所幸,自他进门起他便一直在暗处留神观察,面对亦笙的时候,薄聿铮是没有存丝毫恶意的,这无疑让他心下稍安,却又不可能完全放下。
指间微烫的刺痛让他回过神来,他随手将香烟按灭,抬眼看了看东方渐渐蒙蒙亮起的天色,打开车门,下了车,向着自家大门走去。
   “少爷,您怎么才回来?”门房连忙迎了上来,见自家少爷眼底有浓重的倦意,却又朝着书房走去,忙又问道,“ 要吩咐厨房给您准备点什么吗?”
纪桓摇摇头,“不用。”
径直上倒书房,关上了房门。
却没想到这份安静并没有能持续多久,轻轻的敲门声便又响在了书房外。
   “说了不用,下去罢。”
   “是我。”
他以为是听差送吃的过来,却没有想到敲门的竟是父亲,即便心下再觉疲倦,却还是只能起身拉开了门。
纪柏侨手里棒着一个宜兴博古紫泥茶杯站在门外,纪桓认出这是父亲卧房里惯用的那一个,微微垂下眼睛,侧过身 ,将父亲让进了门。
   “从盛家回来的?”纪柏侨问。
   “是。”
   “亦笙回来了吗?”
   “是。”
   “她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
纪桓的每一句回答都十分简单,明显的不欲多说,知子莫若父,纪柏侨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看着儿子,“那么你呢,你也没事吗?”
纪桓蓦然抬眼,看进父亲眼底的那一抹关切和了然,没有说话。
纪柏侨缓缓开口:“爸爸也是过来人,也曾经不顾一切的喜欢过一个姑娘,你在面对亦筝和亦笙的时候眼神完全不一样,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因为你掩饰得太好,可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瞒得过他们又怎么能瞒得了我呢?”
   “那又怎么样?”纪桓笑了笑,本就未定的心神又被撩起,那笑容里便也不掩嘲讽,“如今的喜欢将来也会遇到更喜欢的,倒不如利益相连的婚姻更为长久。”
纪柏侨没料到儿予会这样说,心底一痛,头脑里跟着晕了下,脚下一个虚浮,却是一双有力的胳膊及时的搀扶住了 自己。
他看着儿子在他站定之后迅速松开了手,苦笑了下,“你在怪我当年这样对你妈妈,是不是?”
纪桓依旧冷淡而笑,“我妈妈?她现在正睡在怡和洋行新到的那张西洋床上,她在纪家锦衣玉食仆从如云,有丈夫有儿子,世人都得尊她一声纪太太,你有什么对不起她?”
   “慕桓!”纪柏侨痛极,叫出了他的字。
   本来,冠而字之,敬其名也。纪柏侨对着儿子,是无论如何用不着称“慕桓”二字的。
可是这两个字是他亲自取的,是那么多年来他给儿子的第一样东西,再加之他本人思想新派,本就对古礼不甚拘泥,因此唤慕桓的时候倒多,而直呼纪桓其名的时候反倒很少。
甚至于受他的影响,一些相熟的人家,譬如盛家夫妇,都随他一道唤起了慕桓。
此刻,情不自禁的,他又再唤出了这两个字,停了片刻,语气苍凉,“慕桓,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今天一早已经向盛家递过龙风帖,父亲的意思是要毁弃这桩婚约吗?”纪桓淡淡问。
纪柏侨被他这一句堵得语塞,半晌才叹息着开口,“那天小笙过来,我原希望你们能说清楚,可是还是改变不了你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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